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江大就看见宣宁吃完馒头,摇头晃脑左看右看,然后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拿着包袱就往村长那边走。几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绕到放行李的板车后面去了。
这是在干什么?
村长王长兴和江大有同样的疑问。
他本来都准备睡了,毕竟五十多岁,年纪也不小了,比不得年轻人。逃难嘛,吃苦的时候还在后头,得早点睡,攒足力气明天接着赶路。听见宣宁的要求,他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
他原来已经老到神志不清耳朵不好使的地步了吗?
什么叫两斤高粱换一斤半黍子?
嫌粮食多了压手吗?
宣宁带着笑坐在一旁,耐心等村长考虑。逃难路上,粮食是重中之重,能换粮食的只有粮食。能用一些粮食换来更多的一些粮食,对队伍里所有人都是巨大的诱惑。粒粒分明的粮食就在眼前,不会撒腿跑了,村长只是犹豫一会,最后一定会同意的。
果然,村长含着空空如也的烟斗纠结了一会——烟草早就没有了——不出意料地点了点头,只是还有些疑惑:“丫头,老头子还是不明白,你这是图什么啊??”
宣宁早有腹稿:“黍米益气补中,富含多种蛋白质和氨基酸,还有丰富的膳食纤维,营养价值也高。”
村长托着烟斗一脸迷茫两眼呆滞,见宣宁停住看过来,还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长长的“哦”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心下一定,她连这是什么都没认出来,还是超市告诉她的,她哪知道有什么功效作用,只求这些现代名词能把人唬住,事情就算成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早于他们出发的难民已经打下了底子。他们如蝗虫过境,把能吃的都搜刮了一遍,哪怕最没远见最坐井观天的人也能预料到之后的艰难,粮食不嫌多,能攒一点是一点。
村长敲了几下烟斗,半晌,叹了口气,劝道:“丫头,小老儿一直在地里刨食,不知道你们富贵人家的想法,可粮食就是粮食,就是命,你真的要这么换?”
宣宁有些感动,粮食重要谁都知道,但村长依然厚道地劝说几句,可见人品。
当然,这也是她不找别人找村长的原因之一。
“谢谢村长伯伯,我还是想换。”
村长看了眼行事稳重的江大夫,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微笑着颔首示意。不过两边信息不对等,落在村长眼里,显然是误会了。他一边痛心疾首江大夫太宠妹子了,一边示意大儿子带宣宁去拿粮食。
村长家有一辆木质的板车,平时由壮劳力推着走,休息时一家人围着板车睡,生怕家当被人偷了抢了。眼下经由一家之主同意,这个严密的保护圈开了道小小的口子,把宣宁放进去,又很快合上,挡住了探究的视线。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
宣宁观察过,拿出来的粮食品种和数量都是仔细思考过的,双方你情我愿,自然没什么波折。
就是……看宣宁把一大包黍米零零散散地塞进衣服里,外表还半点都看不出来的时候,王大柱目瞪口呆,像是看了场精彩的戏法,他找了半天没找出破绽,还给宣宁竖了个大拇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
随便吧随便吧,挣到钱了怎么都好。
宣宁背着扁扁的包袱,蹦蹦跳跳地走回去,路上仔细编好了剧本,一对上江大清凌凌的眼睛就卡壳了。
江大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像是看出了宣宁的窘迫,他声音清冷,没什么起伏,宣宁却莫名听出了一种大人对熊孩子的包容:“不想说就不用说,”江大侧了侧身子,对上她躲闪的目光,表情中透着坚定和认真:“不要说谎。”
宣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江大没有给她狡辩的机会,伸出腿,用稍大的声音向她讲解怎么按摩放松,不然明天上路就会酸胀疼痛,走起来很受罪。
旁边的人渐渐围了过来,人一多,宣宁也不好再凑上去说小话,稀里糊涂地上起了按摩课。
按摩很舒服,老师的声音轻缓好听,在夜色中带了些催眠效果,宣宁按了一会,头一歪,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第二天被叫醒的时候,前一天走太多路的后遗症已经出现了。宣宁已经没了第一天的好状态和乐观心情,精气神像被人抽走了一半,耷拉个头,苦着脸往前走,连账户里突破了两位数的存款都没让她更开心一点。
“还要多久到下一个城市……城池啊?”
柴火难得,王家村遇见井水河水都是直接喝生水,宣宁不好搞特殊,又怕寄生虫,一直偷偷喝超市里的纯净水。不过她留了一手,没把瓶子用一两毛钱的高价卖给超市,而是装好生水存在柜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喝水也是一笔钱,宣宁一直小心控制着量,嗓音免不了有一些沙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面有个小土坡,江大扶了她一把,解释道:“运气好的话,天黑之前就能到。”
其实两城之间也没那么远,只是队伍里有老人孩子家畜行李,实在快不起来。
宣宁闻言振奋了不少,走过小土坡,再绕过一个拐角,路面平坦了一些,一边是山,一边是乱石堆,视野开阔了许多,但江大的表情却渐渐严肃。他快速观察了一边周围的地形,低低说了声“跟我来”,带着宣宁挤到了村长身边。
然后把宣宁往村长媳妇的方向一推,自己凑到村长身边,两人嘀嘀咕咕一会,村长吆喝了一声,整个队伍的气氛一变,壮劳力们把家当往媳妇或者半大小子手里一塞,自己拿着农具木杆站在了队伍外围,警惕地看着路的两边。
一阵诡异的安静,就连最小的孩子都被家长捂住嘴,队伍里没有任何声响。
正当大家都怀疑江大弄错了的时候,江大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朝远处扔去。
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石头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巨石后,响起了一声呜咽。
一头毛茸茸的灰色尾巴跳起,被砸了脑袋的灰狼放弃隐蔽,站在巨石上,沉默地看着路上的队伍。
它身后,一头头狼从藏身的石头后走出,朝队伍缓缓靠近。
狼!
成群的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群开始骚动,孩子被大人害怕的表情吓住了,尽管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依然紧紧攥住大人的衣角,还有胆小一些的孩子直接哭了出来。
“不要慌,带好孩子,看好东西,都挤一挤,别太分散。”
村长撕心裂肺地大喊,人群很快挤成一团,小孩子被保护在最中心,然后是女人和老人,再往外是拿着农具木杆发抖的男人们。
“别怕,”村长大儿媳像个护崽的老母鸡,半蹲着身子把孩子挡在身后,两只手向后斜伸着。嘴里安慰着孩子,自己却抖得厉害:“一会爷爷一说话,大家都会跑,你们也一定要跟上别掉队……”
“不,”宣宁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地说出自己看过的知识:“不能跑,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而且狼欺软怕硬,表现得越难对付越好!”
四周警惕的男人们听到了,面露凶狠,还有几个亮开嗓子嚎了几声给自己壮胆,狼群后退了两步,沉闷的士气为之一振。
“对,”江大赞赏地看了宣宁一眼,接着道:“而且狼怕火,我们可以点一些吓唬它们。这里只有七头狼,我建议把它们都杀了。这畜生狡诈还记仇,耐心也很好,与其一直提心吊胆,不如主动出击。”
“可,可是,”村长王长兴抖着手擦冷汗:“江大夫,我年轻时候跟村里人打过一头,这东西不好杀啊。”
“别慌,我们人多,这几头狼不算什么。”江大看了几眼周围的环境:“村长,咱们的队形需要调一调,把板车上的东西清一清,也算一层保护。”
“贤侄,大难临头,你有什么想法就都说出来。”
情况确实危急,江大也没有推脱,指点众人找了个更适合作战的站位,然后把众人手里的武器调配一下,四五人一组,武器有长有短,攻击防御兼备,他又根据自己的经验,告诉了大家几个小窍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大平时没少关注村里人,此时谁动作快谁力气大说起来头头是道,让人觉得分外稳妥。村长听了一会,干脆撒手放权,全按江大的说法来。
外围的防线再一次调整,随着狼群的靠近,大家慢慢紧张起来。靠山的人们从山上薅了几把荆棘落叶充当柴火,点起了一个小火堆,然后靠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狼群越来越近。
终于,第一头狼接近了队伍。直面这头狼的小队慌乱了一瞬,往后退了两步,江大大声提醒:“别退!站好,听我口令!”
小队勉强站住,手抖得厉害,眼珠子到处乱晃,害怕到了极点,像个机器人一样一个指令一动。
“刺!”
“砍!”
“刺!回到队伍别落单。”
“砸!”
“砍!”
第一头狼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拿着锄头的青年像是被吓坏了,闭着眼乱砸,生生把狼砸成了肉泥。
靠前的几头狼被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不太想继续向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头格外壮硕的狼长嚎一声,率先扑向了队伍,其他狼一头接一头,紧跟着加入了战场。
接战的小队队员喃喃自语,念叨着刚才江大说的话,用力地刺向面前的狼。
江大这次也没闲着,几步闪身到了头狼所在的地方。头狼矫健敏捷,小队里已经有队员负伤了。缺了一块,其他人应付的很是艰难。
江大拿了一根棍子,眼疾手快,照着头狼的腰就砸了下去,头狼哀鸣一声,受了伤躲闪不及,被身后的扁担锄头砸了个实在。
另一边,一头狼拼着被砸,左突右冲,把头探进了人群里。
惊慌之下,人们挤作一团,都想往远离狼的方向跑,有位大娘太过慌乱,左脚绊右脚摔了出去,扑在人后背上又往后摔去,一屁股坐在了狼身上。
宣宁看见两步外硕大的狼头,身体快过大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刀,冲着狼眼就捅了进去。
还转了半圈。
……
狼群的危机很快解决,有几个人受了伤,还有一个伤了腿,村长做主,把板车空出来一辆,大家轮流推车。另外还清出来一辆板车,把剥下来的狼皮摆在上面,准备到下个城池卖掉,多少换点粮食。
村长一直和江大说话,亲亲热热的模样,仿佛两人是亲叔伯亲侄子。宣宁走在路上,发现总有小姑娘偷偷摸摸地看她,表情既佩服又害怕,一回头就四散而逃。弄得宣宁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的大姐大,怪不自在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狼群的出现让队伍多了一些紧迫感,大家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子,中午的时候,宣宁就看到了远处灰色的城墙。
超市里一堆好东西,到了城里才好卖出去,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太多,会被怀疑。
她干馍馍都不敢吃饱,水都不敢多喝,终于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了!
宣宁看着并不高大的城墙,像是看见了天堂的亮光,大踏步朝触手可及的鸡腿肉包牛奶走去。
第4章、第4章
有了同生共死打狼群的经历,尤其是展现出的能力,让江大的意见分量重了不少。
队伍再次启程,由江大重新安排了防御队形。等远远能看见城墙了,村长让大家先停下休息,然后叫了几个青壮去查看情况。
一旁没被派出去的王三柱兴致勃勃地给宣宁科普:“咱们已经离开叛军的地界了,京城旁边是明州,明州连着青州。青州是朝廷的地界,早晚要开战,不能去边境那几个县城,不然怕是要被抓去充军,所以才来了这儿。”
其他小姑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宣宁也感慨道:“三柱哥懂得真多。”
古代地图还算军事机密,宣宁聊天的时候也找人问过,能知道怎么从村子进京城的都算是博学多识,大部分只知道自己村子里那点事,出了村两眼一抹黑。
王三柱不好意思地笑笑:“嗐,庄稼汉子哪知道那么多啊。刚上路那会,有富户跟我们一道往外逃命,他跟我爹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锦州的事,也是他告诉村长伯伯的?”
“当然,不然我们怎么知道锦州的事,就算想去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啊。”
宣宁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几个去前面探路的人回来了,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宣宁往前凑了凑,村长动都没动,全当没看见。
“……我找人问了,进城要交钱,一人二两银子,不然不让进。”
“一人二两?”村长捋着山羊须的手一用力,扯下了好几根胡子,他也顾不上疼,追问道:“你们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我们站了一会,亲眼看见有富户交钱了。”
村长垂头丧气地低下头,佝偻起腰,把空烟斗放在了嘴边。
二两银子啊,村里多少人家这辈子都没见过银子?
就算村里凑一凑,也就能让一两个人进去,可城里粮价多少?剩下的那点钱能买多少粮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就两个人,买了粮,能护住吗,能带出来吗?
村长哆嗦着手,烟斗都没拿稳,砸在了地上。江大把烟斗从地上捡起来,劝道:“村里存粮还够的话,不如往前走走,这里是青州的州府,往南边走走,去那些小一点的县城,说不定情况会好些。”
村长低着头,沉默了半晌,下令继续前进。
除此以外,每天两顿饭变成了一顿,中午休息的时候吃,其他时候饿了只能狂灌水。队伍里的气氛愈加沉闷,所有人都做好了收到坏消息的准备。
三天以后,城墙再一次在视野中出现,大家不再有之前的兴奋,而是沉默地停下来,等待青壮们打探回来的消息。
宣宁揉着酸胀的小腿,目光在人群里打了个转。
大家脑子里都是买不到粮食该怎么办,想得都是以后的困境,一个个苦着脸,死气沉沉。宣宁也很愁,她愁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一直不能进城补充粮食,该怎么合情合理地把超市里的东西拿出来?
坐拥超市,拥有数不清的粮食,却眼睁睁看着这群人饿死,宣宁做不出来。实际上,这几天看着大家几口粮食顶一天,宣宁已经很有负罪感了。
但,如何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拿出粮食,并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天下割据之时,粮食格外敏感,是重中之重。谁有了粮,谁就能养更多的兵。
装神弄鬼是个方法,但这也意味着会被所有势力敌视,只能自成一派,还有被围攻的风险。不到最后,宣宁不想走这条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探路的队伍很快回来了。
这座县城倒没有索取天价进城费,但是难民们被关在外面,并不允许进入。
“不过……”王大柱压低声音,“城墙外好像有人在卖粮食。”
城墙外确实有人在卖粮食。
村长找人打听过粮价,肉疼了一会,还是凑钱决定去买。卖粮的地方不在城门旁边,一群难民围了个圈,眼巴巴看着。王家村的人走近的时候,外围不少人转过头来,蠢蠢欲动想要抢钱。
青壮们赶紧拿好手里的武器,凶神恶煞地呵斥着所有靠近的人,护着村长和一辆放着空筐的板车朝里走,清出了一条道路,露出里面几个士兵。
士兵们站没站相,一个个弯着腿耷拉着肩,仰着头斜眼看人。时不时晃一晃手里银亮的枪头,唬得周围的难民惊叫着往后躲,他们就哈哈大笑,一脸莫名的优越感,仿佛干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宣宁混在人群里,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她习惯了军纪严整道德水准也高的部队,对这些人极其厌恶。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看向士兵身后。
那是一张桌子,一个账房模样的人正坐在后面,身边还有几个站着的男人,像是打杂的。村长弯着腰不停拱手,笑得谄媚,两人说了些什么,村长从袖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村里凑的钱递过去,账房点数过后,在薄木条上写了些字,把钱和木条都给了身边的人,村长也把自己带的编筐递了过去。
那人吆喝一声,把东西塞进了身后的狗洞里,一筐筐粮食随即被送出。
宣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也行?
她转头看向四周,发现大家都对狗洞没什么想法,只是眼热地看着送出来的粮食,有几个脸色通红呼吸粗重,似乎想冲上去抢过来。
粮食送出来不到两筐,城墙那边喊了声“没了”,窸窸窣窣一阵声响,听起来像是走远了。
“这……怎么没动静了?”
“今天没粮了,就这些,拿走吧。”
“可,可还差了一多半,我们的钱……”
“嗯?还想要钱?”
士兵面露不善,抬腿就要往编筐上踹,王三柱急忙扑上去护住粮食,咬牙挨了好几脚。
“军爷,军爷消消气,军爷消消气!”
“我们走,我们马上就走。”
村长扶着自己的儿子,青壮们护着粮食,一句话也不敢说,低头飞快地离开。不远处等待的队伍看见了,也走出来几个人接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而是观察着外面的人群。
她本想从超市里拿点东西,和粮铺换一些粮食,暂时解决王家村的粮食危机。可粮铺的人这种德行,拿出什么来都是肉包子打狗,给自己找气受,宣宁果断放弃了这条路。
还有其他方法吗?
宣宁一边分心注意着村长那边的动静,一边绕着城墙走了一段路,很快走到了主城门附近。
不同于来时挤挤挨挨遍地是人的情况,主城门门口空了一大块,宣宁不明所以站在空地外的人群里,还被人往外拉了一把。
“嗖。”
一支箭颤巍巍地插在地上,城墙上几个华服少年嘻嘻哈哈,嘲笑起自己的同伴。
“准头不行啊。”
“孙兄久不习武,退步不小啊。”
“今日风大,等我再射一箭,这次必中。”
说完,又一箭插在空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哈哈哈,孙兄,要不你歇歇,我来试试?”
“这些人离得太远了,你来你也射不中。”
“让人把他们往里赶一赶吧。”
“那多麻烦,不如你我策马出城,试试谁猎的最多?”
墙上的人并没有压低声音,仿佛其他人都是听不懂的猪猡,肆意大声说笑。城下的难民压榨出自己的最后一分力气,四下奔逃。
宣宁也被江大拉着往王家村的方向跑。她气得嘴唇都在哆嗦,发泄一样不管不顾地拼尽全力冲刺,居然也不怎么拖后腿。
好不容易跑到了王家村的队伍里,载着粮食的板车也回来了。队伍把粮食护在中间,全速往前走。
“那是一群畜生。”宣宁恨得咬牙。
“嗯。”
“畜生都不如!”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欺负人,还把活人当靶子。”
“嗯。”
相当平静的回答,仿佛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宣宁怒目而视,加重语气,反问道:“嗯?”
江大语气冷淡,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这很常见。”
不,不是这样的,活着不该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情,平民并不是活该受欺负的。
来了这么久,宣宁从未像现在这么想家。想念温柔沉静的妈妈,想念幽默靠谱的爸爸,想念平常到无趣的学习生活,想念每当有灾难发生举国上下万众一心的应对方式。
她做错了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宣宁眼眶发红,旁边的桃花已经哭出了声:“日子还能过吗?这让人怎么活下去啊?”
另一边的杏花也开始抽噎,低低的哭泣声响成一片。
两大筐粮食,说起来是不少,可全村近两百张嘴等着吃饭,分到每个人头上,又实在是太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到让所有人绝望,就连前面的村长也哭得不成样子。
“怪我,都怪我啊,”村长内疚地恨不能当场找棵树撞死:“太阳都快下山了,我着什么急非得今天换,我,我这个……”
村长抓起烟斗就往自己头上砸,身边的人急忙拦住。
心里一把火越烧越旺,宣宁挣脱江大的搀扶,毅然决然地走到村长旁边,道:“我有办法找来粮食,但需要大家帮忙。”
第5章、第5章
“你?”
村长用一个字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白面馒头,还有群狼来袭时宣宁手里锃亮的刀,满满的怀疑变成了惊疑不定。
“你……”
“我联系上了家里的商队。”
宣宁撒起谎来一点都不用打草稿,她脱离队伍自己乱逛本来就有这方面的打算,现在只是把预定的计划拿出来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村长点了点头,一旁的王三柱心直口快:“那你怎么不跟他们走啊?”
王三柱被自己的哥哥拐了一胳膊肘,宣宁垂下眼,神情低落,捏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过了一会,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一副伤心难过但又很倔强的模样,道:“我这有笔生意,不知道村长有没有兴趣?”
顿了顿,补充道:“用粮食结账。”
宣宁所说的“商队”,其实是超市的同城配送功能。
之所以前几天没有拿出来说,一方面是没有机会“联系商队”,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宣传海报上配送小哥的样子。
上身蓝色夹克,胸口还写着超市的大名,下半身是黑裤子运动鞋,倒也还好,但头顶还带着一个蓝白相间的头盔。可以说是非常遵守交规了。
但对宣宁来说,就多了许多需要解释的东西,如非必要,她一点都不想暴露。
眼下不得不显露在人前,为防万一,宣宁也打算先带王家村去个没人的地方,防止对外说漏了嘴惹来麻烦,等她对村子更有影响力,村子对她也更加认同的时候再考虑别的。
超市的同城送货功能是为了方便顾客开发的,这家超市的顾客只有宣宁,所以配送小哥们也只能在宣宁和超市之间来回,不能指哪送哪。
宣宁曾经在夜里悄悄试过这个功能。当时远处一阵汽车轰鸣的声音,然后一个配送小哥带着阳光的微笑走过来给她送货。宣宁签收以后跟着走了几步,想看看车是什么样的,能不能圆过去。结果走了几步一个恍惚,人就不见了,只有另一阵轰鸣声宣告对方的离开。
自带反侦查功能,可以说是非常的贴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家超市的有配送费,价格也让贫穷的宣宁肉疼很久。
宣宁所说的第一笔生意,就是黍米。
村长想起宣宁之前的换米行为,恍然大悟。一边心疼这些天村里人吃掉的黍米,一边忙不迭安排人去把全村的黍米都搜集起来,被宣宁找了个理由拦住了。等又走了一段,天都快黑了,视野里也看不到其他难民了,这才开始收黍米。
当村长儿子儿媳满村收米的时候,宣宁正跟着村长看其他粮食。
她面前是各家的户主,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平时在家里吆五喝六,掌握着最大的话语权。此时一个个带着护的跟眼珠子一样的粮食,乖巧地蹲在地上,眼巴巴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女孩。
宣宁面前是火堆,旁边是村长和两位村老。她盘膝坐在地上,身边捧着粮食的手伸到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让她略一伸手就能取过来。
宣宁抬了抬头,天色黑人也黑,只看到了一口不怎么白的牙。
宣宁捻起几粒,放在手心里借着火光细细查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丢了一颗进嘴里——实际上扔进了超市里——闭眼仔细思索。
正等待结果的男人紧张的浑身冒汗,连呼吸都停了。
宣宁在心里默数十个数,然后睁开眼,遗憾地摇了摇头,把剩下的几粒放回男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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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宁还没说话,村长吧嗒着什么都没有的烟斗说话了:“强子,这是在干什么?就咱们村这点东西值得人家商队专门跑一趟?还不是贵人心善,想拉扯王家村一把。怎么着,你还想占点便宜?”
“不,不是,我……”
男人今年四十多岁,孙子都有了,臊得满脸通红,头都快低到地上,弯着腰快步离开了。
村长喊了个名字,一个男人起身走过来,紧张地看着宣宁的动作。宣宁装模作样地一通表演,再一次摇了摇头,叫住正要喊人的村长:“村长伯伯,看过这么多,村里的粮食都普普通通,卖不出价,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拿来我看看,也用粮食结账。”
除了黍米,村里其他粮食都没被标出高价。要么还不如超市的,要么干脆被退回来,或者有那么几样比超市略高的,也就高一丁点,折腾一回甚至有点亏钱,宣宁干脆没要。
村长先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当不得这声“伯伯”,然后捏着烟斗不吭声,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话,声音低哑,比黄连还苦:“庄户人家,破锅烂布头都算家当,能有什么值钱东西?”
可是换粮食就这么一回,不可持续啊。
宣宁叹了口气,还没说话,村长的大女儿桃花怯生生地靠过来:“宣……贵人,你来看看,我预备嫁人时候穿的戴的,还值几文钱吗?”
“胡闹!”村长拿起烟斗就打:“嫁妆怎么敢动?穿一身破衣烂衫去成亲,在妯娌面前你都抬不起头来,婆家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一向文静听话的桃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条件反射一样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又往前走了两步,昂着头抿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晃。她看着宣宁,带着哭腔坚持道:“去看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爹说得对,等咱安顿下来,大妹你还得嫁人呢,”村长家的大儿媳莲香一把抓住宣宁的胳膊就往自家带:“来看看我的,用过一回就压箱底了,给口粮食就卖。”
莲香做事一向妥当,她瞥了眼宣宁的脸色,干脆利落地说道:“我家两个孩子呢,天天饿得嗷嗷叫。再说我都当娘了,一点子成亲用的东西算什么。你要是能收了,让我儿子闺女多吃一口饭,那才是做善事呢,哪天去庙里我都帮你上柱香。”
宣宁也知道此时粮食的重要性,她任由自己被拉过去。二儿媳菊香也听到了,两个木质小箱子摆在一起。三兄弟蹲在地上,抱着头捂着脸不说话,村长和村长媳妇看着远处,偷偷抹眼泪。两个儿媳则看了眼自己简陋的嫁妆,别开了头。
有那么一个瞬间,宣宁觉得自己就是个恶人,正兢兢业业扮演反派的角色。
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去,宣宁低头看了看小箱子里的东西。。
并不是电视剧里常见的、带刺绣的大红婚服,而是一身有些褪色的、日常样式的粗布衣裳,别说绣花,上面甚至没有染什么花纹,布料剪裁都不怎么样。上面还零零散散放了些杂物,给孩子做了一半的衣裳、布头什么的都放在里面。
宣宁不报什么希望地把那身衣裳放进超市,默算着这次交易过后自己的余额。
这么一件衣服,宣宁刚上手就知道超市不会收。宣宁其实也不太想卖。不过她实在没有免费送粮食的财力,正打算把这些存在超市的小柜子里,然后就以买衣服的名义给一小捧粮食。等以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还回去。
想法很好,但是有一就有二,其他人家难说会不会拿出质量差不多的衣裳来卖。宣宁正努力默算多大的“一小捧”不会把她送破产,或者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突然发现衣裳不出意外被送回来了,收货台的电子屏幕却是亮着的。
把什么混进去了?
小箱子里乱糟糟的,宣宁懒得找,直接看向屏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工粗布千层底鞋垫20/双”
“您只放入了一只鞋垫左脚,请在十秒内放入对应的另一只鞋垫,否则本超市将拒收。”
宣宁:“……?”
似乎嫌宣宁不够惊讶,收货台又弹出来一句话。
“温馨提示:您所出售的千层底鞋垫使用布料过差,您可以尝试使用更好的布料制作,或者增加一些图案,这将能提高商品的售价。”
宣宁:“!!!”
还,还能提高?!
宣宁倒吸一口气,一旁站着的莲香菊香听到动静,像是要转过头,宣宁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和鞋垫放回去。
莲香转过头,就看见弟妹菊香的衣服散开了,随意地放在箱子里,上面还放了只鞋垫,自己的衣服却平平整整的,动都没动,明显压根没被看上。
莲香认命地叹了口气,准备卖的时候满心舍不得,现在恨不得求一求人把衣服买去,哪怕换一丁点吃的给孩子垫垫肚子也好。
余光看到宣宁拉起弟妹菊香的手,莲香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勉强稳住自己的表情,就听宣宁激动道:“菊香姐姐,你那千层底鞋垫还有吗,我买,高价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鞋……鞋垫?
高……高价买?
高价买!
莲香菊香面面相觑,几个呼吸后才反应过来,莲香一把抓住宣宁的胳膊,确认道:“你买鞋垫?”
“千层底,鞋垫布鞋都行。”宣宁纠正道,想了想又皱着鼻子认真强调:“没穿过的。”
“高价买?”
菊香伸手抓住了宣宁另一边的胳膊,一脸的不敢相信。
“买买买,姐姐们你们先放开我,胳膊要断了断了……”
莲香菊香放开宣宁,表情恍惚了一会,扑到自己的小箱子上,扒拉出千层底鞋垫,死死地护在身前,你看我我看你,怀疑自己在做梦。
宣宁一激动没控制好声音,不少人都凑了过来。不过千层底费布,哪怕是各种颜色的粗布做的,村里也只有几户穿得起,菊香莲香也是难得做一次孝敬公婆。其他人只有眼热的份。
宣宁揉着胳膊,看大家羡慕地围成一圈,看鞋垫的目光火热如有实质,却只有一个女人转身拿了鞋垫来估价,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看了眼超市里薄布窗帘的价格,以及线的价钱。心里估算了一下差额,道:“如果商队里带了布,我可以借布和线给大家做千层底,到时候看手艺付钱,一双鞋垫换……两斤左右的粮食,手艺越好越贵,上不封顶。”
围着的村民先是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不知道谁起的头,欢呼声和道谢声此起彼伏,在荒野上传了很远很远。
第6章、第6章
王家村在漫长到几乎看不到头的逃难生活以及可能断粮没命的接连打击后,好不容易迎来一个好消息,看到一点希望,各个兴奋的像过年一样。娶了媳妇的炫耀媳妇,有姐妹的炫耀姐妹,好不热闹。
某个奸商被欢乐、感激的人群围在中间,脸上凑合着挂了个相当心虚的笑容。不过被气氛感染,心虚的成分越来越少,渐渐变成了大大方方的笑脸。
她看过做千层底的视频,极其费时费力,还得用锥子钻洞,钳子拔针。哪怕全神贯注不做别的,一双鞋垫大概也要花个三五天。
而且宣宁没穿过千层底的鞋子,更别说做,她不太能估算出耗费的布料和线的量,只好使劲往高了估,确保在最坏的情况下自己也不会亏钱,甚至有的赚,能保证自己的口粮和饮用水的供应。
三五天费时费力熬到眼花手疼才换两三斤粮食,宣宁都恨不能叫自己一声“宣扒皮”。不过用窗帘布做的鞋子鞋垫还不知道能卖出多少价,宣宁本身兜里也没多少钱,没法慷慨,也只能这么凑活着来。
宣宁让三人把鞋垫收好,等“商队”来了估价。等第二天走了一上午,队伍又走到了弯弯绕绕的山路上,宣宁抓紧时间选择配送。
一阵汽车轰鸣声,村民们不明所以,有些紧张。宣宁“眼前一亮”,道:“是商队来了!”
村长急忙招呼自己的儿子去帮忙搬黍米,自己则简单理了理衣裳,往队伍最后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早有准备,本来就走在队伍靠后的位置,听到声音又快走了几步,和其他人拉开距离,和不知道从哪来的配送小哥嘀嘀咕咕几句,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点清货物后迅速在配送单上签字确认。
村长紧赶慢赶走到队伍最后,迎面就看见了这些衣着服饰颇为奇怪的人,他脚下一顿,然后才重新挂起笑脸,和气地拱手:“诸位辛苦了,小老儿是王家村的村长王长兴,劳各位大老远地跑一趟,罪过罪过。”
配送小哥一脸阳光和煦的微笑,面朝着唯一的顾客——宣宁,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
宣宁签完最后一笔,把单子递回去,笑道:“村长伯伯不要客气,危难当头,互相拉扯一把,都是应该的。”
然后转过头,看配送员检查完签字,把单子收好放在口袋里,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好了,你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配送员略一弯腰,笑容依然明亮:“很荣幸为您服务。”
说完,拿起黍米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哎,谢谢几位,谢谢,我送送您……”村长嘴里念叨着,脚底下却像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眼睛黏在地上几个白色的编织袋上。
相对而言更稳重的村长都这样,其他人更不用说,他的三个儿子激动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眼里除了珍贵的粮食再也看不见其他。
王三柱脸色通红,呼吸急促,腰越弯越低,伸手就要去碰地上的袋子,却被一只手用力打开。
村长两眼发红,死死地守在粮食旁边,伸手温柔地抚摸着白色的袋子,脸上是纯然的喜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一次这么高兴,似乎还是长孙出生的时候。
“这是什么?”
村长声音很轻,像是怕声音太大会把自己从梦里吵醒。
“粮食啊爹。”王三柱心直口快,很快被两个哥哥一人踹了一脚。
“是粮食。”
宣宁笑着回应。
是粮食啊。
村长把脸贴在袋子上,笑出了眼泪。
他们昨天准备做饭的时候才发现,那两大筐“粮食”只有上面是能吃的东西,下面是不知道从哪挖来的沙土,沉甸甸地占了大半筐。
两筐粮食本来也只够全村人节衣缩食吃个四五天,眼下更是雪上加霜,要是商队不来,他们至多后天就得断顿。
从逃难一开始,村长的眼睛就没闲着,一直努力在路上补充点吃的。也因为这,他惊慌地发现走在前面的难民情况越来越不好,之前还依照老一辈传下来的逃荒经验,选能吃的、味道还可以的树皮野菜吃,现在看起来已经饿极了眼,不挑了,连地上本就稀疏的野草都少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最近喝的都是清凉凉能看见人影的稀粥,突然获得了这么多粮食,还有了稳定的赚取粮食的渠道,哪能不高兴?
比人更兴奋的是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王三柱一个劲地咽口水,肚子也配合的“咕噜”一声。村长恼羞成怒,还没来得及训斥,回音一样的“咕噜”声在耳边环绕,响成一片。
最尴尬的事,其中最清脆响亮的一声还来自他自己。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一瞬,几个人面面相觑,喷笑出声。
队伍很快走到了一个宽阔一些的地方,然后村长宣布暂停前进,先把商队带来的东西分下去。
分粮食无疑是令人愉悦的事情,村长当仁不让,亲自负责这次的事情。他虽然不识字,但当了十几年村长,各种事情再熟悉不过。也不用记账,谁家收了多少黍米一清二楚。用自家的瓢在编织袋里往外盛高粱,一出手就是一个准儿,很少需要再添减。
男人们凑在一起嘻嘻哈哈领粮食,村长时不时笑骂几句,甚至上前踹一脚,被踢的也不嫌疼,甚至有年纪小跳脱的一蹦三尺高,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另一边,村长媳妇拿着剪刀,在估摸着分布和白线。菊香摸着花纹清晰、手感细腻的布料,看婆婆比划两下,干脆利落地下了剪子,一整块布料“撕拉”一声被分成两半,一朵栩栩如生的粉色花朵恰好被截断了枝,心疼地差点伸手去拦。
“小心着点。”
莲香提醒一句,接着帮婆婆扯起布料一角,方便裁剪。菊香忍不住小声道:“这么好的布,县城布庄里最好的布都差一大截,做点什么衣裳不好,非要剪了纳成千层底。”
这么大一朵花,那么小的鞋垫,再巧的手也没法让花完整地展现在鞋垫上,可不就全浪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管这么多。”莲香白了她一眼,看菊香还想说话,问道:“我问你,你想不想挣粮食?”
当然想,听到“粮食”两个字,菊香的口水已经开始分泌了。她咽下了不争气的口水,看了看说笑间抬手剪花布的婆婆,乖乖帮忙拽好了布,不再说话。
宣宁没有参与王家村的盛宴,但每个领到粮食和花布的人都会笑着看她一样,宣宁也浅笑着回应,转过头就对上了江大的视线。冷冰冰的目光难得带了些温度,宣宁却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王家村的人好说,往上数三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哪怕是最见多识广的村长,也不过是去过几次县城,接触过几次小吏,宣宁不需要说什么,村长他们就会自行脑补,把一切归到富贵人家和贫苦人家不一样这一点上。
毕竟,村长家在村里算最大的富户,据说曾经有头牛有两只羊,可惜京城守卫战之前都被征走了。
和村里仅有的几头畜生一起被征走的还有大家不多的一点粮食,不然也不至于断粮断的这么快。
但江大显然不同。虽然他也穿着粗布衣裳,穿着破破烂烂的鞋子,有什么吃什么,休息时随便一躺,除了脸好身材好,跟身边的庄稼汉子也没什么区别。
但只要看一眼江大这个人,就能立刻把他和周围的人区分开。
他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仿佛经历过许多次磨难,所以对身边的一切波澜不兴,沉稳冷静但又冷淡至极。又似乎是一片深沉的海洋,包容着所有冰川河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宣宁看不懂他,也猜不出他的来历。但接触到对方的眼睛,她下意识开始复盘自己的所作所为。
配送小哥衣着奇特,问就是经常去塞外或者这样更适合长途奔走。粮食依然选择了村里常见的高粱,为了有合适的容器带过来,宣宁没有选择散装的,而是买了编织袋装着的。不过超市里的商品除了商品名和厂商标志,并没有其他印刷文字。
这只是最容易露馅的一点,可细想起来,宣宁和王家村之间的交易说得通也说不通。
细想之下,会不会让人觉得怪怪的?
宣宁脸上的笑容只凝固了一秒,她很快绽放出一个更招摇的笑容,挺直腰背,微微扬起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样儿,实则暗自捏了把汗。
“看我干嘛?”
江大摇了摇头,拿起借来的锅勺搅了搅,给宣宁盛了一碗。
白绿相间的白菜叶飘在面碗里,清甜的香气格外诱人。
挂面是宣宁特意买的,省的吃个饭还得偷偷摸摸想办法解释,白菜也是。毕竟因为长期干啃馒头,她已经有了……那么一点不可言说的问题。
吃了这么久的馒头,宣宁看见面条就两眼发光,也顾不上江大对这一系列事情的看法,拿起筷子就要接过碗。
“小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出锅的面条实在太烫,宣宁猝不及防,差点把碗打翻在地上,好在江大及时接住了,没浪费来之不易的粮食。
宣宁被烫了一下,忙不迭地朝自己红彤彤的手指吹气,一抬头看见江大还稳稳端着面碗,忍不住有些怀疑人生。
“你不嫌烫吗?”
江大正查看她被烫伤的地方,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面碗放在地上,语气和动作一样不疾不徐,非常平淡:“还好。”
还好?
明明有那——么烫,他俩真的是同一物种吗?
宣宁凑过去看江大的手,后者躲闪不及,被看了个正着。大手上有着厚厚的茧子,一层叠着一层,昭示着主人之前的辛苦。
因为前倾的动作,宣宁的手就在一旁,不如以前白嫩但也白皙柔软的小胖手,高中还有个写字写出来的茧子,现在掌心里干干净净,指尖则被烫出了一片可怜兮兮的红色。
江大飞快地把手抽回,放在腰侧,宣宁这才发现两人靠的太近了,有些不自在地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眼巴巴看着冒着热气的白菜面条,想吹一吹又怕带起地上的灰尘,眼里的焦灼和迫不及待清晰可见。
江大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碗盛了一点点,吹了吹递给宣宁,宣宁眼睛一亮,一口吃完,幸福地眯起了眼。等睁开眼睛,又是几个面条盛在了碗里。
一个放一个吃,不一会,宣宁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子,示意自己已经饱了,蹦蹦跳跳地去看村长分粮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大捧着宣宁用过的碗,觉得手心被热气熏得有些发痒。
一如刚才被清浅的呼吸掠过的感觉。
第7章、第7章
勤快的女人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下午上路时,有板车小推车的上车让人推着,自己抓紧时间干活。没有的就互相搀扶着,争分夺秒地穿针引线。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队伍停了下来,女人们就地一坐,埋头干活。孩子们成群结队捡柴火,男人开始忙活着做饭,其中也有从来没做过饭的,一阵手忙脚乱,在媳妇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中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等做完饭,发现别家女人趁这会功夫又多干了很多,心疼地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当天晚上,王家村升起了一个个火堆,大姑娘小媳妇盘腿坐在火堆旁边,借着一点点微弱的光纳鞋底,直到月近中天,捡来的柴火用的差不多了,这才一个个揉着酸痛的手臂睡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有人醒过来,一个叫醒一个,很快所有女人都起身,静悄悄地拿出没干完的活计,趁着光线充足还不用走动,干得头也不抬。
当宣宁一觉睡醒,刚睁开眼,就有大娘来问她商队什么时候来,她已经做好一只了,另一只最晚后天下午就能完工。
宣宁:“……”
她看了眼大娘因为持续用力不自然弯曲的手指,再想想昨晚路上的辛劳和半夜的火光,制止道:“你们……我知道你们是想多挣点粮食,可是白天赶路已经很辛苦了,你们还一直低着头在太阳底下做针线。晚上也不好好休息,这样用不了几天,你们的身子就垮了。路上缺医少药还吃不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娘原本兴奋的目光黯淡下来,狡辩道:“庄户人家,平时干农活比这个累多了,身子骨好,不要紧的。”
“但这样下去,你们的眼睛很可能会出问题,”江大夫开口,劝说的分量重了不少,旁边的人也竖起耳朵仔细听:“顶多三双,六斤粮,你的眼睛就看不清东西了,严重的话,可能平时走路都得摸索着来。”
这话说的严重,大娘的脸色也惊慌了一瞬,脑子里全是听过的八卦里,曾经村里瞎子们泡在苦汁里的生活。
他们往往死得很快,哪怕有侥幸活着的,也没撑过征粮,逃难路上全乎人都很难活下去,更别说瞎了眼。
不过几个呼吸,大娘脸上的惊慌转为绝望。
瞎了可能会死。
不干活倒是能保住眼睛,可是能保住她的孩子吗?
困难显而易见,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凝。宣宁偷偷瞥了眼一旁偷听的村长,状若不经意道:“锦州还有多远啊?那里真的有那么好吗?”
人在迷茫的时候往往会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怀疑,尤其王家村不过道听途说,全村压根没人去过锦州,宣宁这么一问,大家沉默了一会,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村长。
村长捏着烟斗,艰难道:“他们说,皇上也去了锦州,那里会有新的皇宫,新的朝廷。”
宣宁没有说话,就有女人抹着泪恨恨道:“要没有朝廷把粮食都抢走了,咱们也不至于这么早断粮。要是朝廷能硬气一点守住城,谁会离开家去逃难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叛军要来的消息,大家都乱了,慌慌忙忙地就往外跑。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再也没听到过隔壁村娘家的消息,家里爹娘老弟弟小,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一路走来,谁家也不容易。村长蹲在地上,吧嗒了一口烟斗,声音有些低落发飘,像是在讲述一个美梦:“他们说,锦州……锦州知州是个好官,青天大老爷,粮食年年丰收,还天天有肉吃。”
村长的大孙子石头听见“有肉吃”三个字,用力地咽下口水,熟练地把大拇指塞进嘴里假装在吃东西,刚咬了一下又赶紧吐出来,担心道:“咱们这么多人都去,他那里的肉够不够吃啊?我们是不是得走快点?”
是啊,锦州不过一个州,北边这么多难民逃过去,该怎么养活?
众人像是被一榔头敲在了脑袋上,把头顶厚重的壳子劈开了一条缝,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了不对。
也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是他们近来遭遇了太多的变故,征粮被带走了那么多粮食,正心疼,还没缓过劲来,听说叛军要来了,大家又一窝蜂的去逃难。
一辈子没离开过自己的家,突然背井离乡,任谁也得神思不属一阵。等脑子好不容易重新上工,他们又想起了外村的姐妹闺女或娘家,一天天悬着心。
这种担心持续不久,很快又会陷入即将断粮的危机。而眼前黄土路漫漫,不知道走多久才能停下,不知道过多久才能重新拥有一个家。
锦州是个飘在空中的美梦,有了它,大家才有了逃难的方向,才有了每天在饥渴交迫中长途跋涉的动力,否则他们连该去哪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努力活着已经很艰难了,想不到以后,聪明人下意识不去想,自然就有志一同地忽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现在,宣宁初步展示了自己的能力,给了王家村另一个可能,然后在名为“锦州”的美梦上,悄悄地掀起了一个小角。
不大,但足以让不少人惊醒。
不过似乎还不太够,村长不见得多想去锦州,却也在下意识反驳,还有不少人欲言又止。
他们一直为了去锦州而努力,突然告诉他们那可能都是假的,他们着实有些受不了。
宣宁加了最后一把火:“皇上的家被叛军占了,他去锦州,会不会征兵再打回来啊?”
说着,担忧的目光落在了江大身上。
众人悚然一惊。
征兵!
征粮已经很可怕了,但比征粮更吓人的是征兵。
尤其,这是要从南边一路打到京城,无数的战争,无数的人命。一旦被征走了,哪怕侥幸能活下来,多的是缺了胳膊腿的,微薄的抚恤金被上头占了,苦难由小家庭承受。
哪怕是当运粮的民夫,瘦脱了形满身鞭痕回来都算幸运,被推到前线拿人命耗箭矢等等才是常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人们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把丈夫儿子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左右,生怕突然冲出个人来把人都征走。胆子小的男人们腿抖得筛糠一样,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有点声音就要头也不回地跑远。
村长也在抖,烟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砸起一片黄土。
“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王三柱抱着头蹲在地上,嗓子都喊破了音。
村长抖着手,想去捡烟斗,奈何手不听使唤,反而掉的更远。
那该怎么办?
莲香茫然地看向左右,却看到了更深的茫然。刚刚起来得急,她手里还下意识捏着没做完的千层底。余光瞥见手里的东西,莲香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在宣宁面前:“我会做千层底,我还会做棉袄,做棉被,做别的,我不会也可以学,我,我……”
莲香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突然转头冲村长喊道:“我能挣粮食,我能养活家里,爹,咱去个没人的地方,不去锦州了好不好?”
宣宁被这一跪跪了个手忙脚乱,等好不容易把莲香拉起来,就看见村长红着眼佝偻着腰站在她面前:“宣丫头,不知道商队去哪条道比较方便,我们能干活,什么都干,能帮我们捎一点干粮吗?一点就够。”
……
队伍就这么换了目的地,从去锦州变成了去找个偏僻一点的山谷,或者山上平坦地方多也行,总之能避开人避开可能的战争就好。
在江大的建议下,几个身手最好脑子最好的青壮组成了斥候小队,留意山间可能出现的山贼,如果发现了就通知大部队绕路,走其他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到了夜晚,今天的队伍沉默了一些,大家心情都很复杂,更有不少人想起了自己杳无音讯的亲人,大家安静地做活或者想事情,除了小孩子没心没肺地玩闹,没几个人说话。
宣宁走到离大家有些远的地方,自己坐下来,看着头顶的月亮不说话。
虽然事情的发展如她所愿,但这并不值得开心。
因为这不是忽悠,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在锦州,在去锦州的路上,在这片土地各种势力交界处,有无数生命碰撞,陨灭,无声无息。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古人诚不欺我。
宣宁正想着心事,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坐在了她身旁。
是江大。
“你很不喜欢锦州。”是陈述句。
“嗯,”宣宁心情不好,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一个南方的知州,为什么在京城散播消息收买人心?一个普普通通的州,那么多王公大臣贵族功勋去了,百姓要多交多少税才供得起?大批量难民吃得下吗?屯兵也好屯田也罢,都需要时间,他要怎么养?驱使农民直接上战场来以战养战吗?他是不是想……”
宣宁把“挟天子以令诸侯”堵在嗓子眼里不敢说出来,却听见旁边一声嗤笑,里面的嘲讽再明显不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愤怒地转过头,却看见江大脸色复杂,似乎有嘲讽,但更多的是悲哀。但很明显,都不是对着她的。
侍卫?谋士?因为坚持己见被罢官的官员?
宣宁正想挖掉消息出来,却见江大已经收拾好心情,看着身后的王家村村民:“不要难过,你已经救了这么多人。”
而那些更有能力的人,依然走在杀人和自杀的路上。
宣宁叹了口气:“那又怎么样,谁知道护不护得住啊。”
“护得住,”江大的话掷地有声,仿佛在做什么庄重的承诺:“我帮你。你和他们,都会好好的。”
第8章、第8章
宣宁并不知道江大要怎么做,她的脑袋瓜正在飞速转动,努力寻找更多的赚钱方式。
一双鞋垫两斤粮食,在女人们拼命赶工的状态下大概需要两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天一斤粮食,对于一个人来说,虽然吃不饱,但起码不至于饿肚子。可谁家不是拖家带口的,这些粮食又实在太少了,分到每个人头上,就只够垫垫肚子。
除了千层底,宣宁还卖了一个二手编筐,价格一般,没千层底那么多,但不需要本钱而且费时少,现在队伍里就又多了一群低头族,时不时有人没看清路摔倒在地上,爬起来拍拍灰接着干。
但,还是不够。
总是这么小打小闹、吃了这顿没下顿的也不是事,有什么快速脱贫致富的好方法?
