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将至
这青州到底是天下九州之一。
二小姐一路向西,那与威州搭界的边界就有了些许人烟,及至十天后,到了青州府首城益城,那里已是一个人声鼎沸的繁华之城。二小姐拄着拐棍站在街头,想想半月前的荒凉市镇,心下一阵唏嘘。
她的右腿半个月前就已经基本好了,而此刻那根拐棍儿拄在她手里,配上那身破衣烂衫,看在他人眼中,倒是正正好的一副乞丐形容。
她拄着那根在别人看来格外粗的“打狗棒”,慢慢穿行在熙熙攘攘的闹市街头,那久违的红尘繁华气息让二小姐不自禁的使劲吸了吸鼻子,啊,生活的味道,像极了曾经的家乡。
只是,家乡的人们不像这里这般,每个人都急匆匆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一样,他们谁都无暇顾及一个身材瘦小的乞丐,更不会注意这个乞丐究竟来自何方,他们只是目视着自己的前路,偶尔把挡路的小乞丐推到一边,顺便骂骂咧咧来句“晦气”。
小乞丐却是心情极好,哪怕被汹涌的人潮推着前进又后退。然后在这闹市一路上,她看到了许许多多像她一般,衣衫褴褛的“乞丐”,又或者是,流民?
难怪这益城的人仿佛见怪不怪一般,想来这些年的年景不怎么好,逃难来的人也格外多吧?
只是,这样该如何讨到钱呢?已经成为一个合格“乞丐”的二小姐有些犯愁,阿福还乖乖趴在山洞里等着她呢。
她跟着人群走啊走,看到路边有个老丐正懒懒的晒着太阳,她大着胆子走过去,打算套个近乎。
那老丐瞅了瞅走近的小乞丐,两眼一翻,继续回头捉着身上的虱子,然后捏死,一把扔进嘴里。二小姐心下一阵反胃。
她一路行来,衣物没得换洗,但好歹天性爱洁,加上生在海边,幼时开始便日日泡海澡,所以即使一路风霜狼狈,也依然会不定时找个山溪冲泡一下,是以,这跳蚤虱子之类的倒是从未找上她。此刻一看老丐这般形容,心下一阵阵后悔,奈何已经走到了跟前,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位老伯,请问您知道这条街上要饭的老大是谁吗?”
老丐正在挖耳朵的手指顿了顿,沙哑的声音问着她,“怎么?要来上供?”似两块铁板来回摩擦,震的二小姐一阵头皮发麻。
看来,是找对人了,二小姐不禁庆幸,自己幼时跟真没白跟街上那帮乞丐混了这些年,眼光还是在的,起码能一眼找出乞丐头子来。
二小姐立马笑成一朵花,狗腿的躬着腰走过去,也不嫌脏了,一张小嘴抹了蜜一般:
“大哥啊,您看我初来贵宝地,也不知道在这大街上要饭有没有啥规矩?哪儿能要到饭?这还得大哥您指点指点啊。”
“呦呵,小子,要抢饭吃啊?”老丐斜眤着二小姐。
“大哥您说笑了,我就在这里落脚呆几天,过几天就走了,还望大哥行行好,给几口饭吃吃。”二小姐都快点头哈腰了。
“嗯?这样啊?听小兄弟口音,像打东边来的?”
“是是是,小弟是从威州来的。”
日上中天,热闹的街市,突然爆发出一个嘹亮的呼号:
“威——州——?”
热闹的大街霎时一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声源中央,空出了一丈有余的空场。
一个年老的乞丐站在中央,拿手指着旁边一个年轻的乞丐,满眼的恐惧。满街疾行的人群呼啦一下子,将这个空场拉得更大了,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着,无人敢接近这里。
年轻的乞丐一脸懵懂,不明白为何说的好好的,这老丐突然变脸?
周围的气氛突然变了。那老丐“哇——”地一声,连跑带颠的挤开人群,逃了,远远的,空气中飘来几个字儿,“鬼啊”。
二小姐依然满脸懵,
这是怎么了?
然而不等她懵完,迎头突然一只鸡蛋直直飞过来,“啪——”一声打中了她的右腮,蛋壳应声而碎,蛋黄糊了二小姐一脸。
接着一颗新鲜的菠菜砸了过来。
然后是一只西红柿,砸了二小姐满头满脸。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嗓子,“赶走这瘟病鬼!”
紧接着那果蔬青菜如箭雨一般朝二小姐飞来,夹杂着围观人群激愤的嗡嗡声,二小姐再顾不得发懵,抓过拐棍抱头鼠窜,如同小时候捅坏了马蜂窝一般,狼狈的逃窜,身上,已然被各种果蔬蛋液糊满,红的绿的黄的白的,原本就乌漆麻黑的一身破衣新鲜挂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一场莫名其妙的驱逐。
于是二小姐上气不接下气的又被赶回了山林。
日落时分,已经顺利跟阿福接上了头的二小姐,在阿福的一脸鄙视中去山溪里连人带衣服泡了个透,顺便挖了一包野菜,阿福的虎脸上嫌弃感更重了。
“对不起啊阿福,今日没讨得了饭,只能先吃这个了。”二小姐无比愧疚,看着阿福一脸不情愿的将那荠菜根嚼的嘎吱作响,再次伸手摸了摸它那干枯如柴草般的黄毛,跟着我,苦了你了,二小姐默默道着歉。
威州啊……到底怎么了?
二小姐难得的好奇心起,思索了起来,白日里听到了一句瘟病鬼,难道威州闹瘟疫?但是跟威州左右相邻的鲛州与青州并无异常啊?
二小姐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摸摸阿福的头叹了一口气,以后可不能自称打威州来的了。
此后数日,二小姐带着阿福依然穿行在林间,终于走出了青州府的地界,进入了齐州府。
人间四月芳菲尽。
离开家乡跋涉了两个多月后,一人一虎终于来到了齐州首府济城东南方向的卧虎山,远远的,那济城在不远处召唤,二小姐油然生出了种旅途将尽的轻松感。
这一日,二小姐将阿福安顿下来,又拄着拐杖下山了,山下,是紧邻济城的一个小镇,二小姐打算在此歇歇脚,也讨点银钱弄点肉食犒劳一下阿福,顺便打探下威州的诡异状况产生的原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齐州府不愧是青阳首府,连流民乞丐数量都是数倍于二小姐一路经过的其他州县市镇。她没有费太大劲儿就找到了一个围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事情的乞丐群体。因为好几年的营养不良,二小姐一直面黄肌瘦,一路行来至今,竟无人当她是女子。
“幸亏我是平胸!”二小姐每每都为此感到庆幸,此刻也没有例外。
“哎哎哎,你是谁?打哪儿来的?在这儿偷听什么?”一位坐在外围的乞丐大哥发现了鬼鬼祟祟、将走不走、又欲靠近的二小姐,大声呵斥着她,其余十几个乞丐同时回过头看着她。
“我……我……”二小姐嗫嚅着。
“好了,三狗子,都是些可怜人,别这么凶,小兄弟,看你面生,不是这里人吧?要不要加入我们?”乞丐群中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温柔制止了那壮年乞丐,和蔼的问道。
二小姐使劲点点头,“我是打青州府逃过来的,家乡遭了难……”说着眼圈一红。
“唉,好端端的日子过着,谁愿意逃荒到这异乡当乞丐?都是被这世道逼得啊!”那老者叹道,周围十几个乞丐尽皆跟着摇头,“过来坐吧!”一个中年乞丐往旁边让了让,让二小姐加入进来了。
“刚刚你们在商量什么吗?我是不是打扰大家了?”二小姐怯生生的问道。
“没啥,就是商量往东还是往西去,老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也讨不到啥了!”一个红脸汉子看起来特别豪爽,回答了她。
“依我看,大哥,咱们还是往西走吧,济城好歹也是青阳首府。”一个瘦小的乞丐说。
“不妥不妥,还是往东吧,那青州府也不输给济城,而且青州府土地丰饶,到处都是大平原,比咱们营州这种啥啥不长的盐碱地强多了,比这到处都被山围着的济城也强。”那红脸的粗豪汉子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切,平原又有什么好?济城有山有水,实在讨不到东西还可以上山,青州府那光秃秃的大平原躲都没法躲,再跟那威州一般?”
威州?
二小姐心里一咯噔。
“对了小兄弟,你从青州府过来的吧?你家乡遭了什么灾?不是瘟疫吧?能跟我们说说现在的青州府啥样了吗?”一开始让座那个中年乞丐转头问她。
“这……”这她二小姐也不知道啊?
二小姐心里盘算着如何说明,脑筋飞快的转着。
“你这人真是,人家遭灾了你还非得问问遭啥灾了,有没有点同情心?”那红脸汉子好心替她解围。
“我这不是问清楚,也好商量往哪儿走,省得你们俩吵架吗?”那中年乞丐有些不高兴了。
“那个……”
二小姐瞅准一个空当终于插进来了话,
“我家乡今年收成不好,官府征收各种苛捐杂税,谁能拿得起哟?只好逃了”,二小姐现在无比感谢曾经的说书先生,这种桥段曾经让二小姐听得耳朵起了茧,却不料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一路上听了不少关于威州的话,大家好像都很怕那地界,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这……”
一群乞丐同时沉默了。
许久,一个从未开口的皮肤蜡黄的乞丐说,
“在这里咱们偷着说说就算了,莫要让其他人听见”
他顿了顿,把头凑到丐群中间,神秘兮兮的说:
“听说,那威州被诅咒了,一夜之间,威城包括所有下辖市镇,年轻人都神秘消失了,只剩下一堆老弱病残,估计不用多久也就全部死光了。
”诅咒?“”二小姐有些不信。
“我知道小兄弟你不信,但是能让所有人一夜之间全死光了,这不是诅咒是什么?”
呵,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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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
二小姐活了这一十六年,听过无数的笑话,但都比不上今日所听到的好笑。什么样的诅咒能让一个村庄一个市镇的人全死去?二小姐想起了沿路看到那些死气沉沉的村庄和那些半死不活的人们,哪里是诅咒?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明明就是冻饿而死,跟娘一样,又或者说,即使眼前还有粮食可以存活,他们也放弃了,哀莫大于心死,他们是失去了生的希望才选择慢慢等死的吧?
出于礼貌,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听着。
“听说过年的时候,威城有个寡妇,丈夫征了兵,一去就不回来了,她那独生儿子有一天突然就倒下再也没醒过来,然后过了没几天,她周围的邻居也都一个个死去了,最后只剩她还活着,那威城府尹找了个风水大师前去观看,发现这寡妇是个怨鬼投胎,所到之处必定全是灾祸,所以那府尹赶紧抓住了她,处了极刑。本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没想到那寡妇是个命硬的,临死前高呼说,她永远不会死,她诅咒这威城永生永世都变成不毛之地。结果就在那寡妇死后第二天,也到了年关上,那府尹回王都述职时,这威城一夜之间人死光了。”
二小姐张嘴几次欲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那要是那寡妇是怨鬼投胎,她是怎么长大的?还嫁了人生了儿子?那怎么之前不见有人死去?”有个跟二小姐年龄相仿的乞丐替二小姐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还有,怎么单单那府尹年根儿上回王都述职才出这事儿?那府尹呢?就这样逃过了拉倒?”另一个比这年轻乞丐稍长些的乞丐继续问道。
“这……我也只是听说,反正这几个月从来没见有威州来的,估计要是有人能从那儿走出来,不是鬼也沾了鬼气了。哦,对了,前几天在隔壁街上听资州来的那些要饭的说,好像那府尹年后又另换了地方当府尹,说是他有一个在王都做大官的大哥和一个在鲛州还是哪儿当府尹的二哥来着。”
“唉,想来都是借口吧?青阳大旱八年,去年一场洪涝,大旱之后又大涝,如何不生瘟疫?”那中间的白发老者摇了摇头,轻轻叹着气,“那威州府不比我们营州,那地儿平原广阔,粮草丰足,即使有瘟疫也不至于此,可是一路行来竟然未见一个威州逃难来的?料是还有别的事儿吧?非是天灾,必为人祸!”
二小姐心下一阵佩服,这位老爷爷睿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要是人祸,官府竟不管管吗?”那个跟二小姐差不多大的年轻乞丐继续发问。
“孩子啊,想是你初初乞讨没有多久,难道你没看见吗?”那白发老丐抬头望着西方处,长叹一口气,“这官府,才是最大的人祸啊!”
“想我自幼饱读诗书,却不想临老了竟然落得如此下场!”那老丐感叹异常,“我营州半面迎海半面滩涂,那海滩怪石林立,比不得那鲛州府丰饶,能产出鱼虾珍珠,尚供自足,唯一有的就是晒个海盐赚个养家糊口的营生,这盐铁权却又俱被官府收回。那滩涂盐碱旺盛,寸草不生,官府却连年增税,想我营州百姓连糊口都尚难,哪里还有余力缴税?苛政猛于虎啊!我一介酸秀才,为民请命,到处奔走,却不想被打入了大牢,两条腿也被活活打断,等放回家后,才知道,家财已俱充公,妻儿离散,我这才拖着这两条残腿一路乞讨到这里,也多亏了几位善心的兄弟,唉,这世道,不给人活路啊!”说着说着,那老丐眼中的泪水顺着那他脸上那深深的地瓜沟流了下来,二小姐一阵心酸。
“说这话干啥,大哥你可见外了。”那红脸的粗豪乞丐有些害羞,一张红脸涨得更红了,“谁不是这样?我家老婆孩子活活在我眼前饿死了,我一个大男人连家都养不了,活着有啥意思?要不是大哥劝解,我早就拿把刀抹了脖子去找她们娘儿俩了!”
“就是就是”,那蜡黄脸的中年乞丐接着说,“我们那两亩薄田也就种个西瓜,结果这连着多少年大旱啊,去年还来这么场大洪水,本来年景好都收不了几斤瓜,一场大水把田全冲了,还把老娘和房子都冲没了,那威州有那么平坦的好地都落这么个下场,何况我们这穷乡僻壤?”
那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年轻乞丐突然哭了起来,一张本来就污糟糟的脸更是抹成了花猫,“小六子,你这是怎么了?”二小姐身边的那个中年乞丐问道,那被称作小六子的孩子抽嗒嗒的说,“我还以为就我这么惨,我爹娘和妹妹都被大水冲跑了,那天我在山上拔了点野菜,等回家后,谁都没了,家也没了,我想我爹,我想我娘,我想我妹妹!”小六子这一哭,周围这十数个乞丐尽皆开了闸,都开始了低低抽泣。
这世上,多的是苦命人。一生与天斗,与地争,到得最后,可能只是一场空。
“可是,大家都还活着不是吗?”一直静默的二小姐突然很没有眼色的发话了。
周围的十几个乞丐一起抬头看着她,皆是满眼诧异,眼前的这个跟小六子差不多大的瘦小乞丐在他们眼中突然变得高大了些许。
“呐呐,您看,大哥,您虽然一直有志难伸被驱逐,可是您遇见了这么多好心人,这也是老天希望您好好活下去实现您的理想啊?这个大哥还有这个大哥还有这个小兄弟,虽然都家破人亡了,可是好歹咱们还都活着不是?既然这些灾都没让咱们丢了命,那咱们更应该好好活着不是?我娘跟我说过,不管经历多少苦难,不管怎么被人轻贱,都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去改变这一切。”一向笨口拙舌的二小姐竟然能一口气儿说出这么多鼓励人的话,若是安老爷夫妇在天有灵,也会很欣慰的吧?
在离开家乡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爹死了,娘为了她变卖了家产最后也冻死了,她几次三番被人退婚,连家都被人夺去,所有的朋友都死了,她还被打成重伤,最后被逼流落异乡,然而这一路行来,她穿过那死气沉沉的无人区,在那死人成堆的市镇里打滚而过,抢着那不知道有没有疫病的粮食一路吃过来,她还活着;她入了虎口却又全身而退,还捡来了一个新的朋友,她依然活着。直至今日,在这乞丐群的比惨大会上,她方知,原来,这世上比她更苦的苦命人原来如此多不胜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遭到这些苦难又如何?
我们还活着!
我们还坚强的活着!
我们一定还会更加顽强的活下去!
谢谢老天,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么折磨我的意义何在,可是你一直让我活着,那我为何不好好活下去?
希望就在前面!
“是啊,这小兄弟说的没错,咱们都活着,去他娘的这贼老天,俺王大头就好好跟它斗一斗,那咱们就往西走吧?去王都,去找王替我们做主!”那本来执意东去的红脸乞丐特别坚定的转换了态度。
“对对对,去王都,大哥您觉得咋样?”那原本发话要去王都的瘦小乞丐接着表态。
众多乞丐开始纷纷站定立场,刚刚争吵纠结半天的问题竟然莫名其妙的解决了。
那老乞丐也点了点头,“既然大家伙达成了共识,那咱们就一起往西走,去王都,找王做主,小兄弟,谢谢你!”
“嗳?小兄弟呢?”红脸乞丐一回头,一脸懵,那小乞丐来无影去无踪的,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二小姐说完这些话后,也如释重负般,这些日子的纠结似乎也被她自己开解了,到了王都,就算找到了姐姐,得到了失望的答案,她也不会再沮丧了。
诅咒?天命?
要是这些劫难都是来自天命的诅咒,那么我就,亲手撕碎它!
然后她看着众位乞丐也渐渐开始齐心,便悄悄的退开了,只是,这威城之谜依然未解。
嘛,走一步看一步,迟早我会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
二小姐这么想着,拄着拐杖快步往山上走去。
只是又得委屈阿福了,今儿啥收获都没有,还得继续野菜草根。
想到阿福,二小姐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谁说我一无所有的?我还有一只天下独一份儿的可爱老虎呢,她的心里暖暖的。
但是,当她沿着记忆中的路途往山洞走去时,却发现,许许多多的人扛着锄头镰刀之类的家伙什跟她一路往那处走去,她的心里莫名的涌出了一丝不祥预感。
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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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二小姐沿着记忆往山洞疾行而去时,那股心头的阴霾也越来越重,越到那山洞处,人群越发密集,阿福它不会出事了吧?二小姐心里升起一把焦火。
当她紧赶慢赶到了那与阿福分别的山洞前时,她发现这事态远比她想象中更加严重。那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那个山洞,阿福的状况看不见分毫,此时夕阳开始西下,后来上山的人手里已经点起了火把,二小姐再顾不得自己,高呼着“阿福——”,在人群里挤来搡去,往山洞那处奔去。
那些先先后后站了一层又一层的乡民们诧异的看着眼前一个浑身破烂烂的乞丐挤来挤去往那山洞奔去,出于好心,前排一个手握镰刀的大哥一把抓住了刚刚挤出人群往洞里跑去的小乞丐,死命的把他往回拖,“小兄弟,去不得啊去不得,那里面有只老虎”,说着把他往旁边一推,另外几个大汉伸手准备把他拖出人群包围圈,二小姐急的使劲挣扎,连撕带咬的,终于得空在那只紧抓着自己右臂的大手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壮汉吃痛,“嗷——”地一声,放开了她,二小姐逮着机会再次挤出人群,箭一般冲进了洞里,只听得后面人群集体倒吸一口气,“嘶——”。
二小姐焦急的跑进了山洞,
“阿福——”,一声高喊,
“福……福……福……”,一阵回声。
“嗷呜——”一个有威胁感的声音从山洞深处发出,二小姐急忙朝声源跑去,“阿福,别害怕,是我,我回来了。”
在山洞最里侧的一块尖石壁旁,阿福正紧紧趴在地上,一副要攻击人的样子,及至看到是二小姐,才委屈的“啊呜~”一声,扑进了她的怀里。
阿福此时已有初生牛犊般大小,但它确实还只是个宝宝,方才睡得正香,却听到洞口外面脚步声凌乱。作为丛林之王,阿福即使只是个宝宝,也本能的察觉出了外面的人不怀好意,它很害怕,只好躲到了山洞最里面,然后不停的用虎啸来震慑着外面的来人,也不知道吼了多久,感觉外面的人也越来越多,它越来越害怕,声音也渐渐哑了,只好躲到里面,蓄势准备咬死前来攻击的人。
却不料二小姐终于回来了,它扑进了她怀里,瑟瑟发抖着,声音无比哀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把你自己放在这里的。”二小姐顺着阿福脖颈下那干枯的毛发,一下一下安抚着它。
这一路行来,二小姐自问很是小心,往日途径威州、青州时也并未被守山巡视的人发现,是以,这一路才能躲过官府耳目。也许是这一路太过顺利让她大意了,她竟然忘了,这里是齐州府下辖的郡县,她更忘了,这齐州府的人口密度,原本就是远超其他州县的,而这齐州府的人民,一向也以好事著称。
也许是自己这几天晚上不查,带着阿福出来刨野菜时被人看见了?也许是这几日跟阿福玩闹,它不小心漏出了几声小小的吼声让周围的人有了警觉?又或者是,自己刚刚离开这几个时辰,不知道哪个倒霉催的走进过这个山洞歇脚,却无意中发现了早就歇在这里的一只大虫,于是吓得歇了菜?
