大公主怔怔的站在院门口,看着潮生,又看着趴在地上的何月娥。
而潮生的目光却落在大公主身旁——她眼花了?
四皇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不是眼花!
潮生用力眨了一下眼。
真是他!
这……。。
这……潮生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僵硬的维持着刚才那个把人推出去的动作——穿越来这么些年第一次暴露出不淑女不文静的一面,竟然好巧不巧的让四皇子给看见了!
何月娥愣愣的坐在雪地上,她竟然没有想到要自己爬起来,旁边的人,包括她的丫鬟都没想到要去扶她。
大公主笑出声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呢?”
“呃……”潮生真是无言以对。
芳园反应最快,两步过去把何月娥从地上拉起来,又替她拍打身上沾的雪。积雪、冰渣,还有水渍——何月娥这件刚上身的过年的新衣裳,就这么报销了。
何月娥看看大公主,看看四皇子,又看看潮生,脸色又青又白,最后涨的通红,哇一声哭着朝外跑去。
潮生这会儿也顾不上她了,满心里头都只想:他怎么来了?他……来做什么?
大公主走了过来,潮生的身体反应比大脑快,先扶住她——天冷地滑,大公主现在可禁不起磕碰。
“我的车坏了,四弟送我回来的。”
“哦。”
“你们也认识,就用不着我在引见了吧?”
“不用……”
潮生呆呆的样子让大公主直想笑,又忍住了:“刚才是怎么了?”
芳园看了潮生一眼,替她说:“就是……月娥姑娘不当心,摔倒了。”
“哦——原来是她不当心啊。”
大公主含着笑说:“大冷天儿不好生在屋子里呆着,跑这儿来不当心。”
潮生垂着头站在一边,大公主说:“我不在家,你辛苦啦。四弟就留下来用过饭再回去吧?反正你回去了,也是一个人……”
四皇子正在出神,含混的应了一声:“好……那就叨扰大姐姐了。”
大过年的,饭桌上却并不显得十分丰盛,白菜豆腐,草菇青笋,就一个马马虎虎的荤菜是翡翠荷叶羹——里头有火腿。瘦肉鲜红,肥腴处是透明的,衬着翠绿的羹汤,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大公主首先舀起了一碗羹尝了,赞了句:“嗯,清香鲜美。难得这个时候还有荷叶,妹妹手艺也好。”
潮生解释:“这荷叶是夏天时摘下来放在冰窖里冻着的。”
“四弟,你也尝尝,好不好?”
四皇子也尝了一口:“挺好的。”
可是看他那表情,显然是这羹的美味一点也没品出来,那个好字偏偏又说的恳切由衷,也不知是赞的羹还是做羹的人。
旁边芳辰烫了酒来。大公主说:“过年,喝一杯热闹热闹。我就不陪你们了。妹妹,听说以前四弟对你十分照顾,你该敬他一杯才是啊。”
潮生抬起头来,和四皇子隔着桌子,目光融了一下,又慌慌的躲开。
芳辰将酒斟了两杯。
潮生心里发慌——四皇子来的突然,大公主的笑容暧昧,这桌上的气氛古怪。酒一热,酒香芋氤氲蒸腾,令人未饮先醉。有一种微醺的感觉,脚仿佛沾不着实地,心里也在一团雾里飘着。
第174章 对饮
潮生端起酒杯,站起身来:“王爷……”
只说了两个字,杯中酒气好象已经冲到了脸上,烫得吓人,潮生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
她的皮肤细白,所以脸红也总是特别的明显。
四皇子的手指搭在酒杯上,望着潮生——眼睁睁看着她的脸红了起来,且越来越红。
就象三月里头暖风吹开了桃花,晕红如霞。
潮生清清嗓子:“多谢王爷一直的照拂……”四皇子忙说了一声:“应该的……”
说了这三个字,他觉得不恰当,又换了句:“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这话好像比刚才那句更不合适。
别说大公主了,连芳园芳辰都看出苗头来──这一边是含羞脉脉,一边是情真辞切,再看不出什么,她俩该成傻子了。
大公主忍着笑看着。
潮生头都快低到酒杯里去了,四任子就盯着她的发端看。过年,潮生鬓边簪了小小的红红的胭脂花,耳坠是豆粒大的红色珊瑚珠子,在暖黄的烛光下微微晃动,一下,一下的。
潮生把酒杯凑到唇边,以袖遮掩,一饮而尽。
绵和醇厚的酒液滑下喉咙,热气却直向上涌,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四皇子也把酒喝了。
虽然酒是寻常的新酆酒,可是这一次却不是寻常的味道。
热,软,回味泛甘。潮生放下杯子,眼睛湿漉漉的,显得格外的明亮──就像雨停之后,夜空中星子。没有一点阴霾,也没有沾染尘埃。
“好啦,快坐下吧。”
大公主细细品着汤里火腿的滋味,悠然自得。
一顿饭吃得是什么滋味,各人自己心里知道。
外面零零落落又响起了鞭炮声,风紧了,吹得窗纸簌簌轻响。
“天也不早了,四弟早些回去吧。妹妹,你替我送送。”
潮生看了大公主一眼,大公主很理直气壮。
本来么。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啊?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妹妹,有什么可外道的?
潮生终究在大公主直截了当不加掩饰的目光下败了阵。送就送──反正她也有那么多话想问个清楚。
出了屋子,芳园忙展开斗篷替潮生披上。寒风凛冽,可是潮生身上暖烘烘的,手心滚热,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四王爷这边走。”
灯笼在风中摇晃,出了屋门,经过穿堂时,潮生脚步慢了下来。
穿堂里有屏风挡住了风,东西各设了两张椅子供人暂歇。
“王爷刚才吃了酒,喝杯热茶再走吧。”
芳园那么伶俐,哪还用潮生多说,立刻应了一声退下去。跟四皇子的人不是旁人,就是小顺。刚才潮生一直没见他,这会儿才有空打个招呼:“你穿得太单薄了吧?”
小顺笑嘻嘻地说:“车上还有夹袄,再说我身板儿好着呢。”
他退到门边,有意无意的成了一个望风的姿势。
“你怎么来了?”潮生觉得,好像每次他们见面,她总是会问这句话。
四皇子一笑:“我送皇姐回来。”
潮生脸上的热度一直没褪,四皇子这一笑,她更局促。
可是现在不是难为情的时候。时间有限,她得赶紧问要紧的。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四皇子简短地说:“她有癫症。本来一直好好儿,昨天却突然发作。”
潮生缓缓的吁了口气。
她没猜错。
“她……以前就有这病?”
“就我知道,过府来起码发作三回,七公主请客那一回就是。”
“那现在呢?皇上……他会不会怪你?”
“父皇没有怪责我隐瞒他。”四皇子回想起白天的事情来,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当时真的豁出去了。
已经等待、忍耐了那样久,他不能接受最终是一个曲终人散的结果。
纵然父皇会怪责,那些话他还是要说。
四皇子伸出手来握着潮生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前带近了一些,替她挡住穿堂风。
“我知道这件事,原打算过后找个机会禀告父皇,温家若愿意接女儿回去,嫁妆让她全带走,我还可以给她一些补偿。若温家不愿意,也可以将她送到别庄去休养……只是没料到突然发生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