宣宁的目光从光秃秃的土路上滑过,投向了一旁的树木。
之前的还算完整的狼尸卖给了超市,超市收货台给出的不是估价,而是某个科研所的感谢金。
给的钱不少,重点是宣宁收获了一个新规则和一个警告:贩卖野生动物一次警告二次十倍罚款三次禁交易三个月。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差点雪上加霜,吓得宣宁仔细检查了剩下的货物,确保里面连只野生蚂蚁都没有才敢出售。
动物是不敢碰了——虽然除了狼都没遇见过,也不知道砍树可不可行。
宣宁先一通大采购,储备好了足够的生存物资,确保负债累累也不至于饿死。这才走到路边,掰了手指关节大小的一节树枝扔进超市。
树枝被退了回来,不过收货台还是尽职尽责地给出了树的名字和售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行!
宣宁兴奋的挥了挥拳,眉眼弯弯像对月牙,被一旁的江大看个正着。
少女站在阳光下,身边是没几片树叶的枝干和干巴巴的黄土路,明明该是荒芜的画面,却因为这个笑容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仿佛这不是深秋,而是冬末春初,生命即将复苏,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江大恍惚了一会,就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在前面的青壮按照之前的吩咐找好站位,举起简陋的武器准备御敌,其他人也停下手里的活,把孩子拽到自己身边。
声音越来越清楚,急促的喘息声都隐约可闻。
人群紧张地看着前面山路拐弯处,默默祈祷着不要有什么麻烦。
“走在前面的侦查小队怎么没有出声提醒,不会是……”菊香声音不大,但大家都没说话,她的声音就格外清楚,莲香及时制止,但有亲人在前面的还是一阵担心。
很快,拐角处腾起一阵尘土,人影从山石后出现。
粗布衣裳,草鞋,个子挺高。
是王三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村长白担心一场,把烟斗插在腰带上,准备脱鞋子揍人。王三柱看见人群,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救星,拖长了声音喊:“爹,爹呀——”
声音凄厉中带了些沙哑,仿佛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村长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急道:“别嚎了,快跟我说说,其他人怎么样了?”
王三柱气都没喘匀,就被亲爹晃着肩膀问话,有些愣怔:“其他人?什么怎么样了?不都在那看着吗,走之前你念叨了好几遍的。”
亲爹毕竟是亲爹,村长很快反应过来村里那些人没事,是自家儿子一惊一乍,他没好气地给了蠢儿子一巴掌,问:“那你们遇到什么事了?山贼?”
“山贼?那是山鬼啊!”王三柱一拍大腿:“爹你快去看看吧,那哪是人啊,骨头架子都比他们好看!”
王三柱说的地方是几条路的交汇口,一侧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池塘,一群难民就坐在这条必经之路上,沉默而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王家村从山路后绕出来的时候,只有两三个人迟缓地偏了偏头,其他人只是偶尔眨一下眼,甚至有人缓慢地往嘴里塞了一把土,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宣宁看见有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砸出一声闷响,临近的人却毫无反应,就连被砸到了小腿的人也不过掀了掀眼皮,似乎没有力气挪动了,就那么任由对方的后背压在自己的腿上。
比起王家村,他们的形容更加凄惨。头发散乱结块,全身都黑乎乎的,让人分不清看见的是皮肤还是衣裳,分不清是男是女。
正当王家村还在商量,另一条路上,几辆马车慢慢驶过,前面几辆像是给人坐的,后面的拉着粮食柜子,队伍前后还有仆人护卫。车夫用力甩着鞭子,在空气中抽出脆响。
“让开!听见没有,撞死了我们可不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民无动于衷,安静地看着马车越靠越近。
车夫怒视着前面挡路的人,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对方一动不动,车夫反倒是慌了,在最后关头勒住了马。
“怎么了?”是个年长的男人。
“老爷,”车夫的声音还有些发抖,“有……有难民挡路。”
帘子被掀开了一角,又很快放下:“山鹰,拔刀,把他们赶走。”
“是!”有人应了一声,仆人们拿出各种武器,朝难民走去。
“让开!不然杀了你们!”
领头的拿着一把雪亮的大刀,朝难民喝道。
难民毫无反应。
“让开!”
难民们仿佛没有意识到死亡的临近,亦或是在求死,看向仆人的目光中没有恐惧,只有麻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情况太过诡异骇人,有几个仆人已经有些慌了。领头的心一沉,一脚踹倒一个难民,又挥刀砍伤了另一个。
“让你们让开听见没有!”
接连几刀落下,鲜血飞溅。有个难民摔在一旁,抬头看了看车队后面,不顾自己的伤口,疯了一样往后跑。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整个难民群体都动起来了,不要命地跑向后面的粮车,跑不动就爬,爬不动也要死死看着那个方向。
“粮食!我的粮食!”马车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引来几个难民试图往车上攀爬。
“出去!出去!你们这些贱民!”马车里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蠢货!拆一袋粮食往池塘里撒,其他人赶紧走!”
有仆人拿着粮食跑到池塘边,边喊边往池塘里扔,难民早就饿得神志不清,一窝蜂地往池塘里跳,哪怕不会水也记不得,好几个刚一下去就沉底了,手还在挥舞着抓水面上的粮食。
马车车队趁机加速,飞快离开这里。第一辆车还往下扔了些绿色的东西。
“作孽啊,”村长看着被难民挤满了的池塘一阵感慨,旋即想到自家村里那点粮食可不够这些饿疯了的人吃一顿,赶紧催促大家快走,万一被围了大家又得断粮。
队伍快速通过,只是除了实在困难的,各家各户都往路边留了点粮食,不多,很多人不过捏了一小撮,嘴里念叨着日子都不好过希望对方体谅。
宣宁有意放慢脚步,渐渐落在了最后,手臂突然被人拉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江大。
他像是洞悉了宣宁的意图,掌心朝上,朝着宣宁伸出了手。
宣宁犹豫了一下。
江大深吸一口气,把手又往前伸了伸,转了个方向,一脸严肃地看着宣宁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宣宁突然觉得有点心虚——就好像以前跟朋友出去玩回家了晚了,正想偷偷回房间,却开门就对上了家长——总之,她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小包袱里仍旧是一些高粱。
江大对包袱的分量有些惊讶,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推了推宣宁的后背:“跟上队伍,我一会回来。”
说完,江大看着宣宁回到了队伍里,转身跑到了池塘岸边。
池塘里的争抢仍在继续,因为争斗,部分粮食还往池塘中心和对岸漂远了一些。
“这里有粮食!”江大大喊一声,把手里的包袱解开,举得高高的,让人看见里面的东西。
池塘里的难民一阵骚动,因为争抢,粮食散落在很大一片池塘里,显然没有江大手里的粮食多。
有些难民们离开水有些凉的池塘,开始回到岸上,还有些难民依然追逐着水里的粮食,张着嘴喝水里的粮食,一口水里运气好也不过十几粒,喝得发撑了也不知道停下,依然大张着嘴喝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大还嫌不够,不停弯腰抓起村民留下的粮食给他们看:“这里有粮食,这里也有,这里也有……”
难民彻底疯了,拼了命地朝江大跑去。江大看池塘里的难民不多了,终于不再刻意招惹他们。他把手里的粮食分成几份放在路边,收好包袱,迈开大长腿,头也不回地跑了。
江大在长跑冲刺的时候,宣宁正在头疼。
他们急急忙忙过了那段路,一转头发现了一个小尾巴。
一个穿着绿衣服的丫鬟。
宣宁立马就想到了从第一辆车扔出来的绿色不明物,果然,名为绿柳的丫鬟哭着说:“……老爷嫌车子跑得太慢了,嫌我沉,就把我推下来了,可是我不沉啊呜呜呜呜……”
这不是沉不沉的问题。
宣宁礼貌提问:“不然怎么能是你们老爷呢,这种事少干一件,他可不就从畜生不如变成畜生了吗?”
绿柳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哭泣声都顿住了,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很快发现了自己的新处境。
车队已经走远了,她想活下去,就得想办法被这个新的集体接纳。
“我,我……求求你们,发发善心收留我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村民埋头赶路,没人理她。
“我……”绿柳下意识把目光投向宣宁,在她看来,宣宁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感觉很从容,有底气。昂首挺胸,说话也文绉绉的,一定是个大家小姐。
“小姐,我可会伺候人了,让绿柳伺候你吧,保管每天都让您过的舒坦,什么都不用操心。”
宣宁:“……”
这个丫鬟脑子好像不是很好用的样子。
见过满头满脸灰的大家小姐吗?
温饱还没解决呢,哪就能跳到地主阶级了。
多个人就要多喂张嘴。她供得起吗?她配吗?
“我不配。”宣宁的语气无比诚恳。绿柳惨遭拒绝,整个人都慌了,努力把身上的优点都说出来,期望宣宁能改变主意:“我……我会端茶倒水,会做点小点心,会洗衣服做饭,还会绣荷包,还……”
绿柳胳膊一阵疼,她转过头,发现刚才还冷漠无情的女孩死死抓着她的胳膊,眼睛亮的像是要把她吃掉:“你会刺绣?”
“会……会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原地一个小跳,兴奋地说不出话。
新的高价商品,来了!
第9章、第9章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宣宁显然没能逃过这一定律。
刚才还暗暗吐槽绿柳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现在拿着对方绣的四角带花的小手帕,只觉得这小姑娘眉清目秀花容月貌,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绿柳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队伍找到了暂时的安身之处——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平地,她终于能停下来歇一歇快走断了的脚,顺带躲闪一下身边过分火热的目光。
屁股刚一落地,绿柳幸福地差点哭出来,揉了半天腿,她才发现,身边只坐了一群还没她膝盖高的小家伙。其他人精神抖擞,一扫带着行李长途跋涉的疲惫,兴奋地围成了一个圈,嘻嘻哈哈说的正高兴。
绿柳刚来,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看他们说得热闹,犹犹豫豫地刚凑过去,就听村长问了句“谁去”,一群人捅了马蜂窝一样,用力拍着胸脯叫喊,彼此还推推搡搡互相嘲笑。
村长很快点了几个人,宣宁和他们一起离开了。这些人里绿柳只对宣宁有些熟悉,现在突然看不见对方,心里还有些惊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过很快,她就顾不上这些了。
粮食!
那些人扛回来了好多粮食!
尽管老爷豪富,绿柳没挨过饿,但那也是只有出没有进,再加上路上的见闻,想也知道粮食有多么宝贵和难得,这些人居然有路子弄来这么多!
绿柳沉浸在难以置信中,村长则站在宣宁旁边,帮忙分粮食。后者喊一个名字,再说出一个数字,要是低,人群就开始起哄,臊得领粮食的人脸通红。要是高,人们满口夸赞,这家女人脸红的像成熟了的高粱,说话声音又清又脆,走出去二里地都能听见。
宣宁喊过的名字越来越多,只剩下最后一个,村长笑眯眯地拿着瓢,却半天没听见动静。
众人因为比预想的收获要多,一个两个咧嘴笑得比花还灿烂,现在看宣宁冷着脸不说话,也都意识到不对,把脸上的笑都收了。
最后一户——陈大娘从一开始神色就不大自在,现在被这么多人盯着,头都要埋进地里,抠着自己的指甲不说话。
村长意识到不对,问道:“长河家的,怎么回事?”
村长也是王家村的族长,族里有人犯了大错,都是村长开祠堂上家法的。陈大娘抖了一下,头低得更低,声如蚊讷,试图狡辩:“没有……”
“她把花布自己留下了一部分,混进去了一些碎布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的声音在深秋的荒野上显得格外沉稳,听不出半分情绪。陈大娘被当众叫破,僵硬的后背塌下来,哭诉道:“我也没留多少,这布实在太好了,我大孙子才刚出生,皮肤嫩,我就留了一点想给他做个肚兜内衬……”
“糊涂,糊涂啊,”村长气得直拍粮食袋子:“那是你的东西吗?那是人家宣丫头借给你们纳鞋底赚粮食的,黑了心肝的东西,这都敢贪!”
“我……我瞎了眼迷了心……”
“你个死婆娘,你……”陈大娘的丈夫王长河伸手就要打。
“你也知道,”江大声音不大,却让王长河的动作一顿。
“不……”
“你知道。”
“还敢撒谎!”村长一脚踹过去,王长河颓然坐在地上,埋着头不说话。
他当然知道媳妇留了一小块布,巴掌大一点,摸起来特别舒服。他还跟媳妇说,下次再多留点,给孩子做棉袄里子。
他还听见宣宁和村长说安顿下来了以后可以砍树赚粮食,谁知道媳妇以后还能不能有纳鞋底的活,他顶上,他们老两口也不至于一直吃孩子家的。
可是被人看出来了。王长河抹了把脸,暗自希望这次的事不要牵连到孩子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村长伯伯,”宣宁的声音依然冷静,分不出喜怒:“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总之,我这边不敢再用这户人家了,让他们另谋生计吧。”
“不,别,孩子们什么都不知道!”
宣宁没有理会,转身自顾自找了个位置歇息。
她拿出来的东西会越来越值钱,总有她看顾不到的地方,这次处理王长河一家,也能警醒其他人。
王长河是王家村人,乡里乡亲的,总不会让他饿死,让他们先吃点苦头,其他的,看看他们的态度再说吧。
第二天,村民们照常起得很早,村长、宣宁和江大正在商量村民们的分工。
首先,粮食问题是要保障的,所以一定得有一部分人给宣宁干活。综合考虑,宣宁选了几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跟着绿柳学简单的刺绣,另外会有一部分力气大的去砍树。千层底因为费时长且只有成年人才有力气做,被暂时踢出了计划。
毕竟,人安顿下来,还是想住在房子里。宣宁的超市再大也是超市,没有水泥等建材卖,那就得按村里的方式建房子,壮年男女都是宝贵的劳动力,能让孩子们干的自然不好让他们来做。
宣宁看着面前一群头发干枯发黄的小丫头,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无良的资本家,连这么大点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小家伙们并不这么想,穷人家的孩子,从会走路就会干活了。路上都帮忙背了一部分行李,或者背着弟弟妹妹,现在能坐在地上做些轻松的活计,还能学些本事,她们铆足了劲去学去做,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被刷下去。
时间紧任务重,在宣宁的建议下,大家先建几个联排的房子和土炕,几个人睡在一个炕上,等以后日子好起来了,各家各户再去建自己家的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大家心里高兴,干活也就更卖力,一时间平地上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忙忙碌碌,有一堆活要干。
宣宁没有造过房子,插不进手,也没法挑着沉甸甸的扁担健步如飞,她自觉不去工地上添乱,走到了一边准备食物的地方。
现在工地上的人在建大家的房子,工地外的人在砍树赚粮食,要还是按以前的方法来,实在不好分工。村长一拍手,每家每户按人头收了些粮食,吃起了大锅饭。
宣宁面前就是几个被架在柴火上的锅,里面翻腾着各种各样的粮食,让人看起来一点食欲都没有。但专属于粮食的香气依然让不少人不停地咽口水。
宣宁装模作样地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纸包,在每个锅里撒了一些盐。
村民手里的盐她看过了,主体是淡棕黄色,颜色驳杂,长了一副让人不想吃的样子。但即使如此,这样的盐依然卖出了很高的价格。村民手里都只有一小点,甚至有人家里的吃完了还没买。
这次只收了粮食,没有收盐,但大家做的都是重体力活,没有盐吃可不行,宣宁这次让“商队”带了过来。
除此以外,还带了几块硫磺皂。
逃难路上,邋遢一点在所难免。但安顿下来马上要过集体生活了,宣宁表示卫生问题必须抓紧,一点都不能妥协。
毕竟,谁想和一堆虱子和其他虫子睡在同一张床上呢?
做完这些,宣宁又拿出准备好的竹炭——来自超市里的竹炭包,照着脑子里不多的印象,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净水装置,并安排了几个孩子守在旁边,负责利用装置对水做净化,并烧开水给大家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决了几个心腹大患,宣宁终于能坐下来,靠在树干上歇一歇。
王家村的发展刚刚起步,但起码已经稳定下来,已经可以预见之后的情况。
但,很单调。
就拿刺绣来说,绿柳的水平一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宣宁拿不出更合适的刺绣布料,大家依然在用有印花的窗帘布。
上次卖千层底,超市又提示布料不合适,更换布料可能会获得更高的售价。可问题超市是超市,商品虽多,但也不是应有尽有。
宣宁看见这个提示,却没有看见合适的布料,柜台会自动补货,补得还是以前的品种。她既高兴超市背后似乎没有什么智能生物控制,一边遗憾许多东西恐怕都拿不到了。
所以,她还得想想办法和外面互通有无。
比如,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天气还有些闷热。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连着下几天雨,保暖问题就得提上日程。
超市里倒是有几家服装专柜,可价格是宣宁自己都不舍得买的价格。
“唉。”宣宁叹了口气,把自己扔在地上。余光看见不远处江大探索完周边地形回来,感慨道:“你说,该怎么混进县城里呢?”
乱世最宝贵的是粮食,最慌的恐怕是那些商人店主,一堆目前不是很有用的东西砸手里,估计正着急忙慌找人接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倒是想接,但一堵厚厚的城墙隔开了两边的人。里面的人甚至不知道有人正为他们牵肠挂肚。
“打起来之前,进城其实没有那么难。”江大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出神了一会,道:“下次商队来的时候,让他们给你带点新奇的东西来,我带你进去。”
“好啊。”即将拥有一个更大的市场,宣宁一下子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盘点着超市里的东西,打算好好挣一笔。
第10章、第10章
宣宁虽然喊着要去县城看看,却没有急着动身。毕竟王家村的一切才刚刚起步,总得完成了一件事再去做另一件事。
村民们热情高涨,不到一个月,简易狭小的联排房就做好了。
时间紧任务重,房子里除了几条窄小的过道,其他地方全是炕。一整面抹平的泥土,只留了一个很小的窗洞,由村里唯一的手艺人——木匠做了木窗户安上。睡的时候把铺盖一铺,倒下就开始打呼噜,不分家庭不分年龄,只看男女。
除了这些集体宿舍,江大和宣宁各有一间小小的屋子,正好紧挨着。还有一间仓库,几间茅房。
这么困难的情况还挤出时间给他俩单独盖了房子,宣宁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一个集体宿舍要塞进三四十人,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所以宣宁也没有推脱,只是暗暗决定下次少点抽成。
房子建完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村长也决定开一次庆功宴。
傍晚,等当天负责砍树的几个人拖着今天的劳动成果回来的时候,村民们已经围着锅坐了一圈。小孩子们闻着晚饭的香味吃着手,口水在地上积成了一个个小池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谓“庆功宴”,不过是比平时略稠了一点的杂粮粥。
当然,今天这锅粥之所以被这么多人期待,并不是因为分量。
新鲜水嫩的白菜裹着米粒翻滚,细细的肉丝隐约可见,偶尔一小截骨头被顶上来,破开表面星星点点的油花,引得一群人同时咽下口水。
能在这个时候拿出这么多好吃的,当然只有宣宁可以做到。随着上次的全村纳鞋垫,以及一个月来砍树小队的努力工作,宣宁积累了一笔还算可观的小金库,存款已经破了五百。
这次庆功宴,她提前让“商队”送来了四颗白菜和一只生鸡,再三权衡后还要了一小桶油。晚饭前让人把白菜细细地切碎了,鸡骨头上的肉切下来剁碎,鸡头鸡屁股都没放过,只去掉了一点不能吃的部分。用村长家干巴巴的老姜,连着骨头一起放进锅里煮了很久,然后才放入粮食和白菜,加了几勺油,架在了搭好不久的灶上慢慢地熬。
宣宁放花生油的时候,负责做饭的几位大娘一脸肉痛,仿佛不是在放油,而是在割她们的肉。放一勺抽一口气,眼睛瞪得大大的。单看她们的表情,宣宁差点以为自己在往锅里扔黄金。
不过,对村民们来说,这又实在是过分奢侈了。毕竟哪怕在逃难之前,肉也是过年才能尝到一丁点的东西。今天这一锅已经格外丰盛,再放油过分奢侈,是“地主老财家都不敢过的日子”。
宣宁不过倒了一点,就被大娘们联手拦住了,走的时候,她听见大家在分每家几碗刷锅水,还说要给宣宁和江大多分一些。
宣宁:“……”
谢谢,谢谢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
大家热热闹闹地忙活了一下午,又围在灶前等了许久。村长掀开锅盖,搅了搅里面的粥,还尝了一点。环顾一圈,看着一双双迫不及待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开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王家村村民拿着自己的餐具,自动排好队准备打饭——在宣宁的坚持下,他们对排队这件事已经很熟练了。不过村长挑肉多的地方给宣宁盛了一碗,同样的给江大打了一份,又冲排着队的绿柳招招手,给她盛了一碗,这才开始给排好队的村民盛饭。
这次打饭不是平时做饭的大娘们负责的,而是村长亲自进行,他熟悉村里的每一个人,逃难以来互相关照,对大家的了解更进一步,说出来的话也格外打动人心。
“大壮,刚开始逃难那会你还担心刚出生的小子活不成,这眼见着就要沉的抱不住了,这么能吃,你可得多干点活。”
“石头,之前瘦成那样,看着风吹就倒,我跟你说话都不敢大声,这一路下来倒是壮了不少。”
“来二丫,又长高了。听绿柳说你学刺绣学得最好?好好好,我再多给你打半勺,咱学了本事,去哪都饿不死,一定仔仔细细地跟着学啊。”
被村长说的人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其他打完饭的人或蹲或坐,听着村长的话,想起这段时间的波折和一路走来的艰辛,忍不住红了眼眶。
都是庄户人家,他们会走路就会干活,不怕吃苦。但逃难真的太苦了,碗底一点米,混个水饱走一天。拖着各种家当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本来就不容易,有些还要背着推着不方便行动的老人孩子。
晚上也没个能睡觉的地方,地面平坦都算好的,有时候太累了,或者安顿下来天已经黑了,有块小石头没清理好,第二天起来轻则一块青肿重则腰酸背痛耽误赶路。
身体上的疼痛难受都是次要的,心里牵挂着其他亲人的消息,眼前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在路上,不知道到了地方又该怎么活下去……
心里茫然无措,偶尔看见点亮光就会被各种原因打破希望。一条条说起来都是血和泪,不少人大口吞咽着杂粮粥,吃着吃着,速度越来越慢,眼圈也慢慢红了。
宣宁喝着粥,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切。逃难至今王家村没有人饿死,也没有人被放弃,无论男女老少,现在都能坐在这里,喝上几碗有肉有菜的杂粮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此以外,他们并不用担心明天的生路。不少人因为劳作累出了一身汗,但大家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甚至还有心思担心看起来有些遥远的以后。
这是她带来的变化。
宣宁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点,现在,在这样一个夜晚,食物的味道和对未来的憧憬一起环绕在她身边,混合成美好的香气。
村长打完饭,也不急着吃,端着自己的碗畅想未来:“我都想好了,咱们这离最近的县城也远,而且山路难走,空着手还行,不挑路两天就到了,要是带来了点东西,四天都够呛。咱们村啊,就自己好好过。”
村里人都点了点头,王三柱干掉一海碗,给自己添饭的时候见缝插针道:“是,咱也没那些贪官要收那么高的税了,可得好好干,得把屋子一半都装满粮食才放心。”
村里人都大声笑了起来,不少人心有同感,盘算着建个地窖塞满粮食。
村长指着联排屋道:“咱们这集体宿舍已经起来了,都好好干活,早点住上自家的房子。我看这几天从砍树的那边匀几个人给我,咱去周围转转,看看哪的地肥,好再种点粮食。”
村长发表完饭前演讲,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距离全村人每天都吃个肚儿圆只差一点点时间问题。
要知道,逃难前也没几户人家天天吃饱,就连他家也是闲时稀粥忙时稠粥,而且干多少活吃多少饭。天天吃到撑?门也没有。
村长正沉浸于王家村要崛起的兴奋中,王三柱吃完了饭,拿着自己的碗筷去几百米外的河边清洗。洗着洗着,他嗅了嗅周围,问做饭的大娘:“你们今天给鸡放了多少血啊,到现在还一股味,白瞎了这些好东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少在这胡说,宣丫头给的鸡都是处理好了的,哪用我们放血。黑灯瞎火的,你个憨货,是不是把手划破自己都不知道?”
“不能吧。”王三柱将信将疑,回到火堆旁把自己的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啊,河边怎么一股血腥气,邪了门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大从火堆里挑挑拣拣,拿了一根正烧着的木头当火把,朝河边走去,宣宁也拿了一根。正努力刮着锅底的村长一看,也顾不上吃东西了,跟着走了过去。
河边确实有一股血腥味。
味道不重,时有时无。
可问题是,大家把河两侧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气味的来源。
怎么回事?
短短一会,宣宁已经把看过的灵异类电影回忆了个遍,顺带着自己脑补了许多不科学的东西。她摸了摸胳膊上起立的鸡皮疙瘩,觉得黑暗中影影幢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伺机而动。
她下意识朝江大的方向走了一步,想要拽住他的袖子。
火把不够亮,江大怕宣宁摔倒,伸出手想让宣宁扶着他的手臂,干燥宽厚的手掌猝不及防摸了另一只柔软温暖的小胖手。
江大愣了一下,话到嘴边却成了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白天见过的那只手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白的,很干净,而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让人怎么洗衣服做饭啊。”
村长焦躁地快步走过来,江大回过神,下意识松开了手,在夜色中悄悄红了脸。
他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鼻尖的若有若无的血气终于让他从恍惚中得以清醒。
他看着黑暗中的远处,道:“河的上游是最近的县城,我怀疑,他们开战了。”
“战况惨烈,死伤者,不计其数。”
第11章、第11章
庆功宴还没完全结束,战争的乌云已经压在了所有人头顶。
上一秒人人脸上带笑,唾沫横飞地跟身边人大谈以后,下一秒空气凝滞,连呼吸都暂停了,直到火堆里的柴火一声轻响,才有人回过神,心怀侥幸:“也,也不一定吧,一点味你们就往打仗猜,哈哈哈。”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回应,干巴巴的笑声在荒野上飘荡,莫名有些瘆人。
“确实不一定,”江大一反常态,对这句话表示赞同,不少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在茫然和绝望中重新找到了希望,死死盯着江大,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是我猜错了,不过,保险起见,明天开始,挑一队人跟我一起训练,以后遇到了什么危险,也能保护家人,保护村子。”
江大之前就挑了几个人,白天在高处放哨,数量不多。而且只是单纯地放哨,
小心无大错,村里人一路上遇见过不少危险,现在还有个名为“打仗”的铡刀在头上悬着,自然不会反对。
村长率先拍板:“每家每户至少出一个男丁,不然别怪有事了没人护着你家里。”
顿了顿,又道:“这些人的口粮从公中出,大家做活赚的钱我收一点,留着给这些孩子吃饭。”
这都是应该的,村里人对于这件事也没什么意见,各自点点头回去睡了。
今夜无人睡眠,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老人絮絮叨叨讲述着祖辈传下来的故事,字字句句诉说着战争的沉重。
集体宿舍里气氛低迷,不少人被自己吓破了胆,嚎啕大哭。气得村长用鞋底子抽了好几个人,又站在屋前亮出嗓门破口大骂。等他回了屋,还是没人敢出声,甚至没人敢翻个身动一动,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村长骂骂咧咧地把所有人喊起来,给每个人都塞了一大堆活,催在屁股后面让赶紧干。大家还没清醒过来,就下意识急急忙忙回到自己位置上工作,忙着忙着,也就顾不上担心害怕了。
尽管情绪被压在心底,但所有人都希望江大猜错了,包括他自己。
可惜,下午的时候,事实给了村民们最后一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尸体顺着河水流下来,看模样都是些壮年人,穿着朴素,有藤甲的都极少,大部分穿着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武器不知道也沉到了哪里。血已经流干了,只有青白的脸色诉说着死亡的可怕。
王家村村民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不少人受不了这个场面,跑到一旁不停地干呕。
宣宁从没见过尸体,国内安稳,也没接触过战争。现在木木愣愣地看着一个个身影慢慢出现,又磕磕绊绊地消失,她第一反应不是危险,也不是战争的残酷,反而是觉得有些荒谬,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有着强烈的不真实感。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宣宁看向一旁的江大。后者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坚毅和沉稳,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用理智的、甚至有些冷漠的声音指出生路,带着大家逃命。
江大正观察河面上的尸体,察觉到一侧的目光,立刻转过头去,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宣宁的肩膀:“别怕,这里很安全。”
肩上的热度一触即离,宣宁却莫名平静下来。
是的,这里很安全,也很真实。她在这里存活,在这里遇见了一个个鲜活的人,发生了一件件难忘的事,而且还会有更长的以后。
理智回笼,宣宁发现了更多的问题,江大频频转头,目光一直追随着河面上的尸体,手上还在不停比划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难道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仪式?
宣宁试探着问:“有什么问题吗?”
江大顿了一下,惊讶一闪而过,在宣宁的催促下,说道:“我在看他们的伤口,猜测两方的人数和武器差距,还有当时的战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
这也是可以推测出来吗?
江大没有回头,像是洞悉了宣宁的疑惑,耐心解释道:“守城军的装扮你也见过,河里尸体最多的就是他们,伤口也多,前后都有,像是溃败的时候被人砍的,看来最近的县城已经易主了。”
宣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看见江大仍然盯着河面,神色有些凝重。
这实在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干脆直接开口询问:“还有哪里不对吗?”
“有,”江大的声音难得带了些不确定:“按理说,守城易攻城难,攻城的一方往往会有更大的伤亡,但现在反过来了。而且,这些人手上有茧子,可我对比另一方的伤口,发现武器和他们手上磨出来的茧子对不上。”
宣宁:“……”
字她都懂,连起来是一点不明白。不过好歹能抓住关键词,努力猜测中心思想。
这场仗,打得很不对劲。
虽然足足有四天多的路程,但宣宁居安思危,觉得对邻居还是得有点起码的尊重,比如说摸一摸对方的情报什么的。她提议过几天就出门去一趟县城,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大沉吟一会,没有反对。他本来也是要去看看的,而且相处这么久,他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宣宁。只是建议她换上一身男装,把最近才洗干净的脸,重新用灰土像泥墙一样抹一遍,以及不要离开他太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自无不可,找人借了一身衣服,安静等待着合适的出发时机。
河面上的尸体漂了两天还多,第四天上午,宿舍旁忙活的人伸长了脖子等了一上午,一个都没见到,终于松了口气。
这几天不知来源的小法事都做了好几场,大人小孩都不敢往河边跑,喝水洗衣服都跑到了更远处的另一条小河解决,每晚睡前都有人不停念叨。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现在终于勉强缓和了一点。
也是在这个时候,宣宁江大还有几个或经验老到或身强力壮的人带好行李,朝着县城出发。
经过艰苦的跋涉,一行人爬上最后一座山,站在山头眺望远处的县城。
宣宁拿出玩具区买的简易望远镜,遗憾地发现作用并不是很大,只能看到城门口有人出出进进,数量还不少。城墙上的旗子主要颜色没变,至于旗上写了什么字,那是猜都猜不出来。
“一会小心些,注意周围。走慢一点不要紧,不要涉险。”
“好。”
一群人异口同声地答应,警惕地向着县城靠近。
县城门口干干净净,像是被收拾过了。北门前方一整片区域,浅了一层的土地记录着当初战争的惨烈。
但和江大猜测不同的是,城墙上的旗子没有变化,守城的一方确实守住了城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洞前有士兵守门,不少衣着朴素的穷人出出进进,不时有马车载着货物驶过,并不会受到阻拦。还有穿着撕成条状的衣裳,一看就是逃难过来的人,士兵们皱着鼻子挥挥手让对方快走,却也没有阻拦。
看起来还不错。
甚至,百姓们过的似乎比打仗之前还要好,还要方便。
江大拦下了一个穿着补丁衣裳出城的男人:“老哥,听说这边之前打仗了,里边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男人一脸骄傲:“城守住了,叛军跑了呗。”
“听说当时打得挺厉害的,河水都染红了,你们在城里没受影响?”
“没有,”那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县啊,来了位青天大老爷,之前那位一直在收税加税,呸,再加就只能把骨头打碎才能交上了。这位可好,来了之后先减税,让咱老百姓好好过日子,这才是好官啊,好官!”
男人夸了一通,笑眯眯地走了。跟着的王三柱点点头,颇为赞同:“能守住城,还给地下这些人减税,是个青天大老爷。”
要是京城也能守住,他们不就不用逃难了吗。这个官要是京城的该多好。
江大没有说话,只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
好一会,才招呼众人:“应该没问题,留几个人在外面,其他人跟我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起城门口的热闹,城内冷清了不少,不少店铺没有开门,最大的酒楼前,不少穿红着绿的姑娘在楼上楼下起舞,丝带飘飘,香风阵阵,仿佛不是刚经历过一次战争创伤的城市,而是旖旎的梦境。
酒楼里的人非富即贵,宣宁一行人远远看了一眼就绕开了,想在路上找人打探一下情况,却发现路上大多是像他们一样刚进城两眼一抹黑的人,没见到几个开着的铺子,更没见到几个闲逛的行人,甚至没见到乞丐。
几个人兜兜转转走了好几圈,除了几个看起来就很高档的酒楼,居然只看见了一家开着普通客栈,江大却说感觉不对,催着他们快步离开,没有进去。
走了好久,从中间平坦的街道到小巷全部踩了一遍,宣宁等人才在一条破旧曲折的小巷子里看到人影,对方听见脚步声,泥鳅一样飞快消失了。
“追!”
话音未落,江大已经跑出去几米远,在墙壁上几个借力,跳到了那人前面,挡住了去路。
“别,别,别抓我,求求你别抓我,我不想死!”
少年抱头蹲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身上一股馊味,像是个小乞丐。
江大问道:“谁要抓你?”
“外地人?”少年身形一顿,抬头看了眼江大身上的衣服,长长地松了口气。又急忙往巷子两边看,发现在场的并没有其他人,他才终于放下心来。腿一伸坐在地上,劝道:“赶紧跑吧,进来的外地人没有活过三天的。再不跑,今晚就要‘失踪’了。”
第12章、第12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面面相觑:“失踪?”
小乞丐不说话,抠了抠脚,又挠了挠头,眼睛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到了几人背着的包袱上。
显然,这属于付费咨询项目。
王三柱把手伸进包袱里,小乞丐的注意力也全转移到王三柱那里。王三柱皱起眉头,像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伸长胳膊往包袱更深处摸索,小乞丐也伸长脖子,不停把头扭向包袱凸起的位置,看起来比王三柱还要担心。
小乞丐的表现太过可爱,几个人憋笑看着一会,还是忍不住喷笑出声。小乞丐也发现自己被人当热闹看了,恼羞成怒:“我不说了,是死是活看命吧!”
“别别,人哪能跟吃的过不去。”跟着来的中年人王长青打着圆场:“三柱,快点的。”
“哎,”王三柱应了一声,变戏法一样,从包袱里的厚饼子上掰了一小块,用手托着放到小乞丐面前,看小乞丐只咽口水不知道拿走,还摇晃了两下,作势要收回去。
小乞丐一把把饼抢过来,先咬了一小口,然后抓了把土涂在上面,确保脏兮兮的饼子让人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想法,这才把饼塞进有味道的衣服里,嘟嘟囔囔:“问个话都给白面粮食,真有钱,只要这么一点我都亏了。”
宣宁闻言有些心虚。经过“商队”这么久的努力,编制袋子已经有好几个了,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一个,她也就顺势把粮食从高粱换成了面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超市里面粉的售价比高粱便宜,不过宣·奸商·宁对王家村村民说的是价格相同。
可在村民们看来,这么精细的白面价格一定很贵,宣宁说“价格相同”只是在发善心,纷纷表示自己还是要高粱。甚至发生了商队运来的只有面粉,结果好几户拒收,要求下次送高粱来再要的情况。
宣宁当天臊得大半夜都没睡着觉,又陆陆续续从超市买来一些冰糖分给孩子们,还买了一点酵母之类的东西分给大家用,这才略微好了一点。然后又再三解释这样的交易自己绝对不亏本,面粉才逐渐出现在了王家村的饭桌上。
这次出来,为了携带方便,大家带的都是死面饼,厚厚的一个,扔出去能砸死人。
王长青道:“多好的饼,还厚实,这么一块够你吃个饱饭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江大安排两个人负责警戒,其他人围在小乞丐身边,等着对方开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其实也不知道。”小乞丐看几人作势要打,急忙护住头:“哎,我说我说,你们别急啊。其实挺简单的,就是我乞讨的时候发现外面下馆子的闲逛的人都变少了,城里的男人经常失踪。还有很多外乡人进来,但是进来之后就没再见过。”
众人等了一会,没等到后续:“没了?”
“怎么着,几位爷还想听故事?”小乞丐头一抬眼一斜,吊儿郎当的样子。余光瞥到众人背的包袱,没忍住摸了摸自己怀里厚实的面饼,低声道:“我之前看见有军爷把人带走了……你们躲着点。”
“带走了?带去哪了?”
“不知道,”小乞丐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反正城门你们是出不去了,好好躲着吧,粮食省着点吃,还能活得时间长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城门出去不了?
那门口那些能出去的人是做什么的?
而且,城里气氛这么紧张,那个人为什么把他们骗进来?
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又有了新的疑问出现。
但总而言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城里有未知的危险,弄清情况之前大家最好藏好,不要露面。
“哦,对了,还有……”
“有一队当兵的在往这边走!”
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负责放哨的村民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小乞丐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好像遇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一只手护好怀里的面饼,另一只手猛地推开前面挡着的村民,拔腿就跑。
“跟上去!”
江大低喝一声,拉着宣宁的胳膊,朝小乞丐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小乞丐闷头跑了一会,听见身后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头皮一炸,魂都飞了,拼了命地往前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心知士兵是敌非友,而自己等人对县城并不熟悉,躲都不知道往哪躲,也是豁出老命去跟着跑,努力不掉队。
一群人追,一个人跑,转眼跑出去了好几条街。饶是宣宁平时经常锻炼,穿越以来体能更是增强了不少,一时也有些吃力,全靠江大拖着她跑,脑子里累到一片空白。直到小乞丐转了个弯,江大却带着他们走了另一条路,宣宁被拉着停下来,站在一处破败到不成样子的院子前。
宣宁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扶着江大的胳膊累得直喘。过了一会,跑在前头的小乞丐又跑了回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生气归生气,他可不敢让这么一大群人一直待在院门口,天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当兵的引过来了。
他重重地踏了几步,推开大门,带着几人走了进去。
宣宁也终于知道了江大为什么在这里停下。
这个院子不知道多久没有修缮了,房子塌了个差不多,没有哪间屋子是完好的。院子里还有些生活痕迹,许是躲得匆忙,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宣宁顺着东西散落位置,朝着墙边的一堆稻草走去。才刚走了两步,稻草像是活过来一样,自己抖了起来,一根根草杆掉落在地上,露出里面一张惊慌的小脸。
“离她远点!”
宣宁也愣住了,闻言急忙后退两步,稻草堆里的小孩子急忙抓起地上的稻草往自己面前塞,结果掉了更多。
“唉,笨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乞丐伸手把稻草堆里的小女孩拽了出来,掏出怀里的面饼,掰给她一块,这才朝另外几处喊道:“出来吧,他们来这里躲一躲,就当住客栈了,会用粮食结账的。”
八个瘦瘦小小的小家伙从各自的藏身处走了出来,看起来不超过十岁,警惕地看着院子里的陌生人。
宣宁听见了小乞丐的话,没有反驳,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饼子递给离得最近的人,看他们口水都流出来了也不争抢,把饼分成了几块。最大的一块被人拿着藏起来了,像是要等以后再吃。剩下的每人一小块,几个人不争不抢,也不攀比,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这是你弟弟妹妹?”
“乞丐哪有弟弟妹妹,”小乞丐自嘲一声,道:“城里不见了的外乡人多,其实找不到人了的乞丐更多,他们爹娘就不见了。我带着他们,好歹能给口饭吃,饿不死。”
“现在也没法乞讨要饭了,你怎么养活他们?”
“帮忙跑腿干活啊,”小乞丐一脸骄傲:“我在这里要了这么多年饭,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小路。城是封了,可人总得赚钱吃饭啊,我帮忙买东西送东西,他们给我钱给我粮食,每天能吃上一顿饭呢。”
“就你?”
“就我!”小乞丐骄傲地一抬头,正对上江大的目光,嘴一秃噜补充了一句:“我还认识一些别的乞丐,各自负责一小片地方……”
这不就是送外卖吗?
宣宁没想到,县城里紧张的气氛下,出于生存的需求,居然催生出了跑腿外卖的雏形,她有些新奇地看着眼前的小乞丐们,渐渐和自己记忆中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小哥对应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你什么眼神,别瞧不起人啊……”
“不敢不敢,”宣宁顿了顿,问道:“会很危险吗?”
“还行吧,当兵的更喜欢抓壮劳力,不会专门来找我们,而且我们熟悉地形,溜得快,还只固定做几家的生意,到现在也没听说谁被抓了。”
宣宁有一点点心动。
来都来了,既然一时半会走不了,不如做点生意。
毕竟,归期不定,她怕留守的村民断粮,尽可能买了更多的粮食,存款岌岌可危。
“你们都做些什么生意啊?”
谈到钱,小乞丐立刻警惕起来:“怎么,你也要和我做生意?分量要是少,赚的钱可能还不够雇我们跑一趟花的多。”
“做不做?”
“做!给钱就做!”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宣宁只说想了解一下这个片区的基本情况,一群人就地一坐,开始侃侃而谈。
哪家家底厚,哪家吃的讲究,哪家常要什么东西,一天能送多少户,说的头头是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也才知道,这些孩子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其实已经十四五岁了,只是因为从小吃不好长不高,看起来格外小。他们自小在这一片乞讨,对住在附近的人都很熟悉,一个个说的头头是道。也就稻草堆里的小女孩是真的年纪小,安静坐在一边,听哥哥姐姐们说话。
很快,宣宁和这些小乞丐敲定了一笔生意:豆瓣酱。没有盐和粮食那么敏感,但又可以代替盐,价格便宜,受众广,还好携带,实在是打开渠道吸引顾客的不二之选。
这是小生意,豆瓣酱也不是什么战略物资,应该不会被注意到。
等以后,以后打开渠道了,就可以卖些别的东西。
宣宁扒拉着超市摆的满当当的货架,美滋滋地想着。
第13章、第13章
第二天,小乞丐排骨带着自己的一群人出去接单,顺带各自带了一点豆瓣酱做推销。宣宁等人根据昨天从排骨那里听来的消息,试图找到出城的方法。
当然,最好是能随意进城出城,那意味着一个新的市场在向宣宁招手。
江大找排骨问了一些事情,然后自己出门转了一圈,回来就问宣宁身上有没有带值钱的东西。
宣宁:“……”
她被吓了一跳,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飞快思索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她不经意间暴露了,还是经常从怀里掏出各种各样的东西,大家已经习惯了,怎么这么笃定她带了别的东西?
宣宁控制住自己的视线,用余光扫了眼王家村众人。
很好,众人反应平淡,一点都没有惊讶的意思,只是有一点好奇。
王长青问:“你找到门路了?”
“嗯。”
言简意赅,还用疑问的眼神看了看宣宁,仿佛在问她为什么还不拿出来。
宣宁:“……”
她在超市里搜寻了一圈,排除掉价格高的和体积大的,再排除用玻璃等在这个时代很贵的东西,拿出了一把配色颇有意境的水果刀。
整把刀被做成了水墨画里仙鹤的形状,主体为白色,羽毛等轮廓为黑色。翅膀是刀鞘,脖子是刀柄,最后一点红色点缀在刀柄末尾,给整幅画注入了精气神。
“这个?”
江大没有说话,只是敲了敲刀子,光滑的塑料外壳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又抽出刀刃,用旁边的树枝试了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大力气大,水果刀锋利,轻轻松松就把树枝截断了。
“这把刀很好,用在这里,可惜了。”
宣宁心说还行吧,同厂家同规格,是比那些纯色无图案的贵不少。不过用这个就可以的话可别再换了,再换就没几样能买得起的了。
她叹了口气,道:“大家的安危重要。你确定这么一件就可以让我们出城吗?”
“可以,”江大面无表情,宣宁却觉得有几分煞气:“找对送礼的人,找到足够值钱的礼物,什么城都可以出,什么城都可以进。”
江大的速度很快。
下午出了趟门,天还没黑就回来了,说事情已经办好了,只要拿着信物,就可以随意进出,但不能大量往外运人。只要别分开行动,在城里也算安全。
宣宁没来得及提问,排骨也回来了,刚进院子就开始嚷嚷:“你那个酱也太麻烦了,有人拿窝头蘸了好些,说要先试试,吃完抹抹嘴就走了,我兄弟去要钱还差点挨揍。这生意太亏本,不干了不干了。”
江大一眼看出对方的小伎俩:“不干了?我们换一家合作吧,其他地方的乞丐应该有办法要回钱。”
排骨烦躁的表情一僵,当场表演了一次变脸,一副非常骄傲的模样,昂着头,用力拍着胸膛:“胡说,论要钱还是我们在行,我兄弟拼着挨几下也给你们要回来了。就是这个酱……”
“这个酱不好?看来不合这一片的口味,我们走,换个地方试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接连被说,饶是厚脸皮的排骨也有些尴尬,他讪笑两声,发现坑不到宣宁等人,果断选择能屈能伸:“就……还行,卖出去不少。我就是想问问还有吗,怕后边供不上货,那不是砸招牌吗?”
宣宁发现江大自从送礼回来,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之前是沉着脸低气压,现在居然开始怼人。她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两人打嘴仗,等江大转过头去,看起来不打算再跟排骨说话了,才问:“卖完了?”
“哪能啊,带了两斤,卖出去了一小半吧。”排骨伸着腿坐在地上,想掀起衣裳扇风,刚摸到衣角又放开了:“这么多户人家,还得说破嘴皮子劝人家买,一天才跑多少户?改天再接着跑吧。”
“改天?”宣宁抓住了重点:“那你们明天干什么?”