总之,后果是,阿福暴露了,山下的乡民们也三五成群的将山洞围住,看样子,这事儿难以善了了!
思及此,二小姐把阿福搂的更紧了些,悄悄对它耳语,“阿福,一会儿找到机会,跑,一定要活下去好吗?”她也不管这懵懂的老虎宝宝能不能听懂这些,只是不停的重复着,“活下去,活下去”。老虎到底是灵物,又或许是二小姐的安抚终于起了效果,阿福在她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抖动了。
许久之后,那洞外的人声嘁嘁喳喳,包围圈似乎越来越小,下一秒,他们好像就要冲进来了,二小姐下定决心一般,将阿福从怀里抱出,使劲亲了亲它的额头,那额头上的“王”字还未成形,可是即使再幼小,你也是这山林的王,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阿福似乎知道离别要来了,棕色的眼睛里竟然润润的出现了些不明液体。
有生之年,得见老虎的眼泪,值了,二小姐自嘲着,站起身来,朝洞外走去,阿福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一尺处。
她料的没错。
当她玩儿命的钻进山洞以后,周围的人先是一阵惊呼,再是一阵惋惜,这虽然是个乞丐,可是葬身虎腹到底是件残忍的事儿。可是后来,听到洞里传出一声声的“福”,各位乡民皆吓傻了,难不成这老虎是这乞丐养的?
后来这洞里安静的如同一汪深潭,天色也完全黑了,隔得远远的,既没听见什么惨嚎,也没听见什么咀嚼的瘆人声音,众乡民的好奇心反而压过了恐惧感,几个大胆的壮汉子领着头,蹑手蹑脚往洞口附近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在此时,二小姐一步跨出了山洞,领头的一个八尺壮汉冷不防眼前出现个大活人,“嗷——”地一声,瘫坐在了地上,那原本紧了许多的包围圈“呼啦”一下往外扩了两三丈。
洞口处,火把的光星星点点,照着二小姐瘦小的身板儿,也照着她身后那只乖巧的老虎。
“各位乡亲父老,让你们受惊了。阿福它才不过百日大小,从来没有伤过人、吃过肉,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能不能求求你们放了它,我这就带着它离开这里”,说着二小姐撑开双臂,那架势竟是护着那老虎?
众乡民开了眼了,这小子莫不是傻?还有闲着没事儿养老虎玩儿的?
“它现在不伤人不代表以后不伤人,老虎就是老虎,不吃人的还叫老虎?等以后它吃了人,再杀就难了,小兄弟你让开,我们不想伤人。”一个领头的壮汉喊道。
“对对对,小兄弟快让开吧,别伤着你了。”
“不能放虎归山啊!”
“……”
“……”
霎时,那嘁嘁喳喳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二小姐木然的看着眼前这些被火光照的鲜红的脸,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与残忍。虎皮现在很值钱,如阿福这般大小的一张皮毛大概就能卖到十两金,虎骨更是名贵药材,阿福这幼小的身子骨怕也能卖到五十两金。伤人事假,赏钱才是真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眼前这一张张陌生又鲜活的脸孔似乎与记忆中那一张张熟悉但麻木的脸重叠了,呵呵,好一个不能放虎归山,好一群大义凛然的正义人士,却没有一个敢承认,自己此刻眼中的贪婪,更甚虎狼。
虎无害人心,人却有伤虎意。
二小姐眼瞳中的火光熄灭了,她闭上了眼睛。
然后慢慢走向右手边,一个举着火把的壮汉。
那壮汉吃不准她意欲何为,她身后还有个真正的虎视眈眈,只好随着她往前进一步就退两步,直退到这个包围圈已经不成圈,旁边已然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时,二小姐突然一睁眼,一张疙瘩满布的丑脸上,那耷拉着的眼皮突然上提了许多,眼瞳中精光毕露。只见她张开嘴,露出一嘴森森白牙,比那猛虎还恐怖的朝这壮汉的脖颈处扑去。事发突然,随着那壮汉“啊啊啊啊啊啊——”的惨叫声响起,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如同火药桶一般,瞬间被点燃了,二小姐已经将双手使劲箍住了那壮汉的脖子,壮汉周围几个拿家伙的乡民拿起锄头劈头盖脸就往二小姐身上砸去,瞬间忘记了阿福的存在。
阿福一见二小姐吃亏,喉咙里低低发出恐吓的虎啸,下一秒就要扑上去了。正在此时,二小姐却在那劈头盖脸的殴打中大吼着:
“跑,快跑,跑啊!”
人群越来越密集,打在二小姐身上的锄头也越来越多,她嘴里喷出了一大口血,喷了那身下的壮汉满头满脸,此时,阿福也已不在原地了,她这才转过头,恶狠狠的一口咬住了身下那被她掐的半死不活的壮汉的喉管,如同一只护犊的母老虎。
阿福,这次,我终于,保护了你了,我是不是有些长进了呢?
二小姐的虎势没有维持多久,脑门上背上已经挨了十多锄了,那锄头打在身上,果然比那大棒痛多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小姐终于手一松人一歪,被打昏在地。
而那老虎,也终于不知所踪。
夜晚的山林,清风浅吟,林木繁茂,郁郁葱葱的卧虎山上,一片漆黑,风刮过那层层密林,如同一个巫婆压低了嗓子在偷笑。
那一众乡民们听到这阵阵如同鬼笑的风声,皆有些胆碎,最后三三两两的竟然下山去了。临走之前,那个几欲被掐昏的壮汉还不忘狠狠跺了那昏迷在地的乞丐几脚,“啐,找死!”
这一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丢了老虎丢了人,实是晦气。
无人关心那半死不活的小乞丐。
反正是个乞丐,早死晚死也没有人会去收尸。
只有温柔的满月静静看着这月下的一幕。
四月十五,团圆的满月下,二小姐与阿福,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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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人不可能老是走狗屎运。
比如此刻昏迷在山洞前无人问津的二小姐。
此时,刚刚立夏不到十天,炎夏似未清醒,晚春却死活停留着不愿离开,是以,这夜风依然是带着些许凉意的,何况这山中岁月本就比那低矮平原处流逝得更加缓慢。
于是二小姐在吃痛晕过去后,伴着那夜半的嗖嗖凉风,终于给她刮回了丝丝阳气。
我果然是个命硬的,这是刚刚恢复神智的二小姐脑袋中闪现的第一个想法。
这次,没有夫子救她了。
好在,那济城已经在不远处,隔着也就十多里地,忍忍吧,见到姐姐就好了。
但是,事实又再次证明,二小姐着实太高估自己的身体承受力了。
她半夜在山洞旁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很是疼痛,却叫不出哪里最为痛苦难忍。幸亏这拐杖一直未曾离身,也未被那群乡民顺手牵羊,她挣扎着爬过去摸起拐杖,极为艰难的站起来,一步一步的往山溪边走去,不能这么蓬头垢面的去见姐姐。
在溪边趴着,洗掉那满脸血污时,她才发现,其实自己现在这张脸出现在姐姐面前,估计她也认不出来,她摸了摸自己那洗掉血迹依然疙瘩满布的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多亏了这张丑脸和自己的平胸,一路行来,还算平安。只是,我又把我身边的朋友丢了,也许真的有天罚这种事儿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小姐难得颓了下下,转瞬又恢复了精神,阿福本来就属于山林,跟着我只会没得吃,哪里比得上在这山林里自在为王?二小姐自我安慰着自己,抬头望了望中天的那轮圆月,拄起拐杖,在满月的陪伴下,往山下走去。
结果,第二日,她的背上就如同烧着了一般,痛的她几欲再次昏死。她伸手摸了摸背肋,这种熟悉的痛感,嗯,不错,花了三个月刚刚长好的肋骨貌似又开裂了,而且这次雪上加霜的是,背上的两块蝴蝶骨好像也一并折了,看来这拐杖短时间是真的离不开自己了。
今年流年不利哇,出门没看黄历哇!
于是,这段本来不长的距离,二小姐忍者剧痛,愣是走了足足两天。一路上依旧挖了几顿荠菜,等她终于来到济城南门时,二小姐激动得简直热泪盈眶,要不是身体不便,她真想跑过去好好亲亲这给她发了赦令的大门,门口守卫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又哭又笑的、看起来脑筋很有问题的精神病乞丐,目光怜悯,没有多说啥就放她进去了。
二小姐此刻拄着的拐杖真正成了一根打狗棒,原因无他,济城丰饶,流浪的乞丐比别处多得多,连流浪的野狗野猫也比其他州县来势更加汹汹。二小姐终于明白,作为一只井底之蛙,往日的自己有多么夜郎自大了。这济城的大小足足是她那家乡鲛城的十倍之多,当二小姐作为一个普通乞丐站在一条普普通通的街道上时,感受到了那份来自王都的压迫。
宽阔的大街,可以容纳三十匹马并肩飞驰,街道两侧的店铺之间竟然无法看清对面的人,也无法直接喊话联系,到底是王都啊!二小姐感叹着,真够繁华气派的,喏,前面有个送亲队伍,瞧这架势,竟然比姐姐那时候的风光大嫁更有派头。
那队伍敲锣打鼓往这边行来,百姓们皆自觉往两侧店铺前四散,给这喜气洋洋的队伍让出了一条路,二小姐突然想起姐姐出嫁时的事情了。
那天她得了爹的严令,不得外出,要早早送姐姐出嫁,野惯了的二小姐只得在家里作,她爬上那棵高大的梧桐树的树冠,在上面扒着,摇啊摇,看着远远的,一匹白马上一个红通通的人大摇大摆的朝安府走来,后面是一顶通红的空轿,再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队伍,抬着一个个系着红绸绣球的红色箱柜,等着用这丰盛的妆奁将那新娘子换回去。二小姐突然就有些反感,怎么我家爹妈宝贝了十六年的人你们像货物一般说拉走就拉走呢?就像一场买卖。她突然就觉得,这新郎官太讨厌了,或者说,换哪个新郎官来二小姐都不会喜欢,她以为她忘记了,直到在这陌生的济城,那熟悉的反感又再次涌上心头,为什么男人家娶个亲都要游街啊,彰显身份地位?又不是要杀头,为啥非得用一样的礼数呢?
落魄乞丐二小姐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思考人生,顺便听着旁边两位老人家八卦:
“王家独生子娶了这贾太师家的独生女,眼瞅着就要飞黄腾达了”,左边的老汉如此说。
“可不是,就是不知道这贾太师咋想的,那么多人求娶他闺女,他竟然把她许给了这王家儿子当填房,听说那王家儿子还有个三四岁的儿子,这贾小姐一嫁去就得给人当后娘,啧啧,真是可惜!”右边的大爷如此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听说这王家少爷倒是生得一表人才,就是命硬了点,头一个夫人刚娶回来,还没一年就死了,留下这没娘的孩子,着实可怜。”左边的老汉接着八。
“就是,听说这夫人还是个富户家的女儿,好像打鲛州还是哪儿来的,也是可怜,偷偷跟你说哈”,右边的大爷压低了声音,“我听人家说,他家那头一个少奶奶根本不是什么难产死的,倒像被人活活折磨死的,那接生的稳婆不是那于大夫的老娘吗?老人家都过来人了,什么没见过,不过是被威胁着封了嘴罢了。”
“那你是咋知道的?”左边的大爷很单纯。
“咳,这不是上个月那于大娘没了吗?临走前一个劲儿说着什么对不起那王少奶奶,于大夫觉得蹊跷,就追问了几句,那于大娘已经老糊涂了,说了个颠三倒四,于大夫顺着捋了个大概,好像是说,那产妇平日里就被打得厉害,胳膊腿儿的都没几处好地儿了,人也亏虚的厉害,所以那孩子就早产了,能不能生下来都是问题,结果这王家人让于大娘无论如何把孩子保下来,必要时候,咔——”右边的这位“说书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朝左边这大爷使了个眼色,“知道了吧?这于大夫一家行善积德一辈子了,临了临了的,被逼着害死了一条人命,那于大娘临老那阵子天天说疯话,说什么梦见那少奶奶来索命,看样子竟是活活吓疯了。这不是巧了,上个月我那二小子高烧,大半夜的抱着去了于大夫那药铺,正好见着于大娘那副样子,那于大夫也是心情郁闷,我就陪着他喝了点酒,然后他一时醉了个头,就稀里哗啦的把这些家丑都倒了出来,我可只告诉你了,你莫要外传,要是被那王家人知道了,咱们可都没有好果子吃。”
“唉,夭寿啊!王家人要是真敢这样那可太伤天理了啊!”
“可不是?可是这豪门大户的,哪家没有几个冤死的鬼?何况那死了的少奶奶那么一个异乡人,山高皇帝远的,谁会替她做主啊?当真也是可怜!”
“说起来,那贾太师难道就不打听打听?难不成就不怕自己的闺女也被这样害死?”
“咳,这你就不清楚了吧?那贾太师现在正得意,借王家人十个胆儿他们也不敢,别说打骂欺负了,就是哪天这贾小姐一不高兴去贾太师旁吹个风儿,他们王家也得全玩儿完,这下可不得当个佛爷一样供起来?”
“那敢情,这是娶了个祖宗回来啊?”
“那可不?人吧,都贱,越是这种看起来风光的大家门户越是这德行。听说原来的那少奶奶很是温婉,人长得漂亮又知书达礼的,结果落这么一下场。这贾小姐倒是一直听坊间流传,说像极了贾夫人,十足一个河东狮,要不怎么贾太师到现在连个妾都不敢纳呢?我估计这王少爷后半辈子也跟贾太师差不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可就是他自己活该了。”
“没错!”
“嘶——我怎么觉得这儿突然有点冷啊?”
“咳,你站风口上吹风呢,可不是冷?”
“奇怪了,刚刚还挺正常的,突然这是怎么了?要变天吗?”
两个大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这些所谓的豪门八卦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个蛤蟆脸的乞丐正聚精会神听着。
王家?娶亲?贾太师?少奶奶?被折磨而死?
这一连串的信息像惊雷一般突然就在二小姐耳边炸响,可怜她本来只是无聊听了点八卦,正想找人问问这王宅怎么走,却不想听来了这么一段意料之外的故事?
难道是姐姐?
不,不可能的,姐姐这么聪明,不会遭到这些的,何况算命的都说她是个兴家旺夫的贵女,绝不会这么凄惨离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王家?济城有几个王家?而且娶的还是从鲛州来的?
不,也不可能,济城比鲛城大这么多,过得无比风光的王姓家族何止一二,从鲛州嫁来的新妇又何止一二?
眼见那白马上一身红衣的新郎官游街已过眼前,而她却只顾听八卦,浑忘了看那新郎官的模样,最终,她还是按捺不住,停止了天人交战,忍着背上的剧痛,一瘸一拐的跟在这锣鼓喧天的迎亲队伍后,追了上去。
子夜时分,济城西南角的荒冢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只见那身影走走停停,似乎在挨个查探什么。这个身影拄着一根棒子一样的东西,走得极慢,月影下,好像个三腿怪兽在这坟丘里蹒跚。约一个时辰后,那身影停在了一处坟茔前面,突然那拐棍“啪——”掉落在地,在这夜深人静的荒坟堆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接着那身影也一屁股跌坐在了那处。
那墓碑上简简单单写着几个字儿,王安氏之墓,卒于青阳岐王五年丁未八月十三。
没有名字,没有称谓,没有挽联,没有生平,荒冢一堆草没了,荒冢下睡着的是,二小姐寻了许久的终点。
久别之人盼重逢。
及至重逢悔恨生。
这,究竟是谁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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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跌坐在暗夜坟堆里,远处,污黑的天空中隐隐春雷传了过来,就要落雨了。
白日里,她忍着背上剧痛,以她目前力所能及的速度跟着那迎亲队伍,被溜了半个济城,终于还是远远被抛在了后面。最后,当她终于寻着这婚庆特有的锣鼓声找到王宅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乌云蔽月,暗无星辰。
她拄着拐杖,远远站在门口,看见着一个酱红色长袍的皮球在门口与那迎客的人举手作揖。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有余,她还是清楚记得那西瓜太郎的脸和身形——鲛州府尹贾义。
他怎么在这儿?
二小姐心下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往日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突然一股脑儿被放了出来,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去去去,臭要饭的离远点儿,今天不舍粥。”一个蛮横的声音突然斜插进来,一下子打断了二小姐思绪,她抬眼,一个穿一身暗红色衣服的小厮朝她走了过来,大概是个门房。这门房摆着两只手,满脸嫌弃,看这意思,是要赶走她。
“我……我……我……”二小姐情急之下竟然结巴了。
“你什么你?我们王家今天办喜事儿,离远点儿,啐,真晦气。”那门房不依不饶,上手就推推搡搡。
“我找王仁君”,二小姐被逼急了,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谁?”那门房愣了,“你谁啊?我们家少爷的名讳也是你随便乱叫的?”门房一脸鄙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竟然,没有找错?
二小姐空着的左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那疼痛让她更加清醒了几分。
“这是怎么了?”
正在此时,一个凉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那门房喋喋不休的谩骂和二小姐心神巨震下的神游。
他二人同时同时抬头,朱红大门前的台阶上站了三个人,当中站着一位一身白衣的贵介公子,刚刚进去那位贾府尹和另一位胖员外分立他左右,俱是态度恭谦之至,那凉如水的疑问正是从那白衣公子嘴里发出的。
“吵什么吵?没看到惊扰贵客了吗?”白衣公子右侧那个胖员外发话了,料想,这位就是那位“与安老爷交好的”、“为人纯善的”王老爷,二小姐静静瞅着眼前三人。
“回老爷,这臭要饭的没眼力劲儿,我这就撵走他。”那门房一阵点头哈腰,一回头,正欲再次推搡。
“无妨”,那白衣公子再次淡淡摆手,“今日是王公子与贾小姐喜结秦晋之好,当以宽厚之行为新人祈福,王员外,贾府尹,意下如何?”
“是是是,王爷说得极是”,那王员外态度转变之快堪比陀螺,“去,拿点粥饭给这乞丐。”
“啊?可是,老爷,您不是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啧,让你去你就快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嗳。”那门房也是个机灵的,放开了那小乞丐,一转身,躬着腰往王宅里退了进去。
那小乞丐却怔怔望着台阶上众人,尤其左侧那个不发一言的酱红胖子。这张脸是贾义贾府尹无疑,但是体态却略有些微不同,这个“贾太师”略矮一些,小乞丐沉思着,慢慢想明白了其中许多关节。
等那有眼力劲儿的门房飞奔出来,门口三人还在送客寒暄,那小乞丐却已不见了踪迹。
“算他识相”,门房恶狠狠的暗骂了一句,反正他也听不见。
那小乞丐拄着一根比她胳膊还粗的打狗棒,走在暗夜的街道上。前路黑暗艰险,远处隐有惊雷,她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放出了些许光明,心窍渐渐透亮。
是了,原来是这样。
贾府尹之所以能在鲛州府横行无忌,纵容刘家强取豪夺,大概因为背后这贾太师;威州府瘟疫肆虐,饿殍遍野,十室九空,连官府都躲个无影无踪,却连乞丐都不敢谈及威州府境况的原因,想必依然是这贾太师。
这叫什么来着?
夫子说过的,这叫只手遮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今日这贾小姐嫁给王仁君,怕也不是一天起的意?那年王老爷定了姐姐,却足足拖了一年才来迎娶,当时,美其名曰,给姐姐足够充分的准备时间,安府上下不疑有他,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为这王仁君与贾太师攀亲?及至一年期至,王家不好再拖延,便大操大办将姐姐迎娶回来。但是,也许在姐姐嫁过来后没有多久,她兴家旺夫的命格开始发挥作用,也许那时候王仁君便认识了贾小姐也未可知?总之后来便是,姐姐即便是天女下凡,再怎么美丽无双温柔纯善,也依然敌不过这狼爪的摧残。否则,为何王仁君一介鳏夫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却引得贾小姐非他不嫁?那贾小姐在坊间流传的版本里,原本也是个河东母狮般有主意的人啊!
