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切地一切,似乎也太过诡异了些。
“王爷,适才钟楼上的钟声,子谦也是听得明白,当是和皇上无关。”萧墨轩略思片刻回道,“眼下看来,兴许也只有等王爷进宫才能知道个真切。”
“那若是父皇安好……”裕王仍是有些犹豫,“本王断不想做了不忠不孝之人。”
裕王最后担心的,无非也是怕眼下的事情并不是嘉靖帝的本意。这其中的利害,只略想一下,也是明白。
“那王爷就更是非进宫不可了。”萧墨轩握了下拳头说道。
“确是非去不可了。”裕王听到这里,才是松开了抓紧萧墨轩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明嘉靖四十二年正月初九,酉时中。
“吱……嘎嘎……”已是尘封多年的午门正门在一片不安的平静中,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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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门内,以徐阶为首地上千名京城文武百官立在御道两旁,忐忑不安的看着白茫茫一片大雪中,一行车驾穿过正门,远远行了过来。
当午门的正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地人顿时便就意会到了些什么。见着车驾行到跟前,两边的人群顿时也像波浪一般一个个伏下身来,跪倒在青石板上的积雪上。
“裕王朱载垕接旨。”
裕王刚走下车驾,行到玉阶前,便见徐阶一抖精神,从一边地司礼监随堂太监手上接过一份黄卷。
“儿臣朱载垕聆听圣意。”裕王定了定神,领着身后的萧墨轩等人跪倒阶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从皇极殿到午门前的三千余名禁军,也手杵长矛,单膝拜倒。
“朕即位至今,已是有四十一年有余。四十一年来,常以为可以德而被天下……然,以疲惫之躯,如何谋天下之福,谋万民之福。
今朕意传位于裕王朱载垕……古语有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望吾儿之德更甚于朕,则朕于清幽之中,甚慰也……”
徐阶宣旨完毕,赶下玉阶,待裕王起身之后,双手擎旨奉于裕王面前。百官士卒,不敢起身,皆山呼万岁。
“徐阁老,眼下父皇安在?”裕王并不急着接旨,只是追问着。
嘉靖帝虽是已颁下圣旨,可是裕王眼下并未举行登基大典,尚且是无名号。
“皇上眼下正在万寿宫清修,王爷领旨之后,自当可亲往拜见。”徐阶只奉着圣旨,并不站起身来。
“立刻随我去见。”裕王竟是不管徐阶仍跪着,急切的就要折过身去。
“请王爷接旨。”徐阶跪在地上,纹丝不动,殿前文武百官,也无一人敢起身。
裕王四下略扫一眼,握了握拳头,又转回身来,从徐阶手上接过圣旨。
“子谦,你陪我前往万寿宫见驾。”裕王将圣旨递于李芳收好,见萧墨轩也仍跪在御道边,上前一把拖起。
“臣……臣遵旨。”萧墨轩愣了好一会,才冒出句话来。
其实倒也不是萧墨轩被裕王给吓到了,而是萧墨轩实在有些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和裕王说话才好。裕王既然已经接了圣旨,那么按理说,他已经是皇上了。可眼下他却又没即位,万寿宫里又还住着一个皇帝老儿。
自从得知海瑞上疏之后,即便是萧墨轩,也无论如何没想到,居然会成了这么一个情况。
嘉靖帝老人家既没被气得挂过去,也没想去奋发图强,重头再来,而是直接传位给裕王。
“做太上皇……亏他想的起来。”萧墨轩心里暗暗的嘀咕着,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措手不及。这一个主子都已经甚是难伺候了,日后还有两个,这朝中的大臣们,究竟该如何去做的好?兴许……去万寿宫见上他一回,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肯见裕王不肯。那个“二龙不相见”的魔咒,嘉靖帝老人家可以一直惦记着呢。
跟着裕王转过身来,萧墨轩却是陡然迎上了几道冰冷的目光,顿时也是不禁全身打了一个冷战。
第三十章 寡人有疾
皇极殿前浩大的广场上,虽是站上了上千号人,仍是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渐渐已经有些冷静下的萧墨轩,这时候才能够定下心来,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形。除了内阁首辅徐阶以外,其他三位内阁大臣也是分列左右,站在两边的队伍前头。
站在西首的,是高拱和郭朴;站在东首的,除了内阁次辅立春芳外,赫然竟是自己的另一位老师,现任应天巡抚张居正,倒是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见萧墨轩目光投来,向来在萧墨轩面前庄重的张居正,竟是有些局促不安的轻移了一下脚尖,似乎想要对自个说些什么。
而转向高拱和郭朴那边的时候,萧墨轩迎来的却是两道冷冷的目光,就连萧墨轩也不禁全身打了一个冷战。
难道今个这事儿其中真有什么古怪不成?萧墨轩尽量装得平静些,朝着高拱和郭朴一屈身,两个倒也不副不爱搭理的模样,眼瞅着萧墨轩跟着裕王朝西苑转去,冷哼一声,又在低头私语着什么。
西苑,万寿宫。
“儿臣求见父皇陛下。”裕王领着萧墨轩一行,在万寿宫前长跪不起,已是足足有半个时辰。
鹅毛般的大雪,漫天落下,覆在众人的身上,像是一尊尊冰雕。
自从第一天进国子监的时候,被老先生罚过一场跪。萧墨轩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心里早懊恼着,早知道要做这么一个活儿,就该是提前准备着了。
当日备下的棉垫和小酒瓶子,眼下仍是藏在书房地地柜里头。
“儿臣求见父皇陛下。”裕王的手指已经有些冻得发紫,任由着雪花打在脸上,提起一口气,高声喊出。刚喊出口,却是又全身哆嗦一下,连忙用一只手撑住了地。
“王爷……”除了嘉靖帝本人之外,恐怕萧墨轩便就是对眼下的情形最明白的人。嘉靖帝是断然不肯见裕王一面。
“王爷……别强撑着。”一句话到了嘴边,又被萧墨轩吞了回去。只是欠了欠身,小心的嘱了一句。
“儿臣求见父皇陛下。”裕王像是没有听见萧墨轩的话,提了提气,又喊出一声,只是这一回,声音已是略显沙哑。
“哎呀……王爷……”远远的,冯保领着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奔了过来,刚到面前,便是迫不及待的从一名随堂太监手上接过一件皮祅。覆在了裕王的身上。
“你这是怎么伺候王爷地。”冯保涨红着脸,冲着李芳吼道。“这么冷的天气,这石板上别说跪着,只坐上一会儿都要碜到骨头里。王爷的身上,眼下可是担着我大明的九州万方。”
李芳适才几起想扶裕王起身,都被裕王推了开来,眼下心里正心疼着,被冯保这么抢白,若不是看着在万寿宫外,面前又有裕王在,只怕是当下就要发作出来。
“王爷。起身吧。”李芳揉了揉已经有些酸疼的膝盖,移到了裕王身边。
“萧大人,来帮着劝劝王爷吧。”李芳回过头来,眼巴巴的看着萧墨轩。
“父皇一日不见我。我便在这里跪上一日,直到父皇见我为止。”裕王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可是萧墨轩分明能感觉在一股压抑许久的冲动。
李芳和冯保无奈的互视一眼。只能是缩了缩手,向两边退去。
“儿臣……”裕王又一次挺起胸膛,身子却是微微一晃,缓缓的朝着一边倒去。
“王爷。”一直跟着跪在裕王身后地萧墨轩一个激愣,扑出身去一把托去。托在手上,却觉得入手沉重,裕王整个身体都无力的靠了下来。
“王爷……”冯保和李芳顿时也是大惊失色,一起拥上来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