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袍祭司站在火刑台上的时候,他看着围观的那喀族人,脑海中浮现出乌尔雅被烧死那天的情景。
初秋的大漠已经很冷了,自己从在追杀的途中被当作神之子带回那喀,满身是伤的五岁孩子,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只是默默的不敢说一句话,然后被换上黑色的袍子,接受众人的膜拜。而牵着他的手的只有面无表情、手掌冰冷的老祭司。
五岁的德鲁心中害怕,无所依托,茫然间向人群中望去,却见哲罗也在其中,并向他行着大礼……
那日秋风特别凛冽,吹起大漠上的风沙让德鲁无法睁开双眼。忽听到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愤恨和唾骂声,眯着眼睛看时,却是乌尔雅被绑在火刑台上。
“阿妈!我要阿妈!”五岁的孩子忽然喊道。
“你记住,你是神之子,这样的凡夫俗子并不是你的亲人,记住,你只是神的孩子……”老祭司不断用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重复着。
当一把火伴着白色的浓烟从火刑台底升起的时候,德鲁呆呆的看着那妖艳的颜色被风吹过,一下子冲了起来,将台上的乌尔雅包裹了起来。台下的人咒骂纷纷,但德鲁耳中听不到任何话语,只是看到火中的乌尔雅在挣扎,她仰着苍白的脸,嘴不停的一张一张,长发散开,顿时像个火把一样燃烧起来,不多时,她的整个身体就埋进了一团黑烟之中……
“阿妈——阿妈——”德鲁就要向火刑台前冲过去,却被老祭司一把拉入同样冰冷的的怀中,然后听到他不断的说:“那是妖女,不是你的阿妈,你没有任何亲人,你就是神……你就是神……”
不久,哲罗娶了先代族长的女儿,继承了族长之位,在他眼中德鲁早已不是儿子,只是高高在上的神。于是,年幼的德鲁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任何亲人,永远都是独自一人,他要以神的力量毁掉逼死那个女人的那喀,和那个早已不是他阿爸的人……
通敌!
德鲁站在火刑台上仰望清朗的天空,裂开嘴笑了,这样的罪名对他这个常年和索图串通的人可是一点也不枉。只是忽然点燃的火舔舐着他的袍角他内心却一片冰凉——她又将会怎样?是她让自己想起还是个普通的人,还是有一个亲人的,永远忘不了的是她无意间叫出的那声“哥哥”。这样的一对兄妹,竟然都相信了拖索台,那个人和哲罗是一样的,生命中再重要的事情,都会屈居于“野心”二字之后吧。
“是那个妖女的孩子吧!”
“是啊,亏我们那喀还侍奉他这么多年,原来还是和那个妖女一样,竟然没早处死他。”
“上次败给雅莫恐怕就是他做的手脚,这次幸亏族长大人发现得早啊。”
“烧死他!烧死他!族长大人下令点火吧!”
族人中再次沸腾起来。和烧死阿妈时的时候一样呢。德鲁不屑的撇了撇嘴,这些人啊,还是这样愚蠢……
火焰忽然“轰”的一下子烧了上来,记忆中那妖艳的颜色包裹着他、吞噬着他,隔着火焰德鲁似乎看到了拖索台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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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狼烟传递着战火的信息,一簇一簇接连升起,直到雅莫近郊最后一处狼烟的点燃,有士兵看到狼烟慌忙跑回营里喊道:“师氏大人!亚旅大人!急报!急报!”
帐篷另一边的索图和格尔达同时停止了谈话,不多时,一个武士奔到索图和格尔达面前:“大人,刚得到消息,那喀族长拖索台亲自带领那喀和赫林的军队六天后就要攻到雅莫近郊了。”
格尔达低声咬牙道:“拖索台这小子想怎么样,才刚当上族长就又远征。”
“比预计的还要早啊。”索图冷笑道。
“难道……难道大人早知道具体时间?”格尔达满脸惊恐的望着索图。
“结果我也已经知道了。”
“什么……”格尔达惊异之下脚下不稳,后退两步,“莫非……莫非大人你……”
“不错,雅莫必败。”
“为什么?为什么?大人向着那喀?”格尔达双腿发软,几乎想要逃离索图。
索图却极为镇定,重重的拍上格尔达的肩膀:“我已与那喀祭司德鲁通信,那个冷血的家伙忽然转了性,要借此救夏格一命。”
“那我们大可将夏格放了啊?何须故意败仗?”
索图摇了摇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你觉得族长大人会轻易让我们将夏格放回那喀么?况且我若是做主将夏格放了,将来还怎么面对雅莫族人?怎么当雅莫的族长?我送了这个人情,他自然会还我更多。”
“还?怎么还?用什么还?”格尔达想到即将失败的战争就心急,气得直跺脚。
索图瞥了他一眼:“亚旅大人不要着急,现今的状况夏格即使离了雅莫也回不去那喀了,德鲁早计划好只要我们战败,拖索台便会带着夏格离开,接下来那喀便由他控制,他自然是准备将那喀拱手献上。”
“什么?大人居然相信?相信拖索台会带夏格离开?我可不信!”
“我信不信拖索台不重要,但我信德鲁,他也算半个雅莫人,况且阿妈还死于那喀人之手,上次我已传信与他,告诉了他哲罗被杀的真正原因,当然凶手也是那喀人拖索台,他恨不得将那喀整个掀翻呢。有这个我就信他。”索图一脸得意的笑了起来。
格尔达稍稍了解了索图的计划,心情平复了不少:“可是……可是万一到时候拖索台不肯带夏格离去,反而掌控雅莫,该怎么办?又或者拖索台离去,德鲁不肯履行约定……”
“这些我怎么可能没有想过?”索图打断了格尔达的疑虑,“你知道拖索台对那喀撒了什么样的谎么?”说着他低声附在格尔达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格尔达脸色微变:“怪不得大人说夏格回不去那喀了……也就是说知道这件事真正始末的只有拖索台、德鲁和大人你?”
“没错,德鲁现在是一心想让拖索台带夏格走,若是拖索台违反约定,德鲁定会将此事公诸于众,一旦如此,拖索台威信尽失,再无立足之地。而若拖索台走了德鲁违反约定的话,我可是能把这些年他和我的通信都留着呢,到时候他通敌的罪名无论如何也消不掉了,那喀群龙无首,到头来还是雅莫的。”
☆、雕龙之战
望着一束一束渐渐逼近的狼烟直直的冲上云霄,达塔将护甲的最后一个搭扣系好:“安心等待战争的结束吧,那时候拖索台就会带你回那喀了,回到你生长的地方。”
“你不想让我再留下来了么?”
达塔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心在哪里,你永远留在这里只不过是我的希望而已,我希望的不会强加给你,只是……只是我没想到拖索台来得这样快……”他说着将夏格握在手中的竹笛接过来,“最后再吹一曲给你吧,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他将竹笛横在唇边,修长的手指轻轻舒展,交替按着笛身上的孔洞,一串明亮却忧伤的乐声飘了出来,时而凄厉,时而呜咽,每一个音符都深深的震动着夏格的心脏,那陌生而熟悉的乐声仿佛将她重要的东西越带越远,最后消失在大漠的尽头,一切都安静下来……
一曲吹毕,达塔将竹笛塞回夏格手中:“这个一定收好了,回到那喀也要收好,或许……或许只有这个是我们曾经相识的证据了。”他看到夏格已经泪水满溢的双眼,勉强笑道,“想什么呢?这次一定回得去,若是我败了,我自然会带着拖索台来这里见你;若是他败了,我也会押他来这里,总之你只要等着就好。我……我走了。”说完头也没回,甩开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