她突然就明白了,姐姐临出阁前,那个月下她说的话,女人啊,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为自己活一把?姐姐不像她这般迟钝憨傻,怕是从王家定亲到出阁这一年间,她已经明白了很多,或者隐隐感觉到,自己此去也许便是一条不归路,所以她那些嘱托,其实也是遗言。
她不敢想象下去,姐姐这一路怎样走的?她是否早就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却又无可奈何的走了下去?她每日里被毒打辱骂又是怎样熬过来的?到那稳婆来接生时,她是否觉得,啊,终于要解脱了,所以毅然决然选择了留下孩子?
慧极必伤,过慧易折!
可笑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打败自己的嫉妒,当父亲过世后,她收到了那封“姐姐”的书信时,除了愤怒,心底竟然隐隐有一丝庆幸,看吧,我没说错吧?你们宠大的天之骄女原本就是个冷血的人,她的真面目只有我知道!她带着这股先知般的得意,单方面切断了与姐姐的联系。及至夫子提醒,她想到的也是,姐姐嫁的甚好,即使不管我,至少也会帮安家做主,原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尊重过姐姐,更没有想过要去了解她。
这一路风餐露宿而来,她想到的也仍然是,找到姐姐一切都解决了。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姐姐还活着,她要怎样生存下去?厚着脸皮赖在姐姐家?通过姐姐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再嫁了生子去?
她,安家二小姐安齐,该怎样自己为自己活下去?
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命运该由谁做主?
远处雷声仍在隆隆作响,听着似乎很近,却又好像很远。
二小姐抹了一把脸上无意识中淌满的泪水,朝济城东走去。白日里,她跟着王家迎亲队伍走了大半个城,曾经在那里看到一大片荒坟,她觉得,以王家今日做派,怕是恨不得将姐姐的骨植埋的远远的,岂能容她进王氏祖坟?何况,安家早已家破人亡,而这些贾府尹一清二楚,或者说,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连环局,从王家攀上贾太师开始,或者更早些时候,从安家找上王家开始,一个纯善却又富庶的读书人家如何不引得豺狼窥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本为刀俎,我本为鱼肉。只是刀俎未亮之前,鱼肉亦不知自己早已为鱼肉。
果然是,卿本无罪,怀璧其罪。
二小姐颤巍巍的抬起左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混账,实在是混账之至,落到今日田地,我对得起谁?
最终她摸着一团漆黑,沿着记忆中的模糊印象,走到了那阴森无比的野坟堆,一个一个的翻看着那些残缺不全的墓碑。此刻,唯有此处,让她感觉到人世仅存的一点安宁。
都说鬼魅阴森,可是世上最恐怖之物,却是比这鬼魅阴邪万分的,人心。
终于她看到了一个目标,王安氏之墓,卒年恰好是她十二岁那年,爹过世的半年前,据说姐姐生下一个白胖小子的那个秋日,八月十三,姐姐的生日,是巧合吗?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土馒头里埋的是谁了,于是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远处雷声隆隆,声音也越来越近。
晚春时节,夜风仍然微凉,夹杂着山雨欲来的潮湿,笼罩了这早就一片漆黑的天地。
完完全全的,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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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摸着那污糟糟的石碑面,怕是,自打大小姐过世后,从未有人来祭扫过吧?
“呐,姐姐,你说,女人到底该怎样活下去啊?”二小姐伸出不必墓碑更干净的衣袖,慢慢擦拭着墓碑,问着坟墓中的枯骨。
“你说,你羡慕我,羡慕到嫉妒,可是,你从来不知道,我才是那个真正嫉妒你的人。”
“从小,爹娘宠爱你,你比我聪明比我漂亮,还有算命的术士说,你是个兴家旺夫的贵女,我呢?爹娘不喜我顽劣,却从来不问问,我这般折腾是为何?”二小姐嘴边一个苦笑绽开,“罢了,爹娘都不在了,你也不在了,我说这个有何用?你们从来都是一家人,我却只是个灾星。”
“以往,我真的不服气,我不信天不信命,可是,你走了以后,爹病了,安家一日不如一日,后来爹死了,安家被夺走了,来福失踪了,娘死了,大黄它们一个不剩的全被打死了,连路上捡只老虎都让人打跑了,我啊,果然是颗灾星。”
“可是,姐姐你呢?一直温柔又善解人意的为别人活着,最后呢?带旺了别人带衰了自己,活着被虐待,死后荒冢一堆,只是作为一个生育机器在世上存活了一回。那枉为人夫君的中山狼今日娶新妻,不日又将生下一个他们的孩子,你的儿子到时又该如何自处?”一路上风雪肆虐,再怎么不想长大的人也会被迫长大了,只是,这种成长谁会想要呢?
“看来那江湖术士之言完全不可信,我们姐俩儿啊,当真没有一个好命啊。”二小姐终于擦完了墓碑,自嘲的看着坟堆,坟堆里那枯骨如果能言,怕也是跟她一个想法吧?
“咔——嚓——”一晚上如同闷屁的雷声终于亮出来了,一个白花花的闪立劈下来,打在不远处的野坟上,携裹着铺天盖地的瓢泼大雨。
终于说出来了,
雨也终于落下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小姐仰起头,眯着眼,感受着那豆大的雨点打在满脸上的那股痛。
你这贼老天,终于舍得落雨了吗?
良久后,她郑重给姐姐磕了头,“姐姐,我曾经对爹娘发誓,绝不轻生,要重振安家,现在,我也对你郑重起个誓,我会好好活下去,带着你的期望,作为一个女人,好好为自己活下去,等重振安家之时必将你带回安家!”
雨幕渐浓,一个瘦小的身影拄着拐杖,慢慢消失在漆黑的雨夜中。
不远处,一辆马车中,一只素白的手指放下了车帘,
“呵呵,这丫头,有点儿意思”,一个浑身白衣的公子轻笑,一双桃花眼儿微微上挑,别有一股说不出的妩媚风致,却是方才那个出现在王宅的“王爷”。
“啊?丫头?这……这不是个小厮吗?”“王爷”身边一个杏色衣衫的书童满脸惊奇。
“啧啧,茗儿啊,跟了我这许久,你这眼神儿怎地还如此不济?”“王爷”斜吊着一只眼睛,一脸鄙视。
“……”那杏衣书童语塞。
“对了,王爷,白日里你进宫,如何?”为了缓和下尴尬气氛,那书童转移了话题。
“病入膏肓”,那“王爷”冰凉的声音响起,“冯墨,跟着她,别被她发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马车外一个一身玄衣头戴斗笠的男子干脆应了,“驾——”马车开动了。
不远处,那小乞丐走得很是蹒跚,像是有什么伤的样子,马车也不远不近的缓步跟着,直到目送她走进了一座破庙,上面破烂肮脏的牌匾隐隐能看出几个字:“文圣庙”!
二小姐的背疼得厉害,走了一天,体力早已透支。虽然跟姐姐发了誓,可是,要怎样作为一个女人为自己活下去,她其实半点辙没有。眼前暴雨如注,她身上带伤行动迟缓,只能先找个地儿躲躲雨吧?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眼前雨幕遮断来路,她叹了口气,摸着黑往前走,任由寒凉的冰雨打在她早已湿透的破衣上。
许是二小姐终是个命硬的,她不知在雨里走了多久以后,眼前竟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房子的黑影,二小姐大喜过望,朝着那处房子走去,及至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处废弃许久的空庙宇。
空庙就空庙,好歹有瓦遮头。只是一日未进粒米,二小姐腹中空空,她拄着拐杖前后左右转了好几圈,最后只能认命,再挨一宿饿吧。
这庙不大,庙中央是一座塑像,供的是二小姐从小就见惯了的、青阳国教始祖——圣人。
二小姐虽胸无点墨,但是自幼便熟知,圣人开我青阳儒教先后,主张以“仁”治国,重视礼仪教法,在几千年前就被称作“天纵之圣”。正是这位圣人的“仁”和“因材施教”,青阳自古以来,这应试科举便风风火火兴盛至今,如那贾氏兄弟一般的无数儒生便是通过此种途径,如此轻易的平步青云,直至把个好好的青阳治理成这般模样。
思及此,二小姐狂饿之中竟然生出了一股邪火,眼前来回盘旋着那贾府尹、刘员外、王员外的脸,还有那一个个空无人烟的荒城,那遍地将死的饿殍,本来站都已经站不稳的她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了一股大力,竟然抡去手中的拐棍狠狠朝那圣人塑像砸去。
“咣~……”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那圣人像纹丝不动,这荒山野岭破庙狼藉,供奉的竟然还是一尊精铜所筑的塑像?青阳以前,生活好奢侈啊!
但是二小姐却没有那个心情关注这精铜价值几何,她状若疯虎一般,将手中的拐棍狠狠向那塑像砸去,嘴里恶狠狠的骂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大爷的,枉你受世人供奉千秋,枉你满口仁义道德,好一个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好一个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这就是你庇佑的好学生,这就是如今的青阳,拜文圣,拜文圣,拜了半天,结果你选的是谁?一个个憋着满肚子坏水儿,怎样强取豪夺折磨弱小倒是比谁都有招,怎么不见他们谁去杀身成仁了?你说,你告诉我,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善良的人都要死去,一个个祸害却活得比谁都滋润?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说到最后,二小姐竟然抱着那塑像的腿放声嚎啕痛哭了起来,那拐棍就这样被扔在了地下,坚如硬铁的外壳竟然隐隐开裂了,露出了里面的丝丝紫黑洞箫。天空中的雨仍在瓢泼而下,几滴雨丝顺着破庙顶部缝隙滴落了下来,正正滴在那精铜圣人的眼眶里,顺着那满是尘灰的脸颊坠了下来。
圣人有泪。
“啪~啪~啪~”门外有人拍着掌,走了进来,“说的好,说的妙,说的呱呱叫”,然后仍是一连串的响亮的掌声。
二小姐涕泪满脸的望着来人,敢把本小姐比做蛤蟆?够胆儿!
及至看清来人,二小姐愣了,颤巍巍指着他道,“你不是……?你不是……?”
“本王不是什么?嗯?”干净冰凉的声音,正是几个时辰前她在那王宅门口见过的那个被簇拥着的白衣“王爷”。当时远远见来不觉得他身高几何,但此刻他就这样直直站在他面前,那瘦削高挑的身材竟然比营养不良的二小姐高了近两个头,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比这王爷还略高几分,浑身散发着冰寒气息。二小姐咽了口唾沫,想要骂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妈呀,太有压迫感了。
“荒山野岭的,本王正欲在此歇脚躲雨,结果期然竟然听见这位小哥在此骂街,小王实是无心打扰小哥雅兴,小哥继续。”言毕,一抄手往后退了一步,倒是一副看好戏的形容。
经他这么一挤兑,那二小姐哪里还张得开嘴,只能讪讪答道,“让您见笑了。”
“既然小哥骂够了,那本王就刚才小哥的言论探讨一二可好?”那王爷笑眯眯的问道,一双略略上吊的挑花眼眯成了一条缝,怎么看怎么像只酒足饭饱的狐狸,二小姐那曾经被蔫儿坏的来福训练出来的野性神经突然复苏了,这只狐狸没安好心,二小姐瞬间下了判断。
“刚刚小哥说,众人拜文圣,结果选出来的却是一帮祸害,那小哥因何觉得这事儿得怪圣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
“小哥又说,善良的人都死了,祸害们却都活着,小哥想问为什么,却为何要拿圣人塑像出气呢?”
“我……”
“那我们从头分析下,这锅该不该圣人背,如何?”
“首先,圣人在世时删定《詩》《书》《礼》《乐》《易》《春秋》,其功在千秋,当世时即被称作天之木铎,为最博学之人享誉世间,这点,你可有疑?”
二小姐愣愣的摇了摇头。
“圣人当世之时正逢乱世,杀伐四起,圣人有心治理世间,休战止杀,主张以仁治国,这初衷可有错?”
二小姐依然愣愣摇了摇头。
“奈何圣人生不逢时,那乱世之际当用重刑法典,一统天下,但天下已定,再用重法恐有损天道,是以,圣人的言论被推了出来,你青阳便是典型。创儒教,以仁治国,重道施教,青阳很是兴旺了几百年,它在五国中国土列第四,最繁华鼎盛之际却是连国土比它大几倍的其他诸国加起来都难以望其项背,这就说明,圣人之言确是治国良策,这,你可有异?”
二小姐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那么,我们说到重点了,曾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青阳如何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呢?连这繁华王都的文圣庙都破败至此无人修缮,圣人还得屈尊任你辱骂?唉,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你刚才也问了,这是为何?那么,你觉得是为何呢?”
“我……我觉得是,当官的不好。”
“嗯,不错,还没有傻透气儿”,王爷捋颌轻笑,“说对了一半,那当官的又是如何选出来的呢?”
“科……科考。”
“好了,问题捋出来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天道循环,四时不同,你青阳因循守旧,闭着眼睛依着旧历,用几百年前的世情,选拔治理当世的人才,浑不看看如今天下大势,你说,青阳的衰败怪得了谁?是你们青阳自己选择了闭目塞听,却在出问题后一味怪圣人?怕是圣人看到如今青阳被汝等子孙治理至此,也会气得从坟墓中跳出来大骂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二小姐一时无言以对。
“你青阳大旱八年,去岁一场洪涝,难道不是你们青阳上位者德不配位?大灾之后必有大难,如果没有猜错,你青阳应该多地瘟疫频发,甚至震灾连连,我可有说错?”
二小姐想起那荒城,那卡在狗洞里的男子,那一路死的伤的流民,她无言以对。
“但你青阳至今却毫无官府赈灾放粮,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二小姐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你觉得善良之人无辜死去,路遇处处冻死骨,却见那朱门酒肉臭,你怨怼这天道不公,是也不是?”
二小姐再次点点头。
“那你为何不去想想,你青阳为何顺民至此?奴性至此呢?这也是圣人害的?错了,是你们自己,是你们自己从来不肯好好想想圣人之言的真意,是你们将科考当做了晋升途径而非学习之道,为了赢得这世俗的成功地位而放弃了自己作为人应有的心性与自由,是你们自己放弃了自己的命运,小哥,你说,我这分析的可还在理?”
二小姐一愣一愣的,哑口无言。
“唉”,那王爷微不可查的轻轻摇了摇头,“你今日出现在王家不是偶然吧?后来去坟地拜祭的也曾经是王家的人吧?”
二小姐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跟踪我?”
“我何用跟踪?纯属巧合罢了。”
几个时辰前,那门房赶着这小乞丐离开,却被他制止,初时他并不在意,只是瞟了一眼,觉得这乞丐丑陋异常,后来,贾太师与王员外两亲家寒暄着送客时,他瞟了眼方才那乞丐站的地方,却见那乞丐已然离开,他依然不在意。
坐在马车上往城门赶去时,他在闭目养神,突然,车轱辘一个激荡,硌着了一块尖石,他掀起车帘,探头出去正欲询问,却瞧见刚刚那乞丐正赶往不远处一块荒坟堆,他好奇心起,这小乞丐,从背后看身形,似是个女子,却做男子打扮,而且那张脸,似是用什么药改变的,为了躲避仇家?她虽是乞丐,满面尘灰,却不见多少乞丐特有的颓态,况,那根打狗棒,也未免太粗了,深更半夜的,直往坟地赶,这小丫头,果然有故事。
于是,他一路尾随,看她在荒坟里找寻着什么,最后一屁股坐在一处坟堆前,开始喃喃自语说着些什么,又哭又笑的,似是精神异常,联系到今日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那邀他喝杯喜酒的贾太师的亲家家里曾经有些故事,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乞丐,大概是那王公子那过世的先夫人的姐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他一路跟着这小乞丐,看她愤怒的指天怒骂,心下只觉得,好笑,一时没忍住,他还是犯贱的上前惹了她半天,却见这丫头憨傻得实在可以,心底又生出一丝丝怜爱。那王公子的先夫人据说家在很远的州府,从最东边一路西行至此,想必,没少吃苦头吧?
“你叫什么名字?是那王公子先夫人安氏的亲人吗?”这王爷终于收起调笑,有些温柔的问道。
二小姐再次抬头看着他,眼神中惊疑不定。
“别怀疑,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乃是玄漠的渊王,冯渊,今日在王府喜宴中听到些关于安氏的风言风语,所以才这么猜测的,你呢,叫什么?”
“……安齐。”
“可有表字?”
二小姐摇摇头,这些时日她也听说了,“凤”字可能是个不吉利的字,所以她极少开口谈及这个话题。
“这样啊”,那冯渊又抚颌沉吟半天,终于开口,“你,可愿跟着我游历诸国?”
二小姐惊奇的看着他,旁边那个玄衣冰块儿也用同款表情瞪着这不着调的王爷,俩人同时石化。
“还是说,你有其他去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小姐惊疑的摇了摇头。
“那这样吧,我给你几天考虑时间,三日后,我会在城南五里亭稍作休整,午时三刻出发去赤霄,若你想来,便在那之前赶过来吧?”
说完,他一转身往庙门走去,留下了仍然在发懵中的二小姐,身边的玄衣护卫一撑油纸伞,这二人就消失在了灰蒙蒙的雨帘中了。
三日后,在破庙里睡了三宿的二小姐终于下定决心准备走出去了。临走前,她恭恭敬敬向那三日前夜里被她毒打过的圣人塑像磕了三个响头,“对不起啊,圣人,是我太任性了。”
然后她拿起那已经开劈的拐杖,一步一步挪出了破庙,外面,艳阳高照。
她就这样拖着自己尚有伤的身体,从几天前刚刚经过的南门走了出去,一直往南,便是五里亭。
她最后回头看了看那庄严的城楼,清晨的朝阳照在那城门楼子上那一排的旗杆,旗杆上插着王旗,一匹匹青狼图腾在王旗上随微风猎猎起舞。
然后二小姐静静跪下,朝着那王城磕了三个响头,“别了,生我养我的故乡青阳,再次回来,我也不知要到何年月了!”她在心里默默向故土告着别,终是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看见的是,一株小小的嫩芽,经过一个寒冬的洗礼,在春暖花开时破土而出,此刻正在城门角墙根下欢快的舞着那刚刚抽出的几支嫩芽,没人知道,它究竟会开成一朵花还是长成一棵树,它只是静静的沐浴着阳光,开心的绽放着芽叶,目送着二小姐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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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阳至,龙舟祭。
平湖楼上凉风习习,菖蒲酒美青樽共。俯瞰下去,那平湖之上龙舟林立,跃浪争先鹤飞渡。
好一场热闹的龙舟赛会!
“嗯~,屈子此生不屈也!”平湖楼上临湖窗边,一只白皙细长的手端起一只青爵,边饮边感叹,湖边微凉的风刮起,那人惬意的像一只狐狸,正是那玄漠渊王冯渊。
半个月前,冯渊一行在五里亭,日上中天,午时将至。
“王爷,我看那小乞丐不会来了,要不咱们启程?”随侍一旁的杏衫书童低下头试探的询问。
“无妨,再等等”,冯渊气定神闲。
杏衫书童在一旁无声摇了摇头,自家王爷这爱管闲事又不着调的脾气这辈子算改不了了。
“来了。”那一身玄衣的冰块儿冯墨到底是习武之人,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豆儿大的黑影蹒跚而来,此处略偏僻,料,应是那被王爷“忽悠”来的小乞丐。
“看吧”,王爷喝了一口茶,不疾不徐道,一张狐脸上满是狡黠,“以后有好玩儿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一杏一玄两侍从交换了一个无语的眼神儿,同时一翻白眼儿,得,就知道王爷这老毛病又犯了。
等了约半柱香,那三条腿的人影一瘸一拐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确是三天前破庙里那个小乞丐。小乞丐走到三人面前,将拐杖一撒,略有些艰难的跪下,对着坐在石桌旁的冯渊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抬起头,定定看着眼前的这只“狐狸”。
那天夜雨滂沱,暗庙无光,冯墨并未细细端详那乞丐样貌,那书童更是守车未见,及至这午时天光一照,那乞丐一抬头,“嘶~”杏衫书童被冷不丁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失仪的惊叹,啧啧,自家王爷果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么丑的家伙都能捡来。
“你可想好了?”冯渊清凉的声音响起,小乞丐重重点了一下头,牵动了背上的伤,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看来你伤的不轻,冯墨。”
“是。”那玄衣护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葫芦型的青瓷瓶,上前一步,伸手递给了二小姐。
二小姐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的手。
“此乃由我玄漠特产的伸筋草所炼制的跌打药,有空自己抹抹”,那王爷清凉的声音在护卫背后响起,二小姐闻言,默默接了过来。
“你叫安齐,并无表字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乞丐再次点了点头。
“既如此,入我冯氏门庭,当许我冯氏名姓,我便收你为义子,起名叫冯谖,字安齐,如何?”
