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他奚落道:「喂,刚刚在里头你不是替我打包票了吗?现在才来操心我有没有头绪,会不会迟了一点?」
「您还在生气?」黑瞳静默地瞅着。
「哪来那么多时间生气?」景国指指手表说:「等一下我约了人要谈赔偿金的问题,既然老爷子不计较花费,那么问题等于解决了一半,我能毫无后顾之忧地放手去谈。假使运气好,老天爷肯帮忙的话,连眼角膜的事也可以一并搞定。万一不幸这边希望落空了,再找你帮忙吧!」
嘴巴上是这么说,但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景国是不会假他人之手,完成老爷子所交代下来的「任务」的。不管景国先前怎么顶撞老爷子、怎么佯装叛逆,其实他心里是把老爷子的话奉为圣旨,绝不会草率行事的。
「是。请大少爷路上小心。」干雅空恭敬地送他到门口。
黝黑俊秀的脸庞飘过一抹无奈的笑后,白景国便匆匆地搭车离去了。
震天价响、震耳欲聋地电子舞曲强力地放送着,小小的舞池挤满扭动的躯体,炫目地旋转、闪击的灯光,随着节拍刺激着心脏,逼出舞客们一身热汗,也唤醒了对于酒精的需求。今夜的「A plus」酒吧照旧吸引寻求彻夜狂欢的各路人马前来,吧台前拥挤的程度不亚于尖峰时刻的捷运车厢。
撇开老板高薪从伦敦找来爆表级DJ驻店的最大卖点,「A plus」另一样教人津津乐道的「名胜」,就是穿上日本前卫设计师打造的黑色T恤与黑色牛仔布料搭配的长围裙制服,站在银色吧台后方,一个个都是时尚型男、流行酷女的吧台服务生。
据说当初老板在面试这些服务生时所开出的严苛条件,并不亚于航空公司征选空服员的标准。外型、身高或是具备两国以上语言能力的种种高标准要求,只要有一点不能达到,就算其余条件再怎么杰出,不录用就是不录用。
一分钱一分货,相对于严格的筛选,「A plus」付给工作人员的薪资也是业界首屈一指的富渥,不分兼差或专职,绝对没有人抱怨过老板小气或吝啬。因此,哪怕在「A plus」的工作算不上轻松,但看在它短工时、高收入的分上,想进入「A plus」工作的依然大有人在。
高毅便是同样被它超乎一般水准的打工时薪给引来的人之一,毕竟想要靠便利商店或加油站的时薪存够出国留学的基金,无异是痴人说梦。
在到「A plus」工作前,他曾接过家教、到升学补习班兼差,或是跑跑大夜班的出租出租车。上述这些工作所赚的钱累积三年,也没有在「A plus」工作半年来得多。由此可见这份工作对高毅来说,确实是实现梦想的最佳踏板。
刚开始他很怀疑自己应付得了这种每天都得「笑脸迎人」的工作吗?可是应征的时候,老板的一席话化解他的顾忌──
「你不必硬装出笑脸,人们到「A plus」,不是想看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吧台服务生,而是我这个老板挑上的,唯有「A plus」才有的服务生。你只需做你自己,展现出你的个性,如同我故意花钱买下的是你那与众不同的质朴气质,我就是要你以现在这副模样去工作即可。」
虽然高毅纳闷自己这种乡下人的「土味」,真有那么希罕吗?但他还是很乐于接受老板的赏识,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加入「A plus」的阵营。不料一待就是半年多,现在他已经从菜鸟成了老鸟中的老鸟喽!