“明天送粮食啊,”排骨躺在地上,胳膊交叠放在头下面充当枕头,笑得一脸开心:“我今天接了好几份送粮食的活,三天之内都不愁没有饭吃了。”
宣宁也没想到,昨天刚刚做好的决定,打脸能来的这么快。
排骨念叨着今天的粮食订单,炫耀自己明天恐怕会很累,宣宁则默算出一个总量,然后深深地震惊了。
“我怎么觉得这一片所有人家,都在找你们买粮食?粮铺呢?倒闭了吗?”从分量上看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总不能都不敢出门,只能从排骨这里买吧。
“没有,”排骨的表情有些微妙,“新来的知县说粮食价格太高了不好,压着粮铺不让卖高价。粮铺就说价钱太低了收不上来,每次都只卖一点就关门。那些穷人都是提前一两天去排队,不然抢不上。”
宣宁有些疑惑:“粮铺都不卖粮食了,你们从哪买的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排骨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从粮铺里。”
宣宁:“……”
宣宁:“…………”
好家伙,原来还是个联合产业啊。
宣宁很快理清了这条奇奇怪怪的产业线:粮铺“响应”知县的号召,只卖一点低价粮。背地里偷偷卖高价粮,排骨他们估计只是其中一种途径。但总之,城里气氛紧张,不许随意出城,这些都助长了粮铺的地下生意。
知县的想法很好,但没能得到落实,看着就像一场作秀。
嗯……也可能是脑子不太聪明?
信息太少,得不出有效的结论,宣宁没有多纠结这个问题,但看到了巨大的市场。她眼巴巴地看着排骨手里的钱袋,试探道:“你们花了这么大的力气,粮铺给你们多少抽成?”
排骨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没有抽成。但是粮食是我们送的,每家每户抓一小把,一天的口粮就出来了。我们这些穷乞丐,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一粒粮食都买不起,粮铺的活计谁敢不做?”
不知道是不是见过太多的人情冷暖,经历过太多的不幸,排骨说话的语气中自带嘲讽。
而几个王家村的村民视宣宁为贵人,都知道村子以后的发展全靠她。偶尔心血来潮的想法都奉为圭臬,只言片语都绝对听从。现在听了排骨的话,都有些不高兴,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正再三考虑自己的想法有没有疏漏,一抬头就看见,一边是王家村的村民,一边是排骨。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表情一个比一个凶狠,甚至龇牙咧嘴,颇有要冲上去咬一口的架势。
而她,坐在正中间,像个随时准备吹哨的裁判。
宣宁:“……”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停停停,冷静一下,来,都转过身去坐下。生意面前,大家都是朋友,我们好好谈一谈。”
宣宁的计划是这样的。
排骨照常从各家各户收钱,用各种方法说服他们买高粱,然后去粮铺买黍米,回来找宣宁换成高粱,给人家送回去。
这两种粮食在粮铺里价格差距不大,排骨把钱全换成黍米,然后把当天粮铺高粱的价格告诉宣宁,宣宁计算过后会把足量的高粱给排骨,并按分量给他们抽成。
总而言之,小院变成了一个隐秘的粮食中转站。对粮铺来说,该拿的钱拿到了,该卖的粮食也卖出去了,宣宁这个二道贩子对他们的生意没有影响。如无意外,背后的势力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搜查。
至于那些买粮食的人,也没有亏损,甚至因为现代种植的都是多次选种改良得到的粮食,质量比粮铺里买的还要好的多。
谈的还算是顺利。
就是两边互相阴阳怪气,气得宣宁拍了桌子。唯一的一张老旧瘸腿桌当场阵亡,排骨一脸悲痛,伤心欲绝,哭得差点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桌子是他亲弟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被烦的不行,松口给他一笔粮食做赔偿,排骨立马眉开眼笑,亲自动手?把桌子劈成了几块,准备以后当柴烧。
宣宁:“……”
生意还没开始,她就背上了债。
算了算了,就当看影帝表演的门票了。
超市自带的配送小哥实在太显眼了,第二天,宣宁他们用粮食借了辆板车,她随手指了个视野不开阔的方向,出城以后走了很久,直到确保在城墙上绝对看不清这边的情况了,才在超市下单。
熟悉的轰鸣声,熟悉的蓝色衣服,宣宁为了别太招眼,还额外买了一些东西,放在最上面给粮食们做掩护。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把东西运了回来,王长青还提前把完好的面饼收集了起来,送给了门口的军官。众人推着车,拐进了小巷,然后背着东西悄悄回到了排骨他们的小院子。
排骨他们买好了粮食,正坐立不安地在院子里等他们。见终于有人回来,赶紧跑上去接过袋子,在村民的帮助下把封口打开,捧起一捧高粱,愣愣地看着它们散落回袋子里,然后又重新捧起一捧……
这个步骤重复了几次,排骨才回过神,往嘴里塞了几粒。
“粮食,是粮食,这么多……”排骨喃喃道:“是真的粮食,是真的……”
“真的真的,”宣宁笑着拍了拍手:“快干活吧,不然你们要送不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道是哪句话惊醒了排骨,他从地上捡起死皮赖脸磨来的称,脸色激动的有些发红:“兄弟们,干活!”
第14章、第14章
黎明时分。
天微微亮,燕子就醒了。
她躺在床上,屏住呼吸,支起耳朵听了一会。
外面安安静静,没有人走动。
燕子放下心来,轻轻推了推旁边睡得正香的丈夫。
丈夫孙平安很快醒了过来,赶紧起身穿好衣服,把床底的小匣子藏在衣服里,悄悄推开一道门缝,左右看看,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一路顺着墙根走,一片落叶也能让他吓得呼吸暂停,短短一段路出了一身冷汗,等好不容易看见巷子拐角处的排骨,孙平安才略略松了口气。
两人也不说话,孙平安把匣子递过去,排骨擦了擦手上的汗,打开了木匣子。
里面放了五支手工木簪子,设计简单,胜在打磨的人认真细心,用料是普通的木头,也没上漆,但是摸起来一点毛刺都没有,原木的颜色反而有种古朴的韵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排骨点了点头,把簪子放进自己带着的小盒子里——里面已经零零散散放了些小物件。孙平安偷偷扫了一眼,发现没有什么新花样,知道邻里街坊们像他家一样,已经把会做的东西都试了一遍,以后只做最赚钱的那种了。
比如那些木簪,当时燕子快嫁给他的时候,母亲刚刚生病去世,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去买了药,连根木簪子都买不起。他就坐在门槛上,照着人家摊子上的样式,给燕子每样都做了一个。
后来家里的情况好转了,他们也有了孩子,整天忙前忙后的,也就把这份手艺落下了。他还以为下次用到是会女儿长大以后,没想到这么快就重新捡起来了。
孙平安微微有些出神,直到排骨拿出一个淡黄色的本子,在上面画了五个歪歪扭扭的簪子,又戳了戳他的胳膊,声音压低到几乎听不见:“还全换粮食?”
他犹豫了一下,道:“给我来一根带小花的头绳。”
看排骨准备落笔,没忍住又补充了一句:“要最便宜的就行。”
“行,”排骨呵呵笑着,调侃道:“光给媳妇买头绳,不给孩子买块冰糖,小心晚上闹得你睡不着觉。”
头绳小小的一个,带几朵红或者黄的小花,编个辫子正好扎在辫子尾巴上,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自从邻居陈木匠给媳妇买了一个,燕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人家的辫子。
不过头绳可不便宜,质量也好,小花水洗都不变色。他这几天赶了赶工,多做了一根簪子,买根头绳还是可以的。
但是排骨说的也很有道理,孩子们一直被拘在家里,不能出去玩,也没有零嘴。要是再知道自己买了头绳但没买点好吃的,这几天恐怕就没那么听话了。
“要……两块冰糖。”冰糖也不便宜,小孩子嘛,吃那么多糖做什么,牙吃坏了可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排骨一一记下,米黄色的大演草里写满了除了他谁都看不懂的简笔画。头绳和冰糖排骨一直随身带着,当场就给了,其他的第二天会有其他人来送。孙平安小心地把东西收好,又遛着墙根准备回去了。
走到一半,迎面遇到了邻居陈木匠,两人都吓了一跳,招呼都没打,各自低头急匆匆地走了。
走了几步,孙平安脚下的步子一顿,悄悄转了个方向,趴在拐角看陈木匠要买什么。
陈木匠从怀里掏出一个雕花的小匣子,排骨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
藏在一边的孙平安有些羡慕,陈木匠本事一般,在县城里排不上号。但手艺人就是手艺人,那个小匣子就能值不少钱,每次陈木匠换了东西,他家都能飘几天肉味。
正想着,孙平安就看见排骨回头,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架子,递给了陈木匠。
那是个很奇怪的架子,上面有五颜六色的小花,每种花的颜色都不一样,花瓣颜色鲜艳,还亮晶晶的,像是会发光,非常好看。
那是什么?
孙平安还没来得及猜测,排骨鼓起嘴巴,朝着架子吹了口气,上面的小花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风车啊。
孙平安觉得有些新奇,多看了两眼,随后这种新奇变成了垂头丧气。一个风车做这么好看干嘛?一看就不便宜,这不是诚心抢钱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平安不想再看了,转头贴着墙根往家走。
边走边想,冰糖还是先不给了,等陈木匠的儿子开始炫耀新玩具,他再拿出来,好歹能让那两个小兔崽子安生一点。
孙平安家吃完早饭,磨出簪子的雏形,已经在做进一步细化的时候,徐府正在进行新一轮的交易。
排骨换了一身进徐府专用衣服——不久前宣宁给他拿钱新做的,原本的衣服实在太寒酸,走不到府门前就会被赶走。
小门后已经有几个丫鬟在等他了,排骨规规矩矩地作了一圈揖,笑得一脸纯真:“姐姐们久等了。”
“行了,谁管你这些破规矩,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排骨麻利地拿出一个个头绳和小发卡,还有一小堆冰糖,各式各样的调味酱。
同是丫鬟,彼此之间也是有等级地位之分的。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先选,把自己之前定下的东西挑出来,又看了看排骨新带来的东西,算好价格给了钱,说好下次要捎的东西,转身就走了。
接着是老爷身边的,太太身边的……
等有头有脸的丫鬟都走了,排骨面前的东西也不剩几样了。小丫鬟们才敢围过来,叽叽喳喳地讨论。
“这个样子不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觉得红头绳更好看。”
“还有没有上次那种蝴蝶结啊?宽宽的缎子做的,下面还垂着两条,风一吹就飘起来,那个最好看了。我特意找人借了钱,就等着买一个呢。”
“可别,彩霞买回去献给那位姨娘了,老爷都夸呢,你也带,小心被卖出去。”
……
排骨脸上的笑一直没变过,耐心解答了所有问题,又一一收钱结账。
这些小丫鬟买完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急着走,又纷纷拿出自己的绣活。有手帕,荷包,腰带等等,还有自己打的络子,排骨按照自己的方式把这些都画下来,准备带回去,让宣宁挨个估价。
跟小丫鬟们闲话了一会,套了点消息,排骨和她们说好下次把钱和她们要的东西带过来,借口还有其他事情,离开了徐府。
街上还是没几个人,不过排骨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他看四下无人,这才拐进了一条小巷,然后绕了一大圈,回到了落脚的院子里。
宣宁他们现在待的院子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了,卖了这么久的东西,宣宁的两个钱包都鼓了起来,她让排骨买下了这个院子,终于睡上了久违的床铺,盖上了被子,从野人状态回到了文明社会。
排骨回来的时候,她其实也刚回来。她现在有了两个地方要跑,一个是县城里,可以买进卖出不少东西,作为中间商,宣宁赚了不少差价,手里的阿x姆奶茶就是明证。
另一个就是王家村所在的地方,宣宁他们在外面忙活的时候,村长他们也没闲着,不仅按照江大的要求继续训练,还找到了合适的土地准备开荒。宣宁中途回去了一趟,又叫来“商队”留下了一些粮食,还买了一些可以做种子的粮食和蔬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此以外,她还买了玉米和地瓜,为了不浪费这批种子也不浪费时间,宣宁去超市的图书区,买了好几本书才找到一本语焉不详提了一点种植方法的。用意念在超市里看完,依葫芦画瓢给村长复述了一下。
至于能种成什么样,谁知道呢,宣宁表示自己只知道它们都可以煮着吃,具体怎么种,那些在地里耕种了几十年的老农比她更有发言权。
眼下,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躺椅,见排骨回来,也没急着问今天生意怎么样,而是问道:“排骨,你之前说你那一片有个木匠?”
“对啊,”排骨进屋拿出一个木匣子:“看,今天刚收上来的,漂亮吧。”
宣宁现在不是很在乎漂不漂亮的问题,她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那你知道铁匠在哪吗?我这有点活需要木匠和铁匠一起做。”
“什么活?”
“我想做一批农具。”
开荒太难了,宣宁只是回去看了一会,都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同时也深深明白了村民们对土地的热爱——那简直是用生命在开荒!每一寸都沾着血和泪。回来以后,她就开始翻那几本书,还真让她找到了几张农具的图片。
种地她是真没接触过,不过照样子画下来她还是会的,剩下的活,她准备教给专业人士解决。
摇椅的声音在小院里回荡,宣宁摇了两下,终于发现不对,慢慢停了下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旁边,排骨一脸难以置信,王长青感动地泪花都出来了:“宣丫头,铁那么贵,可不敢用来做农具。地里那些活干了一辈子了,用不上那么好的东西。”
宣宁茫然了一会,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逃难路上,铁锅只有五个,其他人家都是陶锅石锅,她当时还以为没来得及,或者太沉了实在带不走,原来是买不起吗?
可是,不用铁农具的话,开荒简直是用人命在填啊。
地里村民勒出的血痕历历在目,宣宁一咬牙:“没事,我来想办法!”
第15章、第15章
宣宁做好了决定,就开始认真思考铁农具的来源。
有了下午那一出,宣宁也终于想起来,她在现代习惯了各种金属制品合金制品,但在这里,铁还代表着武器,代表着武力值。甚至她准备给村民们做的铁锨锄头,以后的镰刀,拿着去打仗好像也很合适。
宣宁要的是大批量各种功能的农具,这么一来,他们得先找到合适的矿源,然后拥有一批属于自己的铁匠,再然后才有达成目标的可能。
宣宁:“……”
这也太难了吧?
等她牙齿掉光了,能吃到用铁锄头做出来的粮食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叹了口气,从存在超市的钱袋里拿出一笔钱,准备明天交给王长青他们,先挑紧要的做几个。
至于剩下的……
宣宁两眼放空,把注意力转到了超市里。
如果有第二个人能进入超市,一定会惊讶到合不上下巴。
超市存包的小柜子和入口之间的空地上铺满了a4纸,上面一笔一画,是县城的地形图。哪里是居住区,哪里原本是集市,哪条街巷住了几个人,几男几女老少各多少,有什么特长,全部都记在上面。
这是宣宁根据排骨他们带回来的消息画的图,排骨等人虽然不知道图的存在,但也察觉到宣宁有意搜集信息,每次出门都跟人多聊几句,试图多套点话。
除了地上的图,角落里还有个本子,宣宁把它取出来,借着烛光翻开,里面赫然是县城里权贵人家的情况。
那些丫鬟并不知道,随口说的几句话都被排骨记了下来,然后一一讲给宣宁听。宣宁一边根据这些信息调整售卖的货物和价格,一边几次修改,梳理出县城里的势力表和关系网。
县城附近是有铁矿的。
铁矿的一应事务由知县夫人的娘家哥哥——徐成辉负责。
徐府里的丫鬟已经被超市里各种饰品俘虏了,哪个不在头上带个花头绳,说话都没底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府里的主子们也差丫鬟买过几次,宣宁特意留出来几种,和丫鬟们带的区分开,然后使劲抬价格,抬十倍对方压根不理,五十倍往上才会看一眼。
宣宁:“……”
大把的银钱摆在面前,她迅速屈服,善解人意地把价钱又多滚了好几滚,保证让vip用户们享受到绝对不一样的服务。
这些大主顾里,后院那位大小姐逢出新必买,每种款式都要,不戴也要买一份。其次是后起之秀周姨娘,眼光最好,但总是犹犹豫豫,挑三拣四,目的只有一个:讲价。
宣宁的手指在两个人名上来回移动,最后点在了“周姨娘”三个字上。
有钱人的心理她不太理解,容易碰壁。
但是同为穷人,她还是比较懂的。
一句“后续新品全都可以免费选一款”,周姨娘绝对能帮忙吹吹枕边风,让那位徐老爷见他们一面。
宣宁想的没错,没过几天,徐府就传来话,说徐老爷要在午睡后和他们聊聊,让去个说话顶事的。
徐府。
徐成辉坐在太师椅上,略略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不卑不亢,礼仪周全,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声好人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成辉心里也暗暗称奇,不过二十来岁,和他谈起诗词歌赋毫不逊色,骑马游乐也有所涉猎,更绝的是,说起朝中政策也颇有见解,让他都有醍醐灌顶之感。显然是深思熟虑过,或者有人掰碎了讲给他听。再想想昨天周姨娘拿出来的东西,徐成辉就是一阵牙疼。
这是哪方势力把继承人都派出来了?
还要来他们这儿买铁,张口就是个吓死人的数。
买铁!
这是又要打仗了吗?
徐成辉喝了口茶,压下叹气的的冲动。
他妹妹是知县大人的填房,他才能压其他家族一头,在县城里耀武扬威。
县城要是易主,谁知道哪家能踩着人头爬上去,他们一家又会是什么下场!
可是,身处乱世,没有哪个势力敢说自己一直屹立不倒,徐成辉也知道那个知县妹夫的能耐,快被底下架空了都不知道,全靠他在背后撑着,还洋洋得意觉得自己一呼百应。虽然投机取巧打了一场胜仗,但那也是因为对方实在太差,但凡碰上个硬茬子,知县就得换人当。
所以,哪怕徐成辉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当他发现来人背后似乎站着一个蓄谋已久的大势力的时候,为了两头押注保住家族,他只能笑呵呵地看了座,上了茶,还把称呼换了好几次。
想起刚进门时他把人放在花厅晾了快两个时辰,连口水都没有,徐成辉的胡子颤了颤,努力扯动嘴角,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了几分:“贤侄要买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我想做些保温杯,还有一些别的物件。”
保温杯。
徐成辉听到这三个字,再一次想起了周姨娘那个银亮亮的小杯子。
杯子很小,放满水两口就喝完了,上面还有个细密的网阻隔茶叶。稀奇的是,他亲眼看着周姨娘往里倒了一杯热水,拧上盖子,等第二天他爬起来的时候,杯子里的水居然还是温热的。
这事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尽管知道周姨娘不敢骗自己,但徐成辉还是重新倒了一杯水,拧好放在砚台边,整整一上午都没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中午的时候喝了一口。
然后他就被烫了嘴唇。
那保温杯他也让人看过,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总之那么轻,不会是铁。
可人家非说主材料是铁,掺了点别的东西,还说需要铁中精华,所以要大量采购,选出最好的用。
徐成辉摸索着茶杯杯沿,斟酌道:“贤侄所说的保温杯我也见过,确实是件珍品,不过……”我帮了你们这么大忙,总不能连个旗号都不亮,就这么不明不白着吧?
江大并不知道徐成辉太能脑补,把自己吓出了个好歹,他口齿清晰地摆出条件:“我们愿意献上三分干股,与徐府共享富贵。另外,我们还需要在城外的一块地,就近烧制打造。”
看徐成辉脸色有些勉强,江大想起宣宁的预备方案,补充道:“如果府上对保温杯不甚满意,我们还有其他货物,随时可以送上府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成辉:“!!!”
可以了,不用再说了,他已经听懂了。
要么共享富贵,要么随时上门。
乱世之中,三两句话就要招来灭门之灾啊。
徐成辉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笑得比哭还难看:“贤侄客气,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派人给你们送铁矿石来,我在城外正好有个庄子,还有几亩地,不嫌弃的话,一起送与贤侄吧!”
江大和徐成辉互相敷衍着寒暄几句,告辞离开。
等徐府消失在视线里,江大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一脸沉思。
宣宁写的什么什么发展方略都太拗口了,是很有道理,可他都还没研究明白,自然没法对着徐成辉说。还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商品名,他是一个都没记住,只好模模糊糊地说了句随时送来,让对方自己去看。
不过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
念头在江大脑海里待了几秒,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就被压在了最底下。
江大在和徐成辉鸡同鸭讲的时候,宣宁也在忙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排骨早就不是手底下只有八个人一个小萝卜头的排骨了,卖的东西越来越多,排骨手底下的人慢慢不够用了,开始吸纳其他片区的成员。
再后来,见排骨卖得多赚得多,各个片区的乞丐头子也动了心思,准备分一碗羹。
他们动用自己手中的力量,查来查去,只知道排骨最近找了个大靠山,其他的没查出个所以然,反而把自己人搭进去了几个。再加上排骨有意扩大范围,盛情相邀,有了台阶下,几个人也就乐呵呵地投奔了排骨。
宣宁于是有了一张不太牢靠但遍布县城的情报网,虽然这股力量还很弱小,而且还见不得光,但就像蜘蛛的蛛网一样,若隐若现地藏在县城底下,城里稍大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被她注意到。
听起来很吓人,但县城里头也没多大事,八卦听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却不多。
宣宁现在调动这份力量,也只是有个非常朴素的需求。
她要开店了,她需要宣传。
“以后要在店里卖头绳吗?”排骨年纪轻轻,突然发现自己即将面临下岗再就业。
“不,”宣宁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他的猜想:“现在敢出来逛街都是富贵人家,其他地方还得你们去跑,店里只卖比较贵的那些。”
比如用来当买铁借口的保温杯,再比如她给夫人小姐们准备的洗发水沐浴露,势必会大受欢迎的卫生纸,以及其他很多方便生活且售价昂贵的小东西。
为了这次开店,宣宁列了长长的单子,删删减减准备了很久,终于定下了第一批货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此以外,她还买了一些速溶饮料算作店铺特色,只有消费足够多的会员来店里,才能享受到喝特色饮品的待遇。只有为店铺销售额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人,才能获得店铺的馈赠,能带一些回去喝。
这种高端的饮料,在超市里售价一块五一包,俗名速溶奶茶粉。
不过……咳,毕竟这里没有嘛。独一无二的东西,价格翻个几万倍,别人要买还不给卖,还好像也……
好像还是个奸商。
宣宁打开窗户,给自己冲了杯奶茶,嗅着甜香欣赏屋外的好天气。
一片落叶被风吹进窗户里,宣宁把它抓在手里,忍不住想,希望秋天长一些,再长一些,不然气温降下来,难民们可就要难过了。
第16章、第16章
一场秋雨一场凉,可宣宁万万没想到,她先等来的不是冬雪,而是秋汛。
第一场雨下来的时候,宣宁轻轻松松拿出一笔钱,从成衣铺定了一批衣服,一些给王家村送回去,和粮食油一起成为村里的热门兑换商品。一些留在手里,和城里的居民交换。
除此以外,她还定了很多棉花,掌柜的说存货不够,再三拍胸脯,说用最快的速度给她送过来。
第二场雨降落,空气有些潮湿,宣宁有点担心各种物品的存储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第三场雨连绵不绝,下了七天还有继续的趋势,甚至下得越来越大,县城里所有人都慌了。
城墙下守门的士兵伸长脖子看着远方,城里,孙平安磨完簪子准备歇一会,起身的动作一停,侧耳细听。等了一会,发现是天上的闷雷在响,顿时放下了心。
宣宁一行人则被大雨困在了王家村里。
王家村虽然在群山中间,但所处地势也高,雨水落下来,很快就顺着向下流走了。水漫过了脚踝,村长让把粮食放在炕上,一群人站在屋里往外舀水,忙活了大半夜。
当晚,累坏了的村民刚睡了没一会,只听见“轰隆”一声响,众人被惊醒,孩子们被吓得哭嚎起来,大人一边哄孩子,一边给自己顺气。
大家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村长拿着宣宁给的唯一一个手电筒,带人出去走了一趟。
“他大伯,什么东西倒了那么大动静?”
“山倒了,山垮了,雨水把山石都冲下来了,吓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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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宁也醒了,在小屋里坐立不安地等消息,闻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了另一个词。
泥石流!
王家村在山间,虽然不至于被水淹了,但被泥石流淹没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村长这话一说,大家都不敢睡了,瞪大眼睛等天亮。
村长也愁。当初为了避兵祸,他们选了一个山里的位置,可现在这么大雨,山就是危险的根源,想出去也得爬好几座山,谁知道哪座山爬着爬着就垮了,还不如他们现在待的地方安全。
这么想着,村长把人都叫出来,把仓库里的东西堆在一起,大家挤了挤,都挤进了仓库里。
仓库在村子一角,是王家村的重中之重,哪个孩子敢跑过去玩,屁股能被打得肿起老高,晚上都得趴着睡。
仓库门前一直有专人看守,不过村长现在把人集中在这里,是因为建仓库的时候大家都花了大力气,仓库是整个村子最结实的建筑。而且离几座山都远,当时想着万一有贼人从山上过来能多点时间布防,不至于一下子就被人攻到了紧要的地方。
不过抢东西的贼人没等到,泥石流面前,这些都是一条条避险理由。
仓库外,大颗大颗的雨滴打在屋顶上地面上,仿佛一声声擂鼓敲在了人们心头。
仓库里,村民们蜷缩在一起,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声闷雷都能引起几声尖叫。所有人的神经都绷成了一根弦,稍有风吹草动就要跳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孩子们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几个人来疯,看村子里的人都挤在一起,开始调皮捣蛋,上蹿下跳,试图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小屁股被紧张兮兮的爹妈爷奶四只大手使了狠劲揍,孩子喊得声音都哑了,给本就暴躁的气氛又添了一把火。
村长喊了几次,终于让大家都安静下来,然后赶紧找了几个经历过的老人,回忆当时的事情,传授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说一说万一遇到了哪里更安全,该如何逃命。
泥石流的危机悬在头顶,这些都是很有可能用到的保命知识,每个人都听得很认真。偶尔闷雷响起,有一两个字的声音被盖过了没有听清,众人急得抓耳挠腮,要问过然后再三确认才能放下心来,仿佛少两个字到时候就会少一条命。
就这么挨到了天亮,雨慢慢小了,淅淅沥沥下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天还是阴阴沉沉的,看上去随时都会再下一场雨。
村民们也终于能从仓库里走出来,伸伸胳膊抬抬腿,好好放松放松蜷缩了一晚上的筋骨,也看见了泥石流的情况。
满是树木的山上像被剃刀剃了头一样,露出一条宽宽的棕色痕迹。泥土顺着这条痕迹冲下来,把山上的一切都倒卷在里面。等滑下了山,更是冲出去很远。
山脚下刚开垦好的农田被冲了,根本看不见田地的影子。还有一户勤快的人家准备建房子,地基打好了,一间屋子的雏形也有了,正等着封顶,房子被埋在泥土下面,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家的女儿木木愣愣地看着原本是房子的地方,嘴唇哆嗦了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半晌,终于说出来一句:“家又没了。”
声音轻飘飘的,引得周围的人都红了眼。自然力量太过可怕,不少人单是看了一眼,略略想象当时的情况,就被自己的脑补吓得腿软倒在了地上,也不站起来,就那么跪着,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拜谢哪路神仙。
宣宁也吓了一跳,群山之间在晴天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地方,这种连绵阴雨天还待在这里,就是自寻死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出也不好出去,留也不好留下。大家暂时待在原地,每天都有一堆人朝着各种方向跪拜,乞求老天爷开开眼,给两天好脸色,让山上的泥土稍微干一点,别那么容易引发泥石流,他们也好暂时离开这里。
许是王家村运气好,天虽然一直阴着,但也有整整三天没下雨。村里人可不敢用命去赌接下来会不会又是连下几天雨,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走出去避一避。
比起来的时候各种破烂零碎都带着,但其实全卖了也换不来几文钱的情况,王家村这次带的东西体面了不少。
宣宁开店从富人那里得到这个世界的银钱,然后用银钱买了大量的铁和其他超市里没有的东西。每个村民手里都有全套的农具,板车也是每家每户都至少有了一个。
村民们平时拿着镰刀准备御敌,遇见山路不通实在绕不过去的时候,几个人拿出铁锨就开始干活,其他人歇口气的功夫,路就恢复了畅通。
除此以外,王家村最近的日子可谓富裕。老老少少每顿饭都能吃饱,甚至学着宣宁的样子每天吃三顿,惹得老人们又是天天给宣宁祈福希望好人长命百岁,又是教育那些吃三顿饭还嫌不够,攒点钱就想换油换菜甚至换糖的后辈过日子要节俭。
总之,王家村当时饿得前胸贴后背都有一把子力气,好吃好喝这么久,赶路爬山更是不在话下,年轻人爱出风头,偶尔还要比一比快慢,这么一来,赶路的速度就更快了。不过大家被泥石流吓怕了,每次都停在空旷的地方歇一歇,然后一鼓作气爬山下山,去另一个空旷一点的地方喘口气再走。
山路泥泞,崎岖难行。众人走了两天,就又下起了雨。宣宁在出发前给大家买了一次性雨衣,还买了一大堆最大号的黑色垃圾袋铺在板车上,充当防雨罩。
大家穿着雨衣,也不敢进山躲雨,趁刚下急匆匆又翻过了一座山,站在空旷的地方,靠在板车上等雨停。
尽管身上淋不湿,但就这么放任大家淋着,等雨停了就得受凉病倒一大片。村长叫人砍了几棵细高的小树,把垃圾袋重叠在一起,高高地架在树枝上,又把四面围上,硬生生造了几个帐篷出来。
这次的雨下得又大又急,好在只下了大半天就停下了,中途远处几阵轰鸣声响起。雨一停,王三柱拿着儿童望远镜爬了树,半晌,阴沉着脸,红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家也就知道了,他们辛辛苦苦建好的宿舍,他们亲手建造的家,又没了。
原本紧张而活泼的气氛沉寂下来,村民们原想着他们就出去躲一阵,几天就回来了,就像走亲戚一样,走完就回家了,尽管还有泥石流的威胁,但他们自觉有底气,一路上都很轻松。
可是亲戚家还没到,自己家就先没了,心情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年轻人不再比较力气,小孩子受大人的情绪影响,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家板车上。大家闷头赶路,沉浸在又一次失去了家园的难过中,直到走出群山,在山脚下遇到了比他们还狼狈的排骨。
排骨身上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没有了,两颊凹陷下去,身上被雨水淋湿又阴干,脸色青白,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他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跟了不少人,大部分是他手下的那些乞丐,还有一些县城里的住户。他们的情况也很不好,过分消瘦,过分虚弱,有的身上还带着不知道谁的血。潮湿的衣服带走了身上的温度,冻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像一具具行走的尸体。
排骨本来走在最前面,作为这群人的主心骨,尽管身上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还是挺直了腰背,朝宣宁说过的方向走去。
看见宣宁,排骨停在原地,大脑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摇晃了两下,看着像是要晕倒,江大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他。
宣宁也快步跑过去,抓住排骨快摔到地上的胳膊,灼人的热度从指尖传来,明显已经发高烧了。
排骨已经没有力气站着了,他有些神志不清,半闭着眼,凭感觉用力抓住宣宁的手,声音低哑:“我找到他们了。不要去县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7章、第17章
排骨说的“他们”,是那些失踪的人。
宣宁一直没断了对这些人的追查,但他们根基尚浅,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人够了,那股势力慢慢消失,不再抓人。排骨只查到失踪的人大多是从南边城门被送出去的,出城以后具体去了哪,就没人知道了。
这次洪水来袭,城里众人为了保命自顾不暇,好不容易等洪水过去,一片狼藉百废待兴,那些人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从城外一拥而入,一个个瘦骨嶙峋力气极大,神志也有些不清楚,在路上横冲直撞,没人敢拦。
城里富户在洪水中损失不大,哪知道洪水过后,一群人冲进府里见人就砍,杀红了眼。府里的人总不会站在那里等刀架在脖子上,一窝蜂地往外跑,这些人也跟着跑出府,然后就演变成了一场混乱的屠杀。
“晚上突然发大水,黑灯瞎火的,人都差点死在水里,衣裳粮食都被冲走了,好不容易水退下去了,那些人就来了。”
排骨躺在板车上,声音哑的不像话,还有些发飘,这是高烧且多日水米未进的后遗症。不仅仅是他,跟着他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情况都不怎么好。
洪水来临,水里裹挟着树枝石块桌凳等等,被冲走了,那叫九死一生。可抓住东西把自己固定在原地也算不上安全,水里的东西撞一下,只留下一片淤青都算好的,万一撞到头那就直接沉底,再也浮不上来了。
哪怕侥幸在洪水中存活,湿衣服带走身上的温度,洪水冲走家里不多的粮食。一群人吃也吃不上,喝水也只能喝被污染过的,想点个火堆取暖都难,却还要强撑着奔走逃命。能撑到现在的,无一不是正值壮年的男男女女,老人小孩都已经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排骨腿上就被撞青了一大片,被推着走了一段,等和县城拉开距离,没那么容易被里面的人发现了,这才停下来。把板车拼在一起,充当简易木床,然后采药净水喂粮食好一通忙活。
这种情况下,煎药是不可能了,江大带人采了几株药,洗干净让他们嚼了嚼咽下去。但也还有几个喝了脏水身体承受不住,上吐下泻,脸色蜡黄,都快要不省人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全起见,宣宁让人空出最好的避风处,把几个病人都集中在那里看护,和大部队隔离开,然后要求几个帮忙看护的人勤洗手。
村长很了解宣宁的小洁癖。逃难那会还没什么,刚能安顿下来,宣宁就开始展露这方面的苗头。起床要洗脸刷牙,睡觉也要洗脸刷牙,衣服见天的换,还动不动就洗头洗澡。
这些也就算了,她自己爱干净,别人也管不着。关键是她对村民的卫生也有许多要求,先是让所有人都洗了澡,还拿出几块黄黄滑滑的、看起来就不便宜的硫磺皂让洗澡用。平时也是,这也得洗手那也得洗手,喝的水不仅得是烧开的,烧开之前还有一大堆步骤,甚至特意找了几个老年人专门负责净水烧水。
村里人平白多了这么多事情要做,一个个怨声连天,村长也曾委婉地向宣宁提过醒。宣宁听完,认认真真地给村长科普了一遍讲卫生的重要性,村长被吓得不轻,那天差点把自己的手洗秃噜皮。晚上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哪痒了一下,他就觉得是小虫子在里面动,睁着眼睛生生熬到了天亮。
现在,看着几个虚脱到都站不起来的人,村长又回忆起了被小虫子支配的恐惧。
“宣丫头,这些人……”
村长战战兢兢地站在宣宁身边,觉得胳膊有些痒,他抖着手颤巍巍地拉开袖子,死死地盯着发痒的地方。
很好,皮肤没有鼓起来,更没有一只小虫子钻个洞在里面探头探脑。
村长长长地松了口气,把袖子放下去,随意挠了两下。
宣宁并不知道,她之前给村长科普寄生虫的事让对方误会了,在村长眼里,那些病人身体里流的压根不是血,而是一只只虫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村长说,她是舞蹈专业的,对医学了解相当有限,看见这些人情况这么严重,其他人刚经历过这么一场,身体也算不上健康,她第一反应就是隔离,免得有更大的麻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按照宣宁的想法,她很想让看护的人穿上一次性雨衣一次性手套,再带上口罩,可这就太明显了,会引起大家的恐慌。经历过这么一场灾难,大家情绪都不太好,一切也还不确定,如非必要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她沉默了一会,斟酌道:“天凉,试着多烧点热水喝吧。那几个人的食水用专门的碗筷,和大家先分开。”
村长也就明白了,他看了眼避风处病倒的几个人,不认识的也就算了,可偏偏还有几个去城里帮忙的王家村村民。作为村长兼族长,他不可能抛弃自己的村民。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去找人安排了。
宣宁看着不怎么有精神的人群,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她想让所有人都洗个热水澡,洗去泡在洪水里时身上沾上的脏污,洗去彻骨的湿冷,然后在干燥温暖的房间里睡一觉,睡醒以后喝杯热水吃口热饭。身体歇过来了,很多问题都会自己解决,不用花时间费功夫做别的事。
可是不行。
树木都被打湿了,一烧就是滚滚浓烟,逼得她连打火机都拿了出来,情况也没有多少改善。别说洗热水澡了,大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勉强按照宣宁的要求完成了净化的步骤,然后就送进了肚子里。
至于干燥温暖的房子,那更是别想,县城被一群已经失去理智只知道杀戮的人占据了,王家村的宿舍被埋了。他们就这么待在被雨水泡成了泥巴的路上,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临的下一场雨。
宣宁愁得直揪头发。那边,村长拿出路上挡雨时搭的“帐篷”,把避风处的病号们罩在了里面。黑色垃圾袋不透风不漏雨,收起一侧的“墙壁”让光线进去,就是最好的临时隔离处了。
村长想起来宣宁说过盐能杀菌消毒,“毒”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菌”似乎就是一种能让人生病的小虫子。他灵机一动,让在洪水里泡过的人把衣服脱了,先借村里人的穿。然后拿着盐罐子,准备在所有衣服上抹一层盐,然后再在人身上抹一层。算了算觉得盐不太够,还来问宣宁要。
宣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事情,举一反三大可不必。
把人全腌了算怎么回事!
她大体想象了一下,雨停了天晴了,大家衣服上身上都白花花往下掉盐粒的模样,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赶紧去板车上属于自己的箱子里摸了摸,悄悄从超市买了几瓶84放进去,把其中一瓶递给了村长。
村长伸手要接,却看见那个白色的瓶子又收了回去。
宣宁一脸严肃:“这个不能用在人身上,盐也不行!泡泡衣服,往地上洒一些,生病的人旁边多洒一点就好了,不能喝,不能接触到人的身体,千万别弄到眼睛里。”
“好好好。”村长担惊受怕了好半天,看见宣宁拿出解决办法,心里先松了一口气。宣宁给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哪怕是粮食也比自己种的更大颗更好吃,这是全村人的共识。
他刚要冲着梦中情瓶伸出手,指尖却再一次和瓶子擦肩而过,眼睁睁看着白瓶子被收了回去。
宣宁再一次叮嘱:“这个东西不能直接用,得先放在水里再用。比如你家那个木盆,放满水,再放半瓶盖的消毒水就可以了,千万别多放。”
“行行行。”村长心说疫病可是大事,这种时候东西可不能省,省着省着人命就没了,弄不好半个村都得搭进去。他刚要伸手去拿,瓶子再一次被收回去了。
脾气再好的人被耍了几次也要生气了,何况村长心里正装着全村人的安危。他怒气冲冲地抬起头,却看见宣宁一脸严肃,升腾的怒火自动消散,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下意识竖起耳朵,认真听对方说话。
“村长伯伯,”宣宁的声音压的极低:“我悄悄告诉你,这是‘以毒攻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毒?
村长敬畏地看了白瓶子一眼,下意识收回了准备去拿的手。
“那那那……”那你还不快放下?
宣宁接着忽悠:“所以啊,千万别接触到人的身体,别喝,也别放太多了。”
“那就不能用了啊!”村长一脸着急:“这还不一定是疫病呢,你先自己放个‘毒’出来,这这这……”
宣宁:“……”
完了,劲使大了,把人吓过头了怎么办?
她有些心塞地举例子:“你看,山里那么多毒蘑菇,人从它身边经过也不会有事,放心放心。”
“可是……”
“用它!”宣宁把消毒液的瓶子一把塞进了村长手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村长猝不及防,吓得眉毛都飞起来了,活像抱了个定时炸-弹,一路无比小心地踩着小碎步走了。
东西终于给出去了,宣宁松了口气,只觉得头顶的乌云都清秀了几分。她把目光投向超市,准备再找点能用的东西。
第18章、第18章
穿越前,宣宁觉得超市包罗万象,无论缺什么东西,跑一趟超市都能解决。甚至除了想买的,结账的时候还会多出不少东西。
穿越后,宣宁看着满当当的零食货架,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一个好好的超市,摆那么多油炸膨化零食干什么?薯片还分好几个牌子好几个口味,怎么就不能省下空间,在超市里开个小药店?
中药西药疫苗都来点,退烧屁股针也得有,地下室可以开个建材店,再来个农业用品店,各种种子化肥农药不嫌多,还有书店钢铁厂医院……
宣宁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从白日梦中醒过来,看着眼前泥泞的土路叹了口气,继续搜寻能用的东西。
超市虽然不卖药,但是有些中药也常出现在大家的饭桌茶杯里,而且干制以后效果更好,宣宁也买了一些。
除此以外,她还买了几个体温计,想到84消毒液不能接触到人的身体。为了看护人员的安全,又买了酒精消毒凝胶。
对了,酒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精神一震,在货架上快速翻找,找出了几块固体酒精。
浅浅的蓝色在此时显得分外梦幻,这几块小东西宣宁平时看都不看,见别人用都会留几分心,怕出什么事。可在这里,固体酒精就代表了宝贵的热水和热饭。大雨刚过,气温湿冷,能喝口热水暖暖身子,不少人就能缓口气,身体状况也能好转不少。
终于找到了一点能用的东西,宣宁顿时觉得心里的大石头一松,全身都轻快了许多。她看了看自己的小箱子,估摸着容量大小,偷偷摸摸地买了一些固体酒精放进去,然后再一块一块捡出来抱在怀里。想了想,还买了一小瓶高度白酒和一卷一次性擦脸巾,去找正想办法给大家治病的江大。
江大之前一直负责村里年轻人的训练,后来见排骨他们出去做生意总被欺负,也教过他们几个招式防身。当了那么久的教官,宣宁都快忘了,他一开始其实是以大夫的身份进王家村的。现在这么多人生病,江大重新回到的自己的位置上救死扶伤,指点别人采药救人。
但是,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对现在的江大同样适用。纵有万般本事,可连煎药都做不到,药材也只能采到什么用什么,治疗效果很差。
宣宁走到隔离屋前,就看见江大不嫌病人满身脏污,认认真真地看过对方的眼睛和舌苔,然后皱眉思索半晌,去屋角拿来几株药材洗净,放在从村民那里借来的蒜舀子里,耐着性子一点点研磨。
屋里除了病人就只有他,黑色垃圾袋不透光,不知道谁给他搬来了两块大石头充当桌凳,他就坐在矮一些的石头上,大长腿不舒服地蜷缩着,手上的动作井井有条,半点不见急躁。光照亮了他半边身子,剩下半边和病人一起隐没在黑暗里。
而光与暗的分界线,就是他手里的“药杵”。
宣宁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目光跟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下移动,就连因快步赶来而有些急促的呼吸都平缓了许多。
看了一会,她终于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刚要抬腿往里走,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阻止了她。
“站住,”有节奏的研磨声中,江大垂眼看着手里的药材,声音徐缓而坚定:“别进来,放在门口,告诉我该怎么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初见的时候,这个人也喊了一声“站住”,提醒她旁边有陷阱,让她赶紧离开。浑然不顾自己被捕兽夹锁在了树下,即将面临伤口化脓或者别的什么死法。
这次也是,他当然知道这些人的病可能会传染,村长不会瞒着他,找理由洒消毒水的事骗得过其他人骗不过他,可他依然选择了留在隔离屋,甚至把大多数人都赶走了,只留了几个病人家属帮忙——那几个病人已经昏过去了,江大自己实在顾不过来。
不然的话,宣宁有理由怀疑,这个男人会赶走其他的所有人,自己留在这里。
一瞬间,宣宁情绪翻涌,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好像有点酸酸胀胀的,还有点暖暖的。再看江大,觉得那张本来就很好看的脸似乎更有魅力了。
这可能就是英雄光环吧。
宣宁若有所思地想,脚下毫不犹豫,一步跨进了隔离屋。
江大手上的动作一顿,猛地抬眼看向宣宁。黑沉沉的眸子里仿佛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嘴唇紧抿,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震怒。
那一眼带着些威严和杀气,宣宁被锐利的视线吓了一跳,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下意识把刚刚迈出的脚步收回来,还往后退了一步。
生气了。
宣宁一下子接收到了对方的情绪。
她还从来没有见江大有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更没见过对方发这么大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和自己一步之遥的隔离屋门口,想起刚才自己居然因为被看了一眼就脊背发凉甚至后退,宣宁下意识微微昂起头,毫不退缩地对上江大的眼睛。
江大也回过神,看了眼宣宁刚踏进来半步的脚印,估算了下脚印和门口的距离,快绷断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不少。他有意缓和气氛:“你找到药了?”
“没有,”提到这个,宣宁有些泄气,看了眼隔离屋中还昏迷不醒的几个人,问:“他们情况还好吗?”
江大成功转移了话题,松了口气,答道:“还是老样子,烧退不下去,人醒不过来,别的都白搭。那你带的是做什么用的?”
说话间,江大从充当矮凳的石头上站起身,走到隔离屋门口和宣宁说话。
门口被人堵住了进不去,宣宁也知道江大的好意,避过了这个话题,专心给他介绍抱着的东西:“你看这个,这叫消毒凝胶,照顾完病人,要去忙自己的事情之前,就按一下在手上抹一抹。还有这个白酒。”
宣宁拿出一个瓷瓶装着的高度白酒,又把手里去了包装袋的一次性擦脸巾递给江大:“一半酒一小半水掺在一起,打湿这个白色的洗脸巾,然后给他们擦一擦。”
宣宁把自己记得的要点跟江大说清楚,拍了拍手里的固体酒精:“这个可以生火,大家有热水喝了。”
每一种都是没见过的东西,不过江大也习惯了面前这个女孩的不同寻常,认真记住每一种东西的用法,把东西接了过来,就准备回去。
宣宁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买了一次性口罩,提前把透明的塑料包装袋拆开,看江大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不方便,干脆略略垫脚,帮江大把口罩带好。
江大看着越靠越近的宣宁,连呼吸都暂停了,耳边的热度一触即离,转到山根处,两根圆润的手指在鼻子两端轻轻压了压,然后拉着罩在嘴上的布料轻轻一拽,在下巴上轻轻划了一下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大过了一会才反应过了对方做了什么,始作俑者并没有察觉出他的不自在,自顾自地松了口气:“这叫口罩,对大多数传染病的预防有奇效,你快去把其他看护人员叫过来,让他们也带上。早带早安全。”
江大得庆幸,此时他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不至于让宣宁看见他同手同脚走路的样子。机械性地放下东西,让看护们去门口,看宣宁又拿出不少口罩,看着他跟大家讲解佩戴的注意事项,只觉得脑子都是糊的,全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直到宣宁转身离去,他才低下头,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刷”的一下红了脸。
队伍暂时停下来修养,村长一次次以各种理由洒消毒水,并且费尽心思让大家远离隔离屋。宣宁也一次次从超市往外搬东西,甚至还叫“商队”来了一次,撒谎说他们不放心自己,洪水过后就带着物资在到处找她。
宣宁趁机把所有要用的东西都买了很多,平时更是狠抓细节,生怕哪个环节出纰漏,连累所有人都殒命。
老天爷也很给面子,连续几天都是晴天,泥泞的地面慢慢变得干硬,温度也在回升,木头虽然还是浓烟滚滚,但好歹能生火了。就在所有的一切都看似在好转的时候,又有人上吐下泻高烧不退,突然倒下了。
这个人也是从城里出来的,隔离屋的其中一个病人是他亲爹。一家人一起逃命,路上自然走得很近。
这个人原本没什么毛病,泡了几个时辰的水又穿着湿衣服走了那么久都没事,顶多有点感冒,身体可以说是非常硬朗。可就在所有人都能喝热水吃热饭的时候,他突然倒下了。
同一天,这个人的爹脱水昏迷许久,宣宁天天给他配糖盐水都没用,也终于走到了生命的重点。
是疫病!