“王爷?”一旁的杏衫书童和玄衣护卫皆是满脸吃惊,“这名字?怕是不妥吧?”那杏衫书童小声质疑着。
“哦?有何不妥?”
“昔孟尝君食客三千,唯一冯谖为其焚券买义、凿就三窟,如此谋士之名赋予这小姑……哥怕是……”
“哦?那便问他本人意愿如何?”那王爷一转头,笑眯眯的问道,“小哥,可喜欢这名字?”
二小姐傻了,冯谖?凤轩?
果然是,一切自有天意啊!
于是她慌不迭的连连点头,“安齐喜欢,谢王爷赐名”,说完又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神中,一片澄明。直直看傻了旁边的两位侍从,这丫头,果然很对王爷的口味儿,够,奇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无安家二小姐,却多了一个玄漠渊王义子冯谖。
“还有一件事儿”,临上马车出发前,那“狐狸”王爷一只脚踏上了马车,却回头看了一眼衣衫褴褛的冯谖,眼神中略带嫌弃,“姑娘,你这张脸啊,实在是,丑的让本王心疼。”言毕另一脚也踏上马车,留下小乞丐一人站在马车外发愣。
“……”果然是只狐狸。
之后几天,冯渊一行的马车一路向南,至薛城时,在一家比较大的客栈歇脚打尖,期间,安齐的衣饰皆由那看起来灵透精明的杏衫书童一手打理。这书童名虽书童,实则是管家,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经商之人的干练利落,一行人一路上的衣食住行皆仰仗他货比三家、讨价还价。经过几日后,安齐与他也慢慢熟稔了起来,也知道了,他叫做冯茗,是这渊王府家生子,老王爷在世时,他们兄弟二人的父母便被收留在王府了。
“兄弟?”安齐有些意外。
“对啊,小墨是我孪生弟弟啊!”
“啊?这这这这这也太……”安齐指着远处那个高高的黑衣男子,舌头大了。
“太不像了是吧?”冯茗好脾气的笑了,那张看起来精明圆滑的脸上出现一丝丝难得的温柔,“所有人都这么说的,呵呵,我长相身材性格皆随我母亲,从小便喜欢跑来跑去的话多,小墨却像极了我父亲,他从小就不爱说话,总喜欢黏着王爷,除了王爷外谁的话都不听,我这个亲哥哥有时候都觉得,王爷怕才是他的亲人。”
眼前比安齐高不了多少的瘦小男子唇边绽起一丝温柔的笑容,静静看着远处那个站在王爷身后的高瘦的黑衣男子,“他开心就好。”冯茗没头没脑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安齐一时有些默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世上的手足万千,可是手足间的情意却是万种归一,哪怕长得再怎么不像,哪怕境遇再怎么天差地别,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骨肉至亲啊,即使不用宣之于口,爱却永远存在。
就像安齐与安修。如果姐姐一直没有出嫁,安家是否会是另一番景象呢?而自己是否会早早战胜心魔与姐姐和睦相处呢?
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选择,永远都是单线行进的。
“姐姐”,安齐默默握住了胸前那个小小的红球,那里,很痛。
“想兄弟姊妹了吗?”冯茗善解人意的摸了摸她的头,这小丫头的头发,虽然不像初见时那么乱蓬蓬的,还是有些干枯,这些日子也是苦了她了。思及此,冯茗那招财猫一般的笑容又浮上了脸颊,“好了,快去洗漱沐浴吧,顺便看看你茗哥哥眼光如何?”
“好的”,安齐乖巧的点点头,“那个,你今年多大啊”,她有些羞赧的问道。
“啊?啊,哈哈哈哈哈,小丫头还怕我占你便宜啊?我啊,今年二十有七了,怎样?叫一声哥哥不亏吧?”冯茗调侃着。
安齐脸一红,落荒而逃,临走扔下一句,“我今年十六岁了,不是小丫头了。”身后换来冯茗更加欢快的笑声。
许久未曾好好沐浴一番的安齐在客栈房间温热的木桶里,美美的泡了个透,自打安家被夺后,她再也没有能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那王爷给的跌打药当真是极好,刚刚离开济城时她曾经抹过一次,结果,两天后,背部的痛感就几乎消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倒霉到头了就该转运了吧?
等安齐彻底洗完香香后,她摘下了胸前的红球。那红球这些时日随着她一路颠簸,已被染成一个暗红色的球儿了,二小姐有些好笑也有些感慨的看着这个小球儿,这几个月,总算熬过来了。
她开始慢慢解开这堆红色丝线,解啊解啊,终于解到最后,那支烟紫短簪依然完好无损,她静静看了半晌,终于将它再次簪在了那梳成道士髻子般的头上。
重见天日。
而后,安齐将怀中的白瓷瓶拿出,倒出一粒红色小圆丹,深吸一口气,又要挨一遍凌迟了。她眼睛一闭脖子一仰,吞下去,躺倒在了客栈床上。
但是这次她在昏迷中却没有感受到那种千刀万剐的疼痛,一睁眼时,王爷正坐在她床边,神情严肃,冯墨面无表情的站在王爷身边,神情隐有忧色,只有这冯茗,一看她睁眼,大喜过望,
“王爷,她醒了,安齐,你可还好?”
“……王……爷”,安齐喉间依然有刀割般的痛楚,比起初服毒时却是轻快许多。
“吓死人了安齐,你到底吃了什么啊?要不是王爷在,你这条命就交代了,而且,你这脸……”
安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同于以往那肿胀又疙瘩满布的触感,看样子是回来了吧?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看看此刻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冯茗赶紧过去搭把手,扶着她的后背,慢慢把她扶正了,并将手里拿着的一杯水喂给她喝。
约半盏茶左右的时间,安齐的神智终于恢复了清明。嘴快的冯茗一刻不停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下午,安齐回到楼上沐浴后再未下来,晚膳时间冯茗去敲门,里面丝毫无人应答,冯茗只道她乏了便没有再催。今日早上准备启程时,冯茗再次来敲门,却发现依然毫无动静,那门栓从屋里挂上,冯茗隐隐觉得出事了,便找了冯墨来一脚踹开了房门,发现安齐平躺在床上,如同一只煮熟的蟹,体温高到如同被火烧,但双手双脚却呈青黑色,如同冰块,这情形,竟像是中了毒?
冯茗不敢怠慢,赶紧将王爷请来。王爷把着安齐双手脉络,脸色却越来越低沉。他出身自玄漠,那玄漠终年苦寒,寒症肆虐,也因此医者甚多,而他因自幼体弱,身体一直由当世医圣调养,久而久之,也成为医圣唯一的弟子,这些年经他手救治过的病人少说也有百八千,但今日这少女病发却如此蹊跷?像中毒又似疫症,那脉里有两股冰寒相抗的力量在拉扯,莫非这是?
王爷不敢耽搁,拿金针沿任脉开始将天突、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依次封住,又用金针将手阙阴心包经与足太阳膀胱经打通,最后将任脉的火慢慢引下去,折腾了近足足一天,才终于把安齐身上的焦火通开,手足回温,情况很是惊险。
“谢谢王爷救命之恩”,安齐挣扎着欲起身叩拜,王爷摆摆手,“免礼,不必言谢。”
顿了一顿,接着说道,“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了吧?与40年前神秘消失的毒圣又是什么关系?”王爷脸上难得的没有一点笑容,看起来很是阴沉。
安齐有些害怕,身上依然软嗒嗒的使不上力,她咬了咬牙,只能说了。
“回王爷,小的确实叫安齐,是青阳鲛州府安家的人,我们安家世代经商,家父只是一名普通的珍珠商人,后来早亡,家业为族人侵吞。”然后她歇一口喘一口的将这些年的遭遇全说给了王爷听,那冯茗不住的在旁边摇头叹息,
“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那些族亲真不是东西,那刘家简直目无王法,那肖家和何家真是势利小人,那安老爷和安夫人死得真惨,那王家少奶奶竟然是这样过世的,唉,这一家人也太惨了!安齐啊,你能活着真是太不容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听完也是面有怜色,那脸上的乌云倒是散开了不少,“那你服的又是什么药?”王爷接着问。
“回王爷,那是我家书童来福留下的,来福他,也被冲进海里没了,这药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只知道吃了以后会变样子”安齐没敢全说实话。
“可否拿给我看看?”
“是”。安齐顺从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打开瓶塞,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道扑鼻而来,里面还有四红四黑八颗丹丸,王爷细细端详了一阵子,倒出了一红一黑两颗丸药,然后放在鼻下嗅了会儿,然后倒回瓷瓶中递给了安齐,“这些药有剧毒,虽然我不知道你体质为何如此特殊,没有毒发身亡只是改变了面貌,但是这药,以后莫要再碰了。”
“是”,安齐再次低头,乖巧如猫的答道。
“那我们就再停留一晚上,明早出发”,王爷下令。
“是”,其余三人异口同声,那王爷回头深深看了安齐一样走出去了。
客栈外长廊下,一弯残月高挂,冯渊无声的叹了口气,冯茗冯墨静静跟在后面,将一个薄披风披在了他身上,“夜里风凉,王爷早些休息吧?”
“茗儿啊,你说,如果媛儿还活着,如今是不是也是这般的少女啊?”
“王爷,宜乐郡主,哦,不对,宜乐公主已经过世多年了,王爷何苦自我折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日见她身形,我恍惚间竟然觉得媛儿没有死,或许这个丫头就是她投胎的,原来,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王爷苦笑着摇了摇头。
“王爷,已经过去十年了,那日您也是亲眼见着宜乐公主下葬的,我知您不舍得她,可是她若在天有灵,定不愿您总是活在过去,王爷,放下吧!”
良久,那王爷幽幽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早,他们俱收拾停当,继续南下。冯茗眼光极好,选择了一件印着竹叶图案淡紫色的男子春衫给安齐。安齐恢复本来面目后,虽然不至于倾国倾城,倒也是个清秀少女。那淡紫衣衫上点点绿竹叶,看起来很是春意盎然,衬着安齐那少年一般利索的发型和那神秘的烟紫玉簪,倒是把一个好好的妙龄少女打扮成了一个俊俏的小少年。
冯王爷继续斜吊着他那双狐狸眼儿叹道,嗯,不错,人靠衣装马靠鞍,还算人模狗样,没丢我渊王府的脸。
“……王爷,有没有人说过,您说话真的很欠扁”,安齐忍不住吐槽。
“呵呵,你觉得谁有这胆儿?”
“……”
就这样,在日日毒舌拌嘴的相处中,几人熟稔,而车马劳顿中,渐渐出了青阳地界,端午时节,来到了赤霄与青阳交界的赤霄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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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主仆四人正坐在平湖最大的酒楼——平湖楼上,挑了一个南面临湖、视野最佳的座位坐下,边用午膳边看着不远处那平湖上热热闹闹的龙舟大赛。
安齐刚刚跟着冯渊出行时,特别不适应跟冯渊一桌,想等冯渊吃完再坐下,惹得冯渊不住拿那双桃花眼儿瞥着她挤兑,“我玄漠民风豪放,哪像你青阳这般繁文缛节,迂腐之至,坐下,一起吃,否则,不许吃,饿着。”几次之后,安齐也习惯了这主仆一桌进膳。
此刻主仆四人坐一张八仙桌上,吹着夏日湖风,赏着那红橙黄绿的龙舟争流,听着随风远远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喊号声,大家俱是心神舒爽。
王爷要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细细品着,几人一边吃着,一边观赏着热火朝天的赛事,间或点评打赌一下。
突然间,王爷感叹了一句,“屈子此生不屈也。”
“啊?为何?国破家亡,悲愤跳江,这还不屈啊?”安齐以前听父亲讲过屈子的故事,说的是,许久以前有个古人屈子,姓屈名平字原,一生耿介却屡屡遭贬,为国尽忠一生终不能换来王上醒悟,于是在端午城破国亡那日,愤而跳江殉国,只留下一篇篇瑰丽诗作,如今读来仍愤懑萦满,父亲常常叹道,屈子一生大概因为姓了屈的关系,实是太屈了,她那时年幼,尚未能体会其中三昧,只是记住了“屈子太屈”这个经典的论调,此刻听王爷突然唱反调,很是不适应。
“为何?人生一世,譬如蝼蚁,死了便是死了。可是你看这千百年来,年年他的忌日,人们还都如此纪念于他,他生前,上天未曾让他的志愿实现,而身后,却世世代代让世人铭记,这何尝不是上天给他的报偿呢?他的前方其实一直都在,有多少仁人志士生前也如屈子一般尽忠报国,死后却如这风过无踪一般,岂非更加可叹?”王爷凝望着远处龙舟,幽幽答道。
安齐望着这看起来有些陌生的王爷,一时语塞。
空气中有一瞬静默,只余阵阵夏日凉风拂过,带来了声声喊号“一二,一二”,每支队伍都在齐心协力拼命往前方划去,前方有什么呢?
“嗯~,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王爷有些释然般举起酒杯,一干而净。
窗外,美妙的夏日啊,满眼绿茵,美丽的赤霄啊,水波横陈。
赤霄国土东西狭长,南北横短,整体呈长方形,霸占着五色大陆的整个南端,它的面积在五国中列第二,仅小于西疆的金岚;综合国力在五国中也是列第二,仅低于最强盛的皇喆;水域的覆盖率在五国中还是列第二,仅少于最北的玄漠;而科考教育依然是第二,输给的,自然是安齐的老家青阳。总之,赤霄作为万年的老二,一直被其他四国称作“次国”,似乎没有一样最拔尖,但是却是难得均衡的一个国度,几千年来,赤霄国的民众幸福感倒实实在在的可以排个第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赤霄国制与他国不同,以巫立国,王室也姓巫,日常起作皆由巫族护佑,可以说,在这赤霄,真正的实权落在了巫族扶持的大国师手里,王室反倒更像是吉祥物一般的摆设存在。
赤霄巫族虽然地位尊崇,但奈何僧多粥少,整个赤霄大大小小的巫族多不胜数,何止上千?尤其是密林深重的南疆一带,更是占去了巫族数量的九成以上。但经过千年时光淬炼,南疆的巫族内部,经过优胜劣汰的整合,大体产生了四个最为出类拔萃的部落,分别是藏风教、追花教、隐雪教和掩月教,也就是俗称的“风花雪月”。因自古巫医便是一家,因此,这赤霄的大国师同时也是也应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大祭司,是以,近千年来,这赤霄主祭的位置倒是一直由“风花雪月”握在手中,未曾旁落。
照理说,赤霄国度内巫蛊盛行,算得上是五色大陆中最为神秘的国度了,其图腾本应该是如九头蛇万足蚣一类符合赤霄气质的神秘物种才是,但是,赤霄王室的锦旗上绣的偏偏是阳气最为旺盛的瑞兽火麒麟。饭后行路中,车厢里闲不住的安齐就对这图腾产生了深深的兴趣。
“我们青阳多狼,所以王旗上都是青线绣的狼,那这赤霄为何到处可见的是红色的麒麟?难道赤霄有麒麟?”安齐依然是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博古志中曾记载,五色大陆初定之时,赤霄本是小国,面积不及如今十一,位居大陆南端一隅,八卦方位上占离火位,因此赤霄先祖最重以木生火,并且选了木火气最为旺盛的火麒麟佑着赤霄。之后赤霄这把火果然越烧越旺,那国土侵吞兼并也越来越频繁,直至把本来无主的整个南疆吞下。那南疆深处千万年来密林丰茂,木气最为充足,因此,赤霄王室从那时候便将南疆各部族头领招揽来护佑王室,却不想,南疆风俗本就与其他诸国迥异,他们自古便有敬神拜鬼的法门,也就是所谓巫蛊之术,王室欲借用其木气,便一律允其以巫术护国,久而久之,那巫术便渐渐流传开来,直至养出了如今的赤霄,连王室都冠了巫姓,而这火麒麟,怕也是这王室最后的尊严了吧?”毒舌的王爷其实是个行走的百科全书。
“我说,你青阳自古以来以儒立国,最重教育科考,怎么安齐你如此胸无点墨,这点常识都不知?啧啧啧,没文化,真可怕,白瞎了一个好出身啊”,毒舌王爷连连摇头,挤兑憨傻小乞丐安齐俨然成了他每日里的必修课了,冯茗一脸同情又一脸了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这倒霉孩子非得自己撞进来。
安齐倒是一副不在意的好心情,从小她听偏话听得多了去了,王爷这点酸话还算不上啥,依然还是乐呵呵的看着车窗外回答,“我虽然念书不行,可是我会下棋啊?要不改天我陪王爷下棋?”
“我不跟没念过书的白痴下棋”,王爷白眼儿一翻,“想跟本王下棋,先去把书念好,冯茗,交给你了,我怕被笨蛋气死。”
“……是”,冯茗好脾气的应着。
其实王爷这人还是很不错的嘛,安齐这么想着,笑呵呵的看着王爷傻乐。
“看什么?虽然本王自知生得是美貌天下第一,但本王也是有节操的,对你这种没长齐的幼齿没兴趣”,狐狸王爷一脸傲娇。
“没有啦,我只是想说,王爷,您真是个好人”,安齐无比诚挚的看着他赞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噗……”“咳咳咳……”
对面,毒舌王爷和冯茗同时将口中的茶喷了,喷了安齐一头一脸,这小丫头果然是个傻子。
“这些日子里遇见的人,王爷您是对我最好的一个,我知道王爷您只是嘴巴恶毒一点儿,心是极好的,跟夫子一样,都是为了我好,我会好好读书的,以后就麻烦茗哥哥了”,安齐茶水嘀嗒的朝冯茗点了下头,乖巧无比。
那毒舌王爷的耳朵倒是难得一见的红了起来。
“还有哦,王爷您的美貌可不是天下第一,要硬说的话顶多是天下第二吧?”安齐继续端起自己茶杯啜了一口茶。
“哦?你这小丫头,见识不多口气倒是不小,你倒说说看,有哪个比本王美的?”孔雀王爷有些不平衡,他这一生,可以由着人随便非议而毫不在乎,唯独质疑他这份美貌的,简直就是龙之逆鳞,触之必怒。
冯茗悄悄使了个眼色给那没有眼力劲儿的安齐,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哪知那小丫头毫不领情,依然自顾自说道,“就是我家来福啊?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美最美的人呢,可惜他死了”,安齐想到来福的事情,心里涌起一阵难过,低下了头,也瞬间浇灭了孔雀王爷将将升起的怒火。
“原来是个死人啊?嗯~,那我理解了,你这小丫头虽然没什么本事,倒是很重情义”,孔雀王爷多云转晴,心情一下子变得老好,“冯茗,交给你了,以后我会不定时抽查她的进度,如果没有教好,哼哼,罚俸半年!”
“啊?王爷您怎么这样?”冯茗委屈大喊。
车外,正在赶车的冰山冯墨略略回了一下头,唇角勾出一个非常浅淡的笑,然后一回头一拍马鞭,“驾——”,那马车以更快的速度往前方奔去。
此刻距离赤霄都城,还有不足一百里,明天,就能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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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平湖一路疾行的主仆四人此刻正坐在赤霄王城——离都最知名的酒楼二楼上,准备祭五脏庙。
自打莫名其妙跟这自恋又毒舌的王爷游历以来,安齐的生活水准直线上升,因为这王爷,是个妥妥的吃家。每到一处,必定挑最好的酒楼点最招牌的菜色,一路行来,着实犒劳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姑安齐,比如此刻。
“清炖蟹粉狮子头,要用仔猪肋条肉做;松鼠鳜鱼,鳜鱼不可小于一斤不可大于三斤;一品蒸豆腐,豆腐要不软不硬;珍珠鸭舌羹,鸭舌要用两岁的鸭……”
安齐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窗外,这王爷,着实事儿妈!
旁边,那点菜的王爷仍在喋喋不休,旁边侍立的店小二不停记着,满头的大汗。
“咦?那是在做什么?”安齐突然发出一声疑问的惊叹,暂时打断了那馋嘴王爷的要求,那店小二逃一般的飞奔下楼落荒而逃。
“那个啊,是祭司游街”,行走的吃货一秒切换成行走的百科全书。
“祭司游街?”
“嗯,咱们来着了,赤霄三年一度的祭司选拔快要开始了。”
“选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错”,百科全书开启授课模式,“赤霄的主祭司也是赤霄的大国师这点你知道吧?”