终场时刻必定播放的「Smoke gets in your eyes」一出现,吧台里的工作人员就开始关闭收款机,做结帐的动作。高毅边收拾台面上七零八落的啤酒瓶、酒杯,边擦拭桌面,漫长辛苦的一天总算要结束了。
「高毅,今天那个张制作人怎么没来啊?他连续四、五天都跑来说服你和他签约,我以为今天他也一样会来呢!」娇小的女服务生,从小圆桌收来两个杯子,交给高毅,问道。
耸耸肩。「可能速找到别的更适合的人了吧?」
「哇,那不是很可惜吗?高哥,你真的不后悔喔?和张制作人签约就有机会一炮而红,做明日之星耶!向那个沉XX、陈某某,不都是被张制作人挖角的吗?现在可都是当红炸子鸡耶!」
「偶哪懂得演戏啊!」摇摇头,高毅颇有自知之明地说:「伦家光速听到偶的这口台湾狗语就要笑死了,还叫偶去演戏?偶才不干!」
「不会啦,我觉得你的台湾「狗语」讲得很可爱啊!再说这就是高哥的卖点咩!明明长得这么帅,但一开口却土得这么道地又古锥,多新鲜啊!」
光以新鲜为卖点,能卖多久?做人还是脚踏实地一点的好。高毅不可望什么花俏、变化多端的日子,能够发挥所长地从事他喜欢的室内设计、能够有一份提供他与未来的家人丰衣足食的好差事、能够和心爱的人共度平凡的一生,就是他所求的全部。
像普通人一样,他未尝没有功成名就的野心,只不过他觉得像靠脸皮成功太不切实际了,真正可靠的还是这双手以及他脑子里所装的东西!
在伙伴的闲谈中,做完了手边的工作,高毅回到员工休息室,换下制服,向大伙儿说了声明天见后,就跳上他心爱的摩托车其回租屋处。
通常会算准他到家的时间,打电话来道晚安的未婚妻,迟迟未打来。
或许是她今天比较累,先上床睡觉了吧?
高毅不以为意地去洗了个澡后,正想上床时,电话终于响了。
漾着笑,他想也不想地说:「喂,阿彩,妳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是金铃啦,阿毅哥!」带着泣音地哭喊着。「阿毅哥,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好不容易你终于在家了!」
「小铃?」听到未来小姨子的哭声,高毅紧张地握着话筒。「花生什么事了?」
「姊姊她……姊姊……姊姊发生车祸,现在人在○○医院哩,她、她已经走了……」断断续续的话连成一个可怕的噩耗。
高毅愣住,唇角抽搐。「小铃,妳别跟偶开这种玩笑!呒可能的!偶今天才和妳姊姊一块儿离开学校,那时候阿彩人还好好的,说要去逛街……车祸?怎么会?」
「阿毅哥,你也快点儿赶过去吧……我阿爸阿母都在医院里了……」哽咽着把医院的地址告诉他后,女孩沙哑地说:「姊姊一定在等着你去见她最后一面,你要快点……」
一夕之间,他所拥有的平凡幸福,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崩毁了。
罪人的玫瑰花床一
厚重的蓝色油料以各种深浅不一的色泽,一层层地涂抹出意味着「自由」的空间。画布中央的主要景物是冶艳赤红的变形玫瑰,扭曲的花心、不规则的反自然花瓣交迭方式,刺目地占据了人们的所有视线,彷佛要把人的灵魂吸入那散发出血腥味的恶花……淌出酸涩的露珠。
「你觉得怎么样呢?他可是我近年来看过最具潜力的年轻画家了,这么有震撼力的画,应该能在低迷的画坛里注入一股活力吧?」
坦白说,它绝非「赏心悦目」的一幅画。但,同样毫无疑问的,它非常令人印象深刻,像铸铁般嗞地烫伤了视网膜,鼻腔却残留着使人不快的焦臭感。
「这就看你想怎么操作它喽,徐老板。」耸耸肩,俊雅的男子暧昧地笑笑。
直接把画丢到拍卖会上,保证会惨遭滑铁卢。因为大部分的保守收藏家,不会将这么一幅画放在家中客厅,而那些较为前卫、慧眼独具的收藏家,则多半与主流拍卖会不合,在一些私密PUB找到那类人的机会反而还远高于拍卖会场。
「别这么冷淡嘛,小泱,给点意见。我都让你看光我的收藏品了,这等于是把我最大的秘密让你知道,你忍心弃我于不顾吗?」下颚蓄着时髦的小山羊胡,铁灰色的西装搭配无领带V字型敞杉,走着艺术雅痞风的装扮在这名年届四十大关的中年男人身上,画龙点睛地带出不流于俗气的韵味。
「徐老板,你知道我不能给同业建议,毕竟我也是「白锦集团」旗下的专业经济人,有回避利益冲突的义务。」
「唉,小泱你太无情了。」
以为仗着两人之间的「情谊」能站占点便宜的徐展朝,今天总算见识到白景泱「公私分明」的一面了。
过去耳闻过小泱在谈及艺术品时,会多么的「不讲情义」,即使是再好的交情,也别妄想能从他手中抢得什么好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