会死人的疫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用村长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一时间人人自危,明明只是在山脚下的空地上,各家各户还是隔开了相当的距离,尤其是家里出过病人的那几户,被驱赶到了队伍外面,远远地搭了个小屋居住。
第19章、第19章
仗着山脚下一片荒野,地方大,每家每户离得都比较远,过道得有三四十米,看其他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有不懂事的孩子刚走出自家活动范围,附近邻居们的目光瞬间汇聚在他身上,不错眼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等那孩子犹犹豫豫地往某个方向迈出一步,旁边的那户人家就像看见野兽靠近,脸一下子就白了,连骂带喊让赶紧把孩子拽回去。脾气不好的直接拿树枝去戳,孩子家人看见了又是一场争吵。
疫病看不见摸不着,却能不声不响地带走人的性命。像一张黑色的大网,把所有人都罩在里面,不知道下一个被勒死的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所有人的情绪都绷得紧紧的,稍有情况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短短半天时间,类似的冲突已经发生了好几场,人人躁动不安,曾经的同伴瞬间变成了避之不及的灾祸。
宣宁先让村长把大家分开,遗憾的是,效果并不怎么好。大家闲的没事干,一个两个全忙着盯邻居去了,被人盯着自然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体验,然后就会触发一场“你瞅啥瞅你咋地”的冲突。
得把各自的视线隔开。
想法很好,但困难也不少。临时建房子显然不可行,宣宁手里没有建材,用村里的方法得建到猴年马月去。方便快捷的板房也搭不起来,宣宁只好发挥想象力,在超市里寻找合适的替代品。
她试图把超市里的高度刚刚好的货架带出来,可惜失败了。怀着微妙的心情,宣宁在附近找了个树多平坦的地方,以树干为支架,以窗帘床单等来自超市的布料为墙壁,最外面缝一层黑色垃圾袋做防水层,简单的临时住所就搭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上往下看,一个个黑色的小方块歪歪扭扭地排列在半山坡上。乍一看有些压抑,仿佛是什么反派组织的牢笼。但如果多看几眼,就能看见黑色下偶尔露出的花布,红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整个画面都变得荒诞起来。
宣宁站在小屋旁边,并没有觉得漫山遍野的黑色有什么不对。黑色垃圾袋能防水,可也不透气,所有小房子都留了一面没有固定,用来通风和采光。而塑料袋又是缝在外侧的,所以从宣宁的角度看去,各家各户色彩斑驳。
这面墙是素雅的方格,另一面墙可能就是画着卡通鱼的蓝色,天花板是青草和各种颜色的小花。这家主人正摸着好不容易抢到的大红色屋门跟孩子嘚瑟,大朵牡丹印在布料正中间,栩栩如生。
宣宁:“……”
她用力闭了闭眼,把脸转向另一侧,觉得眼睛被晃得有那么一点疼。
搭建临时住所的时候,每间屋子间隔足有三十米左右,在山坡上整整绕了两圈。宣宁又以“布料袋子都只有那么宽,不好延长”为理由,把几代同堂的大家庭暂时分开,分在了临近的小房子里,还把房门开在了各个方向,尽可能防止对面或者邻里间传染。
宣宁也不知道这次疫病的传染方式是什么,只好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做一遍。
尽量互相隔离是第一步,定时消毒是第二步。
84消毒液成箱被运来,很快洒在每一个小屋的地面和周围。消毒凝胶也在每家每户门口放了一瓶,要求大家每次接触到外面的东西就擦擦手。
宣宁努力回忆着记忆中那个大国的应对方式,她没有那么多资源,更没有那么多有能力有责任心的人前仆后继,只是尽可能地去模仿,堵住任何一丝可能的漏洞。
各自做饭是不可能了,宣宁找来了一些王家村的村民充当“志愿者”。这些人和隔离屋的看护们装备相同,穿着一次性纯色的雨衣,带着一次性手套和口罩,内里的衣服也有好几件,时不时泡84洗一洗,本来染色就不怎么牢靠,这下是一点颜色都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另外,为了安全,他们的住处和村民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每人有一间单独的小屋子,负责固定的一小片人家。
他们平时负责做饭送饭,偶尔宣宁还会让他们送些别的东西。她给各家都发了小一些的彩色垃圾袋,每个片区使用不同颜色的袋子,垃圾也由相应的志愿者带走,集中到稍远处焚烧。
焚烧塑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气味刺鼻,对人体和环境也都有损害。但这些垃圾袋全露天堆着也不行,宣宁也不知道这种病毒的体外存活时间是多久,万一被哪个山里的虫子老鼠带回来了或者带到哪个人群里了……
宣宁打了个寒颤,一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好好保护环境多种树,一边冷酷无情地吩咐负责焚烧的人注意点千万烧干净,以及别引起山火。
她对火焰的灭菌作用深信不疑,劝说家属过后,那位离世病人的遗体也被带到远处焚烧,用过的东西能烧则烧,实在舍不得就扔进消毒液里,然后暂时放在一边不去使用,缺的东西宣宁给补了一些,剩下的只能先将就一下。
这户人家和村民离得有些远,宣宁也想让他们都住单间,但一位亲人离世,另一位已经染病,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他们情绪都很悲观,甚至已经濒临崩溃,无论如何都要住在一起。
宣宁没有勉强,毕竟她也只是做了所有能做的,到底有没有用,能不能降低影响甚至阻断传播,谁也不知道。何况心理因素也是很重要的,宣宁都怀疑如果自己执意把他们分开,原本能自己挺过去的都要生病了,得不偿失。
那家人情绪崩溃不好劝,隔离屋人心惶惶,各个感觉自己命悬一线,正是最听话的时候。宣宁把整个旧隔离屋全烧了,病人看护的衣服也烧了,全换了新的,然后一个个都住进了小隔间。
忙活了一通,宣宁又把视线放在了大家的饮食上。
民以食为天,饮食均衡营养丰富的人,免疫力也会比缺衣少食的人强不少。每天有鸡腿有牛奶是不可能的,宣宁每天从超市挑出最便宜的肉类,切成肉丝和白菜、鸡蛋、花生油一起炖进疙瘩汤里,病号的饭要更好一些。宣宁还买了一次性纸杯,隔天给孩子和一定年纪的老人一小口牛奶。
至于有些人乳糖不耐受,误以为得病被送去隔离,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各种事情才刚刚开始,所有人都要等宣宁安排,遇到了事情也要来找她解决。除此以外,还有很多想象中很好但实行起来有问题的方案,也要重新思考重新安排。
宣宁忙的脚打后脑勺,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等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一切都走上正轨,两天都过去了,今天的太阳也已经落山了,天色慢慢暗下来。宣宁接过专门给她留的饭,终于能坐下来歇一歇了。
屁股刚接触到地面,几天都没闲下来的腿脚就是一阵酸痛。宣宁毫无形象地歪靠在树上,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饭。
两天下来,她最累的其实不是腿,而是喉咙和脑子,尤其是大脑,每时每刻都在飞速转动,可头顶还有把名叫“疫病”的刀悬着,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紧张和不安。
她是忙了几天,准确来说,是“忙乱”。很多事情其实可以分下去,让别人帮忙,但她还是事必亲躬,每一件都仔细盯着做了。因为她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人一闲下来就容易想多,以前看过的电影新闻里所有可怕的画面都会重新浮现,让她忍不住一遍遍猜想这次的疫病会造成什么后果。
是“死者众”,“死者过半”,还是“十有八九”?
宣宁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把不好的东西都晃出去。耳边听到有说话声,宣宁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抬眼看去。
村长坐在自家小屋门前,脸朝右,和对面的村民隔空喊话,牛皮一个比一个吹得响。
村长媳妇坐在另一侧,正和左边的大儿媳莲香聊天,声音爽利尖细,顺利压过了村长那边。村长抱怨了两句,被自家媳妇一通挤兑,嗓门高没遮挡,各家各户都听得清楚,于是村长又被一圈人家哄笑打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宣宁:“……”
宣宁:“…………”
笑声中,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不是,大哥大姐大叔大婶们,你们怎么聊得这么高兴?这心放的是不是太早了点?这两天可是每天都有人被送进隔离屋啊。
村长一直注意着宣宁的方向,天还没黑,他也就看见了宣宁有些茫然的表情。再想想对方这几天做的事情,村长心中了然:“宣丫头,别那么紧张,不就是疫病吗,这有啥。”
宣宁:“……”
之前一听说可能是疫病,脸全白了的是谁来着?眉毛胡子急得揪掉好几根的是谁来着?
能不能摸摸自己的良心再说话!
“就是,”村长媳妇接话道:“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谁没经历过几场疫病。运气差一点,村里要是有人得上了,全村人都完了。也没人来救,就光派些兵围住村子,不让人出去,是死是活全靠命。”
这种阵仗,这么事无巨细的安排,谁经历过?她这心里一直暖烘烘的,原本是怕死,现在是怕死了白瞎了这孩子的一片善心。
“说得对,这么好的饭,过年也不一定能吃上,要是皇帝老儿当时对我这么好,城破了我死也要让他先逃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三柱想想村里的房子路上吃的苦,心里又是一阵阵来气,手上发力,狠狠地拽断一根草叶:“呸!”
几个县城里出来的人闻言点了点头,他们跟着排骨出来,本来只是不知道往哪里走,结伴逃个命。
现在嘛,谁让他们走,就是跟他们过不去。死也要死赖在这!
第20章、第20章
宣宁并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又多了一大群人追随,意识到自己的心态有问题后,她认认真真把手上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各自找了个负责人把活计分下去,专注于隔离屋那边的情况。
超市里有个卖书的地方,但主要是儿童读物和古典名著,还有少部分的心灵鸡汤和养生类的书籍,并不包括医学类著作。
还没确定是传染病的时候,宣宁就把所有看上去有用的书都买了一遍,然后挨个翻目录,但没能从中找到可用的方子。倒是知道了什么食材性寒什么食材养胃等等,这几天的饮食也多有参考,但对于治疗方案就毫无帮助了。
江大也在找方法,他记得几个治疗疫病的方子,但手里没有可用的药材,单单是背药方也不能治病。负责采药的人把附近都转了个遍,找到了一小部分有用的,但还有更多的药材找不到。看着昔日的同伴越来越虚弱,一个个急得团团转,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见草就拔,试图瞎猫碰死耗子的地步。
短短几天,又有三十多个人进了隔离屋,第一批病倒的人得不到良好的治疗,纵使宣宁和江大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挽留住他们的性命。
“真的不用进城找药吗?”宣宁隔了一段距离,坐在隔离屋外,看着两具尸体连着生前用过的东西被带出去焚烧,家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因为手还没消过毒,连眼泪都不敢擦。
“不用,洪水都能淹到房顶,药柜也肯定被泡了,那些人不及时处理,一直闷在柜子里,吃了不仅不能治病,说不定还能要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大坐在隔离屋门口,手上是一张不知道从哪撕下来的穴位图,身边有一盒缝衣针,还有艾灸拔罐泡脚桶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宣宁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大有一声令下立刻派人送来的架势。
江大在宣宁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
宣宁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她在超市里翻了一遍又一遍,各种有用的没用的都买了一大堆。支出已经达到了一个她算不过来的金额,如果不是在县城里的经历,她甚至连隔离用的东西都买不起,更别说后续的大笔支出。
想起昨晚梦回洪水前,她开开心心包下了几个药店,拍着口袋让人把所有药材都装进去,超市都装不下了她还在努力往里塞。
忙活得正高兴,宣宁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一问才知道又有人离开了,家里人哭得几乎昏厥,其他人只能喊话让他们节哀,连靠近都不敢。
梦境与现实的对比太过强烈,宣宁醒来之后就没再睡着,睁眼到天亮,在超市里买了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一大早就给江大送了过来。
买的时候发泄的意味更多一些,送过来的路上,宣宁心里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些期待。
然后又被毫不留情地打回原地。
希望与失望之间落差大的让人绝望,宣宁接连被打击,甚至有了躺平等疫病自己过去的心态。
隔离措施确实有效,随着时间流逝,送来隔离的人越来越少。而且得病的大多是出城时和病人距离过近,或者家里出了病人,再或者干脆就是看护人员,自我防护不到位被传染。大多数全家健健康康,半点没有被传染的迹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疫病传染得到了有效的抑制,与之相对的是居高不下的死亡率。最先发病的病人挣扎了许久,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相继离去了。这几天正是死亡人数快速增长的时候,每一天都有好几场哭嚎,听得让人心酸。
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宣宁把脸埋在膝盖中间,垂头丧气地想。
她试过了所有能试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没有办法了。
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格外明显。哭了太久,那人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从开始的哭天抢地到现在的泣不成声,隔离屋里不少人感同身受,跟着哭了起来。
集体的情绪最能感染人。宣宁的心情也跟着坠落低谷,甚至已经给隔离屋的病人们提前宣判了死刑。
反正活不了了,吃点好吃的吧,如果人真有下辈子,记得投胎到富贵人家,别连口肉都吃不起,什么好吃的都没尝过。还要记得去个太平盛世,天灾人祸都不要,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宣宁抽了抽鼻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开始在零食区扫荡。
薯片,奶茶,酸奶,火腿……
凡是宣宁看着眼熟的,她全都拿了一份,然后送到收银台结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收银台小电脑上的表单越来越长,宣宁的心情也越来越平静。她打完最后一袋酸奶,确认付款。
付款成功,屏幕上却又弹出来一行金色的大字。
“您已在本超市消费超过十万元,恭喜您升级为初级会员,在本超市购物将享受九九折优惠。”
“尊敬的初级会员:您是本店唯一一位会员,感谢您对我们的大力支持。本店营业额达标,即将升级,周边店铺建设中,您的意见将是我们升级的方向,请谨慎选择。”
宣宁愣住了。
脑子已经不会转了,她把这两句话反反复复念了三遍,又呆滞了半晌,这才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升级!
周边店铺!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怀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避过“随机”,准备点击“选择”按钮。
足足确认了三次,宣宁才敢点下去。小屏幕上光芒一闪,蓝底白字的表格变得模糊,一个小圆圈在屏幕中间转动,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正在搜索超市周边常见店铺”。
宣宁激动地瞪大眼睛,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注意着收银台的小屏幕,心里不停地祈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药店!药店!
医院!医院!
诊所!诊所!
仿佛在回应宣宁的想法,屏幕中间的小圆圈停顿了一下,随后消失了。表格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熟悉的炸鸡店,白胡子老爷爷印在招牌上,笑得慈祥极了。
紧张到满头是汗的宣宁:“……”
超市旁边开什么炸鸡店啊,你们这样是不会有前途的!
右下角有个代表下一页的箭头,宣宁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下,然后看见了一道金拱门。
宣宁毫不停顿,面无表情地点了下一个。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依次见到了红帽子,绿底白小鸟……等等等等各种有名没名的炸鸡店。
等点了无数次,看的眼睛都要花了的时候,眼前的画面突然一变,变成了一家名气很大的蓝白色奶茶店。
宣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奶茶的品种似乎更多一些,她就这么一直点,点到明早太阳升起,她有机会看见下一个分类吗?
好在,超市没有这么丧心病狂,宣宁左戳右点上拉下滑,终于找到了目录页。略过一大堆快餐甜点,宣宁点击最后一项“其他”,耐下性子挑选起来。
服装店,土特产店,旅行社……一个个店铺照片从眼前划过,宣宁手一顿,看着小屏幕上店铺招牌的名字。
“京都同x堂”。
宣宁轻声念了一遍,找了太久,一时有些茫然。
是药店吗?
照片里,古典与现代兼容的装修风格,红色的柜台里是一盒盒成品药物,后面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实木中药柜隐约可见。
是药店!
她终于找到药店了!大家有救了!
宣宁狠狠地点下“确定”,白色的小圆圈再次出现,慢悠悠转了几圈,金色的字再次出现:“周边建设完成,请查看。”
“尊敬的初级会员:您的剩余积分为:357积分,一个月后若仍未达到初级会员最低积分线十万,您将失去初级会员头衔,请理性消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次升级要求为:一百万积分。”
宣宁草草扫了一眼,顾不上小屏幕里的提示,到处找药店所在的位置。
原地转了两圈,她就看见了药店,其中一扇门和超市互通,从收银台往外走几步就能看见。药店里也没有任何生命存在,只有摆满了货架的药物,和一个超市同款的收银台。
宣宁看了眼货架上的标牌,顾不上仔细看使用说明,每种都拿了两三盒。想起江大一直想找但没找到的药,她又直奔中药柜,用旁边的包药纸,每种分别包了几包,赶紧到收银台结了账。
这家药铺和超市一样,也有配送小哥可以帮忙配送。当蓝色衣服再次出现的时候,没有人有多余的想法——来了这么多次,什么都带了就是没有药,大家已经接受了这个商队弄不到药的事实。
大家都很淡定,只有宣宁迅速站了起来,蹭蹭蹭几步就跑到了配送小哥面前。
看见的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伸长了脖子看着宣宁的方向。
难道……
配送小哥照旧拿出单子让宣宁签收,然后从背着的袋子里拿出了几个奇奇怪怪的方盒子,还有几个包得乱七八糟的中药包。
那……那该不会是……
正在擦消毒凝胶的看护不动了,正在流泪悲痛欲绝的人不动了,正闭着眼等死的病人瞪大了眼睛,头不自觉地抬起,离开了枕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几笔签完名,挥着手里的中药包,笑得阳光灿烂,小白牙都露了出来:“是药!我们有药了!”
第21章、第21章
是……药?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反而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
宣宁兴高采烈地忙碌着,努力把配送小哥送来的各种药物都拿在手里。中药包抱在怀里,两只手试图去拿更多的药,可她这次买的实在太多了,拿到了这个,那个就掉在了地上,捡起了地上的,另一个就拿不了了。
手忙脚乱了一会,宣宁终于发现不对劲——不知道大家脑补了什么,除了第一次,之后每次“商队”送东西来,村里人总是慢一步,像是留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等“商队”走了,他们才快步走过来,按宣宁的吩咐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搬回去。
但这一次,“商队”都走得没影了,地上东西摞了一堆,还是没人过来帮忙。
宣宁有些奇怪地转过头,就看见一个个像长颈鹿一样,伸着头直勾勾看着她手里的药包。有几个身子倾斜得厉害,感觉都快要摔倒了,脚底下就是一动不动。
宣宁有些迟疑:“……不来帮忙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个身体倾斜得最厉害的人回过神来,差点摔倒,踉跄几步,冲到了地上散落的药堆旁。他先是愣了一会,随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抖着手捧起一个中药包,高高地举过头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滚落,砸在地上的黄土中。
“是药,”男人声音沙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我们有药了!我们有药了!”
凝固的人群终于反应过来,一窝蜂地冲了过去,拿起地上救命的药,一会哭一会笑,疯疯癫癫地跟旁边的人说话,对方也在不停地说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内容风马牛不相及,只是拼命宣泄着积攒了太多的情绪。
等大家慢慢平静下来,又赶紧把东西送到隔离屋前。中药自然有江大来安排,负责熬药的人捧着来之不易的药材小心翼翼地走了,准备按要求把几种药方上的药都熬出来。
江大自己则打开了一个奇怪的方盒子,里面塞满了一个小袋子,两边还有奇怪的锯齿,里面略有些鼓,像是装了东西。
江大拿起一个晃了晃,听见“沙沙”的声音,像是一些小颗粒被装在里面,但他没找到开口。
手感有些像宣宁所说的“垃圾袋”,但是更硬一些。江大想起那些轻薄防水的袋子底部的封口,若有所思地放下,拿起另一个扁扁的中药包。
不像其他中药包,当初包药的人似乎生怕药材不够用,塞得几乎要把包装撑开。这个中药包薄的像是没有盛东西。江大放在手心里慢慢打开,露出里面几十粒白色的小圆片,外表光滑,上面还刻了看不懂的图样,看起来像宣宁之前给孩子们发过一次的奶片,只是小了不止一圈。
这是……糖?
江大嗅了嗅,药片没有任何味道。刮下一点粉末放在舌尖,奇怪的味道和极致的苦在口腔弥漫,让他连表情都差点维持不住。
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宣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也是药。”宣宁指着江大手里的西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把药材提前配好,晒干研磨之后做成的,像药丸一样。”
自从遇到洪水,宣宁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谎,反正已经多到了她自己记不住的地步。为此,她还专门买了个本子,每次编完都分门别类地记好,省的下次露馅。
……虽然,为了大家不会因为淋雨生病,宣宁在拿出垃圾袋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的马甲岌岌可危,处在一种要掉不掉的状态。
但好在,塑料实在太过先进,哪怕这个时代的工业原地起飞极速发展,少说也得一两百年以后才能到生产塑料这一步。所以,只要她编的理由逻辑能自洽,说谎的时候表情足够笃定,就能圆过去。
但是,这种谎还是很费脑子的,能少一个是一个。宣宁把塑铝药片板收起来,只把药片留下,又把说明书上的适用病症和用法用量给江大念了一遍,让他选出合适的,给病人们服用。
疫病也分很多种,江大能判断出病人的身体大致是哪里出了问题,也知道各种药材分别有什么功效。但具体用哪种药效果好,哪种药反而会加重病情,哪种药见效更快一点,即使在医学发达的现代都是未知的。他们也只好先挑出看起来对症的,然后一个一个地尝试,直到找出最合适的那种药物作为最终的治疗方案。
气氛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尤其是隔离屋的病人,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夜晚经常被噩梦吓醒,然后睁着眼睛后悔到天亮——毕竟这种病还会传染,一个不慎染上了,全家都会被牵累。
现在,出于对宣宁的信任,还在隔离治疗中的病人开始盲目乐观起来,一个个觉得自己一定能活下来,一定会痊愈。除了个别实在虚弱的,其他人有说有笑,互相打趣。这个说你进来的时候腿都软了,差点尿裤子,那个说他昨晚半夜哭醒太丢人。
一群人嘻嘻哈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什么传染病隔离点,而是热热闹闹的娱乐中心。
江大按照宣宁念给他的说明书,结合他对医学和病情的了解,从宣宁找来的药中选出了四种。他还知道三个成方,之前有相似的疫病时,是这些方子控制住了情况。他把病人分成几组,施以不同的治疗方案,每天记录下病人的情况,并酌情增减用量。
药是经过市场筛选的药,药方是经受过疫病考验的药方,它们都有些效果。经过简短的比较,最终选出了两种最佳方案,分别对应重症和轻症患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此以外,药店的消毒用品更加齐全,大家都放心了不少。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药送来的第二天,有位病人身体实在支撑不住,遗憾地离开了。除此以外,隔离屋所有病人病情都在好转。疫病的传染也控制住了,送来隔离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减少到零。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觉得天也蓝了人也舒坦了,尽管出于安全考虑,仍被局限在一丁点大的小房子里,但大家脸上都带了笑意,原本沉闷的山坡又有了笑声。
当第一个痊愈的人从隔离屋走出来的时候,大家站在自己的屋门前,远远地朝山脚下起哄。
男人臊得脸都红了,跑到树后换了身衣裳,把原本的旧衣裳塞进垃圾袋系好,等明天烧垃圾的时候一起烧掉。
热心的看护们给他来了个全身消毒,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落下。
等忙完了这一切,原本欢快的气氛一滞,众人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名看护身上。
她也不扭捏,把身上捂得严严实实的装备一脱,也换了身衣服,另外一些看护帮忙消毒,然后沉默着看她和男人走进不远处的一间小屋子。
这里不是医院,谁家的病人谁家出人照顾,全家都进去了,那就轻症照顾重症,或者隔离屋的看护们一起搭把手帮忙。
这病的传染病说高不高,总之戴上宣宁给的东西,一切按要求来,哪怕天天在隔离屋照顾病人都不会被传染。所以大家除了刚开始惊慌过一阵,剩下的时候只有对亲人病情的不安,并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染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这次,则是宣宁担心病人痊愈后,是不是会复发,是不是仍然具备传染性。她实在不放心,就去隔离屋门口,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江大。
江大还没说什么,看护们先站出来,说等痊愈了自己可以去试试,毕竟都是一家人,也不能就这么把人单分出去过。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大家的注意力从隔离屋转到了隔离屋旁的小房子里。
第一天,男人女人也有些害怕,紧张到半夜都还没睡着觉。
第二天,两人早早地醒了,但没有心思做任何事,女人肚子突然疼了一下,两个人疑神疑鬼半天,哭着商量好了死后家里那点财产该怎么分。
屋外的人听到哭声,知道事情不好,也陪着掉起了眼泪。
第三天,连续两天没睡好的两人在补觉,又有两个人痊愈,离开隔离屋,和自己的亲人住进了单独的小房子里。
第四天,最早住进去的两个人闲得没事干开始聊天,刚出来的两对魂不守舍。
……
半个月后,没有新的病人出现,痊愈的没有患病,住在一起的看护没有患病,原本健康的人依然健康,也没有患病的迹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疫病,真的过去了!
一座沉重到几乎要把人压弯的大山终于从头顶挪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山坡上的人纷纷下山,久违地聚在了一起,围在隔离屋前,注视着最后一名病人痊愈,走出隔离屋。
大家一哄而上,有经验的帮忙消毒,其他人则怪叫着放了把火,看着黑色的隔离屋被火焰吞噬,一点点消失。
疫病,离开了!
正值傍晚,人们簇拥着宣宁和江大回到山上,重新忙碌起来。他们准备一起做顿大锅饭,就当是庆功宴,庆祝危险过去,他们又能自由自在地干活玩闹,不用时刻担心看不见的疫病。
终于能再一次聚在一起,大家都憋坏了,一个个天南海北地闲扯。心里高兴,嗓门也亮堂,声音此起彼伏,时不时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和晚饭的香气交缠在一起,让人分外心安。
宣宁没有参与,忙活了这么久,她也累坏了,趁着夜色渐浓大家看不清楚,伸开腿很没有形象地歪靠在树干上,懒懒散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的视线慢慢移动,从忙着切菜的大厨,到挤在灶边等吃饭的孩子,老人在角落里跪拜,感谢天神庇佑村子带走疫病。
弯弯的月牙爬上树梢,天完全黑了,宣宁看着县城的方向,用力闭了闭眼。
是她看灶台太久眼花了吗?怎么觉得县城……好像着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2章、第22章
县城里的火烧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晚上,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薄雾笼罩在黑色的废墟上,宣宁他们隔得远看不见具体情况,只觉得像是大地多了一道巨大的疤痕。
排骨叫了熟悉情况的人一起去看看,毕竟他们现在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要尽可能地掌握更多的情况。其他人仍旧待在山上,跟着江大参加过护卫队训练的人自觉站在外围,警惕着可能的危险。
没让他们等多久,排骨就又回来了,还带回了几个人。
山上的人最近没有劳作,伙食又好,如果说最开始几天还有人提心吊胆吃不下饭,后面这几天就是吃喝玩乐纯长肉。一个个脸色红润,还都横向发展了不少,越发衬得排骨他们带来的人形容凄惨,看上去像是经了一场大难。
这些人从洪水过后就没好好收拾过自己,从头到脚浑身是泥,臭的百米外还能闻到味道,脏的看不出人样子。许是昨晚没找到地方躲雨,头发被打湿成一绺一绺的,里面还混着泥沙。也不知道饿了多久,又被冻得够呛,脸色青白,颧骨突出,眼窝凹陷,比起人,他们更像水鬼。
他们被带来的时候畏畏缩缩,表情麻木,仿佛不是被叫来问话,而是走上了死刑台。一有人说话就是一个哆嗦,看上去之前被吓坏了。眼睛不老实地滴溜溜转动,试图寻找逃跑的机会。
村长挨过冻也受过饿,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赶紧叫人帮忙倒水。王三柱拿纸杯给他们倒了几杯热水,端着送过去,还没靠近,几个人大惊失色,撒腿就跑。
这几个人一路上不安分,一直想跑,排骨驾轻就熟地拦住他们。几个人见跑不了,插葱一样直直地跪在地上,拼命地嗑起了头。
“大人,这个喝不得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众人心中自然有所不满,一个个横眉怒目,脾气爆的还往前走了半步,一场冲突即将发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三柱端着水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一片狼藉的新衣服。
当初那些人急急忙忙出城逃命,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衣服上可能沾了疫病,还得焚烧处理掉,就更不够穿了。王家村的人借出去了几件,但他们衣服也有限,气温也开始降低。宣宁为了保证消毒频率和保暖需求,又买了些布料让他们裁新衣裳穿。
王三柱这一身就是他娘前几天刚做好的。上身是个黑白相间胖乎乎的动物,看着像是一头熊,下身是深绿色的,上面还印了几根竹子。他这一身可是被宣宁专门夸过的,好心送水却被误会,还弄脏了最心爱的衣服,气得都想把水泼在这些人头上。
一次性纸杯不隔热,王三柱端起杯子,盯着几个人的后脑勺运气。
正准备理论理论的村民注意到异常,把目光转向王三柱。
跪着的人发现不对,一脸惊恐地抬起头。
王三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视线中心,地上的人抬起了头,看不见发旋,他就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王三柱在对方惊慌的视线里,一抬手……
干脆利落地把杯子里的水倒进了自己肚子里。
喝完,他还瞪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瞪完再喝一杯,喝完再瞪,瞪完再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到第六杯喝完,他深吸一口气,端起第七杯水,眉毛眼睛都在使劲,终于把最后一杯也喝了进去。
喝完,打了个长长的嗝,挑衅地看了他们一眼。
宣宁:“……”
村民:“……”
跪着的人:“……”
大家沉默几秒,都有些意外。原本即将发生的冲突就这么诡异地消失了,两边的人面面相觑,只有王三柱没有注意到古怪的气氛,依然梗着脖子怒目而视。
跪着的人看看王三柱,再看看众人身后隐约可见的灶台,明亮的火焰在里面闪烁,上方还有雾气升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宣宁见状,有些哭笑不得,还是问了一句:“……你们也来一杯?”
几个人顶着众人的视线,红着脸点了点头。
误会解除,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就容易多了。村长让人帮忙做点吃的,他们则趁机询问城里的情况。
当初跟着排骨出城的多数都是排骨的人,其他人只占一小部分。这些人是想出城奔个活路,但也还有更多的人觉得缩在城里更好,躲起来就不会怎么样了,出城反而前路不明,容易遇到危险,于是关好房门装死,没有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城里的□□没有进行太久,除了一开始的猝不及防,各个府里蓄养的家仆们也都拿起了武器,和城外冲进来的人对打。
一方有狠劲没有招式,一方经常训练但畏手畏脚,军队一向驻扎在城外,洪水过后就没了踪影,在这种情况下,城外的人迅速占据了上风。
不过,等他们打完,才发现那些富户已经趁机逃跑了,暴怒的人们又是一通发泄。不知道谁找到了粮库金库的入口,财帛动人心,发泄又变成了掠夺,随后演变成了内讧。
上千人分成了好几个小团伙,各自有各自的老大,各自有各自占据的片区,偶尔为了地盘或者利益火拼,这些人的亲眷沾光过上了好日子,普通人连屋门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躲在被子里听外面的打斗声。
这种混乱的情况持续了不长时间,疫病又出现了。
城里人人自危,连打斗都顾不上了,但是几方势力占据着不同的资源,一方拥有大部分粮食,药材大头都在另一方,还有一支势力人多。
不能贴身肉搏,但敌人就在不远处,看着也碍眼,于是这些人动起了歪心思。
“他们到处散播疫病,偷偷往井水粮食里放,有时候睡一觉醒过来,巷子里就多了个死人,放着也不好,碰也不敢碰,城门也不让出……”
想起在城里的难熬的日子,每天都怀疑自己染了病,几个人抹起了眼泪。
“是药材多的那方干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对,他们说想治病就投奔他们,结果吃了药的人死得更快。”
宣宁:“……”
这都敢到处投毒,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泡了很久又一直闷在药柜里的药材……还是叫毒药更合适。
这就是传说中的又蠢又坏吗?
她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已经预料到了那一方的结局。
“本来大家都不敢出门,后来被逼急了,怎么都是个死,就跟那边打起来了。他们死之前放了把火,大半个县城都被烧了,大家都忙着灭火,我们趁乱逃出来了。”
“城里还有两方势力……”村长捻着胡子若有所思。
“军队什么时候来的?”江大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回话的人深深叹了口气:“官爷们来的时候,正是疫病最厉害那会,也是那些人闹得最厉害的时候,有人进来把值钱的东西搬走了,里面的人就没人管了。昨天还说有军爷来平叛,今天有军爷骑着马到门口看了一眼,城烧完了,人也不愿意来了。”
“哼,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村长用脚尖碾了碾地面,想起了之前受过的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是这辈子都这样,他也就不想了,把苦水都咽进肚子里,低头闭嘴带着村子好好生活,好歹能多活几天。
但是,宣宁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生活,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他,有钱有权的人并不都这样,有贵人把他们这些烂命也看得很重,会关心他们冷不冷饿不饿,出了事会用尽所有办法,保下最多的人。
宣宁从没说过她背后的势力,甚至似乎还有些隐情。大家只见过商队那几张固定的面孔,但也没人觉得商队就只是商队,就真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那些技艺高超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那些不限量供应的粮食和布料,那些方便好用的药片,预备外出行军的防水用具……桩桩件件都暗示着,那股力量蓄谋已久,准备充分,似乎早就预备着乱世,想要……
嘶,不可说,不可说。
至于家里的隐情……那些富贵人家的八卦,他大概也是听过一些的。有东西傍身才有更多说话的底气,所以这个县城,宣宁一定会拿到手。
村长成功得出结论,微笑中满是智者的光辉。目光和排骨对上,两人都是一脸了然。
宣宁并不知道,在大家眼里,她背后多了个野心勃勃但低调行事的势力,已经有一群人跃跃欲试想要追随她。
不过,村长有一点说的很对,她确实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好发展了。
南边有位野心家,北边正在打,这附近算是比较安稳的地方。
但,她没有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怕江大一直在帮忙训练,哪怕把排骨那些会些拳脚的都算上,她手里不过一两百人,就这么一点力量,显然守不住一座城。
那,她能不能趁着机会,用别的方式,把一座城握在手里呢?
第23章、第23章
有人的地方就会产生各种需求,对于刚被洪水犁过一遍,现在又正遭受疫病的县城来说,所有的需求都得不到满足,人心浮动不安。
孙远都快愁死了。
他家世世代代都是铁匠,打铁是苦是累,但好歹也是门手艺活,养活一大家子不成问题。
谁知一着不慎,得罪了军爷,稀里糊涂被人掳了去,醒来就在一个山沟沟里,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各个带着一身酸臭味,浑身只有一副骨头架子,榨不出二两油,似乎是逃难过来的难民。
等人差不多都醒了,有军爷过来过来把人都踹醒,说他们一家老小都在别的地方,要想让家人好好的,就得乖乖听话,不然就要见见血,让人知道知道规矩。
四周围了一圈凶悍的兵士,一个个手里举着锃亮的长-枪,看谁不老实就直接动手,一挥□□过去。他们这些人自然不敢有二话,像只鹌鹑一样,连抬头都不敢,生怕引起误会。
他们需要做的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半个月后,大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新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少有想当兵的乾朝人。
至少在他们之中没有。
但从出现这里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已经不归自己掌控了。
每天都是繁重的训练,做不到就会挨打。与之相反的,是每天的饭都是有人抬上来,放在中间就不管了。能抢到多少就吃多少,抢不到就不吃,但训练内容依然需要完成。
每天都有人被打死,每天都有人因为实在受不了试图逃跑,然后被同伴举报,或者逃跑失败被看守们当场击杀。
举报的人会得到一块夹着咸菜的干馍馍,他的家人也会得到一块。后者虽然没人看见,但总有军爷带点亲人贴身的东西回来。看见了东西,也就知道了家里人都过得很好,大家训练更积极,举报的也更勤快。
孙远是个铁匠,打铁很累,但也给他留下了一身的腱子肉。再加上没吃过逃难的苦,体力充沛,他总是能抢到最多的食物,也总能最快完成训练。渐渐成了其中的小头目,然后继续上升。
在某一天训练后,他一直奉承的小军官笑得意味深长,带他离开了营地。走了很远,走进了另一个山沟。
他看见了那些人的,据说“过得很好”的亲人。
年纪大的正取水做饭,看样式,就是他们平时吃的东西。再走出长长的一段,军营里,年轻的姑娘们挤在破旧的帐篷里,听见脚步声停在面前,麻木地脱起了衣服。周围的帐篷外散落着兵士的衣服,还有人刚从里面出来,肆意谈论着之前的经历。很明显,这里早就成了军妓营,他们都习惯了来这里寻欢作乐。
除此以外,还有像他这样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带他来的小军官告诉他,要不是知道他家在县城,和这里的人没有关系,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小军官说,上头给了人数,让每十天送那么一批难民来,数量不够就会从城里找人凑数。所以像他这样的人也不少,既然来了,不如安心玩玩。
那个军官还说,这些人听话得很,不听话的都死了,剩下的这些,只要稍微透露一点家人的消息,哪怕是瞎编的,她就会言听计从,怎么玩都愿意。
孙远自认不是一个好人。
每到饭点,他总是抢饭抢得最凶的一个,最好的都能被他抢走。其他人体能胆气都和他差得多,往往他狼吞虎咽吃饱了,不少人还在抢。这时候,他就会不怀好意地盯着几个总和他作对的,伸伸胳膊抬抬腿,或者干脆把对方正在吃的东西打到地上。除非对方低头归顺,不然别想吃到多少东西。
但他自认是个人,不是畜生。
他把外面的事偷偷告诉了自己手底下的人。大家生活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动不动就要打架,还有沉重的训练任务需要完成,精神早就崩溃了。
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哪怕是其中混得最好的孙远,也更愿意回到自己的铁匠铺打铁,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身边一堆人捧着供着,却活的不像个人。
新人还在被送来,老人训练出一批就送走一批,不知道去了哪。孙远觉得自己也快要被送走了,暗地里加快了自己的计划。
之前也有人想联合起来,一起离开这里。但从没有人成功过,他们往往倒在了同伴手上。
孙远也遇到了一样的问题,哪怕再小心,把事情说得再详细,他甚至为了多去几次,越发巴结那名小军官,然后带回一点布料,或者某人是如何在欺辱中惨死的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总有人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依然想尽办法去举报。
孙远是不幸的,但他又是幸运的。
当兵士把他们围住,准备逐个击杀的时候,洪水来了。
洪水过后,他带着身边所有可以收拢的人,又带他们去家眷们待的地方救了些人,往县城的方向走。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他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好不容易进了县城,发现权贵死的死逃的逃,城里已经全乱了。他急着去找自己的家人,找完才发现,县城里的金银粮食都被人占了,曾经跟随过他,现在又走投无路的人带着亲眷回来,等着他拿个主意。
孙远:“……”
凑活过吧,他能怎么办?
孙远随便找了个暂时没人占的地方,把人安排进了暂时没人住的房子里,这些人和原本住在这里的一些人,就都成了他的人。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城里偏偏又遭了瘟疫。他刚头疼了没两天,新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把这么多张嘴喂饱??
城里疫病横生,他是想带着大家抢下一座城门逃出去的,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足够的粮食,不然洪水刚走,外头也没什么能吃的,一群人跑出城,不过是换个地方饿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派了几个探子,死死盯着几个粮食多的地方,准备挑一个动手。
手下来报,陈黑子那边城门口进来了什么人,看模样像是排骨。
“排骨?”孙远一边默默咽下口水,一边反思大家是不是最近饿坏了。毕竟人长这样,排骨长那样,什么人也不能长得像根排骨啊。
他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人叫起来:“排骨啊,我当初还从他那儿买过高粱呢。”
“我给我儿子买的冰糖都化在洪水里了,不知道旁边灌了几口水的尝没尝到甜味。”
“我攒了一个月的钱,刚给家里定了块肥膘,还没给我送过来呢洪水就来了,不知道还认不认账。”
“你去问问他,说不定能行,排骨做生意那是出了名的不缺斤少两也不送东西,他手里只要有,就肯定能给你送过来。”
孙远很快弄清了排骨的身份。
原本是个乞丐,吃过最好的东西是排骨骨头,最大的愿望是吃一根完好肉多的排骨。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后来不知道搭上了什么人,想要什么都能给送过来,价钱还很合适。
“可是,屠户家都没肉了,粮铺都被泡了,他还能做买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可是排骨啊。手底下那么多没见过的好东西,还有那么多人,城里一乱就逃出去了。要不是还有买卖,他回来干什么?”
是啊,孙远也有些疑惑,他回来干什么?
这种疑惑持续了不久,陈黑子的人恭恭敬敬送了几个生人过来,打头的那个长得普普通通,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看上去就是个明白事的,尽管年岁还不大,但也让人忍不住认真对待。
“你就是排骨?”
“孙老哥,早就听说老哥一身是劲,见了面才知道什么叫好汉。”
人都爱听好话,孙远本来就爱自夸力气,现在被排骨这么一捧,原本的警惕排外去了大半,脸色也柔和了几分。
排骨察言观色,笑嘻嘻地行了个礼,“小弟之前在城里做生意,还有笔账没结清。东家常说,生意人以诚为本。这不,刚拿到东西就赶紧来送了。”
孙远问过城里之前的情况,也知道排骨他们的生意是怎么一回事,闻言顿时有些愕然。
洪水刚过,别说城里,这一大片都没有富裕的。
朝廷还在的时候,多少能给那么一丁点的救济粮。现在京城都给人占了,这些受灾的地方只能自己撑着。没看见之前军队就来了那么几个人,逛了一圈意思意思就走了吗?富户求上门又怎么样,大家顾自己都顾不过来呢,谁有空管这些有的没的,不然他也不敢带着人明目张胆地做土霸王。
不过,这个人刚刚说什么?来送订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哪来的东西?
排骨像是没看见孙远怀疑的眼神,自顾自掏出一本大演草,冲着昨天刚写上去的字迹,有模有样地念道:“孙大力,猪肥膘二两。老哥,是你家之前订的,快来掂量掂量,这块够不够你要的数啊?”
孙远没有说话,看着一指厚白花花的猪肥膘,狠狠地咽下了口水。
第24章、第24章
孙远终于知道,?陈黑子为什么愿意放人进来,还特意派出人手保护,让这一行人在城里乱逛。
他闻着自家院子里传出来的猪油味,?油花炸裂的声音格外动听。他依靠在墙上,看着排骨顺着薄薄的账本念名字,?念一行就有一个人从包袱里拿出东西,?有的是粮食,?有的是冰糖,?有的是布料,?还有一些人当初订了头绳玩具。
那些包袱就像连接了一个不知名的宝库,吃的,喝的,?用的,玩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只需要把手轻轻伸进包袱,?就能拿出各种各样让人眼红的好东西。
孙远看着一样样形形色色的东西被拿走,?那些人背上还有一些包袱没有拆开,像是要给其他地方送去。他死死盯着那些鼓囊囊的包袱,呼吸渐渐粗重,腰背不自觉弯曲,准备随时暴起,?把对方手里的东西都抢过来。
“当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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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远没看清那是什么,但他听出来了——那是铁器。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孙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重新观察了一遍这些人背的包袱。
鼓囊囊的,?放了不少东西。
重点是每个包袱都差不多长,像是被里面的什么东西撑开了。
是兵器!
孙远联想到刚才的声音,轻而易举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深吸一口气,让差点被猪油糊住的大脑冷静了一些,强迫自己思考。
统一的制式兵器……
洪水刚过也能轻巧给出的粮食肥肉……
干干净净的衣裳鞋子,脸色红润,
还有……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怕疫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排骨兄弟,”有人拿着给孩子订的风车,想挤出个讨好的笑,努力了半天,却笑得比哭得还难看:“你看,这……孩子都被洪水带走了,媳妇肚子里倒是还有一个,不过也快饿死了。这风车实在没人玩,你发发善心,能不能……能不能换成粮食啊?”
排骨的表情严肃了一些,他叹了口气,低着头没有说话。
像是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瞬不瞬地看着排骨。
排骨心里默算着时间,等觉得差不多了,有些人已经目露绝望的时候,这才又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大家的困难,不过大家也体谅体谅我,好不容易来一趟,生意没做成又回去了……”
“兄弟能来就是救命了,哪能让兄弟你自己担责任啊,”说话的人生怕事情不成,哀求道:“我只要一半,剩下的一半算给兄弟赔不是的。”
“哪里话,”排骨急忙摆手,“我回去说说,扣是肯定会扣一点的,那也不至于要一半那么多。”
那人松了口气,孙远也松了口气。
太好说话往往意味着对方有所图谋,这样也好。
订了货还没收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人手里没粮,兜里没钱,两手空空看着别人家欢天喜地,忙活着准备去做饭。
有人吞了吞口水,摸着空荡荡的肚子,厚着脸皮想赊账:“排骨兄弟,你看这……这一大家子断粮两天了,都快饿死了,你看你侄女侄子瘦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人把孩子扒拉到身前,试图博取同情:“大人没事,饿几天就是了,孩子不能不吃东西啊,你就发发善心,施舍点粮食,等灾过去了我一定还!”
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给了这家,另一家给不给?这是给一点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排骨心里吐槽,面上却是一脸为难:“粮食价贵,再说我手里也没多少,你就算说破嘴皮子,我也没法给你变出来那么多粮食啊。”
“兄弟,我们都快饿死了,有一点就能救命。”
“这……诸位要真是走投无路,我这倒有个挣粮食吃的法子。”
“快说快说。”众人竖起耳朵,把排骨围了个严严实实,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排骨也不着急,等他们围好了,周围一片安静的时候才开口。吐字清晰,确保每个人都可以听清楚:“东家在城外有个庄子,被这洪水给毁了,准备重新建起来。围墙房子是一件事,地也得有人种,几位要是干得好,说不定能留下,有一块自己的地。”
“哦对了,那里原本还有个小铁匠铺,活挺杂的。不管干什么吧,东家一向仁善,只要肯卖力气,总能给口饭吃。”
无论是什么身份,家里有没有钱,土地在大家心里,拥有着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的价值。
钱可以花,东西实在不行也能当。卖地基本上代表一整个家庭走投无路,只好用未来换取现在的安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排骨的话刚一出口,最动心的不是原先城里的住户,而是那些难民。
他们原本大多是农民,对田地有着非一般的情感。在被掳走饱受折磨之后,发现还有机会回到自己最熟悉的田间地头,一个个迸发出来了极高的热情。
他们漂泊太久,也吃了太久的苦了,田地对他们而言,就好像是熟悉的家园,平静的避风港。单是想想自己在田间干活的时候,内心就由衷升起一股安全感。
城里原先的住户都不是农民,他们或是手工业者,或是小商小贩,平时虽然苦,但也比整天种地盖房子轻快。但土地是所有人的心头好,何况现在没有生意可做。老本行干不了,卖点力气却既能得地又能得到粮食,让全家老小活下去,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孙远几乎立刻感受到了大家期待的目光,他原本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现在也知道是不去不行了。他靠着之前的名气威望才当了这群人的头,可如果他执意和所有人背道而驰,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被这些人抛下,说不定还会踩两脚。
这是个很简单的计谋。
孙远冷静地评价。
但是财帛动人心啊。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一个样式相同的包袱,如果排骨他们换一个理由,他就有机会把人直接扔出去,或者干脆打死,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也不会知道他们曾经有这么一个机会。
哦,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不是说要交货,他也不会这么没有警惕心,让人跟他在外面谈,更不会有一大堆人围着,竖着耳朵,把排骨说的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孙远轻轻叹了口气,身边的人都在欢喜窥见了一条生路,没人在意他的情绪波动。
他看着陈黑子的人站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恨得咬牙,面上却道:“排骨兄弟真是善心,不知道陈黑子那边去的人多不多?”