安齐点点头。
“但赤霄的主祭司却不会同时成为赤霄的大国师。”
“嗯?什么意思?”
“大国师顾名思义,一国之师,如果依皇喆礼制而言,就是丞相,其位在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而祭司主要负责主持王室祭礼,依你青阳礼制,便是祭酒之职,其位在王室内庭,此乃虚职。赤霄先祖设祭司原意就是让其以通天彻地之术辅佐王室,而不可赋之以实权,却不想在执行过程中发生了偏差。”
“大约五百多年前,皇喆天泽圣祖当世之时,赤霄王室正势微,天泽圣祖挑起湖月之争,挥师南下,已攻破赤霄大半国土,眨眼间就兵临离都城下。正当此时,那祭司却突然提出离开王都回归南疆,理由乃是,祭司只负责王室祭礼,并不负担国家兴亡,而今,王城将破,祭司之职也按天命完成,此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那赤霄王室被逼无奈,临危之际,只得允诺将国师一职一并赋予祭司,让其共祭天下。”
“这种像哄骗小孩子般的许诺,那祭司会相信吗?”安齐问道。
王爷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那祭司相信了。而后皇喆围城一月,竟没有攻下离都,后南疆顶级巫者们以一个毁天灭地的通灵大阵召来怨灵无数,皇喆军队三日之内便被杀的节节败退而归,这国破之危方解。”
“却不料,那赤霄王室过后果然反悔,理由是,危难之际口头之诺乃因被祭司所挟,名不正言不顺,那当时在位的燮王更是趁南疆这批顶级术士不眠不休的御敌三日、耗尽灵力之时,将瘫坐的他们团团围住,尽皆屠戮,砍作肉泥,而后一把火烧了围困他们的呈阳宫。可怜这南疆巫师们到底是心思单纯,终至覆灭。”
“却不想,天无绝人之路。那祭司一直带在身边的一个童子因灵力低微,在大阵启动时被阵气所伤,于是先行退下找了个阴暗的地窖去自行疗伤,后亲眼目睹师者长老被屠戮,而他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后来大火烧起,他就在祭司尸身旁,用那堆惨死的血肉画出了巫族最为禁忌的诅咒——噬天血阵,上书:背信弃义,天地共怒,赤霄不容,必归于巫。那赤霄王族,原本就是姓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容氏深知斩草除根之理,派兵前往南疆剿灭巫族余孽,却不想铩羽而归,没有寻到半分巫族踪迹。燮王一怒之下,准备火烧南疆,正当此时天雷阵阵,大雨瓢泼,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一月,几乎淹没了整个赤霄。”
“赤霄方经人祸,又历天灾,百姓苦不堪言,皆道一切因王室无德所致。于是各地百姓流民纷纷揭竿而起,将个赤霄搅得是天翻地覆。当此之时,大将军勾抓顺势而起,倚兵权逼宫并杀了燮王,后镇压了流民,这就是史称的勾抓之变。”
“却不想,这勾抓前脚刚刚杀了燮王,后脚皇喆再次卷土重来,赤霄方遭大难本就元气大伤,内忧外患中就被皇喆轻易攻下了,勾抓也在与皇喆一战中身死。后皇喆扶植燮王侄儿登位,也就是后来的鑫王,赤霄终成了皇喆附庸,年年要向皇喆岁贡称臣,可怜这赤霄原本国力并不输皇喆,一念之差,却落到如此境地?一个贪字,好生了得。”
“那鑫王继位后,吸取燮王教训,准备重新迎回巫族,又兼那呈阳惨案发生处的血阵水火难消,很是狰狞,释道高人日夜做法,皆无法镇住这滔天怨气,整个王室终日难安。这鑫王天生胆小怕事,无奈之下亲自去南疆寻找祭司残部,历时三年,终于寻回了当日幸存的小童,也就是后来祭司部落的大长老,出任主祭司一职,同时礼聘他为赤霄大国师,并许诺,主祭司有权从各巫族部落挑选继承人出任祭司,三年一选拔,由主祭司亲自选出下属和接班人,而主祭司一旦选出接班人后,祭祀一职实际就归于祭司所分担,主祭司名义上只是负责将祭祀情况进行整理汇报,此时的主祭司才是名正言顺的开始行使大国师的职权。但那噬天血阵到底未曾消去,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这容氏才改姓了巫。”
“哦~”安齐与冯茗皆是一脸了然。
“那如今那血阵仍然存在于赤霄王宫里吗?”安齐很好奇。
“嗯,不过,那都是些野史传说”,王爷端起茶盏,“历史啊,就是个小姑娘,由人任意装扮,别太在意了”,言毕一仰头,一杯清茶灌入口中。
“啊?”
“客官上菜喽,松鼠鳜鱼~~~”那麻利的跑堂儿端着一个菜案子上来了,热腾腾的松鼠鳜鱼带着一股酸甜气息扑鼻而来,“来吧,小姑娘,先吃饱饭再去想办法装扮吧?”
王爷将一盘鱼肉推到她面前,笑得如同一只狐狸般,狡黠。
“……王爷,您笑得可真猥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摇摇头,这不着调的王爷又打算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啧,谖儿此言,着实让为父心寒啊”,那王爷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为父可是一片好心带谖儿前去历练的。”
安齐不理他,埋头狂吃,不得不说,这事儿妈王爷点的菜确实是一绝,那鳜鱼酸甜可口,肉质细嫩,入口即化,更难得的是,这鱼打的花刀可以称得上出神入化,丝丝均匀,如初生婴儿的小指般细幼直竖,闪着透明莹白的光泽,这技术,这口感,不愧是这离都最好吃的酒楼。
“难道你都不好奇,这风花雪月的,谁能胜出吗?”
“不好奇。”安齐吃着,头也不抬。
“难道你都不想看看这巫术选拔的比赛过程吗?”
“不想。”安齐继续吃着,头依然不抬。
“唉,安齐哪……”狐狸王爷遇上一根筋的狗熊,只剩摇头叹息。
冯茗在安齐对面一面扒饭一面偷笑,冯墨依然是一张冰块儿脸,面无表情,连咀嚼似乎都不在动嘴的。
四个人表情各异又吵吵闹闹的围坐窗边,吹着赤霄特有的闷潮夏风,吃着鲜香可口的饭菜,好一副安乐祥和的画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楼下,一队人马走过,一个骑在马上、全身隐在黑袍中的人抬起一张覆着黑色面具的脸,一直望向这一行四人。
那黑色面具额头上有一个白色月牙,正正指向这四人所在方向。
“嗯?”冯墨第一个警觉到有什么异常,放下碗筷走向窗边,只看到,楼下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商贩,哪里有什么黑衣人?
“冯墨,怎么了?”
“回王爷,可能看错了。”
“嗯,此时的赤霄,巫士甚众,小心为上。”
“是。”
说完,那王爷又深深看了一眼正在扒饭的安齐,安齐毫无知觉的继续大快朵颐。
冯渊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酒足饭饱后,冯茗去张罗住宿事宜,王爷领着冯墨安齐去溜弯儿,美其名曰:“历练”。
只见王爷一身白衣,头上还束着一个颇为招摇的和田白籽玉冠,倒背着双手,大摇大摆走在最前,要多纨绔有多纨绔;冯墨一身玄衣,面色黑沉,亦步亦趋的跟着,头上的黑色束带随着微风轻摆,要多帅酷有多帅酷。
活像七爷八爷逛大街。
安齐“扑哧”一下,偷笑出声。
安齐一身淡紫衫子、拄一根儿比胳膊还粗的拐棍跟在二位爷背后,就差提溜个鸟笼了。
总之就是,这一行三人,回头率颇高。
但是再高也高不过那一群群正在游街的祭司队伍。
当前面一堵人墙堵住了“七爷八爷”的路时,小短腿安齐终于追上了两位大长腿。
眼前,是一个十六人抬着的四面大敞的“轿子”?其实就是一块正方形竹排,那竹排正中央端坐一个青衫人,额面被面具遮覆。
“王爷,这是哪个部落的啊?”
“嗯~?你不是不感兴趣吗?”王爷斜睨着小短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的,王爷,是我错了,麻烦您跟我说说呗。”
“哼,看好了,这风花雪月四教都有他们的标志。这些群青色长袍的便是藏风教,那轿中戴白色面具的便是他们的祭司人选,面具上印着的是三条蓝色曲线,代表风。”
安齐抬头看看,果然,那男女不辨的祭司候选人的面具额部有三条极其浅淡的蓝色线条。那十六个青袍少年一边抬着“轿子”,一边在嘴里叽里咕噜念着什么,也许跟和尚念经一样,是一种祈福仪式吧?
安齐没有兴趣了解他们在念什么,只是觉得那氛围有些许诡异,甚至感到有些,害怕?她自幼生长于青阳,所见皆是儒家正统的一板一眼,几时见过如此不同寻常的仪式呢?安齐下意识的攥住了王爷的袖角。
“无妨,我们绕道便是,既然风来了,那花雪月想必也不远了,挨个去看看吧?”王爷拍了拍安齐的手,往回折返,到了大街最东头,果然还有另一个仪仗队伍,只不过抬轿的人身形皆瘦小,竟然是16个红衣女子?类似的轿子上也端坐着一个一身赤红的人物,戴着一个翠绿的面具,额上一朵红色山茶花,想必这就是那追花教。
果然,但听王爷叹道,“唉,我就知道,追花教一定就在这儿,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为什么?”
“嗯~,这个嘛……”,王爷看着那轿中人,将右手食指顶在自己光洁的下颌上,咬唇组织了半天语言,“据说吧,这追花教始祖是一名女子,与那藏风教主本是一对爱侣,后来不知因何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后追花教在南疆势头越发猛烈,却处处针对这藏风教,而藏风却是有多远躲多远”,王爷此刻脸上写满了三八。
“且这追花教不知道是不是因始祖受了刺激,之后只招女教众,历代教主、祭司、长老们也皆是未曾出阁过的处子,啧啧啧,放着这么多大好的二八佳人当活尼姑,真是暴殄天物!”其实行走的百科全书倒更像行走的八卦大全,安齐无语的看着那狼涎欲滴的王爷,一拽他衣袖,“走了,看下一家去!”
在跟着王爷绕了大半个城后,终于在城南一处钱庄附近看到了隐雪教的场子,依然是16人的竹轿子,只不过这些人全部是一身雪白,除了那轿中人脸上遮着的紫色面具,额中印着的是一朵白色的六瓣冰晶。
那么,只剩下掩月教了,安齐的心突然“砰砰砰”的跳了起来,那记忆深处的一些东西似乎挣扎着要跑出来,她使劲压着自己的前胸,唯恐被前面二人看出什么异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当快要日落西山时,一行三人终于寻到了掩月教的驻扎地,也是他们转悠一天下来后,遇见的最后也最荒凉的一个场子,稀稀拉拉的人围着场中那一片漆黑人影,16个黑袍男子抬着一顶竹轿,轿中端坐一个全身隐在黑暗中的人,连面具都是黑色的,只有额间那一丝丝浅白月牙表明了这人与妖魔尚有分别。
此刻,日渐西沉,月渐升起,逢魔时刻,妖魅蠢动,配着那16个黑衣人诡异的吟哦之声,安齐觉得自己如坠冰窟,竟是比其他三家更为恐怖阴森。
她一刻也不想停留下去,一转身,拔腿就跑,身后仿佛有无数中枯骨伸出没有皮肉的手指,“桀桀”狂笑着欲抓住她,然后将她拖入无间地狱。
下一秒,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了,
“不————”安齐一声惨呼。
一睁眼,陌生的床帷,和,熟悉的冯茗的脸。
为什么每次醒来都是看见茗哥哥这张放大的脸啊?安齐默默问了上苍这么一个无厘头的问题。
“醒了?”一旁,一个清凉的声音慵懒的响起,“你这丫头怎这般无用?如此轻易就中了锁魂术?”
“王爷,安齐尚小,又不是习武之人,难免着道儿,何况这巫蛊之术本就阴邪异常,您就别怪她了,要怪就怪您带她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哼,反了你了”,那王爷有些不悦站起身来,“下次你再给我晕一个试试?真丢我渊王府的人,幸亏那掩月教这些年势头不行,教众不多,否则我就把你扔给他们炼蛊用。”
说完,一扭头,走出了安齐的房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别介意,王爷他啊,就是这样,嘴硬心软,小墨说,你一晕倒,王爷二话没说就把你抱起来,一路飞奔回来的,那城北的偏远村庄隔这客栈可是有二十多里地呢!一回客房,也是王爷给你服下了定心丹,那可是王爷花了九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好不容易采全了药引炼制的续命丹啊,一共还不到十颗,他啊,是怕你也……”
“嗯?”
“没什么,总之就是,王爷很关心你,别怪他了,好吗?”冯茗温柔的把凉被给她掖好。
“嗯,我知道”,安齐乖巧的点点头。
“早点休息吧,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冯茗好脾气的笑着走了出去,顺便给她带上了门。
门外,冯墨静静站着,看着走出来的冯茗,
“小墨,没事儿了,快回去休息吧”,冯茗脸上依然是那种温柔的笑意。
冯墨点点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去,欲离开。
“小墨……”冯茗却突然叫住了冯墨,也是欲言又止,良久,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快休息去吧!”
“嗯。”那闷葫芦大踏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冯茗望着他的背影,无声的摇了摇头,然后一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冯茗确实是个很周到的人,他要了四间上房,安齐房间左侧紧挨着王爷的房间,王爷的左侧房间是冯墨,而安齐的右侧房间住的是冯茗,冯墨和冯茗的房间分别在长廊两侧,护卫着中间的两人,安齐于是在被人保护的一片寂静中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身上是许久未曾有过的轻快。
“早——”她舒舒服服的伸着懒腰,下楼用膳,远远跟那三人打着招呼。
“是啊,真早,巳时刚过,还没到午时。”
王爷用那凉凉的声音回答了她。
“呃……对不起嘛,昨天王爷的药太神了,所以我一时舒服,多睡了会儿,您别生气了。”
安齐如大黄一般搭着王爷的胳膊,撒着娇。
“把你爪子拿开,吃饭”,王爷没好气儿的一抽袖子,安齐笑嘻嘻的坐了下来,依然是昨日那临窗的八仙桌。
“哎哎哎,你们说,今年谁家赢面最大啊?”邻桌上的七八位“邻居”开始聊起了这些时日见闻,安齐竖起了耳朵。
“我猜八成是隐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了吧,还是藏风的吧?现在万胜赌坊的赔率已经到了一比一百了,大家都押藏风。”
“哼,藏风?还不是被追花一路追杀的没有还手之力。”
“啧,你懂什么?人家那是客气,一群大老爷们儿追着人一群女儿家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
“那还不如隐雪呢?听说隐雪大长老的首徒是这辈年轻人中资质最高的,堪比当年巫仙。”
“怎么没押掩月的?好歹那也曾是南疆第一大教啊?”
“你也说了,是''''''''曾经'''''''',现在的掩月教啊,唉……”
“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这掩月教的灵童要是还活着,怕是今年这祭司还是他们的,可惜啊可惜,三年前,那灵童寻回来时早就死透了,听说就是藏风下的手。”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说那灵童是被藏风寻回来又杀掉的,死得可惨了,被剁成了十多块儿又拼起来还给了掩月,为此,掩月的长老们几次三番去藏风讨说法,每次都被藏风的大长老打回来,他们掩月小辈里又没什么出挑的,据说掩月大长老都是因此愁病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想想当年,虽说风花雪月并称,可是他们掩月一个巫仙出来,便抵得了其他三家的总和,可惜啊,这巫仙怎么就英年早逝了呢?”
“谁说不是?看来是天要亡掩月啊……”
“你……你……你们刚……刚……刚才说的什……什么?谁……死了?”
突然一个磕磕巴巴的声音斜插进这群人的八卦中,几位汉子一回头,邻桌一个紫衫少年站在他们面前,面无血色,口唇苍白,正哆哆嗦嗦问着,双手之中,捏着一对劈成两半的筷子。
“谁死了?”那少年脸色甚是恐怖。
这一桌大汉瞬间噤了声,想走又走不了,二楼这一片饭堂突然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忽然那少年一口鲜血如柱般喷射而出,对面那个话最多的大汉被这口莫名其妙的血柱喷了满头满脸,气得一拍饭桌,正欲发作,却见那少年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安齐——”
那是她失去意识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好像,来福的声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齐,安齐,……”
安齐做梦了,梦中,有人在不停呼唤她。
她梦到了三年前那个七夕夜。
那夜,她昏过去了,后来被一阵巨大的声响震醒,等她睁开眼,来福不见了,她一直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来福,他明明不会水的,她却偏偏昏了过去,来福一定是去溪边给她取水,然后失足跌落水中被急流冲跑了。
她寻了他很久,心里隐隐觉得,来福,怕是已经死了。可是,刚刚她才知道,原来,来福死得远比她想象中更凄惨。
她知道他不得不隐姓埋名伪装成那般模样的原因,因为他是这天上地下唯一仅有的,灵童。所有人都想独占他这件至宝,所有人也想在利用完他之后杀掉他,所以他只能不停的逃啊逃,可是最终,他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以前,她经常梦见来福的枯骨,朝着她血泪满面,原来,这些都是真的?是他的残魂在向她求救,可是,她竟什么都做不了。她不会武功,她不懂巫术,她没有办法替他报仇,却只能一遍遍想象着,他们是怎样凌虐他的,又是怎样一点点杀掉他的?
可恨!
梦中的她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却没有把自己从噩梦中抽醒。
我果然,是个灾星。
安齐在梦中喃喃自语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安齐,醒醒,醒醒——”
有人还在呼唤着她,最后摇着她的双臂,摇啊摇啊摇,就这样将她摇醒了。
眼前,仍然是熟悉的冯茗那张放大的脸。
这是第几次了?
安齐在心底里暗暗觉得有些好笑,可是现在完全笑不出来。
冯渊静静站在她床边,看了她半晌,终是什么都没有问,摇摇头出去了,冯茗眼中满是关切,却也是沉默的退了出去,现在的安齐,需要的是,安静。
虽然不问,但是想来,他们也都能猜出来吧?安齐默默无语的平躺着,任由眼泪滴滴落入耳中。
夜半时分,客栈的竹木房顶上,一个黑色人影轻飘飘的飞过,洒下大片灰色粉末,如薄雾一般,将客栈笼罩了起来。接着几个起落,如一片羽毛般停在了一间客房门口,天字三号房。
黑影蹑手蹑脚走进去,将床上那个已经昏迷的人扛起,然后再次悄悄关上门,如一阵清风般,消失无踪。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穿透薄雾时,客栈里的人们才一一醒来。
“奇怪,昨夜怎么都睡得这么沉?连这店家都起迟了?”冯茗摸着头走了出来,那头到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这赤霄果然是瘴气深重之国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路过安齐房间,冯茗习惯性的拍拍房门,高喊一声,“安齐,起床了!”
然而,房间内并没有回音。
“不用管她,让她休息下吧!”王爷也挠着头走了出来,昨夜这觉,睡得好邪,一股说不出来的别扭感觉。
冯墨也挂着两个黑眼圈走了出来,“小墨,你也起迟了吗?”冯茗问道,心下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冯墨沉默的点了点头,冯茗突然像想明白什么一样,猛地回身,狂拍安齐的房门,“安齐,安齐,醒了吗?”
冯渊和冯墨对视一眼,突然都明白了过来,这哪里是起迟了,这是着了道儿了。
冯茗狂拍许久未果,冯墨又是一脚踹开了房门,三人急忙跑进了安齐的房间——天字三号房。
床上,被窝扬开,空无一人。
安齐失踪了。
“冯墨,守在这儿,冯茗,跟我下楼”王爷当机立断。
“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
二人同时应答。只见一白一杏两道身影如风刮落叶般轻飘飘的从九天楼四楼的天字号房飘落到了一楼掌柜处,掀起一阵狂风。
冯渊伸出一只手使劲抓住那胖胖的掌柜前襟,“说,你受何人指使?”
那胖胖的掌柜刚刚正不慌不忙打着算盘,却不想一道风刮过,面前突然多了俩凶神恶煞,那个白衣公子他很有印象,在这儿住了几天,差点把九天楼的厨子都逼跑了,但好在人出手阔绰,像个富家公子哥儿,此刻却黑着面似那十殿阎罗,这是怎么了?掌柜几欲吓尿。
“小……小……小老儿不知怎样得罪这位公子了?”