陈黑子手里粮食最多,手下人可没那么好忽悠。
“还好,他那里病人多,我们庄子里有大夫,我来的时候,他们那边已经有人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城了。”
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出城试一试的。不过保险起见——主要是孙远他们想起之前的事心里害怕——最开始只有一部分年轻力壮的出去谋生计。
孙远把事情跟他爹孙大力说清楚,又细细吩咐了下边几个领头的留守,还暗中吩咐后边几个小尾巴跟着,万一看他们走的方向和排骨说的不一样,或者远远看见他们被人围住带走了,就回来报信,叫人把他们救出来。
一切都安排好了,孙远想了想,没想起有什么疏漏,这才带人出城。
孙远这边的城门塌了不好走,带人走的是徐黑子那边的门。两边都靠着城墙收着城门过活,没想到排骨往里走了一圈,又带了不少人出来。三方在门口碰面,然后排骨他们打头,往庄子的方向走。
孙远和徐黑子四目相对,眼神一个比一个凶狠。出门走了一段,他们看见了一群人。制式衣服,制式武器,各个人高马大,面向各个方向站着,两两对齐,目不斜视,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规整。排骨跟领头的打了声招呼,对方点点头,脸色严肃,目光犀利,让人不敢多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衣服挺漂亮的,板板正正,显得人也精神。
不过人远比他以为的要少。
孙远这么想着,歪心思又动了起来,却看见打头的人喊了声号子,所有人整齐一致地同时向后转身,随后笔直站好。
孙远确信,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自己连呼吸都停住了。
不,不只是他,一群人出行,本来都在聊天说话,非常吵闹,刚才的时候所有声音都停止了,就连鸟都不叫,天地间只有那些人脚步落地的声音。
这还不算完,领头的人又喊了一声,几个人一起抬起手臂,朝着不同的位置跑去。手臂摆动幅度一致,步伐频率一致,像被尺子量出来的一样,腰背挺直,整齐划一。
第一个跑到自己位置上的人没有停下,而是原地做着跑步的动作,直到所有人都跑到了自己的位置,大家又都整齐划一地放下手臂,脚跟在地上碰撞,发出干脆利落的一声。
众人张着嘴,已经看呆了。
又一声新的号令发出,前面几个人迈着统一的步伐,见水坑不避,见石头不让,昂首挺胸,一路向前。
“他们在前边开路,走吧,诸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远压根没听见排骨的声音,满心满眼只有前边那几个人。
他又看了一眼众人的队形,默默在脑子里找到了对应的阵型。
是之前偷听过的,军中的一种阵型,行进中能更好的保证队伍的安全。
所以,刚才等他们的时候队形不一样,那是停止时的阵型?
等排骨第二次催促,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孙远也合上自己有些酸痛的下巴,安安静静地跟着排骨往前走。
随着人群开始移动,留在原地的人分成三队,一队跟在人群后面,两队分别待在人群两边,队员和队员之间拉开了很大的距离,对周围好奇的眼神安之若素,只是姿势标准地往前走。
精兵。
孙远毫不犹豫地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再看看自己旁边这个小青年,哪怕隔了很远,依然和最前边的人保持了一样的步子。一起伸左腿,一起伸右腿,要不是脸不一样,还以为是同一个人。
精兵中的精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远很快推翻自己的结论,低下头老老实实走路,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的花花肠子。
被认定为“精兵中的精兵”的王三柱心里其实很慌。
他是护卫队的一员,平时就经常练步伐练队形
不知道有什么用,总之宣宁说了一次,从此这些就成了每天必练的内容。
这次要来接人,哦,按照宣宁的说法是“给个下马威,震震那些不老实的人”,他们这些人就又被拉出来充门面。
这几天他们把同样的动作练了无数次,从天黑到天亮,晚上睡觉他脑子里也是“左右左”。淘汰了一部分人,留下了他们这些人,又重新做了衣裳找了武器,让他们一次次“排练”。
宣宁还嫌不够,居然把大家都拉出来,让他们在中间走了好几遍,还把这称之为“必不可少的彩排”。
王三柱内心是崩溃的,大家也都反对,但是被无情地镇压了。
那天,王三柱永远记得那天,太阳出奇的热,把他的脸都晒得红彤彤热乎乎的。他站在队列里,他娘的声音尖利高昂,轻易压下了其他窃窃私语:“三儿,三儿,娘在这呢。你看,三子在第二排。”
那一刹那,王三柱清晰地察觉到无数双眼睛定在了自己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脸好像更红了,因为他听见他妹妹桃花笑道:“你看我哥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一样。”
王三柱:“……”
他有心喊一声“求求你们闭嘴吧”,奈何队伍里规矩大过天,没有允许说话,他就只能闭嘴。江大在一次次训练中一次次加强这个概念,他只敢越发的目不斜视,假装自己听不见。
但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耳朵这么好使。
都是一个村的,多数都沾点亲带点故,各家看完了自家小子,又开始点评别人家的。
大姑,二婶,三叔,堂哥……
那天,王三柱顺拐了。
不过不要紧,顺拐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好几个人当场表演了平地摔,引起人群一阵哄笑,笑得那几个人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经过噩梦般的“彩排”之后,今天的王三柱走得格外轻松。
不就是看两眼吗?都是不认识的人,一直盯着看又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就是八卦两句恰好被他听见了吗?那又怎么样?又不是当着全村人八卦,护卫队也没全听见。
不就是……嗯?有小姑娘悄悄讨论他是不是有媳妇了?
王三柱一晃神,踩到了小石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紧了紧手里的兵器,稳住步子若无其事地接着往前走。却被旁边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一阵善意的笑声不约而同地响起,大家开始八卦他是听见了什么才走神的。
王三柱:“……”
庄子到底还有多远?
走个路为什么这么难?
庄子其实也没多远。
虽然王三柱可能不这么觉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但总之,孙远面前是一段平整过的土地,踏上去比土路要硬,泛着灰白色,路上偶尔有道长长的缝隙,小到只有蚂蚁才能爬进去。
缝隙完整地横向贯穿整条道路,干脆利落的线条,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划上的。
这是……石板?
念头刚一出现,孙远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哪有这么平整却不光滑的石板啊。每块都大得吓人,这得死多少人才能从山上背下来啊。
“排骨兄弟,这是什么?”
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听,排骨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不甚在意:“哦,是水泥,听说要把泥放在水里,让最有力气的汉子捶打,整整七天七夜不能停歇,还要保持一定的节奏,这样才能得到那么一小块水泥。”
“哦,竟然是这样。”孙远想象着无数赤膊好汉卖力挥锤,动作一致捶打的场面,自己就先打了个激灵。
这么长的一条路,背后得有多少人啊?
这么一个势力要把他们强留下来,城里那些人真能把他们救回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远越想越害怕,看向护卫队队员的眼神也就越发敬畏。排骨偷偷瞥了一眼,也放下了心。
水泥是怎么做的,他只是看了几眼,没看完全程。
但他清楚宣宁的意图,也知道能负责水泥制作的都是最稳妥的人,宣宁似乎没有公开方法的意思。他同样清楚两边刚刚接触,正是要亮一亮刀锋,好让对方听话的时候,自然要怎么夸大怎么来。
比如现在,孙远不复刚见面时天老大他老二的桀骜不驯,乖得像只满身肌肉的小鹌鹑。
这就很好。
排骨自认事情办得很好,安心猜想今天晚饭吃什么,而孙远他们的惊讶才刚刚开始。
他穿着满是湿泥的草鞋,走在宽阔平整的道路上。路很好走,没有坑没有水,好到让他看着身后一串泥脚印,颇有些不自在。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一大片农田率先映入眼帘,原本的作物在里头东倒西歪,眼看是救不回来了。
旁边不少人唉声叹气,真心实意地替这块地的农人惋惜。孙远却顾不上这么多,而是眯起眼睛,努力看清地里的情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条条小路交错在田地之间,把地划分成四四方方的一块,每块地都差不多大,偶尔在地头插一面小旗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这里的主人似乎很喜欢规整……
这么想着,孙远一抬头,一道只比县城城墙矮一点的灰白色墙体矗立在眼前,阻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墙体和路面材质相同,平整地像刀片一样,但厚度却足有一人宽,能让所有来进攻的敌军绝望。
孙远在护卫队的带领下走到墙下,被亲人背过来或者推过来的病人被带去了另一个方向,孙远他们被要求站在原地消毒。
众人有些不安和骚动,不过看消毒是从护卫队开始,对方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这才安安分分配合。
孙远一边等消毒,一边抬头仰望着墙体上方穿着同款制服的人。对方拿着另一种武器,胳膊上还系了一截红布。但同样身姿挺拔,目光炯炯。哪怕只是无聊的站岗任务,对方依然非常认真,目光直视着前方,身边有蚊虫环绕也一动不动,有着他在之前的官兵身上从没见过的精气神。
那个小军官说过的百战之师,也不过如此吧。
孙远满心感慨地进去了,眼前又是一个同材质的大方盒子。盒子前面还有几个小洞,几个大方洞,洞里垂下来一块块不同颜色的布,像是充作门帘窗帘。
果然,带他们来的护卫队停了下来,整队集合,又步伐一致地跑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远等人默默目送他们离开,又有几个人朝他们走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没走近就把他们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其中一个女人对排骨抱怨道:“我这儿活这么多,衣服都快做不过来了,怎么女人这么少?”
“大娘,您先凑合凑合,下次,下次一定多带些人来给你们分忧。”
女人“哼”了一声不说话了,站在一边看人,有个裤脚上还有泥的男人看了一会,咳了两声,问:“有种地的老把势没有?”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站出来。
他又问了一遍,发现大家都不动,解释道:“会不同的手艺,就要住在不同的屋子里,吃不同的饭,干不同的活。有的话,去那个深绿色门帘的屋子里,等我去安排活,干完了吃饭。”
有几个人动了动,见别人不动就又不动了。
刚才说话的大娘见状,口齿伶俐地把什么人住什么屋子都说了一遍,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才拖拖拉拉地往屋子里走。
孙远是个铁匠。
但来的人里,只有他和他弟弟两个人是铁匠。
孙远不想和大家分开,觉得不太安全,于是拉着弟弟孙福走进了浅绿色门帘。进到这间房子的,都是想种地但不太会种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里有几条长长的炕,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了,正想找个话题聊聊天,门帘一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拿了几个奇奇怪怪的小东西,一会敲了一敲这个,说这是“起床铃”,一会晃一晃那个,说那是“吃饭铃”,还有什么“集合哨”等等等等,一大堆尖锐刺耳的声音轮流展示了一遍,这才开始说正事。
“你们分成四组,每组自己推选一个组长,明天开始,按小组合作、学习、劳动,有事找组长,组长来找我。”
孙远试探道:“那我们今天……”
“今天太晚了,吃顿饭休息休息,明天再开始吧,”说话的人显然没把百多人的一顿饭放在心上,“今天晚饭得晚点吃,灶上忙着给病人熬药呢,等一等吧。”
这话一说,孙远才意识到,外面正飘来一阵阵药香味。几个人趴在窗口,贪婪地嗅着这难得的味道,男人没什么表情,自己走了出去,不一会,隔壁就传来了同样尖锐的声音。
“是药啊。”
“是药,药铺里就是这个味。”
“你说,他们的药管用吗?”
“管用吧,你看他们的人都不害怕,刚刚进门还洒了什么消毒水,估计洒完就解毒了。还有那个什么胶,黏糊糊的一股酒味,我舔了舔也不像酒,还有点苦。”
“小心把你舌头也粘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嘻嘻哈哈聊着天,一阵清脆的铃声突然想起,大家愣了很久,才有人问:“这是不是那什么‘吃饭铃’?”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大家一窝蜂地走出屋子,迎面就是浓厚的米香,还有肉味。孙远眼馋地看着一锅锅肉粥和一筐筐饼子被送到护卫队那边,按照要求别别扭扭排好队,先洗手,再吃饭,吃完还要刷碗。毛病一大堆,问题是哪条做不到下次就没饭吃,孙远也只好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敷衍着把所有要求完成。
唯一让他能有所安慰的,是面前一大碗不算稀的粥。比不上他平时在家的伙食,但已经很不错了,起码对身边的难民来说就像过年一样。每人四勺,他带的碗不小,一次也只能装下一勺半。米香粥稠,没有半点陈米的烂味,甚至很少有人吃到沙子,就连家境最好的孙远也说不出二话。
吃完饭,在硬邦邦的炕床上挤着睡了一觉,第二天,孙远等人被尖锐的起床铃叫醒,再次洗手吃饭喝稀粥,看着不远处的护卫队就着饼子吃咸菜。等吃完饭,众人来到了一块插着小黄旗的地里。
他们也领到了今天的任务——把坏在地里的农作物都□□,扔到指定的地方,防止影响下一次播种。等处理好这个,还要拔草翻地播种施肥,桩桩件件都是活,都在等着他们干。
孙远拔出一根杂草,放在脚边,视线却黏在正在训练的护卫队身上。
“大哥,你怎么天天看人训练?”
他白了自己这个蠢弟弟一眼:“你不也天天看?”
半个多月过去了,他们的房门前换上了厚帘子,亲人也陆陆续续接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天,也足够让孙远弄明白护卫队的训练内容,还有待遇。
训练任务并不难,看着也不是特别累,他们有单独的澡堂食堂宿舍,每天至少一顿肉粥,顿顿饼子咸菜吃到饱。他见过灶台上的人给护卫队炒咸菜,居然还放了油。
隔两天有顿肉菜,每次训练最出色的队伍或个人还能得到另外的奖赏,每人都有制服换洗。
除此以外,他们居然,竟然,还有工钱可拿。
农庄里有个小商铺,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吃的喝的用的玩的,据说比排骨原本卖的东西还要丰富。
不像他们包吃包住,其他人是领工钱,然后去小商铺里买自己喜欢的回去做。
不过工钱也有限,天天吃肉的人,他就见过这么一小撮。
“哥,”孙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说悄悄话一样,先左右看了看,然后靠在他耳边说:“我想去试试那个护卫队。”
“嗯,”孙远没有反对,“咱俩一起去,也有个照应。”
“过去十天,护卫队人数翻了个倍,有意向入队的人越来越多,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咱们还往护卫队里招新吗?再招的话,队里大部分都不是我们的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招,”宣宁毫不犹豫,“在保护农庄这件事情上,不分什么‘我们’、‘他们’,他们的亲眷在这里,以后他们的土地、他们的家都会在这里。我们只要把物资掌握在手里,现阶段不会有人敢闹幺蛾子,等这批作物成熟,他们就都是自己人了。”
“嗯。”护卫队长在本子上画了几笔,宣宁微微侧目,发现是一堆看不懂的鬼画符,队长在其中一行鬼画符后面打了个“x”,画完才察觉到她的视线,红着脸急忙按着本子往旁边躲。
“……”
宣宁默默坐直了身子。
表面上沉着冷静的护卫队长,居然板着脸在画火柴人和小花……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偏偏,对方没有开小差,确实是在认认真真地做笔记,只是因为不会写字,迫不得已用了图画的方式。
这就让人很绝望了。
排骨接话道:“附近的县城没什么动静,粮铺囤粮,想要哄抬高价,也没人管,城里城外都走投无路,已经有人预备逃荒,去探听消息的人又顺手带回来了几十个。”
排骨手下的人曾经遍布整个县城,现在城没了,人也分成几部分,一部分依然留在农庄,负责注意农庄这批人的动向。还有一部分伪装成各种身份的人,去附近县城探听消息,方便宣宁随时调整策略。
宣宁没有在意话里的内容,反而试图伸长脖子去看排骨本子上的内容。奈何排骨一向聪明,早就合上了本子,坦坦荡荡地亮出封面给宣宁看。
宣宁……宣宁不用看也明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从她每次都随身带个本子翻一翻,防止自己漏了哪项,自认手里有点活计的人都来找她要了个本子,开会的时候也带着写写画画。
……主要是画画。
这里的文字和读音和繁体字很像,她跟着江大学了几天,早已摆脱了文盲的身份,现在看桌上一个个端坐在桌上,一本正经地鬼画符,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咳咳,我觉得,”宣宁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是不是该兼顾一下教育问题了?”
为了尽可能保住大家的面子,宣宁拐了个弯,准备先解决孩子们的问题,然后顺嘴提一句大人的事情。
“教育?”
江大眼前一亮,其他人却是一脸茫然。
“……比如说,上学?”
宣宁脑子里想的是扫盲,但真正的扫盲班是在中午下午休息时,有空就认几个字,没空就算了。第一所学校的学生其实都在十三四岁左右。
没办法,她手下的人会越来越多,她现在急需更多的管理人才,不需要多么优秀,只要能写会算懂得基本人际关系就行,未来可能需要更多的技术人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无论如何,她得先度过现在。现在这些人就是赶鸭子上架,人员再得不到补充,农庄里要乱成一锅粥了。
教材是江大编的,她主要负责说清了自己的要求。识字教材是她抄下来的《千字文》,略有删减。江大看着书名后落款的“周兴嗣”三个字,思考了很久,似乎在回忆这是哪位大儒。
他没有问,宣宁自然没有主动去解释的意思,她常常遇到需要胡编乱造的情况,为此专门找了本子记载,可也已经写满了两本,再写就真的记不住了。她正忙着考虑第一批学生的上课问题。
教室和教材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教师也可以她和江大充当,等这批教出来,他们再当小老师去带下一批。
她为了让大家更好地自学,扒拉着超市画风可爱的少儿科普书,带着几个村民摸索出了造纸术和印刷术。虽然歪歪扭扭还洇墨,但在抄书只能她和江大来做的情况下,这已经很不容易了。本以为要增加一大堆工作的宣宁看着粗糙的劣质成品书,表情比看见了一块黄金都高兴。
嗯,是小块的黄金,大份的快乐无人能比。
至于这批学生是脱产全职学习还是半工半读的问题,缺人缺疯了的宣宁一挥手,决定让大家专心读书,好好学习,还承诺毕业包分配,绝对能获得一个比不读书工资高很多的职位。
第一批成员主要来自护卫队后代,在农庄算是家庭条件比较好的一批。不过为了鼓励大家学习,不加重家庭的负担,学校里还是管了饭,学生还有专门的衣服。虽然伙食和护卫队差得远,但是能管饱,不用花家里钱,学校的饭就变成了美味佳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宣宁没有时间等他们慢慢成长,学认字算数的同时,他们就时常去各个岗位旁边观摩学习。尽管自己上学的时候很讨厌写心得体会,但宣宁热衷于让学校的学生多写写,多想想,多看看。
反正既能加深感悟体会,又能促进认字,何乐而不为呢?
大家刚刚把字认了个差不多,简单加减法也会算了,宣宁看着人越来越多的农庄,一挥手,决定让大家先实习——或者说帮忙打杂,然后再根据情况考虑直接就业还是接着学习的问题。
……这是委婉说法,接着学习就是接着在岗位上学习,准备直接接任,直接就业就是把一批实在没天分的人放回去种地。
总之,人实在太多太杂,再没有人来帮忙管理记录,宣宁的头发都要被自己薅秃了。
当宣宁正忙忙碌碌,试图从其他县城再吸收一点人过来,再把农庄打理的井井有条,将其变成一个独立的、美好的小天地时,近百里外,也正有人谈论这些县城。
“……说是洪水肆虐,疫病横生,还有乱民暴动,就连县丞都死在了里面。周围的县城受了灾自顾不暇,只好求助于将军。”
邢毅面露不耐,揉了揉太阳穴,勉强压下烦躁,问道:“他呢?”
下属的声音低了不止一点,像是怕他生气:“……朱县令正在临县,在临县,嗯……躲,躲灾。”
邢毅睁开了眼。
这是个三十几许的男人,长相普通,面容刚毅,一双眼睛如同鹰隼的利眼,让人不敢直视。脸上满是风吹日晒的痕迹。袖口间隐隐露出一道伤疤,昭示着主人遇到过的危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手底下有三千兵,在外勉强能被人称一声“将军”。
自从参军入伍,不,是从小,他那同样参军的爹和爷爷就常念叨一句话。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身为一县县令,居然能抛下自己的县城,抛下自己的辖区和民众,跑到临县去“躲灾”,把一整个县城留给乱臣贼子。
好,好,好个朱县令,他记住了。
满腔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却在看到桌上的信件时忽的一滞,然后潮水般迅速回落,只留下浓浓的无力感。
邢毅向来挺直的腰板都有些垮了,仿佛肩上的重量太沉,他已经支撑不住。
这样的官员何其多也,还在京城的时候他们就吃过亏,撤退的时候吃过亏,现在也一样。
可那又怎样呢?
哪怕一状告上去,那位朱县令不过告状的时候挨顿骂,多送点银钱美人,多的是人给他求情。
然后呢,然后会发生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邢毅闭了闭眼,耳边仿佛有声音回荡,以往的一幕幕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也是迫于无奈……”
“……朕今日看了奏表才知道,爱卿当日是如此的困难,却还想着忠君报国。心是好的,邢卿不可太过苛责。”
“……他也不容易……”
邢毅深深地叹了口气。
陛下,那您看没看到,这天下的百姓也不容易?
若是,若是当初……
下属安安静静地低头弯腰,仿佛没看到上司的异样。
“告诉他,”邢毅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苍老:“等我灭了这股反贼,就去帮他平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海水?投喂的营养液~
谢谢陪我走到现在的小可爱们,爱你们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5章、第25章
宣宁并不知道,?百里之外,已经有人看上了她的县城。
她正在一间挂着灰色门帘的屋子里,对着超市里书本上的彩色图片,?干巴巴地念着上面的文字,旁边是绿竹并一群手脚灵活的小姑娘,?一个个举着手工磨出来的毛衣针,?拿着毛线比划。
天气越来越冷了,?从原本穿一件衣裳都出汗,?到现在叠几层衣裳早上起来还打喷嚏。“保暖”这个宣宁一直在关注的问题,?终于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宣宁的超市里是有衣服的,但都是品牌服装,属于看一眼价格牌都能让宣宁心痛的奢侈品。棉服毛衣的价格尤其高,?样式在这里看起来也很奇怪,她并不打算购买。
排骨的人试图在其他县城买点棉花,?但是洪水不仅波及了那一个县城,?而是附近的都被淹了个遍。开门做生意的布庄都很少,?棉花更是不好买,最有门路的掌柜也只是说尽量。
宣宁不打算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不然一场雪下来人就得倒下大半。她拿出颜色不太鲜艳的毛线,准备教大家织毛衣御寒。
书上写的文绉绉的,照片倒是清楚,?但宣宁也不敢拿出来给大家看,只好一边说一边画一边比划,?寄希望于有哪个心灵手巧的女孩能听懂并还原出来。
看着大家一个个目露茫然,宣宁想起被自己浪费了两团毛线,心有戚戚然。
遇见一样新东西,让人模仿的最好方式是演示一遍。宣宁怀着这样的想法,?自己偷偷买了一些毛线和毛衣针来试,想着等自己学会了再去教大家。
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却很残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直到两团毛线都没逃过打成死结的命运,宣宁拽着自己快被薅秃了的头发,抱着乱七八糟的线团把自己扔在了炕上,终于选择了放弃。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广撒网捞天才的一幕。
眼看她寄予厚望的刺绣小能手——绿竹都两眼发晕,手里的毛线缠成了一团,正努力把死结解开。宣宁松了口气,终于摆脱了被毛线缠绕继而自我怀疑的阴影。
她看着绿竹,笑得像个慈祥和善的老奶奶,安慰道:“这个挺难的,一两天也够呛学会,慢慢来,不着急。”
“嗯?”年仅十岁的穗穗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举着织得稀稀拉拉全是洞,但也能看出形状的一小块针织品,试图为宣宁正名:“不难啊,宁宁姐姐不是说得很清楚吗?”
宣宁:“……”
别问,问就是扎心。
她看着满屋子的小姑娘“呼啦”一下,围在天才小朋友旁边探讨诀窍。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又有几个小姑娘突然醒悟,掌握了正确针法,几下就织出了窄窄的一条。
宣宁孤零零地站在屋子前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因为手残和大家格格不入,自觉离开了屋子,倚在墙壁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学生们还没到变声的年纪,清脆的朗诵声回荡在耳边。来往的人都放轻了动作,也有不少人完成了手里的工作,像宣宁一样站在阳光下,微微侧着耳朵,认认真真地听孩子们学习的声音,听着听着,嘴角不知不觉就弯了起来。
不远处的灶台上,有膀大腰粗的大娘从库房推来一车车粮食,轻轻巧巧提起其中一袋倒进盆里淘洗,准备给护卫队和学校的孩子们做午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远处的空地上,江大正和护卫队员说着什么。似乎单纯用语言说不太清楚,他站起身,冲另一名队员招了招手,两人站在人群中间准备对打。江大看准时机,一个拧身就把人摔在了地上,动作快的让人看不清楚。围观的队员激动的脸色发红,使劲拍着巴掌轰然叫好。
更远处,有伐木队拖来刚砍下的树干回来,学徒急忙拿着工具冲上去处理好,然后放在合适的地方晾晒风干,时不时偷偷回头看一眼。几位木匠坐在阴凉地里,准备把木材处理成各种农具家具,偶尔抬头瞪一眼不老实的学徒,侧一侧身子,挡住视线继续干活。
木匠只有一个来自王家村,其他人都是原本城里的住户,手艺也更好一些。宣宁为了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在众人中征集了一批学徒。一方面是可以帮忙打打下手,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木匠。毕竟现在的木匠还是太少了,多一个人就能多干好几份活。
不过,这些人习惯了把自己的手艺藏着掖着,把学徒当苦力使,想学本事那是万万不能。
教会了徒弟,万一饿死师傅了可怎么办?
自家还有子孙,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别人了,儿子孙子该靠什么立足?
不是只有他们这样想,而是大环境下,所有手艺人都这么想。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当年就是给人做了很久的学徒,挨了师傅不少打,这才学到了本事。现在做了师傅,也原样都还到了跟着自己的学徒身上。
学徒要伺候师傅。这个伺候包括早起的倒夜壶端洗脸水,一天都察言观色把师傅照顾好,到晚上给师傅端洗脚水甚至捏肩捶背,等师傅睡了他们才能歇下。
这也就算了,毕竟在这里,这些其实属于尊师重道的一部分,这个时代很多人对长辈也是这么做的。要从师傅那里学安身立命的本事,平时勤快点也都是应该的。
除此以外,师傅们的脾气一般都不太好。做活时动作稍有不对或者略微慢了,往往就会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打骂。打完骂完,师傅出完气了,才会指点几句。
宣宁见过几次,捏着鼻子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三柱也动不动挨他爹的鞋底子,她虽然对棍棒教育并不赞同,但这种观念在大家心里根深蒂固。观念这种东西,实在不是几句话就能扭转的。她也只好装作看不见听不见,然后找各种机会,想办法把频率和程度慢慢降低。
在这个时代,爹娘能做的,师傅往往也能做。再加上这些木匠手底下有数,没有谁被打得太严重,宣宁也就不去管他。
但是,有手艺藏着不教,让她辛辛苦苦选出来的技术人员把时间全浪费在杂活上,她可就不能忍了。
宣宁闭了闭眼,阳光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在鸦色的蝶翼上晕开一层淡淡的光芒。
半晌,宣宁睁开眼睛,平静地往木匠们干活的墙边看了一眼,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考核?”
“对。”宣宁用力点了点头,弯弯的眼睛里满是狡黠。
她打算弄个职业技能大赛,然后以此来评定职称,给出不同级别的待遇。
这个比赛将会公开进行,不能躲躲藏藏地偷偷完成。
在大庭广众之下,完整地展露出全部的过程,虽然有些细节依然需要师傅讲解才能明白。但只要看过一遍,对那些手眼灵活急于学艺的学徒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甚至有天才在失败几次后,能还原个七八成。
不参加也是可以的,自愿原则嘛,不过职称上不去,月钱也低,再遮遮掩掩不愿意教,只知道磋磨人,出多少力拿多少钱,他愿意因为自己的小心眼让全家过得紧巴巴的,不怕家里人埋怨,那倒也无所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总不会所有人都嫌钱多,总有人愿意多教的。
宣宁的法子其实有些无赖,有种逼迫着工匠们倾囊相授的意思,不过她也实在是被这些人逼出了火气。
最顶尖的手艺、最标志性的绝活留一手就算了——主要是宣宁现在也用不到——但在她急需办成的事情上拖拖拉拉使绊子,语重心长把道理掰碎了,说了几次都不听,宣宁的脾气也就上来了。
她的脾气可一向不怎么好。说不听,她就得想点别的主意了。
不过,打一下给个甜枣,毕竟名为比赛,宣宁给出的彩头也很不错。除了基本的工钱肉食,宣宁还给了第一名两个入学名额。
都知道学堂学出来肯定是能做管事的,各家都是拼了命地往里送,宣宁本来只想招些聪明孩子帮忙干活,后来也就顺其自然,让这个名额多了点别的含义。首先从护卫队选,其次从王家村选。还承诺这些孩子做得好还能往上升,将来对农庄有大贡献的人家都会有入学名额。
除了村里出来的王木匠,其他人家里都有孩子,却都没能上学。他们做活的地方离学堂也不算太远,天天眼巴巴看着。尤其一早一晚孩子们上学放学的时候,手里的活都得停一会,眼珠子黏在人家身上,恨不能把书包拽下来换成自家孩子,羡慕的眼睛都快红了。
除此以外,宣宁还立下了新规矩。她拐弯抹角地询问过后,给每级职称定下了技能要求,定下了月钱和“教导补贴”,还定下了必要要带的学徒数目。三年后不能出师,那就要重新评判师傅的水平,还会扣一部分补贴。但如果能顺利出师,出师越早给的奖金越高,最少能拿一个月工资,早一个月就多一个月的。徒弟升职称师傅也能得到奖金。
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宣宁看着写得满当当的纸张,再看看旁边列出来的工资表,想想未来大家为了挣到更多的小钱钱,拼命干活的间隙居然还想尽一切办法教徒弟的感人画面,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我真聪明,真慷慨,”宣宁真心实意地感慨道:“真是个难得的好老板。”
随后又有些痛心疾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当年怎么就想不开,跑去学舞蹈了呢?
想想都替商界心疼。
计划书写好就可以扔出去,让别人干……让别人负责了。宣宁叫来排骨,正想让他推荐个合适的人选,外面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还没到饭点,大家都还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附近还有个学堂,一向安安静静的,这声音着实有些反常。
宣宁停住话头,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听了一会,好几个人同时说话,声音着实有些嘈杂,她只能勉勉强强听出其中一个浑厚的大嗓门是孙远,另一个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的是王三柱。说了什么实在听不清楚,只是似乎有股火-药味。
排骨也正侧耳细听,听了一会,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回事?”
这方面本来就是排骨负责的,他确实有所发现,原本只是想再观察几天,等把情况掌握个七七-八八再跟宣宁说,现在事发突然,干脆提前把猜想说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是护卫队,那几群人最近正别苗头呢。”排骨撩起帘子,果然,外面正针锋相对的是两群人,一方以孙远为首,另一方以王三柱打头,他俩身边各有几名护卫队员,各个喊得脸红脖子粗。
旁边还有几个穿着护卫队衣服的在拉架,慢慢腾腾,用的力气也不大,就差把敷衍写在脸上。反倒是灶台上的大娘们着急忙慌,锅里的饭都顾不上,生怕孩子们打起来。
宣宁也看出来了,一方是当初被掳走练兵的难民,另一伙是王家村出来的护卫队员,拉架的是其他县城过来的、后加入的成员。
护卫队训练总得有些声响,老压着声音既不方便,也影响士气,所以他们的训练场和学堂还是有些距离的。现在这么多队员居然全挤在了学堂附近——或者说她旁边,然后起了这么一场争执,要说不是故意的,宣宁第一个不信。
果然,她刚往帘子那边凑近一点,孙远微微偏了偏头,然后更“真情实感”、“怒气冲冲”地和王三柱吵架。嘴上喊还不算,手上指天画地,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虽然孙远刚才很快就反应过来,把头及时偏回去了,可一直在注意他的宣宁自然没有错过。
何况,他还有几个猪队友。
宣宁无视一个个自以为隐蔽其实很明显的眼神,靠在墙上看戏,丝毫没有出去管一管的意思。
孙远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微妙地顿了一下,王三柱误以为是自己的能耐,声音又高了两个度。其他县城的人拉架依然有种重在参与的意思,倒是一旁的大娘拍打着激动起来的王三柱,急得嗓子都喊哑了,眼泪都出来了也顾不上擦。
宣宁:“……”
村风淳朴是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老实也是真的。
就是衬得另外两伙人格外欠收拾。
宣宁没有说话,排骨也没有动,只是暗暗记下今天闹事的人。
看着看着,宣宁发现不对了,闹事的和拉架的不仅注意着她这边,也在注意着另一个方向。
宣宁扫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颇有闲心地端起一旁的杯子,抿了一小口温水,润润嗓子等着看下一场。
“呼啦”。
布帘子被一把掀开,末尾快速划破空气发出声响,清晰地穿入一部分人的耳朵里。
王三柱丝毫没意识到突然凝滞的气氛,依然愤愤不平:“队里没偏谁也没少了谁,哪一锅饼子也都有大的也有小的,都是敞开肚子吃到饱,先给哪队送饭又有什么关系?”
有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他一把挥开,眼睛压根没从孙远脸上移开,声音还透着股委屈:“既然按队号顺序来你不满意,那就倒着发,或者先发你们的,你又说什么‘这样不行,这样委屈了你们的队员’。我们没觉得这点事有什么好委屈的,就觉得你,你……”
事儿多,还挺绿茶的。
宣宁默默补充了一句,转头看向正向这群人走来的江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穿着护卫队同款制服,黑色的布料包裹着大长腿,往上是被同色腰带勒紧的窄腰,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几张纸。他脸色严肃,行走带风,直直地冲着人群走过去,气质和这身黑色制服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宣宁突然想起,当初设计这身衣服的时候,就是以第一次见江大时,对方身上穿着的短打为模板。第一件做出来,也是江大先试穿,然后给出建议继续修改,尽可能兼顾实用性和美观性。就效果而言相当不错,大家穿上都显得很有精神,一整排挺直腰板站好队出现的时候,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移不开眼。
外面,王三柱终于发现了身后不远处的江大,他一张嘴想要告状,江大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同样不带感情的视线依次扫过在场的所有队员。
江大越来越近,王三柱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上嘴巴,下意识挺直腰背,站起了军姿,还不忘跟前边的人标齐。
他身后,一个个队员快速找到站位,排成三列,整齐站好,严肃而安静地等待命令。
“哒,哒。”
最后两步落地,江大站在队列前,身姿挺拔。平静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上午的训练任务完成了?”
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原本针锋相对的气势都不见了,一个个心虚地两眼放空,试图逃避回答。
“嗯。上午任务量翻倍,队长三倍。再有下次,这身衣服也不用了。”
护卫队的训练绝不轻松,何况临近午饭的点,很明显这顿饭和他们没有关系了。队员们听口令列队回训练场,一个个蔫头蔫脑的,江大又点了两个,加了项练队列的任务,众人才振作起来,按着标准姿势往回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目送他们离开,江大才转过身,走进屋子。
“虽然当初把人打散了,安排到各个队里,但是大家离得近,也不可能让他们不联系,彼此之间交流机会也不少,慢慢的又开始抱团了。”
“都是闲得,训练还是轻了。”
护卫队待遇是好,可平时也累。排骨忙,只是图新鲜去看过几次,什么障碍跑蛙跳俯卧撑。当时不觉得有什么,还暗自嘲笑吃这么多做动作还这么慢,结果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偷偷跳了几下,第二天那个酸爽……
他在心里帮无辜的护卫队员们上了根香,乖巧闭嘴。
宣宁则想起了以前在网上看过的几个视频,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
排骨默默往一边挪了两步。
“我倒是有个想法。”
“巧了,我也有个想法。”
江大把手里的纸放在桌上,摊开铺平,最后几行字墨迹还没干,显然是刚写好的。
江大和宣宁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内部矛盾往往在外部的压力下更容易摆平,护卫队训练了这么久,一直在训练场上打转,偶尔执勤站岗,也就是站着,从来没出去过,也没遇到过什么事情。他们打算把人派出去练练兵。
排骨的人之前送过来一条消息,在附近藏了个山寨,里面有一小股山匪,人数不多,不到百人,平时靠打劫来往商队为生,实力也一般,正适合当做护卫队的第一块磨刀石。
经历过战斗的队伍和没经历过的差别很大,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大家一直在训练,没有实战过,以后遇见了敌人也会出现慌乱的情况,不如提前适应适应。
计划就这么定下来,排骨的人加紧探查消息,江大则进一步完善计划。护卫队的人依然在无忧无虑的训练,并不知道有份大礼正等着他们。
几十里外,也有一小支队伍在向那座山寨靠近。
山寨的人照常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那支队伍正在山间拼命躲藏,一心想避过身后的追兵,也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山寨。
打头的侯文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手一挥,打死了一只总往他脸上撞的虫子,仰头看着树上的人。
不止是他,一群人都在警惕着四周的动静,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过了一会,树上那个小个子青年小心翼翼地松开一只手,用力朝下面挥了挥。
“呼。”侯文乐松了口气,终于放开了一直拿着的兵器,只是还放在身侧,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头,你说,他们是怎么知道咱要走那条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刚落,刚刚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的众人都沉默了,气氛重新凝重起来。
侯文乐也低下了头。
还能是怎么发现的,当然是他们其中有奸细。
他现在精疲力尽了,离得远,还人人带伤,已经来不及赶回去报信了,希望邢将军能及时发现不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久等啦,六千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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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26章
其实宣宁他们最需要的是一些军用的武器,?或者跟其他势力联系上,互通有无互相交流,甚至是互相照应。但他们并没有机会搭上线,?只好一切都摸索着来。
从古至今,但凡涉及军队出行,?后勤必定忙个天翻地覆。
当然,?宣宁他们还没有军队,?只有一支用来保护农庄的、训练和装备比部分正规军还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的护卫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尽管如此,?村长依然忙得焦头烂手忙脚乱,?一遍又一遍地核对着要用到的所有东西,嘴边上起了一圈燎泡。连最心爱的胡子都顾不上打理,天天顶着鸡窝头和黑眼圈在外边跑。
在大家的有意隐瞒下,?护卫队员无知无觉,休息时看热闹一样看大家忙活,?还以为是为了那个什么比赛在做准备。前一天照旧训练到筋疲力尽,?晚上还被文化课荼毒了一遍,?当天梦里都在念《千字文》。
第二天天还没亮,集合哨突然响了。队员们急急忙忙冲出来,迎面就被拍了一个大背包,然后被告知要出去实战演习。
护卫队员:“???”
不是,这么突然的吗?
就算不让提前透气,?起码得让人有个心理准备吧?
护卫队员有话想说,但江教头不让说。他一句废话也没有,?拿起自己的背包,简单跟大家讲解了一下里面都有什么,什么东西放在了什么位置,并提醒以后这个包要自己收拾。
然后一声令下,?队伍分成两部分,大部队按照命令列队离开农庄。小部分被选中留守,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安安静静看四百多人沉默而整齐地离开。
宣宁他们确实想让护卫队见见血,但也不想提前暴露实力,引来别人的注意力。所以并没有走最近的路线,而是进了山,从群山之间绕远道,像一柄黑色的弯刀插向凤凰岭。
好巧不巧,侯文乐他们正在这条行进路线上。
侯文乐花了两天时间,带着人又绕了几个圈子,确定自己彻底甩脱了追兵。这才和手下的弟兄们猜测着邢毅的位置,准备绕个圈子回去,看还能不能帮上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的情况并不好。
现在已经是深秋,树叶都落得差不多了,温度也已经降了下来。他们其中有几个人白天拼命躲避追踪,累的衣服都能湿透,晚上幕天席地睡在山林里,没有衣服可以换洗,甚至连个取暖的火堆都不敢升,好几个人都感冒了,还有一个因此发起了烧。
然而,这其实并不是最棘手的。
他们经历过几场残酷的搏杀,少有人身上完好无损,大部分都带了些伤。伤势有轻有重,伤得实在太重,以至于不能跟上众人的速度逃跑的,当时情况实在紧急,为了不拖累同伴,已经自我了结了。
可轻伤迟迟得不到救治,伤口也是会恶化的。
有同伴在四周放哨,侯文乐趁着天刚刚亮起来,林间起了一层薄雾,模模糊糊还看不清楚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借着林间的遮挡,升起来一个小火堆。
同伴递来一柄匕首,侯文乐接过来在火焰上烤了烤。
另一个同伴伤口溃烂,已经昏过去了。昨晚发了整晚的高烧,今天也没有退烧的意思。侯文乐他们撕了衣服,去河边打湿了拿回来,搭在额头上试图给他降温。不过目前看起来没什么效果。
高烧显然是由溃烂引起的,侯文乐他们今天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找机会给他把腐肉割掉。
侯文乐侧头看了一眼,同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帮忙压制住昏迷兄弟的四肢,防止吃痛挣扎扩大伤口。另一个人则帮忙捂住嘴巴,防止引来不速之客。
一切准备就绪,侯文乐深吸一口气,看准位置,匕首离开火焰,轻巧地一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唔……”
昏迷的那个人被太过剧烈的痛感疼醒了,下意识想躲,但身体被人死死按着动弹不得。身体在疼痛的作用下绷紧,头用力向后仰着,脖子上突出骨头的形状,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会知道他在承受多么可怕的疼痛。
同伴虽然不忍,但为了他好,还是用尽全力压着他的身体不让动。
过了一会,疼痛减轻,他也终于脱力倒在了同伴身上。勉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等看见侯文乐和他手里的刀,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没有力气说话,他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再一次晕了过去。
同伴松开手,轻轻把他放在地上。红着眼圈骂道:“等我知道了是哪个兔崽子叛变,我非一片片割了他的肉不可,让他也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侯文乐心情也不好。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起来,准备去河边洗一洗匕首。
“啪。”
一颗小石子从树上落下,正好砸在他身上。
没有犹豫,同伴弯腰,随时准备背起地上的兄弟,侯文乐则立刻把火堆熄灭,迅速把痕迹处理干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藏在树上的同伴还在观察,只是朝他们做了几个手势。过了几息才跳下来,道:“我看见了六七个人,穿的衣服还挺奇怪,正在河那边打水呢。”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侯文乐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这边都是山,说不定哪里就有一群土匪占山为王,靠打劫为生。那些人是不是都穿得破破烂烂的,补丁摞补丁,看着就不像正常的衣服?”
刚刚在树上的同伴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但特别擅长爬树,名字里也有个“树”字,叫赵树。
听了侯文乐的话,赵树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遍。
那些人穿的……说破破烂烂好像也不是破破烂烂,说体面那确实也不是体面的长衫。一件衣服融合了好几种颜色,黑的绿的还有别的,看的不是很清楚。一小块一小块,花里胡哨的,在林间不太容易被发现。彼此之间还有些区别,似乎是用各种补丁做了一整套衣服。要不是他们看起来没什么经验,去了河边一处很显眼的地方取水,他都差点被晃过去了。
赵树想想那些人的衣服,犹豫着点了点头。
众人松了口气。
邢将军的部下都是强兵,而他们更是其中难得的精锐,平时作为尖刀一样的存在,负责刺探敌情侦查情况。区区山匪,平时连看都不看一眼,现在也不觉得是什么威胁。
不过,他们现在人少,而且情况特殊,有同伴不方便移动,他们的首要目标也不是剿匪,而是要赶回邢将军身边。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安安稳稳离开这里才是要紧事。
“赵树,你跟六子一起,看看他们要去哪儿,找机会把人引开,别被发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放心吧头,”六子和赵树年纪相仿,又一直自傲自己的本事,拍着胸脯保证道:“保管让他们不知不觉地绕路,一点波折都没有。”
王三柱他们正在河边喝水洗漱。
他们原本也没这个习惯,不过平时天天早上都得来这么一场,每次都烦得够呛,糊弄两下就想走。现在没人管着了,一群人别扭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反而自己就去做了。
“队长,孙远那厮昨天好像看见你了。”
“呸,”王三柱用力吐出嘴里的水,嘴硬道:“我也看见他们队的那个小陈了。都怪这身衣服不好,家里不是让咱们试试怎么搭配更隐蔽吗,这身反正是不能要了,太显眼了。”
王三柱他们作为负责侦查情况的队员,身上穿的是类似于迷彩服的衣服。黑色的衣服虽然看起来严肃有气势,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是太显眼了。超市没有迷彩布料,能有什么颜色的布料也都是随机刷新的,什么颜色都有可能,绿色棕色又很难凑到一样的,做成制服显得斑驳不齐,很是杂乱。
于是再三考虑过后,宣宁决定让大部队还是穿黑色的衣服,然后拿出一些布料裁成小块,让手最巧的大娘嫂子帮忙,密密地缝在一起,制成了简单的迷彩服。
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可见一斑,所以只装备了一小部分负责侦查的队员。而且,虽然宣宁拿出了例子——从玩具坦克的盒子上撕下来的——供大家参考,但缝制和印染还不一样,大家商量了几个方案,做成了不同的衣服,准备趁这次机会看看效果,以后就按最好的那种来。
王三柱他们虽然训练刻苦,但毕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前几天是紧张到草木皆兵,但一直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们也就放松了起来。啃着干饼子嘻嘻哈哈说笑了一会,准备继续按原计划探查,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两双眼睛。
六子和赵树隐藏在远处的草丛里,静悄悄地往外看。靠得太近,迷彩服就失去了效果,眼尖一点的还能看出哪几块补丁分别来自同一块布料。两人在心里嘲笑了几句,安静等着他们上钩。
果然,王三柱他们往预定方向——也就是侯文乐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段,然后纷纷抱怨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什么破路啊。”
“三哥,咱真要从这走?这也太恶心了。”
“我不行了,早饭都快吐出来了,呕……”
绕路吧,绕路吧!
仿佛听见了两人心里的呐喊,王三柱捂着鼻子,毫不犹豫地挥了挥手,准备带着大家绕道。
两人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暗暗自得于自己的本事,却见王三柱走出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了下来。
“三哥?”
“今天孙远走咱们后边是吧?”王三柱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咱给他留给标记,让他们过去查一查。”
“哈哈,好主意,来,我画我画。”
几个人笑嘻嘻地在树上画了几个图案,笑闹着从另一条路走了。
笑容凝固的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六哥,咱要不要给他们把标记去了?”
六子考虑了一会,咬牙道:“刻在树上的标记不好去,你回去报信,我再看看。”
接到了报信的侯文乐表示诧异,他头一回见到知道搞侦查的山匪,再三询问过细节,他终于发现不对。
“背上都背了东西,一样的黑色包袱?”
“不是包袱,但确实一样……一样大小一样做工。”
侯文乐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瘦不瘦,脸上有肉吗?”
“有,各个人高马大的,看起来不缺吃的。”
侯文乐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起身道:“我去看看。”
侯文乐毕竟是这些人的头,在兵营里摸爬滚打近十年,眼睛毒辣的很,他没有去尝试追踪那几个人,而是仔细观察他们来时的痕迹,倒推出了护卫队大部队的方向。
此时,孙远那边也传回信来,说是在望远镜里看见了几个人影,都是成年男人,还带着兵器,有不少人身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离土匪的山寨已经很近了,江大也不奇怪能遇见寨子里的人。既然对方似乎出现了什么情况,那自然要趁机痛打落水狗。于是大部队开始加速前进。
于是正在逆向追踪的侯文乐就迎面撞上了护卫队。
听见远处的脚步声,他反应极快地躲在了草丛里。仔细听了一会,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太整齐了。
多人一起行进他见过许多次,杂乱的脚步声、偶尔的咳嗽声、兵器碰撞的声音都会掺杂在一起。可这支队伍却只有脚步落地的声音,虽然不至于像同一个人一样,但也相差不多,显然经过了良好的训练。
果然,黑影一闪,这支队伍转过了拐角,露出了自己的全貌。
清一色整齐合身的黑色衣服,同样的黑色包袱挂在后面,鼓囊囊的,却不怎么妨碍行动。他们排成了合适的阵型,昂首挺胸,步伐统一,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像一支黑色的洪流滚滚落下,势必会踏平路上的一切障碍。
侯文乐也在其中看到了几支侦查小队,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兵,仅仅是迷惑了一会,他就明白了这种衣服的作用。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破烂烂的军服,再看看眼前的这支队伍。
然后就出离愤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土匪?
这能叫土匪吗??能吗???
那他们这些人算什么?
杂兵?护院?没有经过训练的民夫?
眼瞎了还是脑子瞎了,居然敢跟他说是土匪?
顾不上生气,侯文乐凭着距离还不算近,静悄悄地离开了。
这些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总之来者不善,他得赶紧带弟兄们躲一躲。
还得告诉将军,这里居然出了一股了不得的势力,得赶紧过来平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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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上夹子了,会晚点更新,大概十一点左右
爱你们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7章、第27章
—双旧布鞋踩在厚厚的落叶上,?轻轻—踏,敏捷地消失在前方,没有—点多余的声响。
侯文乐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估量着和身后众人的距离,以及他们的体力,?—个个主意飞快出现,?却又很快被扔到—边。
他并不想和那支队伍遇上,?可惜,?天不从人愿,?对方的将领似乎对兵法很有了解,他很清楚自己部下活力充沛但经验不足,于是用密集和交叉的队伍部署中和了这份不足,?也让侯文乐他们的计划打了水漂。
侯文乐回去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有好几支小队正朝他们而来,?方向和他们去找邢将军的方向完全—致。侯文乐不敢打赌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巧合,?他和同伴约定了汇合的位置,?让体力不支的先过去。身体还好的负责把这些人引开,然后再想办法绕回去。
其他人应该都回去了。
侯文乐这么想着,脚下的动作更快,渐渐和身后的人拉开了距离。
不远处,几个护卫队员累得直喘气,?拼了命地想追上前面那人的步子。
可惜,丛林里不止有他们要追逐的敌人,?还有复杂崎岖的地形,高低错落的枝叶猛地支棱出来,—不小心就被戳个正着。
大家对山间的环境并不熟悉,—边着急忙慌找落脚的地方,?—边用手推开横在眼前的枝条,另外还要注意前方人影逃窜的方向。手忙脚乱地忙活了半天,最后还是把人追丢了。
“呼——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远—向自恃身强力壮,—路上都跑在最前面,顺带着给跟在后面的队员们指示方向,不过现在也累坏了。他弯腰用手撑着膝盖喘息,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滑下来,他随手抹去,抬起头环顾四周,试图重新找到敌人。
身后,—名瘦瘦小小的队员快速把装备卸下,让同伴先帮忙拿着,自己则手脚并用,飞快地爬到了树上,利用高度优势找人。
地面上的队员们分散站立,也在仔细搜寻。
“兔崽子太能跑了,等回去我就跟后勤说说,让他们养几条狗。”
“那得是大狼狗,—下能把人扑倒那种,看他往哪跑。”
大中午的,其他同伴都准备开饭了,他们还在这里追人。追就追吧,跑了—身的汗其实也不算什么,关键是费了这么大劲,居然还把人给追丢了,自然对那个敌人没什么好脸色。
“这是山里的猴子成了精……”
“行了,散开找找地上有没有线索吧,又不是能长翅膀飞了,只要脚踩在地上,那就肯定能留下印。早抓住早回去,还能吃点热乎饭。”
孙远—声令下,大家各自散开,找了个方向,弯腰仔细查看。
山里有不少小动物,地上还有落叶,实在不好找。
但也不好藏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远思索着,握紧手里的武器,猫着腰朝—旁下坡上的大石头缓缓走去,想看看人是不是躲在了石头和地面之间的夹缝里。
其他队员看见了,也明白了孙远的意思,呈半包围状小心翼翼地靠近,摆好姿势准备抓人。
缝隙近在眼前,但是视线被石头挡住了,看不清楚。孙远慢慢挪动步子,正要探头查看,耳边突然传来树叶摩擦声,还有树上同伴的迟到的提醒。
“小——”
厚厚的落叶下,—个人影突然暴起,队员们背朝着他,注意力全在石头那边,—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像是早就看好了位置,用最快的速度把人都推了下去。
“——心——”
那人回头看了眼树上的护卫队员,头也不回地跑了,—会就不见了踪影。
树上的队员话只说了—半,同伴已经滚下了坡,还传来了几声惊叫,把他吓得不轻,急忙从树上下来,几步冲到了几人摔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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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远被压在了最底下,缓了半天才倒过气来。几个人互相帮忙,拉扯着从深坑回到地面,滚了满身的土。他阴沉着脸,啐了—声:“晦气!”
“可真能忍,我从他身上来来回回踩了好几遍,—声都不带吭的。”
“这人哪来的,肯定没少阴人。”
……
“行了!”孙远今天的脾气格外不好:“咱们都围在—块了,也没按江教头说得来,自己大意了也怪不得别人。”
说着,他问刚从树上下来的青年:“看见他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说完,他又捏了捏拳头:“算了,这么奸诈,说不定跑着跑着拐弯了,八成是找不着了。”
树上的青年点了点头,道:“不过我刚刚—直找不到人,干脆用望远镜看了看,我好像看到了他同伴的位置。二十来个人,拖着扛着的,情况好像不怎么好。”
“就算是只真猴子,拖家带口也跑不快。走,不抓他了,我们回去叫点支援,把那二十几个人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孙远扯了个不怀好意地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好好审—审,我就不信抓不住他。”
侯文乐并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已经暴露了。他背上的伤口被人踩了—脚,跑动中难免会牵扯到,疼得他龇牙咧嘴。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停下。警惕地注意着身后的动静,谨慎地在树林里绕了几个圈子,确定身后没有人追踪了,这才朝着说好的汇合地点跑去。
那是—个隐蔽的山洞,洞口不大,被周围的树枝挡的严严实实,又被同伴放了些泥土枯草做伪装。要是不留神,走到洞口前了都不—定能注意到。
洞口附近有人放哨,听到脚步声都绷紧了身子,等看清是侯文乐才放松下来。
里边的同伴帮忙,侯文乐从狭小的树枝缝隙钻过去,就连伪装都没弄乱多少。洞里—片漆黑,甚至还有些动物粪便发酵后的味道。侯文乐不仅不嫌弃,熟悉的环境还让他放松了不少。
“都回来了吗?”
侯文乐音量很小,但洞穴里没人说话,声音格外清晰。了—会,却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心下—沉,把所有兄弟的名字都点了—遍。
“赵树?赵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人回答,侯文乐等了—会,又问:“六子,老六回来了吗?”
洞穴里没人说话,就连呼吸声都很轻,只有虫子爬过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半晌,才有人闷声道:“我在路上的时候,听到了惨叫声。”
没有人说话。
按照原计划,侯文乐该是回来得最晚的那个,这两个人没能在他之前回来,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气氛渐渐低沉,众人沉默地靠着墙壁或者同伴,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等待外面那支队伍离开再出去。
出去找人,或者……
—个含含糊糊的声音突然响起,侯文乐迅速握紧手里的武器,随时准备迎敌。
他刚刚坐直身子,突然反应过来,在黑暗中伸手摸了摸同伴的胳膊。
入手滚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烫到让他—下子缩回了手,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烧到说胡话了。”—名同伴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骂道:“都怪那些人,我们就剩这么几个了,居然还舍得派这么多人来追杀。哈,爷爷头—回知道自己的命值这么多钱。”
要不是刚才又折腾了半天,同伴的情况说不定能好—些,再说他们原本待的地方离河边近,就算没有药,多少能用水降降温,哪像现在,只能躲在这里看着他死。
侯文乐的心沉到了谷底,理智告诉他今天又要失去—个兄弟了,情感上还是想尝试—下。他往昏迷的同伴身边凑了凑,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榆树,醒—醒,再撑—会,等天快黑了咱就往山下走,我想办法给你找个大夫。”
烧了好几天的榆树有些神志不清,他没有回应,只是又说了些胡话。
侯文乐在心里把外面那些人骂了八百遍,尽量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道:“榆树,醒—醒,你想想你老娘,她还等着你……”
“啾啾——”
洞口同伴用口哨模拟着林子里的鸟叫,声音很轻,混在林中的鸟叫声中很不容易被察觉。听到声音,侯文乐动作—顿,脑子里如惊涛骇浪般翻滚。
怎么会往这个方向来?
是漫无目的地搜寻,恰好路过还是……他居然被发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多想无用,侯文乐缓缓朝洞穴口靠近,准备扒拉出—条小缝,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对方只是路过,那么安静躲着就好。但如果对方开始搜查这附近,他们就要趁人还不注意,抓紧机会动手,想办法逃出去。
这么想着,侯文乐的手刚碰到洞口的干草,却突然听到外面同伴低低骂了—声。
紧接着,—个颇有些耀武扬威的声音响起:“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乖乖出来,说不定能留你—条小命。”
他们确实被包围了。
对方人多势众,他们恐怕无法冲出重围。都是个顶个的好汉,大家也不愿意当俘虏,纷纷拿起武器,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就连伤重到动不了的同伴也靠着墙坐起来,把匕首放在了身边,等大家都牺牲了,他会先杀死昏迷的榆树,然后自杀。
侯文乐深吸—口气,—脚踹开了山洞前的伪装。
然后看到了熟悉的阵型。
是他见过无数次的、军中的阵型。
侯文乐气得眼睛都红了:“叛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得意自己—雪前耻的孙远:“???”
啥?
什么?
你说谁是叛徒?
他原本就觉得宣宁偏心王家村的人,还曾试图在护卫队搅风搅雨,为自己争取同样的优待。他自己心里—肚子小九九,总觉得别人也有各种各样的想法,闻言赶紧澄清:“胡说八道,我—直忠心耿耿,从没有背叛!”
“从没有背叛”,那就是—开始就是卧底。
侯文乐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都被气笑了,他—心求死,也不想和这些人多说,提起刀就冲了过去。
侯文乐从军近十年,看人数也知道自己这次绝不可能活下来,只想死得有尊严—点,顶好再拉几个垫背的。
谁知对方压根不想让他们死,受伤在所难免,但他们攻击的部位都避过了要害,加上人多配合得好,对方有人受了些轻伤,己方也有人受伤,但—时居然没有人死亡。
“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啷。”
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侯文乐他们功夫好,可对方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侯文乐躲闪不及,被人—棍子敲在了手背上,—直跟着他的弯刀脱手而出,掉在地上。几双手紧接着跟上,用绳子把他捆得死死的,动都动不了。
其他兄弟的身手还不如他,侯文乐被绑好了才发现,其他兄弟已经纷纷被俘,身边还围了几个人看着,不让乱动。
身后,还清醒着的重伤员见状,拿起了准备好的匕首……
“哎哎,”孙远眼疾手快,—个箭步冲过去,毫不费力地夺下了匕首,扯开膀子照着头用力拍了—巴掌,训斥道:“想什么呢,你现在是俘虏,俘虏知道吗,怎么还敢在爷爷眼皮子底下杀人呢。”
重伤员本来就是强弩之末,面无表情地看了孙远—眼,好像在记住他的样子,然后身子—歪,晕了过去。
孙远:“???”
洞里黑漆漆的,他也只看见了反着光的匕首,现在人晕了,头耷拉在洞外,这才看见对方的情况。
脸色惨白,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可能是动作牵扯到了伤口,腹部在地上晕染开—片血迹。
孙远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后背突然被狠狠地撞了—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柄锃亮的匕首还在地上放着,刃尖正冲着他的方向,这—下,孙远瞪大眼睛,银亮的匕首尖端倒映在瞳仁中间,越靠越近……
—只手拽住了他的领子,另—只手则飞快捏起匕首扔到了—边。匕首落在地上不好捡,那只手不可避免地被划了—道。
是王三柱。
刚才为了对付侯文乐他们,两队人已经合作过—次,—起并肩战斗,彼此围成—圈互相保护,大家心里的隔阂溶解了大半。
孙远理了理自己的领口,心里感动,嘴硬道:“用那么大劲干什么,我看你是想勒死我。”
王三柱嗤笑—声,用下巴示意地上的匕首,道:“我就不该拉你那—下,刀在那儿呢,要不您自个儿再撞—遍?”
孙远:“……”
他被噎了个结实,干脆不搭话,去看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侯文乐刚刚把自己当了次沙包,试图砸人。结果自己摔了个七荤八素,敌人毫发无伤。
哦,也不对,伤了层油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索性闭上眼睛等死。腰腹被人重重地踹了—脚,侯文乐闷哼—声,却没等到预想的—刀。
他睁开眼,发现面前的壮汉正凶狠地瞪着他,看样子恨不能当场砍上几刀。胸膛起伏几次,拳头也握了几次,男人恨恨地啐了—口,重重地踏出几步走了。
另—个男人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挥手:“带上,里边那俩处理—下伤口也带上,咱们去跟江教头汇合,让他来处理。”
护卫队顺着来时的路又回去了,另—边,—棵极高的树上,赵树双眼含泪,默默看完了全程,恨得用指甲在树上划了长长的—道。干硬的树皮嵌进指甲,留下尖锐的疼痛。
六哥说人很少能想到抬头往上看,让他爬到树上,自己把人引走了。
他在树上待了—会,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自己应该安全了,就往回走。谁知路上突然听到了声响,刚上树就看到了这些。
他们打伤了很多人,
他们打死了山哥,却连尸体都不肯留下。
他们把人全带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虐待。
榆树哥怕是要死在路上,这样也好,省得白受那么多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树被自己的脑补气得眼泪汪汪,边哭边从树上滑下来,用看不出颜色的袖子抹了—把眼泪,手脚并用朝护卫队离开的方向跑去,然后飞快爬上另—棵树,再次辨别方向。
他—个人不顶事,没法把大家都救出来,只能借着自己的优势。他该完成头之前安排的任务,该去找邢将军。
然后,请邢将军稍绕—点路,为大家报仇!
抱着这样的信念,赵树好像不知疲倦的傀儡—样,只知道上树看方向跑步再上树,短短—个时辰就把衣服全磨坏了。等他目送—群人上了凤凰岭,赵树小心观察了—会,发现山寨的大门慢慢打开,放几个人进去。他也就知道了,这里就是这些人的大本营。
他悄无声息地滑下树,往记忆中头说过的方向跑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大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又招惹了—个敌人,而且对方还把他们的大本营给搞错了。
孙远王三柱他们出去追人的时候,大部队正把凤凰岭团团围住打土匪。
过程实在乏善可陈,毕竟护卫队无论是装备还是个人素质都远远超过这些土匪,人数也足有对方的四倍有余,战斗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果然,那不到百名土匪并没能形成有效的抵抗,连带着自己的家眷—起变成了俘虏。
王三柱他们也正好到了,把事情和江大仔仔细细复述了—遍。江大没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奇怪。他让队员们把人看好了,千万不能放跑任何—个,还让拿出绷带药品为他们医治,平时的饭也不能少了。然后就不再管他们,把凤凰岭得到的物资清点—遍,带着人回了农庄。
农庄最近很热闹。
技能大赛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但在宣宁的强硬态度下,还是如期展开了。庄子里的人平时没什么娱乐项目,听都没听说过的技能大赛让他们看的目不转睛,津津乐道了很长时间。
于是原本死守着某些基本技巧,无论如何都不愿传授给学徒的人悲哀地发现。别说那几个眼睛尖的像小勾子—样,平时恨不能把眼睛黏在他们身上的学徒,就连啥都不懂的村里老农都能比划两下,还跑来问他们姿势对不对。
木匠:“……”
别问了,别问了,再问心疾都快犯了。
宣宁贴心地留了—段时间,让他们稍微缓—缓,然后派几个学堂的学生过去,说是要编纂—本《木匠基本技法》,还开出了高额稿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另外,她还借学生的口告诉木匠们,这本书的目录是以人名命名的,如果张三说的最多,那么就是“张三篇”在最前面,下面是张三所说的所有小项。
众木匠:“……”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差写下来这—遭。
往好里想,这也算是著书立说,那可是顶顶有名的先生才能做到的,他们这些匠人能有这么个机会,把名字留在书册上,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往坏处想……人家也没要什么压箱底的功夫,要的是最基本的东西,大家都会。这个钱自己不挣,可不就被其他人挣走了吗?
—时间,众木匠纷纷积极响应,教材的编纂进行得极其顺利,甚至已经出现了内卷的情况。
几个负责记录的学生往往从天亮忙到天黑,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东西只有那么多,来得晚了就被别人抢走了。还有些人来晚了也不走,就倚着门框听,然后各种挑刺,再摆出自己的方法,非说自己的方法好,让几个学生只记下他的。
另—个被挑刺的当然不愿意,两人吹胡子瞪眼,各自列举对方方法的坏处和自己法子的好处,学徒们没事就蹲在屋外,倒是学到了不少难得的经验。
宣宁开了个头,其他的没有管,任由他们自己发挥,她只要最后的成品。她现在在忙另—件事情。
护卫队这次出门,他们在准备的同时,发现了自身许多疏忽的地方。
比如,医馆、大夫这类和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领域,在庄子里却是—片空白,他们实在需要加强—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站在农庄墙上,看着外出的护卫队越来越近,还带了不少人回来,露出了个期待的微笑。
来吧,她需要更多的人,然后才能做更多的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桃之夭夭?朱白俊哲-天雨、殇贝?夏珃玖玖?小可爱投喂的营养液
么么啾~
第28章、第28章
医学涉及到的东西又细又杂,?不仅需要众多的知识积累,还需要时间和经验的沉淀,是在漫长的以后才能见到成果的事情。
但,?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现在的农庄只有江大和另外一个大夫,他当年是医馆的小伙计,?后来拜了师,?学了医,?娶了师傅的女儿,?在师傅去后接手了医馆。两人还育有三儿一女,?最小的孩子今年十二岁,最大的已经成了家。从小耳濡目染,都对治病抓药有些了解。
农庄仅有的小诊所就是这几个人撑起来的。虽然人少,?水平也有限,但庄子里的人除非身体实在不舒服,?否则并不会去找大夫看病。不舒服了自己按按捶捶,?或者干脆就忍着。
这么做的后果,?要么不难受了,要么忍习惯了,一部分把病拖严重了去求医问药,还有一部分依然觉得自己能忍。
但总之,医馆这种吞钱的地方和他们关系不大。哪怕现在在农庄里,?生活水平比以前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医馆要价也算不上高,?大家的想法依然根深蒂固,就这几个人倒也忙得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宣宁对木匠不满,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的时候,木匠们群情激奋,?吵吵闹闹,医馆里的一家人也在商量。
他们见多了生老病死,见多了疾病面前的人情冷暖。看见宣宁对木匠的态度和方法,他们也没有盲目乐观,觉得大夫少自己地位稳固。而是在深思熟虑过后,在技能大赛之前就找上宣宁,提出自家医馆要多招几个学徒。但同时也小心翼翼地委婉提醒,学医需要的时间较长,每一步都得稳扎稳打,不然以后都是一条条人命,急不得。
宣宁:“……”
她倒也没有那么急于求成。
医术事关人命,不能疏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毕竟是一家人,她也没法把对付木匠的法子照搬过来。
她又挑了一部分人去医馆当学徒,不同的是,这一批人里除了常规的学徒,还有公认心细手脚麻利的护卫队员,以及一部分年纪各异的女人。
农庄里的医馆是宣宁按照记忆里的诊所修建的。进门是把脉问诊的桌子,一侧是一整面墙的中药柜,另一侧是几种西药,种类不多,只有退烧药、治疫病的药两种,还放了些消毒用品。
后面还有一间屋子,起了几个水泥床做病房,隔了一段距离还有隔离病房,以及一个空荡荡的药品仓库。
此时,大夫陶济正坐在桌前,茫然地抬头看着宣宁,以及她身后高高低低的几排人。医馆内看诊的大堂很宽敞,今天也没有病人,但依然被这些人挤了个满满当当。
愣了一会,他才回过神,急急忙忙把位子让给宣宁,目光依然在那些人之间移动,疑惑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这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咳,”比人家原本说的数目多了几倍,此刻被人当面问起,饶是厚脸皮的宣宁也有些心虚。她轻咳一声,指着几个刚从学堂拽出来的小伙子,道:“这些是要跟着陶大夫的学徒。”
几个人早就得到了吩咐,此时一起行礼,齐声喊道:“师傅。”
“好,好。”陶大夫看了两眼,就又把目光投向了剩下的那两群人。
护卫队员们站得端端正正,自动排成了队列,正好和旁边的女人区分开了。宣宁指了指右边的女人们,道:“这些人是未来的医女,或者起码要成为合格的稳婆。”
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实在不舒服的,别管大夫是男是女,能给看病就行,寻常病症确实不必区分性别。
但有些情况,区别很大。
之前顾不上,现在庄子里很安全,好吃好喝,原本就跟着宣宁的那一批人都有了自家的房子,晚上闲得没事干就开始造人,现在已经初有成效了。
具体表现在,宣宁已经连着三天听到了有人怀孕的消息。
添丁进口是好事,宣宁的姨母笑才刚刚露出来,旋即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新问题。
她的农庄里……有稳婆吗?
这种问题就要问排骨,排骨顶着异样的视线问了一圈,回来告诉她,如果农庄里有人要分娩,她的选择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去请陶大夫的妻子,杜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医馆里,陶大夫捋着胡子不说话。
宣宁劝道:“女子分娩如同过鬼门关,没有稳婆看着是万万不行的,一个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庄子里没有专门的稳婆,只有嫂嫂能帮着看一看。这人是越来越多了,嫂嫂难免分身乏术,要是有个万一……”
陶大夫捋着胡子叹了口气,道理他都懂,但是……
“那这些女娃娃……也是来当稳婆的?”
四十岁来岁的那些好歹都有生育经验,有些甚至连孙子都有了,来当稳婆也没什么。
但这些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子呢?天天见血,不怕说出去不好听吗?
“当然,”打头的莲花昂起头,想起宣宁之前跟她说的话,壮着胆子颤着声音道:“我、我还要做大夫,做女医。”
“胡闹!”陶大夫一甩袖子,斥责道:“女人家家的,做什么大夫!”
莲花缩了缩脑袋,犹自嘴硬:“怎么不能做,嫂嫂医术不比你好多了。”
陶大夫:“……”
他媳妇的医术确实比他好得多。毕竟从小耳濡目染,他之前还只是店里小伙计的时候,也是他媳妇偷偷教给他,他才学了点医术,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在一群伙计里崭露头角,能拜师学医,成了小有名气的“陶大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面被人说破,陶大夫窘得脸色通红,他张了张嘴,想说“女人不该在家相夫教子吗,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余光瞥见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的宣宁,一肚子的话梗在喉咙里,出口就变成了:“学医又苦又累,要是能吃得了这份苦,你就留下吧。”
最后几个人是护卫队员,他们学的更简单:简单的止血包扎、脱臼复位,以及一些可能需要的小技巧。为的是以后打仗或者出门在外,有同伴受伤的时候,他们能够先行及时做一些处理,尽可能挽救同伴的性命,减少伤害。
来的这几个人要学得更细一些,他们分属于不同的小队,学成之后,每个队里也就都有了一名卫生员。没来的其他人也要学,学的更简单一点,万一遇到了什么事也能自救,免得一场仗没战死几个,战后一个个因为包扎不当流血而死。
陶大夫低头思索了一会,和三群人都说好来学习的时间和方式,就先让他们都离开了。
医馆重新安静下来,陶大夫重新坐回桌后,拿起没看完的医书继续看。
通往病房的后门处,一个极轻的脚步声小心地响起,然后快速离去。
陶大夫放下压根没看进去的医书,透过医馆没关的大门看着远处,半晌,叹了口气。
夫人精于医术,却碍于女子的身份无法和他一起坐堂,替病人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成亲之前,他笨嘴拙舌,不怎么说话,她就把他当成了树洞,经常趁师傅不在跑到他身边,叽叽喳喳说着昨晚刚翻过的医书,或者捂着嘴嘲笑某个学艺不精的师兄,得意地说如果坐堂的是她那要如何如何。
他安安静静地听,她快快活活地说,一晃就到了成亲的时候。
成亲之后,正好也是他开始坐堂的时候。她总是缠着他问这问那,师傅不让她学,她就偷偷地学,然后把问题告诉他,让他去问。他们一起看医书,一起并肩躺在床上,在熄了蜡烛的房间里讨论当天的病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他在医馆里遇见了个疑难杂症解决不了,她的眼睛会一下子亮起来,饭也不做了觉也不睡了,一边嘴里念念叨叨说着一个个药方,然后又快速否定,一边兴奋地趴在桌上翻医术,一定要找出个合用的法子来。
有时候她找到了方法,会告诉他,他再告诉师傅。有的会被师傅否定,有的会被师傅夸奖,每当这时候,连着好几天,她脸上总能挂着笑,比过年还高兴。
是什么时候不再这样了呢?
陶济看着天上的云彩想了很久都没想起来,只知道他某天在家说起一个怪病,杜若面露思索,几息之后却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说要给孩子洗衣裳去。
他那个时候才惊觉杜若变了。不是突然的变化,而是慢慢的,渐渐的,不再说起医术了。
等到女儿青黛出生,稍微大一点了,他教儿子们辨别草药,青黛也凑过来学,被杜若看见了,挨了一顿打。
杜若当时打得狠,哭得也狠,她一遍遍说,不知道在问谁。
她说,你学这个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她说,女人不需要有本事,因为所有本事都用不上。
想到这儿,陶济叹了口气。
但是青黛也爱学,青黛也在偷偷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黛学的比她兄弟还好。
杜若也是爱医术的,来农庄以后,有段时间他忙不过来,儿子还年轻,不顶事,她来帮过几天忙,那几天走路都带风,脸上的笑比平时多了不少。
农庄是宣宁的,农庄有了一个女主人,还有了不少做工挣钱的女人。
如果……农庄多了很多女医,他的青黛,还有杜若,是不是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医馆里,谈论她们学了许久的医术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伊少?小可爱投喂的营养液~
第29章、第29章
农庄里的人刚刚得知莲花跑去学医的事情,?一个比一个惊讶。她是村长的大儿媳,按照村子往常的惯例,她会是未来的村长媳妇。
按照原来的轨迹,?按照所有人的预想,她会跟着她婆婆好好学一学,?到时候负责看顾着家里,?帮着王大柱记一些琐碎的东西,?到时候提醒他。或者代表王大柱去跟村里的女人们说一些话。
她会是族长媳妇,?她会是最好的贤内助,?会是村里所有媳妇的榜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现在,她不好好在家里忙活,居然跑出去学医了,?村里人第一反应她疯了,第二反应去看王大柱,?后者毫无反应,?村里人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莲花能去肯定是家里愿意她去。
所以,是不是村长疯了?
不同于宣宁之前找人学织毛衣,或者再往前找小姑娘跟着绿柳学刺绣。在大家眼里,女红本来就是女人的东西,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才能学这些精细的绣法。但凡家里稍微疼孩子一点的,?都咬牙自己平时多干点活,好让家里的女孩有时间去跟着学,?或者至少能抽空看几眼。
至于医……连杜若这种出生在杏林之家的都是偷学到的,其他女孩的情况可见而知,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一领域。听都没听过的事就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一时间,?大家八卦之心顿起,就连刚结束不久的技能大赛都顾不上了,话题统一变成了“村长的大儿媳妇”、“那个心大的莲花”。
更有好事者干脆跑到村长家里,想去问问这一家子都是怎么想的。
宣宁花了大力气说服莲花去学医,确实有考虑到莲花的身份和她本身的性格,想让她做出点成绩来起个带头作用的想法。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目的达到了,她就把莲花扔在一边独自面对闲言碎语。
于是流言刚刚起了个头,就被另一件更大的事情打断了。
宣宁要建一座绣品厂。
什么叫“绣品厂”?
农庄里所有人都有同样的疑问。
“绣品”听起来文绉绉的,一说他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厂”是什么东西,“绣品”和“厂”合起来又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屋里,排骨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那些做绣活的人待的地方。”
“在家里不也能做吗?”排骨表示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专门建……专门建厂?”
“这个嘛,”宣宁想了想,道:“你可以简单理解为,这样能更规范一些。”
农庄里的人大概能分成这么几类。
散碎的不说,只说主要的。一些人负责干农活,是农庄里最普遍的职业,目前还吃着庄里的“低保”——定时定量的、不算很稠的粥。干这种活的人最多,多到甚至不好统计数量,因为地和地里的庄稼在大家心里顶顶重要,哪怕平时负责别的,但也一定会抽出时间去地里帮忙。
一些人负责灶上的活计,不是自己家做饭吃饭的地方,宣宁更乐意管那里叫“食堂”。做这个的往往是四十岁以上的大娘。她们拥有着绝对崇高的地位,各个昂首挺胸,走路带风,在庄子里说话都比别人声音响。
一些在护卫队里,领着高工资高福利,负责训练和保护农庄。
还有一些技术人员,比如木匠大夫,平时在庄园里看不见的铁匠等等,他们原本计件拿钱,现在是职称加奖金,工资仅次于护卫队。
另外还有一部分,就是做针线活计的女人们。
她们同样占据着相当庞大的数量,孩子都是放养的,平时除了做饭下地,就是拿起针线做活。她们也是按活计的数量和质量拿钱,做活的时间却不固定,经常见到有往灶里塞一把柴火,然后低头缝两针的情况发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顺手和柴火一起塞进去的也不少,那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甚至从排骨的观察来看,虽然大家都默认这活是女人的,但也有几家男人禁不住金钱的诱惑,躲在屋里偷偷地干,然后充作自家女人的劳动成果。
总之,做这活的人数和质量也不能确定。第一梯队是绿柳,然后是她带的几个小朋友,再然后就没有什么梯队之分,同一个人做出来的也忽好忽坏忽高忽低,全看她们自己的创意,以及做活的时候忙不忙。
布发到手里了,总不交那叫赖账。于是在给定期限内,忙就敷衍一下,家里的活和地里的活最要紧,闲就认真点,多花点时间做得精细一些。
被敷衍的宣宁表示很不高兴。
这些绣活因为庞大的数量,目前是她主要的经济来源,她自然无比关注,也很快明白了大家的想法。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宣宁把自己的想法跟排骨说清楚,然后让他的人去跟大家讲明白。这件事和庄里每户人家都息息相关,莲花的事很快被人扔到脑后,谈起了这个新奇的厂子。
中午休息时间,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做活,人一多免不了闲话几句,话题当然别无二选。
“我听说啊,厂子起来之后,不要散工了哩。”
“啊?那可怎么办?咱们以后都不能做活挣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就进厂子呗,我问了排骨,绣工和木匠他们是一样的法子,给月钱还给奖金。给的可高了,最顶级的绣工比最顶级的木匠月钱还多呢。”
“嚯,咱们庄子里最厉害的木匠才三级,他家就富得流油,恨不能天天吃肉了。谁要是能当上最好的绣工,那全家不得抱着大肘子睡觉啊。”
这话说得俏皮,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我可一定得进去,别的不说,咱也尝尝肘子是什么滋味,到时候也跟你们说一说。”
“嘁,大白天的先别做梦,这厂子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还得经过考试呢,手上功夫不好,那可去不了。”
“不止呢,排骨还说要什么……按要求做活,定时参加培训,你要是哪个活计做的不好了,人家不光不给奖金,还倒扣你月钱。要想跟以前一样,边做活边顾着家里,难喽。”
“这……那家里怎么办啊?还有时间做家里这些活吗?”
……
庄子里的女人们没什么超前的思想,当一份能赚钱的活计和小家起了冲突,哪怕工钱很高,她们依然犹豫起来。
于是宣宁扔下了第二个炸-弹。
扫盲的识字班依然免费,现有的学堂——庄子里的人更多地称呼那里为“管事学堂”——依然留一部分免费名额,给那些父母有功劳的孩子,依然包分配。除此以外,还留出了一部分名额,标出了高昂的学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农庄,月钱最高的是护卫队,其次是各种技术人员。
比如学成出师当工匠,或者进绣品厂。
农庄里的议论声难得平息了几天,然后报名参加考试的人达到了新的高峰。
宣宁看着一个个神色坚定去报名的女人,心情有些复杂。
绣活的质量和数量必须增强。她身上还背着超市的压力,一个月不到十万就要失去初级会员资格。失去资格是什么后果,宣宁也不知道,但初级会员的意见才是“升级的方向”,如果失去资格,她有理由怀疑药店会关闭,或者变成别的什么店铺。
除此以外,她想干的事情越来越多,感受到的限制也越来越大,她还想要一家书店,急需各种各样的书籍。
但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目标——她需要更多的钱。
于是绣品厂的建立就成了必然。
不过这也很产生很多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完善。
比如,管事需要一定的能力和道德底线,再比如,女孩们被默认不需要受教育,不止学堂这种机会没她们的事,扫盲班都没见有人去过。免费的也不去,说是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干点活,宣宁打算用绣品厂的制度再推一把。
远处的太阳缓缓落下山,宣宁看着天边的晚霞,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由衷地感慨道:“宝贝儿,希望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你还在原地等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农庄里的人都在忙活着绣品厂的时候,不远处的护卫队营房旁,侯文乐他们以俘虏的身份被关起来,过着风平浪静极其规律的小日子。
当初他们被发现,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心冲出去战斗。后来被俘,大家又都做好了受尽酷刑也绝不背叛,绝不泄露一丝消息的打算。
决定做了一堆,遗言都写了好几个版本。等被拉到了凤凰岭,看着两个重伤昏迷的同伴被单独抬到一边,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人拿了剪刀,还拿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居然还要解开他们的衣服。几个人的心理准备都白做了,满腔都是喷薄的怒火,像虫子一样拼命往那个方向拱过去,嘴里还不忘大喊。
“孙子!有本事先害你爷爷!”
“我这一身皮肉在这等着呢,欺负病号算什么本事!”
“让我先来!喊一声我跟你姓!”
护卫队员:“???”
虽然一头雾水,但并不妨碍他们把碍事的人扔到一边。然后剪开和伤口黏在一起的衣服……给对方上药。
气得快晕过去的侯文乐:“……”
他张着嘴,眼睛一瞬不瞬地跟着对方的手移动,半晌,吐出来一句:“他快死了,你们不用给他下毒,放着就能死。”
正在帮忙上药的护卫队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算了,对方脑子好像有点问题,他不是很想和智障说话。
侯文乐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但是……但是给俘虏上药?为什么?图什么?什么傻子会这么干?
出于某种复杂的心理,侯文乐接下来安分了不少,抓住一切机会仔细观察。
看着看着,还真给他看出来了一些东西。
第30章、第30章
土匪的情况复杂,?和排骨他们主动接引回来的、快要活不下去的普通人还不一样。如果贸然把他们都接纳进农庄里,那农庄脆弱的秩序会很快崩塌,霸凌殴打将随处可见。
于是,?不管是土匪还是家眷亦或是被抢上山的人,都被塞进了临时监狱,?灶台的大娘们久违地做起了清亮亮的、比水稠不了多少的稀粥,?防止他们闹事。
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侯文乐他们的存在,?江大没有特意说,?护卫队员们也就没有区别看待。把他们和土匪塞在了一起,?享受俘虏待遇。等他们经过了甄别摸底改造……等等一系列安排之后,才会根据结果决定他们接下来的去处。
侯文乐他们所在的是一个极大的房子,不光宽敞,?屋顶也高。伸直手臂都够不到的地方,有几个比人头大不了多少的窗洞。大房子光滑的墙壁上只有两扇门,?一扇连着一个小房子,?不知道原来是干什么用的,?现在被改造成了茅房。另一个门则是仅有的出口。
百多人的个人问题都要在一个小茅房里解决,味道可想而知,好在这群人还算有点良心,加了扇薄薄的木门。平时谁要是手脚不够快,关门关得晚了,?保管要被一群人指着鼻子骂,要是那人的脾气也不好,?跟着起了争执,或者甚至打起来了,全屋的人都会被连累。
这个“连累”,主要体现在伙食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还没亮,?侯文乐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睁开了眼。
胃一抽一抽的疼,抓心挠腮地叫嚣着饥饿。他咽了口唾沫,保持侧躺的姿势,用力按着胃部,希望能稍微缓解这难捱的感觉,等饿过劲了就好了。
侯文乐闭着眼一动不动,半晌,等难受的感觉终于过去,才轻轻叹了口气。
另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他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六子也正一脸惊讶地看过来。
当初六子和赵树都没按时回到山洞,他还是以为俩人都牺牲了,没想到在凤凰岭看到了被抓的六子。
至于赵树……侯文乐心里有点隐秘的期盼,但更多的是担心。赵树还那么小,就是个孩子,平时在队里也是大家照顾着、拉扯着到了现在,现在他自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迷路?会不会遇到山里的猛兽?心眼那么实在,会不会被人哄骗,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还不如一块被抓了呢。
侯文乐被自的脑补吓得够呛,可再一细想又觉得都有可能,糟心地闭上眼睛,六子却挪动几下,凑到他身边。
“头,你也饿醒了?”
侯文乐心说这不是废话吗,连声“嗯”都不想给。
六子没有意识到自被嫌弃了,他昨晚被饿得睡不着,早上又早早醒了,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压低声音骂道:“那群夯货,今天要是再耍脾气,屁大点事就吵起来打起来,老子先一人给他们一拳。罚都罚了,还不如出口恶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一天两顿饭,每顿两碗稀粥,本来就不够吃的,有人打架还会被扣伙食,打一次扣一碗,前天只给了早上的一碗粥,昨天干脆只有米汤。惹事的人拖出去关了“小黑屋”,他们这些人也要被“连坐”,饿得前胸贴后背。
连坐。
侯文乐在心里把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
就是这么两个字,就是那么几碗粥,一群本该合起伙来,一起想办法跑出去的人成了仇敌,他一肚子的逃跑计划也迅速夭折。这本来是安排的地方不好,本该是俘虏抱团反抗敌人,现在倒好,内讧起了一次又一次,对方清清白白地站在岸上,看他们在水里扑腾,互相打压。
偶尔有清醒过来的,也已经晚了,一方面没法把散沙捏在一起,另一方面,饿了这么久,也实在没力气爬到岸上咬他们一口了。
可是等有力气了,估计多数人都习惯了忍着,习惯了听话,变老实了,也很难再组织起什么有力的反击。
侯文乐皱了皱眉,强压下心里的急躁,闭上眼睛准备睡个回笼觉。
小麦的香气从灶台升起,很快铺满了整个农庄,慢悠悠地飘进了小窗洞里,在房间内弥漫开来。谷物特有的香味包裹着每个人的味蕾,然后勾着人不停地分泌出口水。
侯文乐悄悄咽了口唾沫,刚刚平息下来的胃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努力清空脑子,让自不去想那些好吃的,可鼻尖的香气越来越明显,耳边也响起了六子满是憧憬的声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今天又烙面饼啊,真香。”像是觉得自说的不够具体,六子努力根据回忆描述:“两面都烙得焦黄,敲上去邦邦响,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外边是硬的,是脆的。咬一口,嘿,您猜怎么着,里边竟然是白的,是软和的,冒着热乎气,比天上的白云还好看。每人还有一份咸菜,咸菜是提前炒过的,油亮亮,脆生生。左手拿着面饼,右手夹着咸菜,一口饼子一口咸菜……”
六子闭着眼睛,眼前是曾经惊鸿一瞥的大饼,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想象出来的味道,说着说着,突然挨了一胳膊肘。
他知道是头听得馋了,想调侃几句,睁眼就看见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坐起了身,围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坐了一圈,正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他。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六子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干笑道:“几、几位大哥,我……我说的,说的还不错吧?”
“是不错,”为首的壮汉咽了口唾沫,眼睛却一直没从他身上移开:“听得我都饿了,也想吃点什么。”
……
看在万恶的“连坐”规则的份上,六子再三道歉,腰弯得都要断了,终于避免了被围殴的命运。
吃不饱的早饭之后是垦荒,拿着简单的木质工具,在专门划给他们的一块地里干活。庄子里的农民在另一处田地里和他们遥遥相望,中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但侯文乐细心观察了几天,还是发现了他们手里拿的东西。
农具。
铁制农具。
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但只是在脑子里想想就觉得会很好用的,铁制农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午间休息时间,看守他们的护卫队员要分批去吃午饭,他们则被带回去休息。午饭是不用想的,也就能喝个水饱。几个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人走进来,随意地坐在某个人身边聊天,像是闲的没事干来打发时间。
“又来了,那群傻子快被忽悠过去了。”六子缩在墙角,看着相谈甚欢的几个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侯文乐也往那边看了一眼。
那几个人明显是农庄主人派来的。
至于聊天的内容,他听过几次,已经可以总结出来了。
不过就是说一说自之前过的日子有多苦,凤凰岭的匪二代们还没长起来,这里的都是日子过不下去,干脆落草为寇的,心里的苦水能把整个农庄都淹了,这个头一起,争先恐后地说起自经历过的苦日子来。
侯文乐看着正说得唾沫横飞的男人,农庄的人附和两句,再吹捧了几句,他用力地点点头,看对方的眼神如同看待知,要是人在外面,怕是当场称兄道弟,要拉回家吃顿饭了。
侯文乐低头,掩下眼神中的嘲讽。接下来的套路他也知道,取得了信任的那人会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或直白或隐晦地说着农庄的好,每一条都恰好切中男人在意的地方。
这种闲聊要不了两次,男人就会完全倒向农庄那边,平时和他们聊天也是没口子的夸奖,话里话外恨不能生在农庄死在农庄,子子孙孙都待在庄子里。
这是说话有几分分量的人才有的待遇,一部分没有主见或者没有地位的人会被男人影响,也渐渐偏向农庄那边,努力成为农庄的一份子。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想起来,这样的闲聊已经是第三次了,每次都恰好有人坐在他身边,聊天的内容也越来越合他的胃口,直到今天,完完全全摸准了他的性子,每一句话都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让他慢慢卸下防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乖乖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除此以外,这些人还在套话。谁滥杀,谁经常欺负人,谁在寨子里很有威信,都做到了心中有数,然后偶尔叫几个人出去,要“单独谈话”。
第一次被“单独谈话”的人很慌,剩下的人也惶惶不安。那次谈话过后,有几个经常在寨子里作威作福的人被杀了,说是“替大家主持公道,让大家安心过好日子”。
另外,还有一批公认老实木讷的人被放出去了,成了庄子里普通的农夫,偶尔会出现在来“闲聊”的人里。据说他们在垦荒,等开出来地就是自的。开荒管饭,饭钱不用粮食付,租子要的也不高。只是三年内,每个月要有五天的时间帮农庄主人做工,用工钱来抵当初的粮食钱。
他们还经常说起其他见闻,所有人都听得目不转睛,过后还能讨论很久。
自从“单独谈话”不再死人,顶多罚劳役,大家对这种事情的态度也变了,他们羡慕地看着被谈话的每一个人,猜测着对方会不会被允许加入农庄,期待着下一个就是自。
“很温和的方式。”
侯文乐点评道。
有很多的方法,农庄也不缺雷霆手段,但庄子的主人却采用了这样的方式,确保收服人心之后才开始用他们。
仁善?
侯文乐想起铁制农具,摇了摇头。这里所有人都被要求懂得排队,懂得各种的声音和指令的含义,还用着铁农具,在他看来,这就是藏兵于民。这样的人,可和仁善沾不上一点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六子压低了声音:“你说,农庄主人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才这么谨慎?”
有可能。
不过,这样一个人,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大秘密?
侯文乐想起之前也有人试图和自“闲聊”,被他随意糊弄了一通,之后再来的人就不往自身边坐了,心里也知道按常规方法自够呛能出去了,干脆和六子闭着眼睛瞎猜起来。
“你说,他会是哪一方的人?”
“富得流油,给当兵的……不对,他们管那叫‘护卫队’,给那么些人吃白面,啧啧啧,咱们最‘仁善’的皇上都够呛供得起,我想不出来。”
六子闭眼依靠在墙上,回味了一遍面饼的味道——他根据样子和声音想象出来的味道,心不在焉道:“八成是什么新起来的反贼吧,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养过兵,不知道这群人有多能烧钱。现在拿白面吊着人给他卖命,以后人多了,地盘大了,买不起这么多好东西了,哼,等着手底下的人造他的反吧。”
“不,不对,”侯文乐本来在点头,听见旁边一群人闲聊的内容,突然醒悟过来。
他曾经以为这是邢将军哪个老对手的隐藏势力,可农庄主人的做法堪称豪奢,他想了一圈也没想到会是谁手底下的人,于是也在想,是不是哪个暴发户反贼?
但他刚刚猛地想起来。
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反贼。
反贼大多想自立为王,一个两个都忙着带兵占地盘呢,哪像农庄这样,闷不吭声不紧不慢,做了那么多……看起来不是很有用的事情。
他到底想干什么?
侯文乐从没见过农庄主人,却不得不再次考虑起这个问题。
比起对外扩张,他似乎更多地把力气用在内部发展上。
可是……为什么?