“哼”,王爷高傲的一仰头,满脸冰寒,“还跟我装蒜?”说着攥起右手正欲给这不知死活的胖老头儿一拳。
“这位客官,冤枉啊,小老儿……小老儿真不知道怎么了?”
那胖掌柜快要给王爷跪了。
“哦?你真不知?你最好老老实实说出来,本公子可没有多少耐心?”
“小老儿……小老儿……”那掌柜快哭了,此刻客堂中有三三两两的外来食客到这用早膳,却不意被这王爷一身杀气吓得全退避三舍,夺路而逃,客堂中眨眼间就恢复了清静,胖掌柜人在前台坐,祸从天上来,很是觉得自己命苦。
“老爷,也许真跟他没有关系”,那旁边的杏衫小哥简直是天神,他按住了那白衣公子暴怒的手,将他解救了出来,对着那股冰寒的杀气依然一副春暖和煦的态度,“这里可是赤霄,也许是哪个部族?又或者,是安齐的旧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也面带严肃的对着掌柜一行礼,“掌柜的,刚才得罪了,因我们家少主人突然失踪,我家老爷一时激动,所以失态,请您随我来。”
那胖掌柜两股战战的绕过那白衣太岁,跟着那杏衣小哥一路往天字号房走去。
“咦?”刚上到四楼,却见前面那杏衫小哥停了下来,胖掌柜不解,从小哥身后探头出去,却未见异常,一回头,那白衣公子依然如一块儿冰山般压在他身后,胖掌柜抹了一把汗,战战兢兢问道:
“那个,小哥儿,这是……”
前面的杏衫小哥却突然一回身一稽首,给胖掌柜行了个大礼,脸上挂着的,是比他还职业的招财猫笑脸,“掌柜的,对不住了,是我等刚刚疏漏,给掌柜的添麻烦了,一点小小意思,权当赔礼了”,说着从怀里抹出一锭金子,塞到胖掌柜手里,足足二两重,然后客气的将胖掌柜送下楼去。
那胖掌柜胆战心惊的看着那白衣公子的冰块儿脸,在那小哥的护送下一步一步下了楼梯,离开了客房,这一大早的,一个个都有病吧?真是莫名其妙,不过嘛,也是因祸得福了,胖掌柜抱着那锭金子,笑成了一朵花儿。
楼上,王爷信步走进了天字三号房,冯墨不在,前门后窗俱大开,而那个害他们一早上人仰马翻的始作俑者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睡得正香,王爷双手握拳,后槽牙咬的一阵嘎嘣作响。
未几,冯茗也到了,站在王爷身后看着床上睡成猪的安齐,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儿就好,是吧王爷?”
“哼!”王爷冷哼一声,“冯墨回来,让他来见我!”
“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那王爷一倒背手一扭头,走出了安齐房间,冯茗也紧跟其后走了出来,并将房门轻轻关闭。床上,那个流着哈喇子的少女睁开了眼睛,好险,差点就挨揍了,但一转眼,脸上又现出了丝丝红晕,她将那薄被盖在了头上。
昨夜里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荒郊野外,身前,有一黑袍人背对着自己,大惊之下,正欲狂呼,却不料那人如同背后生了双目一般,头也不回的往后一伸手,正正拂过她的天突穴,然后她就哑了。
这般熟悉的手法。难道是?
那黑袍人转身,黑面具上白月牙寒光闪闪,竟然是那日的掩月祭司?
“二小姐,好久不见了,您还是这么平啊!”一道清亮又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那黑袍人一伸手摘下了面具。
白皙的瓜子脸,高挺的鼻翼,丰阔的额头,英气的剑眉,漆黑的杏眼,还有眉间那如鲜血般殷红的朱砂痣。
安齐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快要三年不见了,你还活着,
来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齐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年,熟悉又陌生的故人,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
来福一见安齐流泪,瞬间慌了,他想象过无数种跟二小姐久别重逢的画面,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如采花大盗般把二小姐掳到这荒郊野外加以调戏,还把二小姐吓哭成这样,于是他慌不迭拂开了她的穴位。
“二小姐,我……”
他的道歉还没有说出口,软玉温香便撞了满怀,一如他们初见之时。安齐扑到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背,嚎啕痛哭起来。这些年,一路辛酸,无人分担,安齐从不敢放肆痛哭,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再容忍她的任性了。
可是,来福还活着不是吗?
她就这样抱着来福,想要哭到天荒地老,如果这是梦,她想永远做下去。
此时的来福已是长身玉立的亭亭少年,比这些年发育不良的安齐高了一头有余,安齐的脸靠着他的前胸,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伸出双手把他的二小姐拢在了怀里,一只手顺着她的后脑勺,就像小时候那般,一下一下,安抚着这受伤的小兽。
她不知道,他等这个久违的拥抱等了多久,付出了多少代价。
入骨相思君可知?
天地苍茫,惟有抱头痛哭。
当久别重逢后的野火点燃,两个少年坐在了火堆旁,各自讲述着这些年的经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将来福失踪后这些年的点点滴滴细细说与来福听,来福心疼的伸手过去握住了安齐的手,不过三年,那曾经如柔荑般细嫩的小手已经变得粗硬不下他了,这些年啊,你受苦了,对不起,我答应了照顾你,最难的时候却没有在你身边,来福轻叹着气。
“你呢?被藏风抓回来的吗?”安齐问道。
“我啊……”来福嘴边浮出一丝苦笑,“硬要说的话,是这样的。”
“那他们……”白日里听到的那段话对她刺激着实太大了,她使劲交握住了来福的手,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被人抓去一样。
来福像是明白她的想法,用空着的那只手安抚的拍了拍安齐的手背。
“那日里,我的师父找到了我。”
“师父?哦?是不是那个炼药的?”安齐一边说着,一边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喏,还你。”
“你一直带在身边吗?”
“嗯”,安齐乖巧的像只小猫咪,来福伸手抚了抚她前额的碎发。
“不是这个师父,是教我武艺的师父。”
原来,那天,为了阻止二小姐行凶,来福不顾一切使出了师门独传的“云踪步”,却不巧,被一直埋伏在鲛城的暗探认了出来。这些年为了寻他,怕是哪个城池都有那个人的人吧?不出所料,当夜就有人赶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还不止一伙儿。
“结果呢?”
“结果,我师父没有斗过藏风的高手,他只是个武人,却不懂巫术,在对峙时被藏风的人种下了噬心蛊,所以,为了救师父,我只能跟他们走。”
“不是说只有掩月大长老才知道灵童的真面目吗?这藏风的人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
“内奸?”
“是的”,来福点头,歪着头深深看着安齐,“啧,二小姐,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啊?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
安齐羞涩的挠挠头,“还好还好”,乍被来福夸奖,她好生不习惯,这是被他虐惯了吧?
“我们掩月有一个长老,功力不输大长老,他一直就是藏风的人,是他偷偷将我的画像给了藏风。”
“因为这个吧?”安齐伸手抚摸着来福额间那颗艳红的朱砂痣,“蛊痧?”
“嗯”,来福没有否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后来呢?”
“在跟藏风回南疆的路上,遇到了雪花两家的截击,我趁乱逃跑,但是怕藏风继续纠缠不清,所以用易容蛊将藏风的一个弟子变作我的样子,然后我偷跑回了掩月。”
“那个被砍成十几块儿的?”
“嗯,正是那个弟子。”
安齐默默无语。
“你会否觉得,我很残忍?”
“这……我不知道”,安齐把下巴继续搭在蜷起的两膝之间,“但是,看见你活着,我只觉得,还好,死的那个不是你,我是不是也很自私?”
“不会”,来福继续抚摸着她额前的那丝丝碎发,“死的那个,是对我师父下蛊的术士,也是带着队伍来抓我的藏风大弟子,他若不死,我的师父就会死,所以即使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是会选他做替死鬼。”
她差点忘了,他可是蔫儿坏但又有情有义的来福。
“藏风的大弟子?那,你是怎样给他种易容蛊的?”
“这个嘛……”来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善游者善溺,善射者善失,善蛊者,自然易被噬,我只不过是将他下在我师父身上的蛊引到他自己身上了而已,说起来,从他被自己的噬心蛊反噬之时,他就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任人摆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福摇摇头,“害人者,终害己。”
后来,因行踪暴露,他不能再回鲛城,这种深渊,不能将安家一并拖入,否则夫人和二小姐将会像他一般永无宁日。他只能偷溜回掩月,悄悄去见了大长老,将内奸之事据实以告,而后,大长老暗暗处决了那内奸,带着众人演了这么一出戏。
本想着,一旦灵童惨死,等事态平息,他便可以就此脱身,回到二小姐身边,却不料变故频出,他的归家之路一再被阻。
“发生了什么吗?”
“……大长老被害了。”
“抓到凶手了吗?”
来福摇摇头,“没有,不知是谁下的手。”
“他们都说,掩月大长老病了?”
“那个,是我。”
“虽然我与掩月恩怨难分,大长老却于我有救命和养育之恩,这个仇,我不能不报,而且,他临死前告诉了我一些事情,关于我母亲的,所以……”
所以大长老临死前将掩月托付给他,希望他能庇佑着掩月不被其他部族吞并;所以他隐瞒了大长老的死讯,从此戴上了大长老的面具,成了大长老的替身;所以他一直期待着祭司选拔这一日早些到来,他只能赢,然后才能名正言顺的将祭司一职交给掩月的人,他才可以真真正正的脱身,回到他日夜想念的安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年来,他带着一个又一个的面具,他是重病缠身不宜见人的掩月大长老,换一张面具,他又是大长老的关门弟子,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韬光隐晦三年,只为现在的这场选拔。他一直向上天默默祈祷,等我三年,我一定彻彻底底摆脱灵童身份,干干净净的回去找你。却不料,上天早有安排,安家的颓败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沧海桑田,世事多变。
最漆黑的那段路,始终要自己走完。
两个少年默契的将交握的手握的更紧了,这些年,你受苦了,我也一样,好在,我们都挺过来了。
那日,掩月一行来到繁华的王都,他远远看见了,红尘喧嚣之中,一个很像二小姐的人,三年了,她的样子一如往昔,而且过得好像很开心,她似乎有了新的朋友,那一刻,他的心里泛起了一股不知什么滋味儿的心情,她,会不会已经忘了他?而且她的朋友,都是些高手,她,不再需要他了吧?
没想到山水有相逢。
第二日,她跟着昨日见过的那几人来到了掩月的场地,当时他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下意识的,对她施展了锁魂术,触摸到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而且,她身边那个黑衣人,好像……
启魂仪式不能中断,要连续三天,而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
月上中天之时,昭告天地鬼神的启魂仪式终于完成,剩下的,便是他自己的时间了。
于是借着夜色掩护,他一路飞奔,寻到了那日的酒楼,爬上了酒楼的客房顶。这一行人中,除了二小姐外,应都是高手,尤其那个黑衣人。果不其然,他一路飞奔过房顶,引来了几处警戒,他由此判断出了二小姐所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刚刚,他再次夜探九天楼,并用隐雾的手法将整座楼里的人都迷晕了。
“他们可都是些顶尖高手,寻常迷魂药根本难以放倒他们,所以,我把掩月至宝天女醉偷出来了,要是大长老还活着,看见天女醉被我这么糟蹋,估计也会活活被气死过去”,来福掩嘴偷笑,像极了一个偷吃东西没被发现的顽童。
“天女醉?”
“嗯,天女醉是从深山里采集百年以上的茛蓎子、羊踟蹰、草头乌、夜交藤、龙骨草、合欢皮、九香虫、蛇床子、淫羊藿等一些草药炼制的,百年药草已是难得,药引更是千年难见的金线蚕蛾,再辅以我掩月特有的醉梦蛊酒,由掩月十位长老一同耗费五年功力才能炼出一颗丹丸。这种药无香无味,中之者如同升仙,梦里得与天女共赴巫山云雨,流连难醒,就是醒后也会腰膝酸软好些时日,故称天女醉,既是上好的迷魂药也是极佳的春药,掩月这百年来不过才炼成了五颗,被我偷出一颗来化了隐雾,今晚,这满楼客官估计都能做个好梦。”来福一边说,一边偷笑,掩盖不住的恶作剧成功的兴奋,安齐在一旁无语,这死小子,几年不见,蔫儿坏水平见长啊!
“那个,这药怎么听起来这么下流啊?再说杀鸡焉用宰牛刀?就没有别的药可用了?”
“唉,我的小姐啊,这药草采集如此之艰难,炼制过程如此之坎坷,如此难得的心血却被您轻轻松松称之为下流?那些百年的药草千年的蚕蛾听见的话该多么难过?我们掩月这些已故的长老们该多么伤心?”
“……呃……你确定想出这么个药方的人不是无聊?”
“怎么会是无聊?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漫漫旅途舟车劳顿,万一思念妻儿不得的,得了我这药抚慰,不也是极好的吗?”来福依然在贼笑着狡辩,看起来比那狐狸王爷更像一只奸诈的狐。
不对,这死小子一定又在憋什么坏了?安齐斜睨着他,想要瞅出几分端倪来。
“好了好了二小姐,别纠结这个了。你看,为了来见二小姐你,我都下这么大血本儿了,你要怎么赔我?”来福歪着头讨要好处,三年不见,这家伙怎地,越发无赖了?
安齐浑身上下摸了摸,老老实实答了句,“我没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福的脸上抽了两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唉,二小姐您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然后下一秒,安齐突然捧起他的脸,“叭叽”一声,在他腮边狠狠亲了一口,来福傻了。
只听安齐说道,“我现在没钱,先拿这个顶了哈。还有,以后别再叫我二小姐了,安家已经没了,叫我安齐吧!”
不就比脸皮厚吗?单就这点儿而言,从小到大,她安齐怕过谁?
一向坚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来福彻底被臊了个大红脸。
野火“噼啪”作响,映着安齐同样红彤彤的脸庞,二八佳人,娇艳欲滴。
下一秒,火堆“呼——”地一下,熄灭了。
月上中天,弦月将满。
温柔的月光洒向大地,照耀着月下细碎摇动的人影。
五月十一,九紫值星,大吉,宜祭祀,宜祈福,宜访亲,宜会友,宜嫁娶,宜和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朝阳初升之时,来福背着熟睡的安齐一路飞奔回去。
却不想,来福双脚刚刚踏上九天楼顶时,一道黑影闪电般身后追了过来。来福此刻全身黑衣,脸上也遮了一个纯黑面具,在日渐高升的天光中越发显眼儿。他不敢恋战,一个倒栽葱,撞开了天字三号房的窗户,将安齐往床上一放,打开前门冲了出去。
那黑影不依不饶的紧追其后,其轻功竟然不下来福。来福冲出去门后双掌一用力将天字二号房和天字四号房的房门同时用掌风带开,他自己转头溜进了天字四号房,而后从四号房后窗一个旱地拔葱跃上了房顶,接着施展开云踪步,几个起跃,跑远了。
身后,那道黑色闪电依然在不远处紧追不舍。
真够难缠的,来福在心里暗骂。
眼看着,那黑影快要追上了,来福一摸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弹丸,往身后一扔,那弹丸在地上“轰——”的一声炸开,散出了滚滚黑烟,那烟似有生命一般,也不四散,而是围成一个圆球,圆球里尽皆是黑雾,黑雾紧紧包裹着那个黑影,圆球随着内部黑影动作而不断变幻着外部形状。
但不消一刻,那黑色圆球从里面裂出了十数条闪亮的光丝,圆球像水泡一般,“啪——”地一下,尽数碎裂,然后随风飘散无踪。
那黑影左手里握着一柄极薄的黑剑,右手护在胸前,双眼紧闭,维持着劈开圆球的动作,一睁眼,那黑衣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巳时刚过,冯墨单膝跪在王爷面前,头低垂着,双手举过头抱拳,做谢罪状。
“跟丢了?”凉凉的声音响起。
“属下无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起来吧,不怪你,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我们三人同时中招,此人不简单,这赤霄之地巫蛊横行,诡异之术多不胜数,防不胜防,下次小心!”
“是。”
“不过,连你这大名鼎鼎的''''''''夜鹿''''''''都能甩脱,嗯~,我倒是越来越好奇这人是谁了。”冯渊一边说着一边把眼光瞥向墙上,一墙之隔睡着的,正是能帮他们解惑的安齐,不过,这丫头,怕是不能配合吧?
王爷轻轻摇了摇头。
“退下吧。”
“是。”
“等等,……冯墨,你昨夜……可曾梦见谁?”
“……属下不曾。”
“唉……”冯渊轻叹一口气,“你去休息吧。”
“……是。”
安齐丝毫不知冯氏主仆此刻如临大敌般的警觉,她仍然沉浸在与来福久别重逢的幸福中,一觉睡到了日渐西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她伸着懒腰打开房门时,有人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是冯墨。
“墨哥哥”,安齐心情大好的打着招呼。
冯墨静静盯着她,不发一言,直至把安齐盯得心里发毛,
“怎……怎么了?”
冯墨的手突然动了,一柄薄如蝉翼的黑剑“唰——”的一声架在了安齐脖子上,安齐的脸瞬间吓白了。
“墨……墨哥哥,你……”
“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冯墨的声音如同万年玄冰,“这个世上,不管谁对不起王爷,都得死”,说完冷冷瞥了安齐一眼,抽走了那把黑剑,转身走了,只留下安齐愣愣站在当地,牙关不自觉的打颤。
夜半时分,天字三号房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安齐鬼鬼祟祟的推门而出,踮着脚尖悄悄下了楼。
出了九天楼,她一路朝北狂奔,路过一个小村庄,她停下了。
小村的庄头上,一个黑衣人早就等在那儿了,安齐像只欢快的小鸟一般撞进了那人怀里,久久不曾分开。而后那个黑衣人一手撑着安齐,腾跃而起,带着她很是洒脱的往村庄北侧的田野奔去,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土包山头,两个少年停在了那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昨夜的柴堆灰烬仍在,安齐与来福继续点起了火堆,围坐在一旁。
“快要开始了吧?”
“嗯,五月十五开始,到六月六。”
“来福……”安齐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没关系的,我不会输的,相信我”,来福回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你会来的吧?”
“嗯。”安齐答应着,将头靠在了来福肩上。
“你昨天说,那个白衣公子是玄漠的渊王爷?”
“嗯。”
“那你可知,这渊王爷究竟是谁?还有他身边的护卫有什么来头?”
“王爷?不就是个王爷吗?”
“是王爷没错,可他又不是普通的王爷。他乃玄漠先王二子,其母贤妃,35年前嫁入玄漠,乃是皇喆先王的同母胞妹,以前被称作七公主的平宁长公主,现在的皇喆天霖王怕还得尊其一声姑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公主出阁前乃是一代骄女,不止工诗善画,于文韬武略一途也颇有建树,隐隐的竟不输皇喆先王,据说先王之父曾叹,得其一女当得半边天下,可惜女大不中留,终是远嫁玄漠,后来生下一子,没几年便过世了。”
“贤妃在世之时,恩宠盛隆,渊王年幼时即是天赋卓然。据说在二十六七年前,十年一度的五国千秋会上,渊王仅一稚童,便敢效那子建七步成诗,言,他年六岁,当六步作诗以慰先灵,众人皆道,狂妄。”
“……果然是王爷。”安齐暗暗心想。
“却不料,渊王虽是一黄口小儿,却是言出必行,六步之内,赋七绝一首,其中有句:雷霆远怒蛟龙胜,岂惧苍流逐鲲鹏?众皆言,其年虽幼稚,志却夺天下,渊王因此声名大噪,为五国当世之神童,被时人称作''''''''蛟龙子''''''''。这二十多年来,亦未有人能出其右。那玄漠先王更是一度欲废太子而立渊王。”
“却不料,天命无常,贤妃早逝,才高志满的渊王却日益平庸,终难逃仲永之伤。后玄漠先王过世,太子继位,处处提防,这渊王才开始了四处游历,实则流放。”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仲永''''''''?何况还是一个出身王族的''''''''仲永''''''''?怕非是如此,''''''''伤仲永''''''''只会变作''''''''死仲永''''''''了吧?且他在赤霄祭司选拔这么一个敏感时节来此,其意难测,只是,该如何对安齐言明?
“后来呢?”安齐见来福讲到兴头上突然沉默,有些好奇的追问,“难道是在流放,哦,不,''''''''游历''''''''的过程中捡了我吗?他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个”,来福看着安齐,将她拢进了怀里,“我也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这王爷心思深沉,非是你我所能看透,你跟着他,怕是会有危险。何况他身边还跟着“朝颜夜鹿”,我更不放心。等祭司选拔一结束,你就跟我走,好吗?”
“朝颜夜鹿?”安齐又把头抬起来了,“茗哥哥和墨哥哥?”
“嗯,我听师父说过,''''''''朝颜笑,夜鹿奔,千人斩,不留痕'''''''',他们是来自玄漠的顶级杀手,也是整个五色大陆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后来得遇伏击身受重伤,不知所踪,不想竟然被这渊王招揽?”
“来福,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齐儿你太孤陋寡闻了好吗?”来福哭笑不得,“初时我也未曾认出,直到今日,那黑衣人追击我时亮出鹿角剑,我方知那竟是大名鼎鼎的夜行杀手——夜鹿。夜鹿既在,那朝颜必在其侧。”
安齐想起几个时辰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柄薄如蝉翼的黑色长剑,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齐儿你冷吗?”来福似是感受到安齐的微颤,将她往怀里拢得更紧了些,空着的手将柴堆挑的更旺了些,火光粼粼,照着沉默的少女。
“来福,其实,你说的没错。王爷这个人,又自恋又臭屁,又刻薄又挑剔,又毒舌又不靠谱,每日里只会变着法儿的折磨旁人,尤其是我,这几天更是把九天楼的人从掌柜到厨子全给整了个遍,害的人家看见他就想躲,妥妥一只老狐狸;虽然长得还算不错,可是一个大男人家竟比个女人还在意他的外貌,十足十的一只开屏孔雀。他啊,确实是个浑身净臭毛病的不着调王爷。”
“可是,王爷他,是个好人”,安齐从来福怀里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王爷他啊,真的是个好人。”
“那时候,我是没落人家的二小姐,受尽亲友离散冷落,屡遭他人退婚欺辱,除了夫子,我那些邻里朋友竟无一人愿伸出援手。后来我沦落街头,只是一个不起眼儿的小乞丐,就算死在路上也不会有人埋,可是王爷捡了我,他给我治伤,他没有问我来历就收我做义子,他给我讲各种风土人情,他教我读书,虽然从开始到现在时日还不长。每天,茗哥哥都会拿着策论来教我,我知道,这些都是王爷精挑细选出来的,他啊,是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洞察人世的人,不要再这么稀里糊涂活着被人欺辱了,这些我都知道的。我以前啊,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了,可是这半个月来,我才发现,原来读书竟是如此有趣的事情?我每天都在期待,王爷今日会让茗哥哥教我什么?”安齐的眼睛里流光溢彩。
“还有茗哥哥,我知道,他肯定受了很多苦,可是他从来都是一副笑颜,我曾经不小心看到他后背上那些纵横遍布的伤痕,他却说他皮实惯了,他只是希望每个人都幸福,我每次给大家添了麻烦,都是茗哥哥在中间调停当和事佬。墨哥哥也一样,虽然他跟个冰山一样不苟言笑,还拿那把黑剑吓唬我,可是我知道,他比谁都在乎我们的安危。”安齐的眼神中的温柔如同天上的月。
“这个世上,除了爹娘夫子还有你之外,就属他们对我最好了,他们都没有嫌弃我穷困,他们也没笑话我无知,他们更不介意我拧巴,也许那日撞上他们的不是我,可是我相信,即使换成他人,他们也会这样伸出援手,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人。爹常说,做人要有侠义心肠,要懂得知恩图报,我虽然不知道什么叫侠义,可是我承他们大恩还没有报还,我不能就这样离开。而且他们现在,都是我的家人了,即使他们想要利用我做什么,我也毫无怨言”,安齐有些自嘲的吐了吐舌头,“本来就是啊,像我这种百无一用的人,如果能对别人有点帮助,我也会觉得,这辈子,没有白活。”
来福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郑重又带着陌生感的少女,一双漆黑雀目里的神采和温柔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安老爷那灵慧的眼睛,良久后,他终将手放在她头上,使劲揉了揉,“我的齐儿,长大了。”
而后他将她轻轻拥在怀里,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一如从前,安齐也顺从的团进他怀中,她并不知道,来福一双杏眼中精光毕现,直视着安齐背后的那片杨树林。
“回去吧,风有些凉了”,来福在安齐头边耳语,安齐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黑衣少年驼着紫衫少女从眼前消失后,杨树林中一个凉凉的声音慵懒的响起:
“害我们夜不能寐,她却在这里私会情郎?啧啧啧,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愁。不过嘛,算她有良心,可是,好人?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响起,惊起林中数只乌鸦,“哇——哇——”飞过。
“好人?小墨,你是否也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这丫头,果真是有趣得紧啊,她若知道……呵呵呵,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这么轻松说出口。”
月光下,阴影里,白衣王爷笑得凉薄又无奈,玄衣侍卫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眼前人,眼神中隐隐有心疼。
“喂,小墨,你实话实说,我跟那小子哪个长得更好看?”王爷突然很孔雀的看着冯墨。
“当然是王爷。”不善言辞的玄衣侍卫斩钉截铁的回答。
“嗯~,我也这么觉得,那丫头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这品位,啧啧啧,着实丢我渊王府的脸,回去告诉冯茗,从明天开始,给她多加一本美鉴,我得好好提升一下她这不入流的审美眼光。”
“……是。”
还有三天啊,冯渊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好胖的月亮啊,又丑又土的,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能变得很美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五月十五,晴。
潮润的赤霄在进入梅雨之际,迎来了难得的一段的晴朗期。
一大早的,安齐便左牵白右扯黑的拖着王爷与冯墨往外走,冯茗被王爷差遣另办其他事情去了,一早就不见了人影。安齐心思早就飞到了选拔之处,万般急不可待,偏偏那事儿妈王爷比往日更加啰嗦,一会儿嘱咐冯墨带把伞,别晒黑了他老人家娇嫩的肌肤,一会儿,又要带上他老人家特意拖人从杭州运来的明前龙井,还得用去年存下的梅花雪水煮,刚刚出门,又想起应该带本六界格物大全——直把安齐给急了个跳脚。
“王爷,再这么磨蹭下去,咱们可只能去捡点烟花爆仗皮儿了哈。”
“急什么?有冯墨呢!”王爷一吊他的桃花眼儿,“嗳,你不是没兴趣吗?突然这是怎么了?如此猴儿急?昨儿个吃多了?还是说,今儿这比赛的人里有你的小情人?”王爷一脸揶揄,那神情看起来,要多三八有多三八。
“懒得理你,你不走我自己去了。”安齐赠了王爷一个大白眼儿,一扭头竟然真的跑出去了,其实心里暗暗在擂鼓:“这三八王爷,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吧?不管了,先溜再说。”
那王爷笑吟吟的看着跑远了的安齐,略夸张的摇了摇头,“唉,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等到安齐到了那祭祀广场所在地时,人群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个广场挤成了个蜂窝。安齐个子矮小如蹦豆儿,急得在人群里直跳脚。
“啧啧啧,早就跟你说了不急,你非要来现这个眼,真是给我渊王府丢人啊。”一个凉凉的声音在安齐耳边响起,她一回头,王爷和冯墨静静站在她身边,她突然觉得,周围的空间一下子变大了,冰山冯墨果然名不虚传,安齐无语的看着四周散开的人群,心下一阵暗爽。
“走吧?杵这儿干嘛?没丢够人?”
“去哪儿?”
王爷白眼一翻,头一甩,“哪儿那么多废话,跟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王爷迈着那跋扈又纨绔的步子在前面开着道,冰山一般散发寒气的冯墨静静跟着,莫名其妙的安齐一脸无语的跟在他们二人后面,看他们大摇大摆打开人群,一路往西侧走去,然后,她看见了高高的祭台。
前些日子,她只是听说,祭司选拔的场地设在王都的天坛广场,据说,那是历代祭司祈风求雨的所在,她一直以为就是一个大大的祭坛,结果当她跟着王爷穿过人群,她看了一眼,还是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小瞧这祭司选拔了。
其实包括他们和后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所在的地方已经都是祭坛的一部分了。这祭坛整体呈方型,横纵贯穿,前后左右各约三里,而这人群满满当当,站了就差不多二里。
在祭坛最中间有个前后左右均约一里的方形大祭台,在这个祭台里面约三百尺处还有一层高约三丈的方型祭台,在第二层祭台里面三百尺处依然有第三层祭台,高依然约三丈。安齐抬起头,看到那第三层祭台中心架着一口大锅,下面堆着一堆柴火。
这是打算煮肉吗?安齐一边好奇的仰头看向那大锅,一边亦步亦趋跟着王爷与冯墨。
王爷领着他们二人一路往西,到了一处斜坡,缓步走了上去,斜坡上是一处空旷的高台,正对着祭台最高层,视野极佳,显然是给达官贵人留出来的观赏之所。王爷领着他们走上去时,看台上已经有不少人或站或坐的停留在此处了。
“冯墨。”
“是。”
安齐无语的看着冯墨那拿惯了冰冷刀剑的手抽出一把娘气兮兮的油纸伞,“哗——”地一声甩开,遮在了王爷的头上,那伞面上的美人出浴图明晃晃的刺着安齐的眼。
这恶趣味,果然是王爷。
周围有不少人如安齐一般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王爷视若无物,踏着那嚣张的步伐一路走到了看台中央,周围不少在乎面皮的达官贵人们自觉的给他们一行让出了一条道,安齐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些年,原来对于脸皮厚度的认知着实还是太浅薄了些。
王爷他,实乃神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神人”王爷丝毫不觉得自己此刻行径给谁造成了困扰,依旧大喇喇的占据了最佳视野区,然后用无比慵懒的语调说出了更加没脸没皮的话:
“唉,生的美真是一件烦恼的事儿啊!”
安齐嘴角咧了两下,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周围的达官显贵们显然许久未曾见过如此自恋狂妄之徒,俱是一阵牙酸,险些集体栽倒在地,这是哪儿来一奇葩啊?偏生他和他旁边那座冰山气场无比强大,震的周围无人敢围上来多嘴一句。
人不要皮,果真天下无敌。安齐此刻真是对王爷崇拜得不得了。
“王爷,您是怎么办到的?”安齐星星眼。
“好说,冯茗弄到的。啊,万恶的金钱与权势啊,一报上我玄漠渊王爷的名号,这离都太守就恭恭敬敬奉上了一张金台票,你这土包子,这下有福了,跟着王爷我开开眼吧。”孔雀王爷一张脸高昂,安齐仿佛看到了他身后七彩斑斓的尾巴正在开屏。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王爷您是怎么做到皮厚如城墙到如此无坚不摧的?”
“……”王爷噎了一噎。
“嘘……,要开坛了。”惜字如金的冰山冯墨直视前方,打断了王爷与安齐的无聊斗嘴。
三层祭台上,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如变戏法一般出现了一个浑身黑袍的人,脸上遮着一个赤红獠牙的鬼面具,料想,此人应该便是赤霄主祭大人。
只见主祭走到那口大锅前,静静用一只手拂过,那堆柴火如同有生命一般,呼啦一下竟然着了,那口铁锅中依旧空无一物。
底下仰视的民众却突然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欢呼声,不少人开始跪下,一边行着五体投的大礼,一边高喊着“哈登大人,哈登大人……”,声浪此起彼伏着,宛如被洗脑了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雕虫小技,邪教行径。”王爷在旁边撇着嘴点评道。
不得不说,王爷虽一贯不靠谱,但是这点评却是很难得的与安齐达成了一致。能让百姓臣民们顶礼膜拜又视同疯狂的,不是邪教又是什么?安齐心里隐隐有些反感,觉得似乎有什么要发生一样,她心下不自觉替来福担心了起来。
那高高的祭台上的鬼面祭司不发一言,只是在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时候,祭台上又出现了四个人,脸上各自带着他们部落的标志,向看台四个角分别走去,而那位被称作哈登的鬼面祭司如同隐在雾里一般,就在众人眼前这样隐身消失了。
安齐揉了揉眼睛,始终看不透其中关节。
“别看了,以你的智商,怎么可能看透这些机关?”王爷在一旁凉凉打击着安齐。
安齐的视线却直直射在那个背对着她站在西南角的黑袍人身上。
那是来福。
风花雪月齐聚,便要开坛斗法。
安齐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双手紧紧握在了胸前,呈祈祷状,王爷斜睨着她,紧接着也把眼光投向了那对面的祭台。
柴堆火越发旺盛的烧着,只听到那干燥的铁锅“噼啪——”作响。
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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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着不同颜色衣袍的面具人分别走向四角,面朝着火焰方向打坐。
“丫头,《往生咒》背的如何了?”安齐旁边的王爷突然莫名其妙发问。
“呃……刚刚背了几遍,还……还不甚熟练。”
王爷回头静静瞅着安齐,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唉,三天了,三天你连部《往生咒》都背不下来吗?”王爷鄙视,“朽木不可雕也。”
“……”安齐汗颜,那些字词都极其拗口难懂,人家怎么能理解?安齐腹诽着。
“呐,待会儿听我指令,让你闭眼时赶紧默背《往生咒》。要是背不下来,哼哼,我可不管你的死活。”
王爷在一旁幸灾乐祸,安齐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过了没一刻钟,安齐终于明白王爷的意思了。
那四角上的四个人突然同时开始了吟哦诵念,初时尚如清泉流声,听起来还算悦耳。但是随着时间流逝,那此起彼伏的声音却越来越高,渐如魔音入耳,安齐耳边仿佛有无数人在哭喊狂叫,撕扯着她的头脑心肺,安齐头越来越痛,王爷在旁边低低对安齐喝道:
“闭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赶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
阿弥利哆
……”
但是安齐脑中的声响越发嘈杂,她不禁伸出双手欲要抱住头蹲下。
“冯墨!”
“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王爷见安齐果不其然的又中了招,招呼着冯墨。冯墨一步走到她身后,用两只手捂住了她的双耳,一股温热的力量仿佛一股大风一般冲进了安齐的脑中,耳边那凄厉的哭喊声音瞬间被刮跑,安齐的心神接着恢复了清明。但是冯墨并不放开手,依然护着安齐的两耳。
毒舌王爷破天荒的没有吐槽,而是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仪式。安齐没有丝毫内力,初时只掩月一家的启魂仪式她已然承受不住,这四家齐聚之时她如何能抵抗?王爷瞥了一眼台阶下乌乌泱泱的围观群众,却见众多民众大多一脸陶醉,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启魂仪式,顾名思义,醒天地之魂,启为我用,这是自古以来巫族祈天敬地仪式的前奏。前些时日,各个部族已经先后完成了各自的仪式,那么现在,便是斗法的开始。
那低喃轻语之声一直嗡嗡不绝,申时三刻,那口已然烧得通红的干铁锅中突然“腾——”地一下升起一股淡蓝色的轻烟。却见那轻烟越来越重,形状也越来越聚拢,最后竟然凝成了一个群青色的“飞天”,那飞天髻子高盘,身形婀娜,似有衣带攀附飘飞,栩栩如生,在铁锅上方盘旋着,风势突然暴涨了起来,那“天女”借着风也越变越大,最后竟然快要将三层祭台占满了,那天女形状也越发“狰狞”了起来。底下围观的百姓民众们齐齐发出一声“哇——”的惊叹。
“想不到这藏风竟然是先沉不住气的?不过,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功力?实属难得”,王爷将手放在下颌处,若有所思,“那这下,追花该出手了吧?”
“为什么?”随着藏风的出手,那低哑嘈杂的念咒声音突然减少了许多,冯墨刚刚放开手,便让安齐听去了一耳朵。
“呵呵,你说为什么?风乃流动之气,无色无味无相无形,顶级的御风者方能凝风聚气,化风成型,没有个三五十年功力怕是难以做到,更何况,”王爷眼中精光一闪,“这飞天形色兼备,能让风染色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据我所知,赤霄历年选拔的祭司俱是弱冠以下的少年,你说这少年是不是天才?而且,花雪月三家的巫师还未出手,这场比赛,果然很有看头。既然风起,则花必落。”
话音未落,果见一条艳红的山茶花“长鞭”也从铁锅中“腾——”的冒出来,带着山茶花特有的芬芳,追在“飞天”四周盘旋,紧接着,“长鞭”上突然如生了铁刺一般,紧紧箍住了飞天的腰,飞天一时被定在了当地,动弹不得,场面一时香且艳。
“好美啊……”安齐不自觉赞叹,虽然她并不明白这斗法,斗得是什么,只是觉得群青的飞天配上这艳红的山茶花很是好看。
“美?”王爷拿出他惯常的表情,吊起一双挑花眼儿继续斜睨着小短腿,“丫头,你入了幻境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幻境?”
“你瞧瞧下方那群普通民众。”
安齐闻言,往下方一瞥,却见那乌压压的人群里,仰起的脸无数,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如她一般,陶醉。
“幻术,是成为一个巫师的入门基础,而构筑幻境,引人入梦,也是一个合格的巫师所必备的本领。你道这是美景?却不知那飞天皆是风团所压,内里的风刃可以瞬间将我们尽数割裂,你以为花雪月三家的巫师只是在打坐寻找时机?错了,他们如我们一样,只是先想办法自保罢了。”
“我们?”
“丫头,抬头好好看看,若不是我二人在,你现在估计也是一层肉糜了。”
安齐闻言,抬头看了看,果然发现,在她身前有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笼罩着,随着祭台上撞过来的丝丝余风,便激起阵阵涟漪。
那是王爷与冯墨用真气凝结起的保护墙,护着的,是那完全不通武艺的安齐,对面狂风呼啸,她却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于是下意识的伸手,一左一右握住了王爷与冯墨的手。
暴风漩涡里的一家三口。
祭台上,那挣脱了花箍的飞天越发狂暴了起来,带着北风一样的鬼啸开始在祭台上四散飞舞,那花鞭果然没有束住它太久。但是在第一条花鞭被震断的同时,干红的铁锅中又飞出两条更长的花鞭,这次,却是百花齐放,绕着飞天双臂,一左一右来回窜荡,仿若飞天身上天然的飘带彩衣,比之初时更显妖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仿佛满园春色关不住,花气袭人知骤暖。
时间在渐渐流逝,日渐西沉。酉时末,逢魔时刻终于来到。
那一直与花鞭缠斗的飞天却丝毫没有要减弱的势头,而祭台上,香气四溢,愈发浓烈。
果然,都是些难缠的人啊。
安齐心下不由自主的开始替来福担心。
而下一秒,她又愣了。一滴凉凉的东西滴落在她手上,轻轻融化掉了。
六瓣冰晶。
五月飞雪?
隐雪终于出手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日落时分,薄雾骤起。
安齐仰头,发现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飘下了雪花。她往台阶下方看去,原本乌泱泱的人群散去了大半,那些离去的人俱是缩着脖子哈着气四散而走,好一副寒冷难耐的样子。
五月飞雪?
这还是幻术?
安齐一仰头,用眼睛询问着王爷。
王爷点点头,神情中难得带了几分严肃,“如今的赤霄果然英才辈出,单就幻术一门而言,这隐雪的少年功力确在其他二教之上。”
“为何?”
“千雪。”一直沉默不语的闷葫芦冯墨突然发了话。
“千雪?”
“不错,千雪”,王爷接着道,“冯墨当年行走江湖时很是吃过这个的苦头。”王爷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来一样,捂嘴偷笑着,“这个嘛,你可以自己问问冯墨。”
“……”冯墨一阵无言。
“墨哥哥?”安齐眼巴巴的抬头望向身后方的冯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什么,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冯墨无视笑成狐狸状的王爷,淡定的答道。
“……哦”,安齐老实应道,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一点小伤?”王爷夸张的叫道,“你当时回来可就剩半条命了哦,若不是我寻来了千年雪莲,你觉得你还有命在这里装大爷?”
“……”
“那个,王爷,这千雪到底是……”
“这千雪嘛,说是幻术也没错,只不过比起外在肉体的攻击,千雪更像是从敌人内部进行的破坏,施术之人不见得功力多么超群,但一定是心志坚如磐石之人。”
“精神攻击吗?”
“没错”,王爷赞许的答道,“果然是近朱者赤啊,安齐开窍不少!”
“……王爷,咱能换个时间自卖自夸吗?”
“……”
“您还没有说完,怎么个精神攻击法?”