没等侯文乐想清楚,屋外,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屋外有人大声喊“紧急集合”,杂乱的脚步声让人有些不安。俘虏们嗅到了异样的气息,寂静无声。几个“闲聊”的人一下子站起来,走到了屋外。
侯文乐悄悄跟上去,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偷听。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吹哨了?”
“他们说,外边来了很多难民,”说话的人声音郑重,重复道:“很多很多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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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31章
正是中午休息时间,?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农庄里,再加上墙上一直有人执勤,早早发现了异常,?把人都叫了回来,倒是没什么人员伤亡。
不过黑压压一大片人朝着农庄涌过来,?视觉上还是很可怕的。
护卫队员们开启备战状态,?宣宁江大排骨也都站在墙上,?安静地看着人群越走越近。
他们看起来只是临时起意,?不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围攻。队伍零零散散拖拖拉拉,?这块人多那块人少,偶尔还有一部分空出来一块,压根没人,?后面还远远地拖了几个小尾巴。
几百上千人一起行动,去往同一个目的地,?不说遮天蔽日,?但好歹该有些气势的。人数的优势生生被队形扯下,?庄子里的人看着这一幕,心情非常平静。
从人数上来看,这些人撑死也就一千出头,护卫队一直努力招新,老队员有八百人左右,?加上粗粗经过训练的新成员,和对面在数量上就能打平。质量上更是稳稳地碾压。
等再近一些,?借助儿童望远镜看清他们没带什么攻城器械,甚至就连武器也不多的时候,几个沉不住气的护卫队员已经开始悄悄看江大,猜测着备战状态什么时候解除。
江大微微侧头,?目光扫过众人,护卫队员们各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手里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武器,一个比一个精神,一个比一个乖巧,仿佛刚刚那个眼神乱飞的人不是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再走近一些,排骨也松了口气,提醒道:“八成是旁边那个县城的人,还有一部分难民。我的人应该也在里面,估计是事发突然来不及报信了。等一等吧,先把他们稳住,晚上咱问问自己人是怎么回事。”
“嗯。”宣宁在农庄里做了这么多事,桩桩件件都不想露出风去,平时经常出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庄子里,不和外面的人接触,也不会离开庄子,这样她才勉强放心。现在这么一大群目的不明立场不明的人突然出现,她才不会就这么放进来。
乱糟糟的人群还在继续移动,最前方是一道狗啃一样参差不齐的曲线,凸出一块,然后这部分人惶惶不安地看着四周,迟疑地挪动着脚下的步子,等周围的人都把他超过去了,他们才恢复正常的速度,于是原本凸出的地方又凹了进去。
如此循环反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宣宁站在墙上等了又等,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终于等到一群人走到了近前,然后停住步子不动了。
农庄门前专门修建了一小段水泥路,但是这群人没有见过,还有些人胆子小,看见干净平整的路面也不敢踩,都从路两边走,于是路边几处农田就遭了殃。
那些地都是农庄里的人开垦耕种的,恰好有一块是今天轮值的小队长家里的,看着自家田地被踩踏,他窝了一肚子火,问话的声音里也带着气:“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停在原地的人群“呼啦”一下后退了几步,人群最后的人不明所以,原本都要走出农田里,见状后退了几步,随时准备转身逃跑,把地又踩了好几脚。
小队长:“……”
众人:“……”
新成员总是被部分老成员领过来的,领头的走哪他们走哪,还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宣宁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决定等这件事结束了就给些补偿,让这几户人家换个地方种地,这几块地是不能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排骨看这些人面露惊恐不敢说话,示意小队长回到原来的位置,自己换上一副和善的模样,趴在墙上问:“发生什么事了,大家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
安静。
沉默是今天的农庄。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排骨干脆随手点名:“那位腰里系着红绳子的大爷,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被点到名的大爷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带,然后抬头,正对上排骨的手指,赶紧捂住腰带低下头,装没听见,还往后退了几步,想把自己藏在别人身后。其他人自然不愿意替他挡着,于是也跟着退。原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前排又突兀地凹了进去。
排骨:“……”
他认命地又点了几个人,大家都是一样的表现。点的多了,大家甚至开始自发地后退,恨不能把“不要点我”写在脸上。
排骨:“……”
就这,还用得着护卫队在这严阵以待?
就这么一小会,前排已经退出去一小段路了。等他一会出去,边走边喊,叫一路的大爷大娘,这群人自己就全退回去了,压根不需要第二个人出马。
排骨无奈地趴在墙上,看着墙下的人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群仰着头,怯怯地看着他们,不退也不进。
半晌,终于有个胡子花白,走路都得拄拐杖的老大爷被人扶着走出来,先是对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又说了些什么。
老人气力不足,扶着他的人大声传话:“我爹说,不想来打扰贵庄,但是家里起了兵祸,想来避一避,希望贵主人给条活路。”
“兵祸?”排骨一下子直起身,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不少:“哪来的兵祸?”
“看着像是南边来的,人还不少,估计是刚打了一场败仗撤下来的,不少人身上血呼啦的,看着吓人。”
“南边……”排骨喃喃自语,墙下,老人又行了一礼,说庄园墙高护院看着也壮实,希望能让他们进去避一避。
“老人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排骨笑得爽朗,话却说得毫不留情:“要是有一大群不认识的人突然敲了你家的门,说要去你家里挤一挤,避避祸,你也赶紧拉开门栓,让所有人都进到你家里吗?”
老人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其实并不合理,被臊得满脸通红。回头看看自己一大家子人,还是厚着脸皮又行了一礼,称要在墙边上暂时安顿下,希望庄子里海涵。
农庄表示不想“海涵”。
但人家不进庄子,只是在外面待着,希望能借得一点农庄的护佑,庄里人也不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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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城外地广人稀,走几里地都看不到一户人家。都知道附近的县城刚遭了洪水,自身难保。而初步展现了力量、有高墙还有众多护卫队员的农庄在里面独树一帜,分外显眼,也分外让人有安全感。
在求生意志的驱使下,哪怕不让在墙边待了,大家也会收拾东西,在离农庄不远的地方待着,有人出来就躲远一点,没人就近一点,狗皮膏药一样缀着,赶也赶不走。
除非,队员们驱逐的手段血腥残暴,让大家望而生畏,自动远离,逃往荒山,或者去往更远的地方,以难民的身份挣扎求生。
“屠戮平民”这四个字从来不在宣宁的词典里,何况在这一些人群后面,小家庭还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农庄赶来,一会就在视野里出现一个。她杀了这一批,难道还要筑个京观去震慑下一批吗?
宣宁摇了摇头,把这个罪恶的想法移出自己的脑海。
非常时期或许要行非常事,不过事情倒也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现在单是想一想,她都觉得自己脏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去摸清附近县城的情况。
兵多不多?背后有所属势力吗?他们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农庄下一步是要暂避锋芒还是……要打一仗,甚至撤退?
“注意警戒,得先去弄清楚那支队伍的情况。”
宣宁点了点头,几人回到庄子里,为所有的可能提前准备好应对方案,准备好物资,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的预感没错,农庄外一直陆续有人拖家带口地过来,问清情况后在墙外找了个地方,就地一坐,打算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来投奔的人稀稀拉拉,时多时少,却总有人正走在路上,从中午人最多的大部队到来,到晚上天都黑了,还有人刚刚到地方,正找人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人太多了。
根据并不准确的预估,农庄外足足有三千人左右,密密麻麻地挤在墙下,护卫队几次呼喝,也只能让他们和墙壁保持了一小段距离。农庄看起来像是被围攻了一样,原本随意的护卫队员也紧张起来。不时抬头看看远处,祈祷着不要再有人出现。
等终于到了晚上,午夜时分,护卫队员们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放下一个篮子,墙下,几个人帮忙掩护,一个瘦小的身影爬进篮子里,被迅速拽进了农庄。
“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看起来也很无奈:“咱们的人总说农庄的好话,虽然听了这话的基本都进庄子了,而且东一句西一句的,只说不要紧的东西。但是说得多了,就在大家心里留下影子了。这不,一出事?,没人带头,大家一窝蜂地往农庄跑,路上遇见才搭伙一起走。”
宣宁:“……”
懂了,这就跟广告一样,甭管几分真几分假对不对症,一直听一直听,真出了事心里慌了,听过的东西就会冒出来,然后茫然无措的人就把这当成了唯一的希望,说什么都得先试一试。
可这也太多了。
宣宁愁得直薅自己头发:“所以哪来的兵祸?”给她惹了这么大的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说是朝廷那边一个将军反了,叫……”那人努力回忆了一会:“好像是叫邢将军,邢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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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32章
邢毅并不知道农庄的不安,?他一直带兵打仗,只对军队和地形感兴趣,在他看来,?农庄就是个种地的地方,征粮的时候注意一下就好,?平时压根不用看在眼里。
他之前答应了朱县令,?去帮他夺回清水县。朱县令本人正待在长武县,?邢毅曾派人调查过这两个县城的基本情况,?本来是打算用这些消息更迅速地平叛,?可当他意图谋反,突然发现这里的位置相当不错,也就有了些别的心思。
清水县有疫病有叛贼,?对刚被人害了一次,急需修养的队伍来说,?远不如长武县合适。于是他的目光也就忽略了清水县,?落在了长武县身上。
邢毅昨晚就进了城,?他官职更高一些,县里的武将们设了宴席款待。文官武官泾渭分明,武官向来被文官看不起,按理说这种场合不会有几个文官在。可架不住朱县令自动脑补了他们的来意,又自认是个熟读诗书礼仪周全的文官,?觉得人家大老远来帮忙,自己也得表示表示。拉了不少文官来赴宴,?给足了邢毅面子。
邢毅表示非常感动,爽快笑纳,当天就把他们都送去见了阎王,一刀一个,?挪一步就是下一个,省时省力,都不用跑第二趟,菜还没上齐,吃菜的人就换了一批。
于是等那些小吏和低级军官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家上司换人了,老上司安详地躺在地上,粮仓武器库等等要紧的地方已经易主,一群身上带着血眼里带着煞的壮汉正盯着他们,看谁不老实就砍上一刀。
当太阳慢慢升起,晨间的薄雾散去,长武县的人照常出门讨生计,这才发现城墙上的旗子换了,看守城门的也换了一批人,不像之前那群人那么油腔滑调,骑在他们头上当大爷。这些人更不好说话,眼神平静中带着凶狠,看一眼能让人做几天噩梦,显然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老兵。
除了把守各处的先锋队,还有更多的兵正在城门下穿行,准备驻扎在城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邢毅原本有三千兵员,哪怕是被人坑害一场,损失惨重,那也还有两千多。而长武县身处内地,离四方边境都有些距离,能拥有的卫兵很少,城里更是连兵营都没有,根本无法容纳这么多人,以往过路的军队也都是驻扎在城外,没有全挤在城里的。
但是,他们现在是叛军,长武县现在是叛军的地盘,随时可能被朝廷征讨。于是一群人呼呼啦啦都进了城,然后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把原本的居民都赶走,要把那里当成以后的军营。
县城的人看见了这么多兵,本来就如同惊弓之鸟,这一下吓飞了大半。都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他们急急忙忙地把仅有的一点家财藏在身上,准备去据说很好的农庄避一避,等这群兵爷走了再回来。
高位军官们正忙着接收县衙库房等地方,等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关了城门,外逃的人数已经多到数不过来了。
邢毅并不知道县城里的混乱。
就算知道也只会斥责下属反应迟钝,而不觉得自己手下的兵有什么问题。
他的队伍已经是难得的军纪严整,但谁要是跟他说,他的部队不能扰民,不能抢百姓一丁点东西,他能拿到酒桌上,跟同僚一起笑三年。
儿郎们在战场上拼命,已经很辛苦了,好不容易下了战场占领了一座城,还不能乐呵乐呵?从古至今都是这个规矩,他严令不能随意杀人,不能欺辱良家妇女,已经足够了,其他实在不该管。
他现在其实也有些顾不过来。
县城里的事都是他的下属在负责,他本人正躺在塌上休息,“请”来的大夫正在给他看伤。
他一时不察,被人在腰腹间上刺了一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夫拿干净的白布帮忙包扎好,叹了口气:“将军伤得很深,又没能第一时间处理,这实在是……”“你开药就是。”
“唉,将军可千万好好休养,不然,万一伤口化了脓,那可是神仙难救。”
“不要紧,”亲兵队长秦英从外面走进来,声音洪亮,“还有大夫您呢,神仙都救不了的话,那就劳烦您去阎王爷那儿说说,说不定就把我们将军给放回来。”
“你,你……”大夫一片好心提醒,却被人以死要挟,气了个仰倒,袖子一甩就出了门,被另一个亲兵拦住,带到隔壁去开方子。
“秦英。”邢毅沉声叫道,看对方垂下了头,才放缓了声音问道:“城里怎么样了?”
“各处要害都控制住了,一切顺利。就是郭副将刚进城的时候把几个小姑娘吓着了,后来非闹着一切如旧,城门随意进出,不能吓到城里百姓,结果不少人都偷偷溜走了,还有城外的村子,加起来估摸着得有两千多。”
邢毅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疼了,他想揉一揉太阳穴,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连绵不绝的疼痛像是在满腔怒火上戳了个洞,让他变得有些泄气。
手底下一群武将,论打仗一个比一个在行,论治理政务,捆一块都比不上他昨天砍的任何一个。
可他在文官手上吃了大亏,宁可麻烦一些,也要把县城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算了,先凑合一段时间吧,等伤好些了再说。
邢毅闭上了眼,睡着之前随口问了句:“逃去哪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方向,是清水县。”
哦,清水县,有疫病有叛贼的地方。
那不要紧,早晚都会回来的。
宣宁并不知道,有人正对农庄外的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经过多次询问多方汇总,她对隔壁长武县的新搬来的邻居也有了一些了解。
三千人左右,上过战场,不过现在状态很差,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一千护卫队打三千敌军,那八成是打不过的,但是守城易攻城难,她现在没有什么打下长武县的野望,只是终于稳定下来,又在农庄里耗费了这么多心血。王家村当时在山里建的小营地没了,都让她心疼了许久。农庄再没了,她怕是能难受得直接抽过去。
再说了,花了那么大的精力建立护卫队,只是防守,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护卫队人数最好再多一点,训练再充分一点,武器再精良一点。
农庄的人忙忙碌碌,为可能的战争做准备。木匠暂时放下手里的各种活,专心打磨防御需要用到的东西。铁匠招了更多的学徒,用最快的速度制作新的兵器。
宣宁也在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农庄里能再抽出近四百人,这些人将经过训练,充作新的护卫队员。
但是还不够。
宣宁的眼睛在农庄里扫了一圈,盯上了外面靠着墙休息的那群人。
他们和庄子里的人还不一样,家就在不远处,农庄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不少人在长武县有房子有田地,还期待着等不久后这些兵走了,他们回到自己家里,收拾收拾接着过日子。
宣宁不觉得自己能一次性把这么多人都收拢,但也不想让他们把心思全放在长武县那边,一天天睡觉闲话浪费时间。
排骨的人还混在里面,出于安全考虑,不少人都没有透露自己和农庄的关系。现在他们成了最好的助攻,左一句“我听说”右一句“我觉得”,话里话外都在说那些兵也住在城里,他们的日子会有多么糟糕。
所谓“三人成虎”,假话说一万遍都会成真,不少人唉声叹气,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还有人已经开始和家人商量,如果家被人拆没了,要怎么才能攒够钱重新盖起来。
这个时候,农庄开始招工,说要清理县城。
清水县当时遭遇的洪水最为严重,损失最多,后来又有了疫病,宣宁他们在农庄打下了底子,干脆要人不要城,留了个空城在那里。
不过现在人太多了,农庄里实在装不下。宣宁问过了本地的百姓,得知几年才遇一次洪水,眼下快入冬了,再次发洪水的几率不大。然后就按照江大的建议,准备重新启用县城,然后把农庄扩建一段,两边互为犄角,互相拱卫。
农庄开出了工钱,还愿意管饭。城外的人一个个的都对未来充满悲观情绪,眼下可以积累一笔资金,让他们回家之后能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自无不可,但听说是有疫病的清水县,心里就有些抵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也只是想让农庄里多一些人,而不是想杀人。她让有经验的人全副武装,走在前面,先消毒后打扫重建。然后让农庄里的人现身说法,“悄悄”透露出农庄在疫病中极其优良的表现,还说农庄有药,哪怕真得了病,吃了就能好。
这些人也跟着一起去县城帮忙,原本觉得自己被忽悠了的人一看,顿时信了个七七-八八,和家里人商量几句,也就跟着去了。
第一步顺利走出,宣宁等人忙活着,针对这些人布下了第二步。
第33章、第33章
县城之前遭遇洪水,?汹涌澎湃的水流裹挟着泥沙树枝,堂而皇之地从县城中间冲过去,淹没了一个个平房,?也淹死了不少人。
当时城里的人怕得疫病,把尸体运出去埋了。可倒塌的房屋和厚厚的泥沙还在,?各种东西被洪水冲的到处都是,?也没人收拾,?就那么停在洪水退去时的位置,?嵌在泥沙之中发霉。
第一批人全副武装,?带着消毒用品,走进了这个废弃的县城。眼前的惨状让他们想起了当日的惊慌和绝望,以及失去亲人的苦痛。原本正好奇地拽口罩的人放下了手,?重重地叹了口气。
几个清水县出来的人已经忍不住红了眼圈,长武县的人感慨了一回,?把视线投向了一个穿红雨衣的身影。
那是排骨,?也是这次带队的人。
长武县的人明知道这里发生过疫病,?还愿意一起来,倒不是因为那身奇奇怪怪见都没见过的打扮,而是因为那个当初问话的管事穿着同样的衣服,还开出了很高的工钱。
他们的命不值钱,管事可惜命得很。那么厉害的的管事都去,?那肯定没事。于是“愿不愿意去疫区干活”就变成了“有份工资很高的活谁去干”。大家仅仅犹豫了一会,当第一个报名的人出现以后,?就变成了争先恐后地哄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在,这次需要的人多,所有想来的人都选上了,背着满满一包消毒的东西,?跟着排骨一路走进了城里。
排骨自小生活在这里,对县城里的每一块石砖都很熟悉。看着眼前的乱七八糟的县城,心里也有些唏嘘。不过他总归还记得自己身负重任,很快收拾好了心情,伸手在空中画了个圈:“那个小水洼,一直到那根木棍,这块地方你们六个来。”
被点到的人应声而出,明确过范围就拿出东西准备干活。排骨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往前走,把县城画成了几个差不多大的方格子,每块六七个人,先消毒,消过几遍毒以后,再次招工,才会招负责搬东西修房子的人。
来的人都是提前学过的,此时按着记忆里的动作操作,轻轻按下一个小按钮,白色小壶里喷出来一蓬水雾,刺鼻的味道很快在空气中散开。
哪怕已经见过很多次,满仓依然感到十分惊奇,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接住这些小到看不见的水滴。
“哎,憨货,人家说了不让用手接。”
“我知道,”满仓笑弯了眼,同伴不用看都知道,口罩底下的嘴咧得大大的,说不定还露出了牙花。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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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区域有六个人,一个是农庄里的,五个是庄子外的,满仓只认识一个。
他抬头看了看那人,对同伴的话并不赞同,粗声粗气道:“你那脸上也……”
“嘘——”同伴想捂住满仓的嘴,被满仓皱眉躲过去:“说了不能摸,更不能完全贴在嘴上。”
“对,”农庄的人转过头来,正看见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他先是提醒了一下各种注意事项,然后催促道:“快干活吧,早干完早休息。”
“是,是,大哥说的对,听大哥的。”
同伴点头哈腰,等对方转过身去,才换了副面孔,咬牙切齿道:“就你知道得多,就你声音大!”
单是说还不解气,同伴伸手就要给他一巴掌,手伸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想变拍为拧,被满仓避过去了。
“干活吧。”
满仓看着同伴的手一顿,急急忙忙做出正在干活的样子,他转向另一边,也开始干活。
消毒的工作很简单,满仓一边干一边走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同伴虽然总爱说些有的没的,不过这次却说得很对。
旁边那个农庄里的男人看起来很壮,不像他,经常吃不饱,只是骨架大了点,身上养不出那么多肉。
不过男人也不胖,他见过几个农庄里的小孩,脸上肉嘟嘟的,穿着干干净净正合身的衣服,几个人在地上用树枝画画,画得乱七八糟的,看不出是个什么。问了才知道,不是画画,是在写字。他们现在还太小,等年纪到了要去上学堂。
上学堂啊。
那得是地主家的少爷才能过的日子。
他满仓倒是不指望自己的儿子能去上学,但是很希望有几个大胖小子。
重点是要胖,要足够的胖,胖了才好看,胖了才长得好,长得壮,能养得大。
农庄里那几个孩子就不太够胖,不过也说明家里不愁吃喝。
连媳妇都没有的满仓替那几个孩子可惜了一会儿,又羡慕了一会儿,同伴再一次凑过来,手里端着东西一动不动,嘴巴倒是动个不停,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满仓不说话,,只是认认真真地干活。同伴不需要人附和,自己就说了许久。等满仓把最后一块地面也喷上消毒液,农庄那人也干完了,转过身来问:“好了吗?”
“好了好了,”同伴指着他刚干完的那片地方,道:“你看,我刚喷完,还是湿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那人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其他几个人,得到了同样的回答,于是拿出另一样东西:“那我们再来一遍吧。”
这活不累,大家也没有休息一下的想法,就接着干活。
干着干着,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走了过来,尽管看不清雨衣下的衣服,但这个独特的颜色还是让大家意识到了这是谁。
军爷!
军爷怎么到这来了?
满仓本来只是好奇,架不住同伴问心有愧,在他耳边碎碎念。
“军爷不是来这的吧,是去别的地方的吧。”
“军爷怎么还在朝这边走?”
“越来越近了,他是不是发现我没干活,要把我杀了?”
“别过来了我知道错了……”
同伴几乎声泪俱下,说的满仓也紧张了起来,看着军爷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然后大手一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拿起了他们用完放在地上的小白壶,就要往地上喷。
“哎哎,别乱动,你不好好站岗,大老远跑过来给我添乱。”
好大的胆子!
满仓倒吸一口冷气,耳边同时响起了同伴的声音:“这人完了,运气好挨顿揍,运气差点,命就没了。”
满仓难得点了点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脑子里想起了几年前,几个孩子玩闹,结果一句话让军爷误会了,活活被人打死。再看看还在认真消毒的男人,一时间分不清是想看他挨揍,还是不想看他挨揍。
军爷远比他们想得脾气要好,他讪讪地笑了两声:“我这不是……让他们先顶着,来给你们帮忙吗?”
“你有那么勤快?”
“你不知道?”军爷帮着挪开一块木头:“排骨说了,这城已经废了,得重新建一座,到时候要给参与建城的人优惠,用不到一半的钱就能买房买地。我打算攒攒钱,在这儿给我儿子买个房子,以后娶媳妇用。”
说着,军爷看了眼他们,道:“明天就不是我们队护送你们来县城了,得轮班,到时候优惠够呛能有我们的份。真羡慕你们能天天在这干活。”
他们干的活,连军爷都羡慕?
满仓带着说不清的骄傲和疑问回去,第二天又顺利选上,到县城干活,同伴却被刷下去了。等下午回到农庄外,却发现大家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凑什么热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边怎么了?”
同伴今天没能去干活,睡了一天,斜着眼睛回道:“你不知道?那边开了个杂货铺,卖各种东西,大家都去看热闹呢。”
满仓挤过去,看清了那间杂货铺里的货物。
说是“铺”,其实就是支了个小摊。各色粮食大大咧咧地放在筐子里,摊主看都不看,仿佛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只是一心往面前的摊子上放东西。
其实没吃饱的满仓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把视线移开,看向刚摆上的其他东西。
油汪汪的小方块随意放在盆子里,味道很独特,却勾的人不停分泌口水,摊主说那叫“辣条”。有人经不住诱惑买了一点,一口咬下去还往外冒红油,香得人嘴都合不拢。
新鲜粉嫩的桃子摆在一边,个头都不小,有人买了一个,据说能甜到人心里去,一咬还往下滴水,那香味满仓隔了好几步都能闻见。
还有布匹,毛衣,酱料……
满仓一边看一边咽口水,艰难地捂住自己刚发下来的工钱,一遍遍提醒自己,钱要用来娶媳妇,要用来买粮食给孩子吃,把他们都喂得胖乎乎的,要用来……
满仓的视线一顿,一把推开前面的人,指着摊主刚放上去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摊主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纸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满仓瞪大了眼睛不说话,摊主看着好玩,一样样拿出来逗他:“这是笔,这是墨,这是砚台,哦,这是另一种笔,比毛笔更方便。”
说着,他拿出最后一样东西:“这是《千字文》,教孩子认字用的,上学堂之前可得把字都认全了,不然同学要笑话哩。”
有人问了《千字文》的价钱,不贵,他再攒几天就能买一本。
满仓想买一本,给孩子留着,他幻想了一会孩子念书的情形,慢慢清醒过来,自嘲道:“怎么上学堂啊。”
“去庄子里上啊,”摊主说得随意,丝毫不在乎满仓他们听了有多惊讶,他点了点满仓露出了一点的工钱,道:“交钱让孩子上学啊。你们在县城里干活,工钱就挺高的,一直跟着干下来,够让孩子上个半年学了。要是能加入护卫队,那就能完完整整上下来,毕业了出来做个管事。”
摊主砸吧了砸吧嘴,纠正道:“要是只有你在护卫队,那全家都得勒紧了裤腰带供孩子上学。顶好是你媳妇在绣品厂,这样既能让孩子上学,家里还能时不时吃点肉见见荤腥,给孩子买点小零食。这日子可真是再舒坦不过了。”
满仓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好半天,茫然地转头,看向了长武县的方向。
他娘临死之前,揪着他的耳朵说,祖宗留下的房子在那里,他家也在那里,到哪都得记着回家。
可是,如果他能在另一个地方买得起房子,养得了大胖小子,还能让小子平安长大,不被人平白打死,长大了还可以读书认字……
那他的家,该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桃之夭夭?小可爱投喂的营养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34章、第34章
清水县的消杀工作很快结束,?剩下的就是清理和重建,去的人不再需要全副武装,只需要有把子力气,?工钱自然也降了一些。
但工钱的减少丝毫没有影响到人们做工的热情。那些话早就被传得人尽皆知,有幸一开始就选上去干活的人发现偷懒的都被刷下去了,?分外珍稀机会,?干活勤快肯卖力,?甚至还莫名多了些优越感。
开头没去干活的那些人,?一边拼命和庄子里的人套近乎,?希望自己下次也能去。一边旁敲侧击,话里话外说自己刚开始多么想去,然而又有多少难题阻碍了他们,?拼命卖惨,试图让农庄放低标准,?别只给从头到尾都去寸的人优惠,?他们那么努力,?也得有同样的待遇。
还有些脑子活的,问家里一个人能拿一半优惠,两个人是不是能直接免费,不用花钱,也有人背地里做起了生意,?试图把优惠资格卖出去。
排骨:“……”
花样真多,要不是他们做的是无本的买卖,?只想多留些人,怕是要亏死了。
被纠缠哀求了几天后,排骨终于“勉为其难”地替他们求情,让农庄主人松了口。每天能去县城做工的人变多了,?哪家要是有好几个人去干活,他们买房置地要花的钱就能更少一些。
免费是不可能免费的,但是有了这笔钱,他们就能买更大的房子,更宽敞的店铺,还有更多的土地,日子眼见着也能寸得更好一些。
双方皆大欢喜,各取所需,县城的清理工作也在飞速进行。
宣宁根据记忆里的独轮车,让木匠们做出了单人可以推动的小车子。王家村还有不少板车,也都调给县城这边用。合适的工具,比如铲子锤子筐子,也都优先供县城的人使用。农庄里不少人也想在县城有个房子,或者有个小店铺,他们也自发参与到清理当中,希望到时候能少华一点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多,工具齐全,大家干劲十足。清理工作进行的相当顺利,县城一天一个样,很快就能收拾干净,恢复正常。
所谓“正常”,只是相对于之前的混乱来说,好了那么一些。清水县作为受灾最严重的的县城,房屋倒塌不计其数,就连城门都塌了一个,重建能建到猴年马月去。
天气越来越冷了,庄外也有些人心浮动。虽说他们出城时带了被褥,但是总这么睡在荒郊野岭里也不是事。这是没下雨的时候,万一哪天下场雨,甚至下一场雪,他们就这么睡在外面,非得被淋个透湿。别说老人孩子,大人也得病倒几个。
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少人就是着凉发了高热,然后就那么去了。庄外有些人想起听说寸的建城墙的辛苦,又打起了退堂鼓。还有人一盘算,也没听说长武县的人整出什么幺蛾子,两个县城离得也不算远,那要不,先回家去住着,然后起早贪黑地来干活?
排骨的人混在里面,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很快报上来。宣宁自然也知道了这些人的想法,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了水泥,让把农庄的外墙再加高加厚一些。
农庄的外墙当时建得并不高,厚度是够能唬人的,但离宣宁想要的还差一些。
但,他们当时只是一群普通百姓,护卫队的人数还不如一些人家的护院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庄,居然有比县城还高还厚的外墙,简直是把“这里有问题”几个大字刷在墙上。于是他们不得不低调,宁可寄希望于到时候再想办法加高,也不敢明晃晃地竖在荒野里招人眼。
水泥也是一样。
这里的人还习惯于夯土筑墙,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还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大点的得几万人干个几十年。水泥作为一种简单方便、坚固结实的材料出现,偏偏还价格低廉制作简单。任何一个稍微懂点军事的人都会眼红,然后迅速调拨人手前来攻打,生怕这种方法落在敌人手里。
宣宁他们闷头发展了这么久,实力提高了不少,不必再像之前那样,有点什么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看见,顺路就把他们灭了。
他们初步具备了在这个乱世中存活的能力,也开始慢慢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必要的遮掩还是要有的。
庄外的人一觉醒来,就看见农庄里的人又在忙活。
农庄是个神奇的地方,总有各种他们不认识的东西,也总有干不完的活。他们见怪不怪,只是好奇地问了句:“忙什么呢?”
“把墙加高一些。”说话的人把水泥加水加沙,充分搅拌寸后,然后铺在了墙上平整好,等它们慢慢变得坚硬。
庄外的人愣愣地看着灰黑色泥一样的东西被一点一点塑造成型,却一直没有人来捶打夯实,有些疑惑:“就这么放着能行吗?来阵大风不就全塌了?”
“不会,”那人笑着拍了拍墙面:“和这个是一样的材料,你推一推,试试看会不会塌。”
还真有人上前推了推,还踹了一脚,把自己脚丫子踢得生疼,厚厚的墙壁一动不动,只是留下了一个带着土的脚印。
那人亲眼见证了农庄外墙的厚度,但依然不愿意相信这墙是这么来的,更不相信软塌塌的灰泥会变得那么坚硬。和他抱着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大家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外墙,每天下工第一件事也是去确认一下外墙的状态。
墙头新加的一段慢慢硬化,变成了和原本的部分一样的颜色,外表上几乎看不出区别。
庄外的人已经信了大半,等那些加固外墙的人寸来,用手里的工具重重地砸了一下,剩下的怀疑顿时不翼而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几个人很快被团团围住,所有人都有数不清的问题想问。他们还记得宣宁的吩咐,道:“别看用的时候简单,做的时候可难了。就一开始搅拌用的那种细粉,那得不停地捶打不停地粉碎,全庄子的人都在忙活,连我家孩子都没躲寸去,最后才能得到这么一些。”
“哦——”
有机灵的就问:“那清水县的城墙能用这个法子建吗?”
“能啊,我们庄子里这么多人,没白没黑地干了那么长时间,建城墙的量还是能拿出来的,就是房子估计不能全用上,只有最开始的才能沾这个光。”
能用就行。长武县的人只在乎自己是不是要去出这份力,现在放下了心,津津有味地听这种水泥制作是如何如何的困难,原料是如何如何难获得,庄子里的人又花费了多少心血才得了这么一些。
孙远正好在附近轮值,能清晰地听着对方瞎掰,把水泥的制作寸程说得极其艰辛极其艰难,充满了血泪。
庄外的人很给面子地发出一声声惊呼,孙远面无表情地听着,面无表情地想起了自己被糊弄的时候。
然后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假装自己和这些一惊一乍的人完全不一样,完全没有关系。
庄外的人终于放下心来,再次全身心投入到县城的重建工作中时,宣宁正在忙活别的事情。
县城要初步建起来,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她已经在考虑要把哪些人哪些功能放在县城,又要在农庄添些什么东西。
她准备把农庄当成一个生产基地,而县城则主要承载着居住和商业方面的作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无论如何,在当前,如何应对那位随时可能发难的新邻居,对目前的他们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事情,任何的一切都无法和这个问题相比。
庄外的人在他们的引导和宣传下,已经对清水县有了一些偏向。有些人在询问寸护卫队的福利待遇寸后,也初步有了加入的想法,宣宁准备再推一把,让他们尽早做决定,尽快接受训练。
不寸在此之前,她需要为这些人的到来做一些准备。
她准备建高炉,炼钢铁。
农庄里现在有不少的铁农具,护卫队的武器也有不少铁制的部分。但是那是铁匠们带着学徒,一锤子一锤子,慢慢用力敲出来的。质量达不到宣宁的要求,生产的速度也不快。
倒也不是铁匠们偷懒,实在是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师傅这么教徒弟,同行也没提出寸更好的办法,他们也就依照原有的方法,慢工出细活。
可是宣宁不想等了。
她不仅想要大量钢铁武器,还想要做很多别的东西。
原本受限于工艺,护卫队员手里都少有大刀之类的武器,往往只有对敌的一小部分是铁制的,想要刀就得用“百炼法”慢慢做。宣宁虽然无奈,但是钢铁和武器挂钩,实在敏感,高炉也不是好隐藏的东西,也只能这么忍着。
不寸对现在的她们来说,低调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不远处虎视眈眈的新邻居。
邢毅并不知道,不远处的清水县正把他当做家门口的敌人,用尽了方法增强己方的力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知道的话,他一定会苦笑一声,劝对方不用白费功夫。
他已经没有精力对外发起进攻,还很担心自己的事传出去,引来其他人攻打。
因为他的伤口已经化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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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35章
邢毅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得厉害,一丝力气也没有。
难闻的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和屋子里的药味掺杂在一起,?让他嘴里也泛起了苦味。
原来的大夫正跪在地上发抖,秦英正拽着新绑来的大夫的领口,?扬言对方再拿不出有用的治疗方案,?一家老小都要跟着送命。邢毅闭眼,?闻着屋里平白多出的尿骚味,?叹了口气。
“将军,?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行了,别为难他了。”
“将军!”
秦英一松手,大夫整个人软在地上,?求饶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小的就是个小小的大夫,?伤口已经成了这样,?就是神仙来了也……应该够呛。”
大夫的声音顿了一下,后面的话几个字声音也小了几分,似乎带了几分不确定。秦英敏锐地察觉到了,逼问道:“有办法就快说!要是耽搁了……”
“不不不,不敢耽搁。”大夫把手摆出了残影,?犹豫着说道:“就是……这事听起来有些……小老儿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让你说你就说,废什么话!”
大夫被吼得缩了缩脖子,?道:“之前有个人来找医馆找我看病,他去山上捡柴火,结果不小心踩到了山里猎户放的兽夹,来的时候脚已经化脓了,?人都不清醒了,我让他们回去准备……咳,准备准备。”
大夫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面前的两个人没有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暗暗松了口气,接着说道:“过了几天,我又遇见了他家邻居,邻居说,本来是不行了,结果他临县的表哥来了,看见他这样,对着他念了一堆听不懂的东西,然后割了坏肉喂了颗糖,人就好了。”
刚刚燃起希望的邢毅闭了闭眼,想到了某个可能。
秦英还在追问:“那把他和他表哥找来啊,让他们把那个什么糖献上来。”
大夫张了张嘴,为难道:“可是,他全家都跟他表哥走了,说是什么……要去过好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
邢毅长长地叹了口气。
哪有那么多起死回生,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人在装腔作势罢了。
他拦住追问的秦英,让两个大夫去隔壁商量药方,试试能不能发生奇迹。
秦英眼眶发红,邢毅却有种解脱感。
这可能就是报应吧。
他家世世代代忠君爱国,到了他这儿,忠臣就成了叛贼,祖宗也要受他拖累,被拉出来骂个几百回。
就算一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算号称自己忠的是先帝,而不是这个靠母族上位的皇帝。反了就是反了,他难道要去找先帝表演忠君爱国,让他帮忙洗白名声吗?
邢毅闭上眼,先帝临去时满眼期待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他头一歪,晕了过去。
宣宁并不知道自家被当成了某种趁战乱发家的组织。
她确实收到了那位邢将军受伤的消息,还知道对方手下的兵也伤了不少,两者都得修养一段时间,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又宽裕了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把需要的东西全都安排好,然后扒拉了一下手头现有的资源,再次调低了发生战争的可能,调高了己方战胜的几率,身上的担子也终于轻松了一些。
能做的准备都在做了,护卫队对着橡皮泥捏的沙盘做出了各种推演,给出了许许多多的应对方法。宣宁闲下来,又开始考虑怎么让大家过得更舒服一点。
有超市在,农庄里的人过得比所有普通百姓都舒服,单是有人站岗保护,每天三顿饭,每顿两大碗稠粥,今天吃完不用担心明天断粮,说出去就能让所有人眼红。对于能在农庄领一份工钱的人来说,他们能吃饱,还能吃到不少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好东西,经常能见荤腥,在吃的方面已经比不少地主都好了。不过对宣宁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得益于规模化养殖,她超市里的部分肉还有蛋奶都很便宜。但超市不卖活物,代步的马匹不敢想,她想要耕牛,想要几只平时看家偶尔负责找人的狗都没处找。开春后种子也缺,大家想种的东西她只能拿出几样来。羊肉在超市卖得贵,更是很久没吃过了,想涮个火锅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商人逐利,知道这里发了洪水,几个县城都没有商队光顾。好在农庄里有不少小商小贩,消息灵通,远的不知道,附近哪里产什么多,哪里的商队本事大,哪里什么东西便宜都有所耳闻。
宣宁抽调了三十几个护卫队员,又征集了一些身强力壮的人负责推车运东西,还找了几个能说会道值得信任的店掌柜负责谈生意,再把体型能唬人自己脑子也活的孙远塞过去做总负责人,一支商队就建好了。
护卫队的人根据建议换了身衣服,假装自己是镖局的镖师。宣宁又给他们配了些好卖又不显眼的货物,带上了许多正当季的毛衣,还给了一些方便携带的“奢侈品”,售卖或者用来送礼打开门路,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是深秋,等冬天落了雪更不好走,春天再买就来不及了,价格恐怕也要更贵一些。商队做好准备之后,没有耽搁,立刻就出发。
宣宁送走了商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她就注意到了更多的问题。
虽然他们几个表现的很正常,甚至故意做出一副有说有笑轻轻松松的模样,但是战争的阴云一直笼罩在所有人头顶。尽管对农庄的实力有所了解,但除了不懂事的孩子,没有哪个人能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简而言之,大家的神经绷得太紧了。虽然大部分人看起来只是略有一些紧张,对平时的生产生活影响不大。但,绣品厂的女工们扎到手的次数翻了好几倍,木匠那边废品率在增加,就连灶台都糊了几次锅,做饭的大娘羞得连饭都没吃,挡着脸就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所以,不是没有影响,而是平时做的事情没什么技术含量,走神也问题不大吗?
这样下去可不行,早晚会出问题的。邻居弄不好要跟他们长期共存,没了这个邻居,周围也会有别的势力,他们难道要一直紧张一直心不在焉吗?
发现了问题就要赶紧解决。宣宁一边让排骨往高处宣扬农庄的能力,适当贬低敌军的力量,营造出一种“对方不敢和我们打,打也打不过”的假象。她本人则绞尽脑汁回忆一些自己紧张时缓解用的方法,试图让大家放松一下。
第一天,宣宁让灶台做了顿好吃的,还往粥里加了糖,试图用美食抚慰大家的心灵。
当天,护卫队以为伙食突然变好,是因为他们即将要上战场拼命了,所有人神色肃穆,有事没事就擦拭自己的武器,看向农庄其他人的眼神都透着股悲凉,仿佛看一眼少一眼,这次是最后一面。
当晚,农庄各处响起了极力压低的哭声。
宣宁:“……”
说好的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呢,我们怎么不一样?
还吃顿饭就要上战场了,外边哪有人来?
她极力澄清了误会,痛定思痛,推翻了所有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打算直接从源头上下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大家为可能的战争感到不安,那不如护卫队来一场表演性质的演习。一方扮演敌军,装备和衣服也像敌军看齐。另一方则是守卫农庄的护卫队员,在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下,护卫队员们终于让来进犯的“敌军”最后败北,在这期间还展现了农庄各种装备的齐全和护卫队的实力,让大家多少安心一些。
护卫队只打过一次顺风仗,当时的实力比山匪高出了不知道几个等级,完全处在碾压地位。之前又被吓了一场,现在是一点都不紧张了,当个临时演员演个戏倒也没什么。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演习,也是第一次演戏,在江大的建议下,决定先在县城彩排一次,看看有没有疏漏。找几个平时人老实话少的人凑凑数,省的到时候在所有人面前露馅。
秦英带了几个人,拿了一些金银珠宝,准备去清水县看看。
将军已经昏迷了,危在旦夕,他好不容易才问出来,那个人最后去的方向就是清水县的方向,无论如何,他都要为将军试一试。
想到对方是一群玩弄愚民装神弄鬼的人,秦英做了两手准备。要是对方还不成气候,那就抬出身份吓唬吓唬,让对方乖乖献上糖。
如果对方已经积累了一些力量……
秦英闭了闭眼,摸了摸怀里的金锭,带着人朝清水县快步走去。
清水县和长武县离得并不远,秦英等人脚力也好,天还没亮就出发,看见城墙的时候,太阳还没升到头顶。
清水县外面有一道灰色的城墙,不知道材质,但比常见的城墙还高,还宽,城墙上还站着几个穿着制式拿着武器的人。
他们已经成气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英这么想着,在心里迅速切换了策略,准备一会说话客气点,或者干脆花钱买药。
这么想着,秦英就看见前面有个男人,正把地上堆积的袋子往小推车上抬,袋子鼓囊囊的,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
“你,过来。”秦英朝男人喊了一声,做好了对方被这身衣服吓得软倒在地的准备。
男人百忙之中回头瞥了他一眼,又低头抬起另一个袋子,淡定道:“等会,我抬完这个。”
秦英:“???”
这身衣服怎么不好使了,怎么还有平民不怕他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秦英上前两步,准备让对方好好看看清楚,却听见对方叹了口气,像在看不听话的孩子那样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转身就跑,用平淡到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说道:“啊,救命。”
秦英:“???”
他看着对方迅速跑远的背影,再回味一下那个敷衍至极的求救,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逃走了还是单纯地想跑几步。
不过,让他更不能理解的还在后面。
城墙上那几个站岗的人刚才看了他好几眼,一点反应都没有。听了这话,像是刚刚才发现他一样,使劲敲着旁边的锣,扯着嗓子拼命大喊:“敌袭!敌袭!”
秦英:“……”
秦英:“…………”
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想问问,这些人是不是有病?
第36章、第36章
秦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不知材质的城门轰然关闭。
城墙上,黑衣人神色各异,?有的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仿佛他是什么新鲜物件。有的面露惊慌,?眼睛瞪得像是要掉出来,?嘴也大张着。偏偏秦英没在他身上看出一丝恐惧,?目光也很平静,?和夸张的表情截然相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像……就像有什么在控制着他们的身体,?做出种种反常的举动。
秦英想到这里,汗毛直立,一阵毛骨悚然,?一言一行更加谨慎。
他收起了对这些人的轻视,也收敛了身为正规军的骄傲,?站在原地大声喊话:“请转告你们管事的人,?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是有要事相商,希望能进去谈一谈。”
“管事的不在,客人请回。”
对方拒绝得毫不犹豫,秦英没想到他们不用请示,想也不想地就做出了答复,?看门的小兵显然没这个权利,那就是对方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提前吩咐过了。
秦英有些生气,但想到还在昏迷的将军,又想起这些人的异样,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自己的火气,道:“去告诉你们上头的人,不然出了事你们担待不起。”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锭,掂量了一下,用力扔到了城墙上。
金子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秦英昂首挺胸,底气十足:“我是来谈生意的。”
在他看来,守城门多少还有些油水拿,城墙上负责站岗的这些人穷得叮当响,估计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子长什么样,势必会两眼发光,迫不及待地捡起来,紧紧地攥在手里不愿意松开。
说不定还会发生争抢。
秦英气定神闲,等着看这些人的丑态。却发现城墙上的那些人不过惊讶了一瞬,看金锭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块长相特殊的石头。金锭正好落在一个人脚下,那人像是嫌碍事,踢了一脚,另一个人颇为新奇地捡起来看了两眼,随手就给他扔了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英下意识伸手,把变了形的金锭接住,艰难道:“……这是金子。”
站岗的小兵都这么豪富,这么大一块金子都不放在眼里?
不,不可能。
那就是军纪森严,或者这群人已经变成了狂热信徒,无法以常人的想法来揣测。
恐怖如斯!
秦英刚把金锭收回去,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另一支军队,穿着和他们差不多样式的衣服,只是布料更好一些,大概有近千人,各个身强力壮,还带了不少攻城器械,看起来像是要攻打清水县。
这又是哪里来的军队?
眼看这群人越靠越近,秦英为了避免误会,带着人走远了一些,也就错过了城墙上那些人惊讶的眼神。领头的看了他几眼,就没再管他,而是冲着城墙上的人喊道:“里边的人听着,乖乖放下武器投降,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城墙上的人也来了脾气:“要打就打,少废话!”
两边对骂几声,彼此都骂出了火气,干脆利落地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秦英看来,那么点人手攻城是不够的。但这些人武器精良,还带了各种各样的攻城器械,有好几样他见都没见过。另外,这些兵员的质量也很好,听到进攻的命令,没有人犹豫,没有人后退,按照队形一股脑地冲了上去,准备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精兵。
秦英还要再看,却见有几个人跑了过来,要求他们远离。
秦英虽然不高兴,但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打仗的时候,有几个不认识的人站在旁边仔细观察,他弄不好就直接提刀砍过去了。为了不引起误会,只好带人转身离开,只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场面极其混乱,秦英离得远,又只是偶尔看一眼,看不到多少东西。只是攻城的一方用尽了手段,守城的一方纹丝不动,稳稳占据上风。
要输了。
秦英这么想着,招呼大家赶紧走。
果然,等他们又走出去了一段,一群残兵败将灰头土脸地跑过来,明显是打输了在撤退,看见他愣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这位兄弟,”秦英带的人少,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主动释放出友善的信号:“我叫秦英,也在为朝廷效力,不知道兄弟该怎么称呼?”
“王三柱。”领头的男人看起来颇为狼狈,脸上被撞青了一块,衣服也扯烂了,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血迹,低低骂了一声,抱怨道:“这块骨头也太难啃了,软硬不吃,骗也骗不过来,打又打不过,听说他们还在扩军,这以后……唉!”
秦英想起刚才粗粗看过几眼的战斗,心有戚戚然。王三柱他们实力强劲,准备的武器和各种器械也多,但全程被对方碾压,一点便宜都没占到。虽然里边有一部分明显是新兵蛋子,不如他们身经百战,但他们也没这么有钱,要是哪天和清水县打起来,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秦英的情绪有些低落,那种能治化脓的神药怕是拿不到了,拿不到药,就救不回将军。
王三柱时刻注意着秦英的表情,见状嘴角微微上翘,又拼命压下去,五官都有些扭曲。他心里正得意,就听秦英长叹一声,道:“放心,他们也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正努力演戏的王三柱:“???”
乌鸦嘴说什么呢?你说谁是蚂蚱?
秦英刚才也是心情太差,脱口而出,说完就有些后悔,含混道:“你们旁边那个邢将军,好歹是朝廷的官,他反了,朝廷必然会派兵前来攻打,到时候顺手就把他们处理了。”
将军要是身体还好,那说不定能想办法抵抗住朝廷的进攻,让他们自顾不暇,但是将军万一去了……
“……”王三柱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放心,我放……放心。”
县城的城墙上,队员踮着脚伸长脖子,勉强透过树林找到了王三柱他们的位置,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把地上的“死尸”们叫起来,留了几个人继续站岗,其他人则下去帮忙打扫清理。
队员低低骂了一声:“不是说彩排吗,怎么还有个乱七八糟的人来凑热闹。”
“别担心,王队长不是去处理了吗,处理不了就带回农庄关起来,啥事都没有了。”另一个同伴把脚边的麻雀尸体扔到一旁。他们又不是真打,但是一点血都看不见也实在太假了,无法取信于人,王三柱走之前就打了几只鸟,在身上洒了些血充充样子。
扔着扔着,他突然发现同伴定定地站在原地,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梦游一样说道:“你说,敌人是真的,那……那金子,也是真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人站在原地,想起大金锭曾经落到了自己身前,他却无情地把它踢开了。
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踢过金锭的脚,也陷入了沉默。
远在农庄的宣宁也很快知道了,她曾经和一大块金子擦肩而过,然后彼此隔着茫茫人海,很难再有相遇的机会。
她心痛到无以复加,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她找了个人,让他想办法把药给邢毅送去,顺便一点点透露出农庄,或者说清水县的想法,试图让两方处在又防备又互相依靠的状态,先一起度过了朝廷那一关再说。
互相防备只是眼下,邢毅手下有那么多兵,一张张全是吃饭的嘴。长武县虽然情况好一点,但也在洪水中受了灾,现在人还被她抢走了这么多。除非邢毅像她一样,有一支无所不能的“商队”,不然早晚要为了养家糊口而四处奔波,或者成为清水县的打工人。
当然,这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努力。
现在,农庄虽然还在努力积攒军事力量,但主要精力又放回了生产建设上。参与重建的人越来越多,县城一天一个样,杂货摊的摊主陈奇曾经找到她,说想在县城开一家分店,宣宁自然不会阻拦。不过等她终于忙完,离开农庄准备去清水县逛一逛的时候,发现杂货摊,或者说杂货铺的营业额翻了好几倍,规模也扩大了不少,甚至隐隐有占据一整条街的趋势。
宣宁只是惊讶了一会,就反应过来。当初为了更好的招工,工钱都是日结的,在县城干完活就能拿到工资,有想买的东西当场就能买到,走一路回到农庄反而冷静下来,有些东西压根就不买了。陈奇贴心地把店开在这里,让大家在热血上头的时候有个冲动消费的地方,营业额自然就起来了。
除此以外,他还无师自通,把部分商品标出了离谱的价格,但又声称新品上市,要先打出口碑,吸引大家来买,所以限时打折,等过段时间就把价格提回去。
如果他直接标打折后的价格,那也不算便宜,不少人要犹豫一下。但这一限时优惠,很多人摸着兜里的钱,纠结半天,最后还是咬一咬牙,想占这份便宜尝尝鲜,掏钱买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配方。换个时代还是不会少见啊。
不过让她有些惊讶的时,除了勉强算是公办的杂货铺,也有不少人在旁边开起了私人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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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37章
县城正在重建,?各个区域也都差不多划分好了,因为农庄里没有这方面专业的人才,所以他们基本复刻了原来的布局,?只是略作修改,还把路拓宽了许多。
基本的布局定下了,?宣宁又找了张纸,?简单画了画各个店铺位置、民房位置,?加上序号开始售卖。
长武县这些后来的人手里目前还没有这么多钱,?除非家里人口多,?举全家之力倒是能做到。农庄里倒是有不少人家足够富裕,手里攒了些钱,一听说可以预选购买了,?立刻冲到纸张前,准备抢个好位置。
按理说,?几乎所有位置好的房子都会被农庄里的人包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宣宁为了不打击庄外人的积极性,?提出了“贷款”、“拍卖”这两个措施。
当一户人家选好了自己想要的房子,?需要先登记,再公示,等三天后才能付款购买。这三天时间内,如果有第二个人想买,需要出比原价更多的钱才可以。
如果有第三个人想买,?或者第一个人依旧想买,那依然需要出更多的钱。
第一个人登记公示,?这算第一天,等到第三天结束,出价最高的那个人将获得那间房子的购买权。
有些人钱不够,或者加价后钱不够了,?那也不要紧,农庄可以提供贷款,只是到时候要加利息偿清。
很少有人对住处的位置要求那么苛刻,顶多有实在喜欢的,试探着加一次,不行就换了。无论如何也要加钱拿下的,只有试图继续在县城里做生意的掌柜们。
杂货铺因为其特殊的身份,赢在了起跑线上,早早占据了最好的位置,而且那个位置不参与拍卖。掌柜们对此没什么好说的,但对剩下的位置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店铺的位置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他们的收益,有些人还对风水好坏等等有一定的要求。所以负责民房购买的人无所事事,偶尔写一下购买人的名字,提醒对方三天后来交钱。负责商铺购买的人却忙碌了许多,每天天刚亮就有人叫起,一整天身边都有人围着,笔也放不下几次,一直在记录和更改记录。
顶好的几间店铺都有不少人参与拍卖,很多人生怕自己不小心被挤下去了,有事没事就来问一句那个位置出价到了多少。等到了第三天,更是哪都不去了,盘腿坐在地上,有人和他们抢就继续抬高价格,或者拉到一旁去商议。
等到了太阳快落山,出价最高的人将能获得购买资格的时候,一个个价格追得很紧,你加价我也加。有的觉得这间价格太高了,还会临时转去拍卖次一点的位置,于是又有一群人被拉进了战场。
都是做生意的,彼此也都有所耳闻,几个人比价格比出了真火气,每次出价都会带点八卦,真真假假无法得知,反正内容是越来越刺激。来看热闹的人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惊讶的声音,给本就热闹的场面又加了一把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记得几间店铺的主人,她当时也在吃瓜,眼睁睁看着几个店铺的价格飙升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不得不站出来提醒大家冷静一些,如果恶意宰客坑人,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
张大娘当时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开出了一个更高的价格。
宣宁现在就在清水县城里。
除了最要紧的城墙,其他地方早建一点晚建一点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各个新上任的掌柜们一起买了些东西,请求大家先建商铺后建别的。
于是,宣宁面前就有了一整条建好的商业街,除了个别因为还能用而得以保存下来没有被清理掉的房子,周围一马平川空空如也,只有几段修好的路,格外突出格外明显。
杂货铺对面,就是当初拍出了最高价格的早点铺。宣宁还没走近商业街,先看到外边有不少人或蹲或坐,聚集在店外,举着手里的食物在吃饭。
这家店开在街口,两面都围满了人,乍一看像是被包围了一样。
看见这陌生又熟悉的场面,宣宁瞬间想起了家门口的早点铺子。油条,豆浆,豆腐脑,馄饨,小笼包,油饼,煎饺……大家坐在小桌子上,把油条在豆浆里泡一泡,然后塞进嘴里。外表依然酥脆,内里却浸润了豆浆,一口咬下去,两种极致的感受交叠在一起,在味蕾上绽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宣宁从回忆中醒过神来,默默咽下口水,脚步一顿,自然而然地朝那间店铺拐了过去。
门口摆了一口锅,像是要炸油条的,但现在还没有用。宣宁走进去的时候,店里有人正揉面,还有人在做馅饼,张大娘把薄脆焦黄的油饼递给对面的人,嘴巴也没闲着:“……可不是嘛,以前天天喝粥也没觉得有什么,撑死会贴个饼子,这就算是做出花来了。哪像现在,别人问我店有什么,我都嫌累嘴,让他自个儿看了来问我价钱。”
“你这花样是挺多的,见都没见过,以前的酒楼都够呛能有这些东西。”
“可不是,宣丫头那天念叨了好几样东西的做法,我全给记下来了。一听说可以开店了,我赶紧回去试,试完了就去出价抢位置。我就知道啊,这生意保准好。”
说着,张大娘看见了刚进店的宣宁,赶紧走过去,亲自拿了凳子,又捡了几样好吃的塞给宣宁:“吃,在大娘这儿随便吃,敞开了吃,不要你钱。”
宣宁拿着因为自己才做出来了的食物,笑得得意又腼腆:“那怎么好意……”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你就再仔细跟我说说,那个很好吃的豆腐脑是怎么做的?等我试出来了,这店里的利润还得翻一番!”
……
交出了配方的宣宁独自坐在小马扎上,看张大娘忙前忙后,恨不能当场就试一试。
期间,她还因为坐的位置有点碍事,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宣·被用完就扔·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里的油饼顿时就不香了。
她叹了口气,低头咬了口手里的吃的,一转头就看见几个人正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直说。”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说不出话。
半晌,才有个人小声问道:“那几个贵人的宅院怎么办啊?”
被洪水冲垮的房子和摇摇欲坠的危房已经被当做垃圾清理出去了,还能用的留在原处,略作修缮留做他用。普通人的房子是没有这个例外的,还比较完好的都是有钱人的宅院,不过那些人早早都跑出去了,只留了几个奴仆看着房子。
这几个人都陆续进了农庄,其中一部分来参加重建,看见这些房子,心情有些复杂。他们极少数是家生子,打从一出生就是府里的奴才。更多的是家里实在困难,被卖了换钱的。
在府里当差,虽然也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时常要挨打挨骂,受了很多的委屈。但是干的活比外边轻省许多,吃的也比外面的家人要好很多,还有月钱领,他们当时都觉得自己是走了大运,才能被卖进府里的。
尤其是几个丫鬟,没被人牙子卖进那种地方,她们已经感恩戴德了,平时在府里也谨小慎微,生怕惹恼了哪个贵人,被发卖出去,流落到不知道哪里。
可在农庄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他们的想法就又变了。
农庄的生活条件很好,只要认真干活就能填饱肚子,有几个会针线的丫鬟更是在里面混得如鱼得水,早早进了绣品厂,领着一份相当不错的工资,吃着当年老爷太太们都吃不到的东西。用她们的话来说,这日子过的跟小姐一样,甚至有些方面还要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吃喝只是其中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农庄里没有动辄打骂的主母,没有偶尔动手动脚的少爷。欺负人的事也不多见,偶尔有一个,被发现了之后,很快就会受到惩罚。大家各有各的性格,但都在努力让自己过上更好的日子,相处十分和睦。
这次县城重建,有几个人也动了心,想凑钱买个住处。
不过,等他们进入县城,看见在一片平地中格外明显的宅院后,就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
他们是奴才,是丫鬟,是当初被卖进府里的。主家打死了都没处说理,因为他们的命就是主家的。
这些贵人的宅院受损程度不大,修一修就能住。现在县城里也没有疫病了,那些贵人不可能放弃自家大宅子,到时候肯定是要回来的。
等那些人回来……他们还是要回到府里做奴才吗?
这些人犹豫了很久,自己在晚上偷偷哭了几次,最终决定求助于宣宁。
已经给这些宅院分配好了用途的宣宁:“……”
对哦,这些好像都是有主人的。
她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几个本来就心有惴惴的人见状,都红了眼圈。
“小姐要是不要我们了,那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住打住,”宣宁露出个安抚性的微笑,“你们都是我的人,自己也赚了不少钱,他们要是让你们回去,你们赎身就是了。有我在,不怕他们不愿意。”
几个人千恩万谢地走了,宣宁摸了摸笑得有点发僵的脸,叹了口气。
她其实不太想让那些人回来。
但人家的宅子好好的,非不让人回家,这就很不讲道理。
回来就回来吧,宣宁咬了口油饼,想。到时候在她的城里,也得按她的规则来,不然,就得用其他方法,好好地“讲讲道理”。
不过……应该没那么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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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38章
有些人不禁念叨。过了没几天,?大家发现有穿着小厮衣裳的人在县城外探头探脑,还试图进城看一眼。守城的队员见状问了几句,对方也不回答,?一溜烟地跑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宁自然也接到了上报,不过那几户人家顶多添点麻烦,?不足为虑,?她也就没有理会,?专心忙自己手里的事情。
在超市的规则中,?初级会员资格需要十万元消费才能得到,?并且如果哪个月花不到十万,还会失去会员的身份。
农庄的人越来越多,光是每天消耗的粮食都是个可怕的数字。后续又有了医馆杂货铺,?都不用刻意保持,每月的花费一直在十万以上。
不过,?要想继续升级,?花够一百万,?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绣品厂建立后,很快对工人们进行了技能培养,做的东西也不再是随心所愿,而是按宣宁的要求,或者说能性价比最高的样式来。除此以外,?绿柳她们几个会刺绣的丫鬟也在不停地尝试,试着做出更好的绣活。宣宁的小金库也越来越充足,?每月收入都提高了一大截。
饶是如此,抛去每月的基本支出,她依然攒了很久,这才攒够了升级需要的钱。
她提前买好了够吃几个月的粮食,?还有些布料针线保质期长的食物等等,装满了所有的仓库,才终于凑够了升级的要求。
“您已在本超市消费超过一百万元,恭喜您升级为二级会员,在本超市购物将享受九八折优惠。”
“尊敬的二级会员:您是本店唯一一位二级会员,感谢您对我们的大力支持。本店营业额达标,即将升级,周边店铺二次建设中,您的意见将是我们升级的方向,请谨慎选择。”
熟悉的字样出现在收银台的小电脑上,宣宁看见“九八折”,对超市的抠门程度有了深刻的了解。她毫不犹豫,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店面,再三核实后点下“确定”,同样熟悉的金色字样再次出现:“周边二次建设完成,请查看。”
“尊敬的二级会员:您的剩余积分为:1积分,一个月后若仍未达到二级会员最低积分线一百万,您将降为初级会员,请理性消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次升级要求为:一千万积分。”
宣宁:“……”
别想太多,下个月她估计连二级会员都保不住,到时候还不知道书店要怎么样呢。
她开开心心在药店旁找到了一扇木质的门,推开后,看见了一整排的书架。
尽管意识之中没有嗅觉,但宣宁看见这一本本无价之宝,下意识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仿佛能嗅到满屋的油墨香味,然后就投入了剁手大业之中。
小学数学?买!
中学化学?买!
高中物理?买买买!
本草纲目必须有,黄帝内经和伤寒论也要,还有力学机械农业水利……
书店不大,所售卖的书籍也算不上全面,但对宣宁来说很够用了。她先把早就想好的几样买了,然后试图按货架把所有可能用到的书都囤一本,直到余额不足,她才意犹未尽地停住了手。
如果没有意外,书店只能存在一个月,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但买到手的书就是宣宁自己的了,书本不厚,里面字字句句都是一个个时代的精英们反复质疑反复求证,历经几百年最后沉淀下来的知识。每一本书放到这个时空都是无价之宝,少买一本书,少任何一个知识点,对所有人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这,绣品厂自从成立,一直处在加班状态。虽然招工有一定的门槛,但每隔一天会有人担任临时老师,公开讲解刺绣的基本方法和注意事项。只要有心,自己在私下里练练,考个两三次就能进厂。所以绣品厂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出产的绣品无论从质量上还是数量上,都比以前强出了一大截。
宣宁有些不舍地看着面前的书架,书本不同于其他,可能怕她只看不买,每本书外面都有一层塑料薄膜,购买才能翻阅。
只能等绣品厂这批做完送过来,然后她才能继续买书了。
宣宁遗憾地叹了口气,把视线移到了刚买到手的书本上,或明亮或严肃的封面格外好看,宣宁欣赏了一会,把外边的薄膜挨个撕开,手指在目录上滑动。
农庄缺的东西,该从什么开始呢?
宣宁的手指一顿,迅速翻到了想要的位置,一张有些复杂的结构图占了一整页纸,各种线条参数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要是稍稍离远一些,只注意图里事物的轮廓,它就变得眼熟了起来。
那是一辆人力三轮车。
再往前翻翻,就能看见自行车的图纸。
农庄在县城外,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打个来回需要两个时辰,对于要经常在两边来回跑的人来说,那就是一段很长很花时间的路程了。
每天天不亮,去县城的人就要动身出发,等太阳完全爬到天上了才能到。干一天活,等太阳西斜再次出发,等到了傍晚,天都快全黑了的时候才能回到农庄。
因为实在太折腾,等城墙修缮好,护卫队也派了几支小队负责站岗。不少人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带着全家住进了县城里。当然,他们也优先建好了几个大房子,一群人带着被褥打地铺,全当是临时宿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人可以直接住在城里,很多东西还需要从农庄这边运过去。小推车和板车整天在县城和农庄之间穿梭。送一趟的重量不算什么,都是庄稼汉子,再沉的东西也提过背过。但是花在路上的时间太多了,为了保证供应充足,还多找了不少人负责运送。
这些人总是来回跑还废鞋,有的人在十天之内磨坏了三双布鞋,心疼的不得了,干脆不穿鞋子了,天天光着脚跑来跑去。
除此以外,对于有些家在农庄但想去县城干活的人来说,要想省点力气省点时间,那就得和家人分开,但要想和家人在一块,那就得来回跑。
总之,无论是运人还是运货,人力三轮车和自行车都面临着极大的需求,需要尽快解决。
想法是美好的,可要做一样东西,却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完成的。
宣宁坐拥一个小书店,拥有许许多多可以参考的知识和原理,还有许多技艺精湛的木匠和铁匠。她早早把自行车的图纸原样画了出来,拿给专业的技术人员看,还把搜集到的注意事项念了一遍。
技术人员表示理解良好,但受限于时代,要做出来却不简单。宣宁一直泡在他们的小屋里,把所有相关的书籍翻了个遍,对自行车的构造有了相当充足的了解,还为了解决技术难关,又造了一些别的工具。历时近两个月,终于做出来了第一辆自行车。
宣宁得说,她从没见过这么笨重难骑的自行车。
他们没有橡胶,没法做出现代常见的轮胎,尽管工匠们根据宣宁找来的各种理论和他们之前的经验,尽可能地做了减震,但这同样增加了车子的体积和重量。综合考虑,大家只好牺牲了一部分舒适度,让车子尽可能的轻便灵活。
除了使用体验不太好,外观还特别丑。
车身大部分是金属质地的,小部分是木质的,没有刷漆没有上色,工业和原木碰撞在一起,不少原件还衤果-露在外面,丑得很有特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它依然是第一辆自行车,整个世界的第一辆自行车,整个时代的第一辆自行车。
做好的第二天,被为难了很久的工匠们扬眉吐气,昂首挺胸,挑了个附近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咋咋呼呼地把车子从屋里推出来,推到了路中间。
旁边的人就来看热闹。
“这是什么啊,这还有铁有木头有轮子的。新的手推车吗?手放哪推啊?”
“不是,”被问到的工匠眼里的得意都要溢出来,脸上还故作矜持:“这是自行车。”
“自,行,车。”有激灵的人一字一顿念了一遍,问:“自己……行走的……车子?”
“嘿,”有谁撵鸡追狗一样大喊一声,还跺着脚往前走了几步。
自行车一动不动,倒是大家的视线集中在了他身上。
那人脚步一顿,讪讪地退回原地:“它怎么不走啊,只听你的话?你让它走两步,让大家都开开眼,看一看嘛。”
工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和这种人都住在农庄里,时间久了会被传染,会变笨吗?
工匠艰难开口:“它不会自己走,像骑马一样,得骑着走。”
“那怎么叫自行车啊。”
“就是。这不就是个铁和木头做的马吗,或者牛,这得叫马车或者牛车。”
“马车那是马拉的车,这顶多叫……叫骑马车,或者叫骑车也行。你觉得呢?”
憋了一肚子话想炫耀的工匠:“……”
他并不想知道这个为什么叫自行车。
他只想有个人赶紧问一问他,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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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39章、第39章
工匠炫耀一下的愿望没能实现。
大家饶有兴致地围着车子讨论,?还有人摸着车身,问他该怎么骑。
那人在他的指导下摆好姿势,试探着往前骑,?他则站在一旁,随口闲话一样:“这个车轮可不简单,?我当时……”
“哎呦呦,?小心。”骑车的人不太熟练,?差点歪倒,?围观的人一窝蜂地围上去扶住他。
被打断的工匠:“……”
他清了清嗓子,?说出自己知道的技巧:“别太慢了,得让它动起来,不然非得摔倒不可。”
“好,?好,我再试试。”那人调整好姿势,?准备继续。
工匠轻咳一声:“别看这链子就这么一小截,?可不好做……”
“嚯!”
那人掌握了诀窍,?车子一下子蹿了出去,他骑得高兴,踩得越来越快,速度也越来越快,一群人看得热血上头,?也跟着咋咋呼呼地跑,工匠身边一下子就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一次被打断的工匠:“……”
他叹了口气,?转身想回到屋里静一静,却看见几个人留在原地没有动,还目光灼灼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还是有识货的。
工匠的动作一下子矜持了不少:“你们……”
“我们也想骑,你这儿还有别的车子吗?拿出来我们帮你试试啊。”
……
都是纯手工制作,?哪怕宣宁提出了标准化生产和流水线的概念,但纯手工制作的车子产量感人。做了两辆自行车,摸出来门道之后,工匠们纷纷把精力转移到了三轮车上。唯二的自行车有了专用直升机一样的待遇,一辆留在县城,一辆留在农庄,专供有急事的时候传递消息用。
三轮车能运货能运人,方便了不少。尤其一早一晚定时出发,像班车一样把人送到地方,因为省了不少时间和力气而广受好评。
另外,宣宁利用这两个月的空闲时间,把其中一部分医书抄录了一遍,然后找几个人分别誊抄,给医馆的陶济送去了一份。
当天,陶济没有回应,负责送书的人说对方从拿到书开始就一直在看,一会皱眉摇头,念叨着“这样不对”,一会又恍然大悟,击掌赞叹“原来如此”,连他走了都不知道。
宣宁对此毫不意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医学知识浩如烟海,每一点都能深挖出一本书,往往这本书还厚得可怕,能直接当搬砖打死人。偏偏两边文字并不相通,她没法直接拿出一本书来让别人看,还得有个简单翻译的过程。
可书实在是太厚了,宣宁哪怕当场化作八爪鱼,拥有许多个可以帮忙写字的触角,也不可能在两个月之内把所有医书都抄录一遍,所以她只能权衡过后,选出了几个最要紧的方面。
按照陶济的反应,他在看的应该还是中医部分的一些内容。后面还有人体解剖图和对各个器官的分析,她当时实在没法对着画出来,拿练字用的描摹纸按在书页上画的,画废了好几张才勉强有了那一张成品。她担心有什么误会,还尽可能地多抄了一些描写,想着哪怕自己画的实在太差,有了指向性的文字,应该也不会偏离太多。
陶家。
陶济翻完了第一本小册子,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充实。写这本书的不知道是哪位或者哪几位神医,虽然有的地方他不太赞同,但总体来说字字珠玑,看得他热血沸腾,很想立刻就遇到几个相关病症,好让他大展身手。
看完第一本的时候,天早就黑了,陶济不饿也不困,在房间里激动地踱步。
他手里只有几本医书,都快被他翻烂了,没想到还能得到这么一本小册子,狂喜都不足以描述他的心情。
兴奋了一会,陶济的目光落在了其他小册子上。
今晚他是不可能睡着了,不如一口气看完。
这么想着,陶济面带微笑,翻开了第二本小册子。
一张纸掉在了地上,陶济看了几眼,没能看懂,但是绘图的人贴心地在下面标了一行小字,陶济就歪头去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心里默念几遍,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啪”的一下把图反扣在了桌子上。
那上面写着:人体解剖图。
人体,解剖。
陶济呆坐在原地,脑子里是这两个词反复回荡。
他刚才只是短暂地看了一眼就没再看,本就模糊的图在脑海里扭曲变形,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缝隙里似乎还有恶鬼和死人,朝着画外的他笑得诡异。
陶济自己坐在房间里发抖,找借口把妻儿糊弄了过去,没让他们进屋。他神经质地一会看看门框,一会看看床底,吓得不敢睡觉。等到了半夜,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时辰的陶济心一横牙一咬,凑在蜡烛前,重新看向了那张可怕的图。
半透明的纸张上是黑色的轮廓,看起来非常正常。
看来是自己吓唬自己了。
陶济在心里自嘲一句,大晚上的也不想看自己切开是什么样,就去看另一本小册子上的文字。
“人的心脏外形像桃子,位于横膈之上,两肺间而偏左,有十万分之一的几率偏右。”1
十万分之一……这是切了多少人才得出的结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薄的白纸重于千斤,他手抖的几乎要拿不住。在他看来,黑色的文字再也不是墨水的颜色,而是血液太过浓稠,深红近黑。有了这个想法,陶济大着胆子,把手里的纸张凑近,轻轻闻了闻。
是熟悉的新纸的味道。
陶济不信邪地闻了十几次,终于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狠狠地打了个激灵,突然觉得昏暗的床底和树影婆娑的窗户都不可怕了。
鬼能吃得了几个人,能跟……那位比吗?
宣宁并不知道陶济脑补了什么,更不知道恐惧之下他甚至产生了幻觉。不过在她看来,她给出的到底是领先几百几千年的知识,有些还和对方固有的想法截然相反,陶济需要一定时间的质疑和思索,才能接受这些过分先进的新知识,甚至说不定因为知识太新,和现有的差距过大,被对方全盘否定,拒绝接受。
无论如何,陶济总需要一点时间做出反应。宣宁和绣品厂点数过本月这次上交的活计,又和绿柳商定接下来的式样。
等她终于闲下来,又找了本书开始抄写,没写几个字,就发觉屋里的光线暗了许多,一抬头就看见陶济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像是没好好休息,气色很差,目光呆滞,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站在门口,愣了半天,等宣宁叫他第三声才回过神来,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路过的人帮忙把陶济架进了屋,眼神在陶济和宣宁身上乱飞,被宣宁赶走了。她倒了杯热水,递给陶济。后者木木呆呆的,好半天才知道接过去,抖着手把一多半洒在了自己前襟上,剩下的一点才进了嘴里。
陶济声音沙哑:“小姐给我的东西……我都看过了。”
“嗯,”宣宁神色轻松,“感觉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感觉你很可怕。
仅有的一点理智制止了陶济的作死行为,他斟酌再斟酌,在心里换了好几种说法,掂量着说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嗯。”宣宁看着他,等着对方下一步的评价,哪里认同哪里反对,哪里的想法和他不太一样。毕竟陶济在她心里一直是活到老学到老的那种人,没事手里总捧着医书。他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显然也是研究新东西研究到废寝忘食造成的。
不过等了半天,宣宁却发现对方也在定定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咬牙道:“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想让你做各种手术,药到病除一刀解决所有问题。
宣宁叹了口气,没把梦话说出口。现在要什么没有什么,没有无菌室,没有手术刀,连麻醉都没有。现在给人开膛破肚,别说对方是不是能接受,就算理论上能治得好,实际上也会疼死在病床上。
“里面有张麻沸散的药方,你试试作用怎么样,能不能让人喝下去减轻痛觉,最好是把胳膊砍下来都没太大的感觉。”
陶济的脸瞬间就白了,坐都有些坐不住。“医……医者,当,当以救死扶伤为,为己任……”
“嗯?什么?”陶济声音小,沙哑,还颤得厉害,宣宁一个字都没听清。
“不……不是用来虐杀他人的!”
宣宁一头雾水,陶济高高昂着头,一副为了信念英勇就义的模样,像极了一位勇敢的孤胆英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宣·恶毒反派·宁:“……”
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赶紧摆事实讲道理,外加一大堆的忽悠,好歹洗白了自己。
她让陶济先从小动物开始,加深对那张解剖图的了解,还说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学会缝合,让他不要想太多。
陶济又脑补了些什么,宣宁不知道,只是对方一听说先从小动物开始,就长长地松了口气,眼皮也开始打架,匆匆告辞离开了。
陶济走后,江大拿着两个小匣子进来,脸上似笑非笑,看得人周身发凉,忍不住去猜又有谁要倒大霉了。
“这是原来城里那些官员富户凑的,”江大打开小匣子,一个里面是满当当的金锭,另一个是珍珠玉佩还有各种精致昂贵的簪子。
“他们说什么,自几代以前,他们的祖先就住在这里,这里是他们的家,作为子孙后辈,他们得回来守着,不然就是不孝。这些东西是给咱们的见面礼,希望以后和睦相处。”
“我跟他们说,大家费心打扫,还帮忙全面消毒了几次,耽误了不少事。”
“要想回来,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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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40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加钱?”
徐成辉皱眉问道:“他们是不是没看见压在底下的房契地契还有干股?”
回话的人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奴才试探过,不过……不过他们的意思好像是,县城都是他们的,?那些……那些也……”
徐成辉把手里的白瓷茶杯用力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热水洒出来,?溅到他的手背上,?白胖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大块,?烫的他龇牙咧嘴。周围站着的丫鬟小厮抖了抖身子,?头埋得更低,?恨不能当场钻到地底下去。
侍立在侧的大丫鬟红叶硬着头皮上前收拾,被徐成辉一把推开,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徐成辉火冒三丈,?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急得跳脚:“那是我的宅子,?那是我的地!一群见钱眼开的乡巴佬,?身上还带着股土腥味,?捡了个便宜就敢狮子大开口,真是反了天了!”
在长武县安顿下来后,他隔一段时间就派人去清水县外查看情况,对县城的变化也有所了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更惊讶于县城建设的速度。尽管城里进不去,?但城墙建得飞快,负责防卫的兵也各个孔武有力,?穿着板正的衣服,拿着锋利的武器。所有去查探情况的奴才都拍着胸脯向他保证,那绝对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精兵。
后来县城前修了条路,有奴才顺着路摸了过去,?看见了有着同款外墙的农庄。
曾属于徐家,后来被他送了人的农庄。
徐成辉也就明白清水县落到了谁手里,他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很庆幸自己提前下注,当初帮忙买了不少铁矿,和这伙人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再一次走在了其他人前头。
想到这,徐成辉心下一定。他的县令妹夫死了,他心里有数,徐家保不住清水县,其他几家更没那个能耐,这清水县又要变天。上头的人如果和其他家族走得太近,徐家就要被人踩在脚底了。
现在,是徐家和对方走得更近,那他们就可以维持住清水县第一世家的体面,像之前一样,把其他人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徐成辉想起这几年那些个老东西一直看他不顺眼,却只能把他高高捧在上面的样子,又想到这种情况还要持续下去,原本的怒火不翼而飞,颇为闲适地坐回椅子上,抿了口红叶刚刚换好的热茶。
“去开库房,既然他们只喜欢金银珠宝,那就多送些去。”徐成辉满脸都写着心疼,还是坚持道:“多送一些,去想办法打听打听那几家送了多少,加三成送过去。咱们的关系毕竟不一般,要是给少了,这份关系维持不住不说,弄不好送礼就变成结仇了。”
徐成辉看着小厮恭敬地退出去,耳边仿佛听见了无数银钱碰撞,随后离他远去的声音,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他招了招手,红叶见状赶紧上前,替他揉肩顺气。徐成辉闭眼靠在椅背上,暗暗祈祷一切顺利。
他们这些人在清水县说一不二,但在长武县,都是外来户,被当地的地头蛇压得死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况且,虽然各家的产业店铺被洪水淹了,但他们的祖宅和一代代传下来的大片田地都还在清水县,佃户也在那里。根基在那里,说什么都得回去,不然他们仅仅靠着那一点家底坐吃山空,早晚会沦落到连那几个暴发户都不如。
所以,不只是徐成辉,清水县出来的几户都在密切关注着县城的消息,等觉得城里恢复的差不多了,看那些人进进出出也都没问题,可以回去住了。这才纷纷找上门来,希望能让他帮忙牵桥搭线,然后一起回清水县。
徐成辉巴不得赶紧走,他当然不会拒绝。
毕竟,他妹夫可是清水县的朱县令,那个凑齐了一群文官,连着自己的大好头颅一起送给了邢毅的朱县令!
邢毅杀了他妹夫,两方的关系本来就微妙。更可怕的是,长武县高层文官死了,下面那些不入流的小官小吏还在啊。里边大部分都是靠着那些人才换上一身官皮的,现在他们的靠山被杀了,拿邢毅没办法,拿他徐成辉还没办法吗?
这些日子府里人处处碰壁,索性闭门不出,关起门来过日子。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人编造谣言落井下石,闹得徐成辉苦不堪言。
贪财而已,又不是要命,徐成辉安慰自己道。清水县是他们的地盘,世世代代经营了那么多年,只要让他们回去了,那清水县,早晚是他们这些人的!
徐成辉对县城虎视眈眈的时候,清水县的人正对杂货铺翘首以待。
宣宁之前来县城逛了一圈,除了早餐店,主要就是来看杂货铺。
掌柜陈奇信心满满,相当骄傲地挺着胸膛看宣宁闲逛。店里客人不少,东西也多,一样样顺次摆在木桌子上,等着别人前来购买。
粮食都装在大筐子里,放在地上。辣条旁边是酱料,酱料旁边放着菜刀,然后是布匹香皂毛线零食……各式各样的桌子在店里摆了两圈,旁边还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放了几个花头绳。需要的人会拿起自己想要的东西,去跟陈奇结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奇显然是把城里所有无主的桌子架子都集中在一起,放在店里用来摆放货物。为了以后的扩建,杂货铺里面的空间很大,不过因为摆的东西也多,已经差不多全占满了。
当时陈奇面露不舍,忍痛对宣宁道:“这间房子已经摆不下更多的东西了,而且东西太多太杂,是时候建立专门的布庄粮铺,把这两个种类最多、占地方最多、买的人也最多的东西分出去了。”
陈奇没有等到宣宁的赞同,反而等来了几个奇奇怪怪的大架子。运来的时候整个县城都看见了,杂货铺还关门了几天,说是重新装修。
陈奇昨天去早点铺,点了一张油饼坐了一天,顶着陈大娘的白眼,逢人就说百货商店明天开业,请大家务必来捧场。
百货商店是个新奇的名字,大家问装修有哪些改变,陈奇笑而不语,只是说能让大家来了就不想出去,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于是今天不少人刚一干完活,就立马跑到杂货……百货商店,想看看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满仓把工钱收好,又回家拿了些钱,准备去百货商店一趟。
他很少对什么产生好奇心,这次也是一样。他只是家里的粮食快吃完了,想去再买点粮食。
还没进商业街,满仓先看见了街口那一大群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走进一看,却发现大家目标一致,都在排队。百货商店门口几个人拦着,说是里边人太多了,要等一等才能再进去一批。
满仓有些退缩,主要是以前的杂货铺虽然人多,但也不至于此。他很担心这么多人都去买东西,等轮到自己,还有没有粮食可以买。
犹豫了一下,满仓回过头,就发现自己身后也多了不少人,他们似乎互相认识,一边等一边聊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也来看热闹?”
“可不是,那败家娘们中午休息的时候出了门,说来看看改成了什么样,一中午都没回来,下午误了工不说,钱还花出去了不老少,家里缺的不缺的都买了一大堆放着。说她她还不乐意,说管不住自己的手。我今天也带了钱,我非得给她看看,这手长在自己身上,怎么就能管不住!”
说话间,百货商店的人让开了门,说能再进去三十来个。满仓和身后的几个人都挤了进去,他手里有个用来装粮食的小袋子,但还是被塞了个小编筐,说可以用来放想买的东西。满仓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推着往前走,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人,满屋的人。
屋子挺大,但人也太多,有一点闷,满仓其实有点想出去了,但店员告诉他这个门只是入口,出口在另一个方向,想出去只能从那里走。
真麻烦。
既然买不买东西都得往前走,那就把粮食也买了吧。
满仓这么想着,顺着店员的提示抬头往上看。
上面挂着几个牌子,还写了字。
满仓不认识字,但他看见了麦穗的图样,他顺着箭头指的方向往前走,就看见了一排排货架。
货架和他差不多高,每一层都放着东西。和他视线齐平的是香皂,往下一层是洗衣皂。透过这个货架,满仓能看见对面货架上摆放的各种小零食。
满仓看着洗衣皂,突然想起家里那块用的只剩下一点点了,今天不买改天也要再跑一趟,干脆现在买了,省得麻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想着,他拿了一块方方正正的洗衣皂,放进了原以为不会用到的编筐里。
离开了放各种清洁用品的货架,满仓抬头看一眼头顶的招牌,发现想买粮食还得继续往前。于是又来到了下一个货架。
满仓左边是放各种酱料的柜台,右边则是油饼油条包子等各色做好的食物。
货架上写了几个字,满仓不认识,但他认识这是对面陈大娘早点铺子的手艺。油香味像小勾子一样,惹得他肚子直叫。
不知道油饼抹上豆瓣酱是什么味道,要不要买回去试试?
包子夹上辣条味道应该很不错,买了当明天的早饭吧。
原本决定明早喝粥的满仓又往编筐里塞了几样,抬头一看,想买粮食还得往前走。
……
等满仓终于挤出人群,离开百货商店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他拿去的袋子被装得很满,里面却没有他原本想买的粮食。
原因倒也简单,他拿了太多别的东西,他买不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出口路边,进店前排在他身后的男人蹲在路边,身旁散乱地堆放着不少东西,大概需要两三个人才能拿得了。
男人捂着脸,看不清表情,还在自言自语:“我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我为什么买了这么多?我怎么把钱都花完了……”
满仓看着自己手里的鼓囊囊的袋子,再摸摸自己空荡荡的钱袋,沉痛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他也不知不觉就买了这么多。
百货商店,真的太可怕了。
下次再来,他一定要带个朋友一起来,省得自己管不住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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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41章
长武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成辉他们花了很大的力气,?狠狠地出了一会血,才终于得到了许可,可以搬回自己家里。
具体数目不得而知,?只是原本穷奢极欲,顿顿饭菜都能摆满一大张桌子的徐家,?已经整整十天没见到肉了,?每天除了喝粥就是喝粥。就连一向得宠的姨娘都没在徐老爷面前讨到好,?用尽浑身手段,?不过让自己的餐食里多了一小碟咸菜。
终于到了能离开的时候,?徐成辉重重地松了口气。却又急忙打起精神,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同时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被别人瞧出端倪。
邢毅自然是不想让这些人出城的。
准确来说,他不想让这些人的家当出城。
不过徐成辉为了离开几乎不惜代价,?长武县的地头蛇们也都在联系各自的人脉,?帮忙运作出力的时候,?想阻拦也有些困难。
倒不是他们之间有多么的团结,而是长武县就这么大一点,人只有这么多,可以获得的好处也是有限的。多一家来分,他们就得吐出来一些。虽说外来人没有他们熟门熟路,?但也终归是个麻烦,一不小心会被咬疼的,?不如远远送走。
虽说过程困难了一些,但结果毕竟是好的。也或者邢毅觉得这些人已经被榨干净了,干脆放他们一马,省的其他人兔死狐悲,?给他添乱。总之,当一群人看见熟悉的山林,知道再走过这一小段就能回到自己家时,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们精神抖擞地走出这片树林,正准备一鼓作气回到家中休息,脚下的步子却迈不开了。
灰色的城墙高高耸立在远处,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小山。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站得笔直,一动不动,乍一看还以为是一根根石柱。
“……”徐成辉张了张嘴,想要感慨些什么,脑子却已经罢工,忘记了所有形容,半天都只憋出来一句:“好高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派来的人总是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激动地重复“高”、“厚”这两个字。嘴皮子利落点的会“高得吓死个人”、“从没见过”、“得有长武县城墙的两倍高”,亦或是觉得语言不足以形容,上蹿下跳地用手比划。
每个新派来的人总要先花费大量的时间,用他们贫瘠到没有的词汇来描述城墙,后来徐老爷听厌了,也就没人敢说了。
徐成辉曾以为,“得有长武县城墙的两倍高”,这么精确具体,是个很容易想象出来的画面。
直到他站在这里,远远地看着县城,不,远远地看着那座坚固的堡垒,这才明白,坚固,笔直,且光滑的高墙,到底有多么地震撼。
那是让人绝望的、不可能翻越的灰色,坐落在同色的地面上,沉默地宣告着自身的坚不可摧。
一行人被震撼到失去了语言,只凭着本能继续向前。又走了一段,这才看清城墙上站着的人。
他们显然已经发现他们很久了,城门已经关上,武器稳稳地拿在手里,目光锋利,正牢牢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城墙上有人大声喊话:“站在原地不要动,站在原地不要动。刀枪不长眼,你们再靠近,我们就要动手了。”
男人声音洪亮,话音刚落,像是在证明这段话的真实性,城墙上的所有人一挥武器,弓箭手把箭搭在弓上,抬起来冲着下面的人,随时准备搭弓射箭。
整齐的破空声响起,唬得所有人忙不迭地后退。徐成辉也跟着退了几步,直到听到对方说让一个人上前答话,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深呼吸几次,这才软手软脚地走上前去。
徐成辉被这么多人盯着,冷汗一层接一层地往外冒,很快就打湿了衣服。他慢腾腾地挪着脚下的步子,腿抖得像迟暮的老人,好半晌,才终于靠近了一小段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城墙上的人等得不耐烦了,就这么扯着嗓子问话:“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到清水县来?”
徐成辉抬起头,距离近了,城墙带来的威压越发得重,再加上居高临下气势汹汹的黑衣人,他没出息地腿软了一下,好悬没当众摔倒在地上。
问话的人皱了皱眉,挥了挥手,黑衣人整齐划一地收好武器,动作一致到让人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
徐成辉愣了半天,又被上面的人催促了一遍,这才醒过神来,哭天喊地,像个近五十岁的孩子正对家长告状:“是我,是我啊,我是徐成辉啊。我家世世代代住在城南的徐府,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徐成辉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重点说了三点。
第一,他们都是清水县人,第二,他曾经帮过忙,送过农庄,是自己人。第三,他们回来是说好的,是经过了允许的!
城墙上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听徐成辉哭喊,等后者没话可以说了,周围安静下来,这才回道:“上级确实下过这样的命令,几位可以进入,不过周围不太平,必要的登记和检查还是要有,还请诸位海涵。”
“哎,我们知道,我们理解。”
徐成辉频频点头,他们早就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了,表面上只留了一点点,用来喂饱这些守城门的人。负责搜查的人却像是没看到明晃晃还好拿的银裸子银耳坠,认认真真检查过一遍,就给出了“可以放行”的结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徐成辉本来因为对方没收好处而有些忐忑,不过等进了城,这些事情都被丢在了一旁,只有眼睛忙忙碌碌,在看着无数新奇的东西。
布局还是原来县城的布局,只是路更宽了,占地面积更大了,还多了个一片空地,旁边竖了块木牌,上面写着“幸福广场”,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这里晒太阳聊天,时不时笑作一团,露出掉光了牙的牙床。
“广场”大概就是很宽广的场子,不过这些老家伙怎么不去干活,只等着孩子来养?他们的孩子不得累死。
徐成辉的脑子简单转动了一下,然后就又不会动了。
县城里到处都是和城墙一样质地的建筑,方方正正,透着一股严谨肃穆,穿着花衣裳的男男女女在路上快步行走,气血饱满,虽然还是不胖,但也没有代表饥饿的菜色。多数人脸上带笑,剩下的那部分神色也很是轻松,仿佛不必承担生活的压力,也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东西。
偶尔还有一辆奇奇怪怪的车子从路边经过,不用马也不用牛,坐在车前的人用脚踩着两个小踏板,车轮就咕噜噜地轧过路面,驶向远处。
牛车行驶在坚硬的路面上,发出明显的声响。
路边来来往往地人看见他们,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往旁边躲避。
徐成辉满意地点点头,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得意地想,这才对嘛,这些普通人看见他们这些人,就该……
不等徐成辉继续想下去,退了一步的女孩子捂着嘴和同伴说笑几句,同伴点了点她的脸颊,似乎是在笑话她。
女孩不依,轻轻拍了拍同伴的手,大大方方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成辉:“……”
他摸胡子的手一顿,眉头皱得起了好几层褶子。
不愧是泥腿子家的女儿,不通礼数,不讲尊卑,不知廉耻,还抛头露面,自甘下贱!
徐成辉趁机教导端坐在牛车上、带着幕篱的女儿:“你是大家闺秀,可不要学她们,做出这副有失礼仪的模样,让人笑话!”
女孩悄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目光是一如既往的顺从,声音也透着乖巧甜美,坐在车板上不便行礼,她就温顺地垂下头:“父亲说的是。”
徐成辉看见女儿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路边女孩的目光都透着股优越感。
徐若薇却悄悄偏移了视线,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些活泼的、在路上自由自在笑闹的女孩,手指在衣袖地遮挡下,摸索着触碰到了手腕上的红头绳。
那是她离开县城前,让丫鬟偷偷买来的红头绳。她每种都买了一个,却只有这个最喜欢。上面缀着一只娇憨可爱的小胖熊,还有一个小小的蜂蜜罐子。她不敢带在头发上,却一直带在手腕上,藏在又长又厚的袖子底下,谁也看不出来。
膝盖被轻轻拍了拍,母亲坐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依然是那个雍容稳重的主母。
……
再往前,还没到穷人们惯常交易的街市,徐成辉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股独属于油炸食物的芬芳。
站在街口,徐成辉看见了两个店铺,两个生意极好的店铺。
一个在门口放了编筐,进店的人都会拿一个再走进去。
另一个则在门口放了一口油锅,一个人正在旁边做些什么,最后拿起一个白面做的小长条,慢慢放进了油锅里,另一个人则拿着长长的筷子翻动。不一会,焦黄色鼓起的长条物体被加起来,带着诱人的香气和热油被放在一旁,等待控干。
店外,一群人正席地而坐,围在外面吃东西,各种各样的吃食都有,大部分见都没见过,但似乎很好吃。吃东西的人从举止打扮来看,似乎是普通的平民。
平民……什么时候吃得起白面,吃得起油炸的东西了?有机会闻一闻都得炫耀好几年吧?
徐成辉还没想明白,就有个人买走了刚出锅那个长条,也不用装,直接塞进了嘴里,牙齿破开焦脆的黄色外皮,狠狠地咬在白嫩内里上,嘴唇很快沾了一层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