“说起来也很简单,举个例子吧,看到台上那三个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点点头。
“风用的是直接击打,这需要相当强悍的内力修为,一般人难以与其抗衡,不信你瞧瞧四周”。
安齐闻言,回头张望,果然,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偌大的金台上就只剩下了他们这不怕死三人组。
“因为他将内力灌入幻术,那风便如刀刃般切割着周围所见事物,强悍霸猛,让人无法招架。但过刚易折,于是花采取的方式是,跟随,寻隙,插入要害,以柔克刚,不得不说,就内力修为比风差了好几个层级的花来说,这是一种聪明的方法。但困斗许久仍未下一城,只能说明,从外部攻克,对于花雪月三家来说都不上算。”
“而此刻天渐黑沉,自古以来,傍晚时分就是他们雪一族最占优势的时段。因为这是逢魔时刻,万邪蛰伏将欲醒来,而雪一族最擅长的,便是渗透控制这万邪之气,这便是千雪的由来。”
“所谓千雪,名为千万雪花飘落,实际则是引就敌人照见自己的心魔,你看这洁白的雪花,多么美”,王爷伸出手去接住了两瓣晶莹剔透的六瓣冰晶,大大的展在掌中,将它们伸到安齐眼前,“可这洁白背后包含的却是最浓烈的黑暗,让人万劫不复。雪隐人心,食而化之,可惜啊可惜”,说着,王爷手中突然“腾——”地生出一团火苗,将两瓣没有融化的冰晶点着,安齐仿佛听见王爷掌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后他掌中冒出一股黑烟,冰晶竟然烧为灰烬?“可惜,他们撞见的是我。”
“那日用千雪伤了冯墨的,就是隐雪的大长老,不知是这少年的何许人”,王爷眼中突然罩上了一层寒霜,“虽然我取笑冯墨竟然会被自己的心魔所伤,但我渊王府的人岂是你们一个小小的隐雪可以动得了的?哼,不知所谓。”
安齐和冯墨同时将王爷望着,敢得罪这么护短又小心眼儿的王爷,这隐雪可真够倒霉的,安齐默默替隐雪掬了一把同情的泪,紧接着又不自觉替来福着急起来,如此几方劲敌在侧,他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安齐暗暗替来福着急,然后一仰头,看天上那雪花越飘越密,看在她眼里仿佛一柄柄尖刀直竖下来,安齐直想大喊一声,来福你快动手啊。
而远处一直背对着她的来福君显然跟她没有什么心有灵犀,大雪越飘越重,直至把来福君埋成一个白色的雪人,他依然毫无动静的禅定着,任由三方厮杀,大开杀戒。
不远处,那狂飞一下午的群青色飞天似乎真的受到了些许阻碍,行动渐渐缓了下来,两条长长的百花鞭跟着溜了一下午,终于逮到了机会,两条鞭子突然暴涨起来,一左一右如同两条锁链,将飞天锁住,使劲往铁锅处拖动,飞天依然在奋力挣扎,两相僵持不下,却见雪越下越快,那雪瓣一层层的覆盖着祭台中央的飞天,竟然隐隐形成掎角之势。
“这掩月的少年倒是沉得住气”,王爷跟安齐的难得达成一致,“不过听说自打掩月的灵童被藏风所杀之后,掩月已是后继无人,难不成这头一轮就想认输?”
“才不是呢?来福是最厉害的人”,安齐在心里默默的反驳着王爷,却不能声张,只是紧紧咬着嘴唇,下意识的仰头欲向天祈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咦?”安齐突然惊叫出声,“王爷你们快看,月亮它,怎么了?”
王爷与冯墨同时抬头,两人同时大惊失色。
五月十五,满月之夜。
那三方从日落时分开始缠斗,在不知不觉间已斗到月上中天,僵持之局仍未解。
而此刻的月亮,也不是那个正常的月亮。
它的边晕出现了一圈浅浅的粉红色,那粉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直至将个月亮染成一个漂亮的粉红色圆月。
“好美啊……”安齐对着这可口的粉红月亮,不期然的流下了口水。
而后,那圆月上的粉红色开始逐渐加深,慢慢转为绯红色,直至最后,变成了一个血红色的大圆盘,高高悬挂在众人头上。
“这是……”王爷倒吸一口凉气。
“血月之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血月之术?”安齐诧异的看着有些失态的王爷,眼神里满是疑问。
“你可知巫者究竟为何?”
安齐摇了摇头,“不是管着祭祀的吗?”
“是,但那只是巫者的工作之一。巫者,原本就是连接天地、通达阴阳、引招鬼神的媒介,他们用灵力打开这条不属于人类的灵界之路,以自身为引,换得天地信息的互通,你可知代价是什么?”
安齐摇摇头,隐隐有不详之感浮上心头。
“是命”,王爷难得一脸严肃,“自上古至今,真正的巫者皆是天命所授,但,从未有人活过二十岁,越是天赋超然的巫者寿命越短,你可知为何?”
安齐再次摇摇头。
“因为有些巫术只有到达一定层级的灵能力者才能使用,越是通灵力强大的巫术对巫者的损害越大,比如”,王爷伸手一指月亮,“血月之术。”
“血月,顾名思义,以血染月,古籍上曾经说,血月以亡灵怨气为引,血色越重,则怨气越浓,你看那远古战场乱葬岗,经年的血月不褪,是以,自古以来,凡血月出现,则必预示着战祸起,国将大乱,是为不祥之兆。而后,有的巫族通过灵信掌握了如何操控怨灵的术法,可以人为制造血月以蛊惑人心,此即血月之术,而那个掌握了血月之术的部族叫赤月族。”
“这血月之术原是赤月族中不传之秘,千百年来,此术一旦祭出必需尸横遍野,因为要以生人怨魂炼化。而若非战乱时节,又有多少人祸可以导致如此规模的怨灵齐聚?”
“难道是,人牲?”安齐终于明白了过来。
王爷赞许的点点头,“不错,是大规模的人牲,那些俘虏死状越惨烈,其灵怨念越强烈,而操控血月的术者最后往往无法完全掌控住怨念而被其反噬,终至神形俱灭。此术太过阴狠,天道有亏,且习此术的术者从无一人存活,因此,血月之术从上古年间开始便被整个大陆视为禁术封存,其修炼术法的典籍也俱被烧毁,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血月之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炼出此术的赤月族因自恃血月之术横行无忌,导致其他部族嫉恨自不在话下。及至这血月之术被封禁,那赤月族便如猛虎拔了牙,实是不足为惧,于是其他部族联合起来,一举攻入了赤月族的村寨,将整个赤月族屠戮殆尽,据说族中成年的巫师尽皆被五毒炎火活活烧死,仿佛那些年被他们祭了人牲礼的俘虏那般,很是惨烈。”
“但,狡兔尚且三窟,何况这么大一个部族?这村寨里到底有漏网之鱼,一些老幼妇孺偷偷从以往挖好的密道逃跑,后来另建村落存活了下来,这,便是掩月教的前身。本以为这世上再无人能使出这种失传已久的上古禁术,却不想……”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王爷喃喃自语,满脸的不可置信。
安齐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妖艳又诡异,她再回头看了看那深埋雪中的少年,眼神中有掩盖不住的忧虑。
“来福,你究竟是……”
妖异的血月鲜若滴血,突然,周边出现了一圈黑灰色的雾。
“不好,冯墨。”
“是。”冯墨再次伸手使劲摁住了安齐的双耳。
安齐眼睁睁看着,那圈黑雾呼啦一下子从血月中飞了下来,带着破空的声音。
那团黑雾呼啸而过,带起阵阵阴风,黑雾中仿佛藏着成千上万的人影,在惨叫,在狂笑,如一把把飞刀插入她的大脑,即使有冯墨在护着她,她依然觉得,头疼欲裂。
那是怨灵的力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看着那怨灵刮起的阴风直扑祭台而去,“砰——”的一声巨响,将已僵持许久的风花雪一下子扑散,花和雪的术士咚得一下栽倒在地,死生不知,只是那花鞭和覆盖着满满祭台的白雪却霎时消失。
祭台上面瞬间被一团黑雾笼罩,祭台下面,围观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那黑雾围着群青色飞天,激荡起的阵阵阴风,仿若从地狱深处刮来一般。安齐眼前的薄膜涟漪开始晃动,紧捂着她双耳的冯墨气息也越来越重。
王爷瞥了一眼渐渐吃力的冯墨,淡淡的说道,
“冯墨,护好安齐,我这边,你不用管。”
“王爷?”
“嗯?你有意见?”王爷斜吊着眼睛,脸上竟然也染上了丝丝邪气,妖异非常。
“好。”这是冯墨第一次没有用下属的口吻回答,而后,他凝了下气息,安齐感觉自己的脑中又有一股强劲的大风刮过,眼前的透明“薄膜”悄无声息的撤掉了,接着眼前突然罩上了一层七彩斑斓的屏障,仿佛把他们包在一朵“泡沫”中,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王爷施展内力,饶是安齐不通武艺,亦能感觉到,其势竟似凌驾于夜鹿冯墨之上?
安齐抬眼看了下王爷,却见他依然是惯常的那副慵懒神态,只是身板格外笔挺,有一种安齐从未见过的认真,安齐突然就觉得,放下了心。
不远处祭台上,黑雾依然笼罩,黑雾中的惨叫、狂吼、狞笑、悲鸣更加凄厉,安齐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能想象着,想象着,这些怨灵是如何被来福收服的?她知道,来福绝不是一个残忍之人,做不来那人牲之事。
但这怨灵怒气滔天,非被活活折磨而死之人无法产生,难道是,曾经庇护过来福的那些无辜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来福此举,莫不是在复仇?那,他复仇的对象,究竟又是谁?
只听得空气中裂帛声声响起,似是有什么被撕扯着断裂开来,带着一声声惨嚎,如同狼嗷。
一声又一声,如同被凌迟之人的惨呼。
到底怎么了?
安齐无比焦急,仰头看了看天上的血月。
此时的血月,颜色却开始转淡,而那黑雾之中的惨嚎也一声声低落了下来。
渐至,悄无声息。
一阵风刮过,刮开了祭台上的黑雾,也将祭台此刻的情形暴露在他们眼前。
“来福——”安齐终是忍不住的一声凄叫。
下一秒,她就被冯墨一个手刀切晕在怀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齐慢慢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在她面前不停的晃动,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明晃晃的光线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趴在她脸上,让她一时如坠云雾中。
我是谁?我在哪儿?
她闭上了眼睛慢慢想了想,嗯,好像想起来了。
昨夜,一阵风吹散黑雾,她瞪大眼睛看着祭台上。
祭台上,趴伏着颜色各异的四个人形,已是死生不知。
“习此术的术者从无一人存活”,王爷的话在耳边盘旋回荡。
来福他?来福他?
心里的野兽终于压不住了,她一声狂呼“来福————”
下一秒,她就打算攀过金台跳上祭台,却忘记了,她丝毫不懂武功,她只想飞到来福身边,好好确认下他的状况,然后,她就人事不知了,料想,定是墨哥哥将她拍晕了吧。
她摸着后枕骨,“嘶——,墨哥哥的手可真重。”
“醒了?”一个凉凉的声音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呦”,安齐被吓了一大跳,摸着脑袋慢慢坐了起来,王爷正在旁边静静喝着茶,满脸的凝重。看到安齐坐起,接着又换成了惯常的狐狸鄙视脸,“啧,你这丫头,真心没用,处处扯后腿,赶明儿跟冯墨去学点防身术去。”
“啊?”安齐仿佛没有睡醒,傻兮兮的将王爷望着,仿若痴呆。
“啧,擦擦口水,看你这一脸蠢相,放心,没死”,毒舌王爷火力全开。
“嚯,王爷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这么大火气?”安齐腹诽,她昏了以后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王爷已经半宿没有睡着了。
不过,没死?王爷是说来福?
昨夜雾散后,祭台上趴着四个形态各异、颜色不同的人形,看来这血月的威力确实不可小觑,这几位祭司就算不死也是重伤吧?尤其是这掩月的祭司,算得上是千百年来数一数二的天才了吧?为了一场小小的选拔,把自己的命搭上?可惜,可叹,可怜!
然而下一秒,还没等王爷叹完,那西南角上的黑袍人略略动了动,而后双手撑着地,挣扎着爬了起来。
竟然没死?王爷瞪大了眼睛。
但那祭司确实受伤颇重,站起来后仍然摇摇摆摆的,就这样一步一踉跄的朝西北角走去。
那西北角上原本的群青袍子祭司此刻已经被扭成了一根儿青白相间的“麻花儿”,料想全身骨头应是尽数折碎,如此反人类的姿势下还能存活的话,那这祭司简直就不是人了,当然,现在他也已经不能算个“活生生”的人类。虽然隔得颇远,但是自诩目力超强的王爷还是看到了,那祭司的面具从中间被齐齐切成对称的两半儿,掉落在他已经没有人形的身体前方,眼睛大睁着,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他青白的脸孔上,七窍流血尚未凝固,看起来,他生前也应是个颇为清秀的少年,可惜啊可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那黑袍祭司却是直直朝这个已经不能算是人的“麻花儿”走了过去,就在离“麻花儿”三步远的时候,祭台上又凭空冒出了另一个黑袍人,站在了“麻花儿”与掩月祭司之间,脸上遮着赤红的獠牙鬼面,是那个被称作“哈登”的主祭。两个黑袍人就这么静静的对峙着,天上的圆月也已经恢复了原本清亮的色泽,照着祭台上这安静又诡异的一双人影。
未几,那主祭回身抱起那团群青色的“麻花儿”,又如烟一般消失无影。
那黑袍黑面的掩月祭司俯下身子,捡起了地上那两瓣儿面具,静静凝视了一会儿,那面具在他手中慢慢碎成了齑粉,随着夏夜的微风四散无踪。
幻术解除,祭台上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包括那口烧得通红的铁锅和那堆熊熊燃烧了近一天的火焰,俱是原先那种冰冷的样子,哪里有什么炎火盛典?
一场幻梦罢了。
王爷冷哼一声,正欲转身离开,那黑袍人却突然转身面对着他们一行人,黑色面具上白月牙散发着森森的光,他就这样静静看着王爷和他单手打横抱在怀里的少女。
末了,王爷的桃花眼儿一挑,嘴角咧出一个轻蔑的笑,带着他的护卫,转身离开了。
有意思,也是许久未曾被人这么挑衅过了。
王爷的眼睛里燃烧起了熊熊火焰,既兴奋又愉悦,仿佛一只饿极的狮子终于寻到了猎物一般,饥渴难耐。
“丫头,醒了吗?醒了就收拾下,我们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走?去哪里?”
“搬家。”
王爷扔下简洁的几个字儿,就施施然打开门走出去了,留下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安齐在那儿发愣。
搬家?好端端的,搬什么家?
好在安齐一向没什么可收拾的,起床洗漱半天就准备跟着王爷走了。
从天字号房往下走时,安齐还颇有些舍不得,毕竟住了好些时日了,尤其是二楼,拜王爷所赐,安齐此生没吃过这么多不知道名目的可口饭菜,同样拜王爷所赐,九天楼的厨子几次欲离职最终被掌柜的用双倍高价留了下来,这么想想,这厨子倒是应该感谢王爷才是,毕竟,像王爷这么难伺候的人,这个世上其实并不多。
但是,从二楼往下而去时,安齐再次发现了,原来她着实还是见识太过鄙薄。二楼靠窗座位上,他们一行四人的常用座上,坐着一个很美的少年?
不怪安齐诧异,这人生得着实雌雄难辨,很是美丽,高鼻深目,琥珀色眼瞳,肤色瓷白,发色乌黑,那头发也不是安齐和王爷这般水滑的长直发,而是卷卷曲曲的一层发卷——这是一个典型的西疆美人,不同于来福美丽但依然可见少年气息的清秀,也不同于王爷娇艳但略带邪气的妖娆,是实打实的一个长相异域又完美的美人儿,而且是个颇为富贵的美人儿,一身松石绿的天丝锦袍已是价值不菲,何况他颈间还挂着一长串上好的青金石串,两只手上亦是玛瑙朱翠相环绕,一股浓浓的暴发气息扑面而来。
只是,这美人儿此刻却是很不美人儿范儿的挑剔着九天楼的饭菜,“这叫烤羊排?你们这叫挂羊头卖狗肉,一点羊肉味儿都没有,嫩的跟豆腐渣一样,还敢要十两?喏,还有这个,珍珠鸭舌羹,哪个白痴跟你们说的要用两岁的鸭舌?那都老得嚼不动了好吗?”
那个美人儿口中的“白痴”正要下楼,闻听此言,一转身,朝那桌子走去,掌柜的一抬头,切切实实抹了一把汗,我的天哪,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净碰见这种难缠的主儿啊,在这一瞬间,胖胖的掌柜决定了,以后这个靠窗的座位必须撤掉,风水着实太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那难缠的王爷悠悠开了口,“这位小少爷,刚刚您说这烤羊排太过嫩?这个您可真是冤了掌柜的了,我中原人不比那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地,一道上好的羊排要经过腌渍蒸煮扒等等十多道工序,方才能呈现如此美味,此乃文明之果,难道小少爷竟不知?还有这鸭舌羹,一岁的鸭舌做来,无论火候如何终是欠了些许劲道,要是到了三岁,那鸭舌又柴到干涩,唯独这两岁的鸭舌,肥瘦适中,如人之盛年,比之黄口小儿不是有味道的多?”
周围的食客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那胖胖的掌柜在一旁憋笑,只觉得这挑嘴的王爷果然没白挑嘴,是够毒的,只欺人是番邦外族。
却不料,那美人儿被毒舌王爷明里暗里损了这一回儿也不着慌,慢条斯理看着王爷答道:“羊入虎狼口当以生血为佐料,那虎狼势必猛,若是经过十几道工序细细做出来的,怕是只能用来饲喂猫狗,既是猫狗岂能与虎狼相提并论?还有这鸭舌,老则朽矣,过犹不及,幼嫩时既然难吃,再虚长些时日也只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掌柜的,换菜。”
王爷被噎了一噎,没想到这少年看起来虽是番邦异族,却如此伶牙俐齿?
安齐倒是在一旁看足了戏,头一次见王爷吃瘪,她心里好生暗爽。
王爷咬了咬牙,正欲再次反唇相讥,却闻一个声音有如天籁般打破了这一室尴尬,来者冯茗,在王爷身后恭恭敬敬的说道:“老爷,我们该出发了,再耽搁下去就误了吉时了。”
王爷闻言,一双桃花眼儿一瞥,一声冷哼,扭头竟然走了。
留下那个绿衣少爷仍然在那儿不紧不慢继续挑着菜。
这死小子,真讨厌。王爷一边恨恨想着,一边上了马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齐仿佛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冯茗了,当马车停在一座宅第面前时,安齐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替王爷办的事儿是这个啊。
安齐跳下马车,看着眼前的一座小小的宅院,有黑色的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书“冯宅”。
“啧,你从哪儿找的这么寒酸的院子啊?”王爷一下马车就开始了毒舌,看来是被刚刚那小子气得不轻,一口恶气儿还没消。
“回王爷,您说过我们此行不宜招摇,而且又不能太低调,不能远离城区中心又不能太过靠近闹市,我四处找寻了一番方才定了这个,您看,院子西侧不足二里地便是祭祀的广场,院子东侧不足百米是赤霄从四品大员姚仆射的宅第,往前行约二里多些便是闹市,生活很是方便,关键是”,冯茗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大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这价格实在是很合适啊。”
“我看,最后一条才是关键吧?”王爷斜睨着冯茗。
“王爷您这么说也没错”,冯茗好脾气的笑着回答,跟着王爷走进了宅子。
这是一座普通的二进院落,果然如冯茗所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小小的院落辟出了一个小小的花园和小小的池塘,池塘旁也有一个小小的凉亭,后面是三间面南背北的房屋。安齐不禁想起了曾经的安宅,那四时花木满开的大花园和曾经有爹有娘的主屋。
“而且,这院子我稍微改造了一下,还有惊喜哦”,冯茗继续献宝。
众人跟着他走到池塘边,那小小的池塘边有一个圆圆的小石凳,冯茗伸出双手抱着石凳往左一拧,那池塘中心的水突然往两侧分开,周围的水瞬间拔高,接着静止,如同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摁住了一般,那池塘中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暗门,冯茗走在前面,往下一推,暗门下面出现了一道黑漆漆的台阶。冯茗打着了火折子,领着几人走了下去。那暗门在他们背后悄无声息的关上了,流水声重新覆盖了他们的头顶。
台阶下面是一条同样漆黑深长的隧道,但略低矮些,像是为安齐量身定做的一般,冯茗三人的身材皆需低头俯身而过,娇小的安齐却能毫无压力的昂首阔步。只是这隧道有些长,王爷三人跟着冯茗左拐右弯,中间还见到了两三个土洞一样的地窖,嵌在地道的廊壁中。
“这是以备不时之需的用品”,冯茗好脾气的解释道,然后领着众人走了又约大半个时辰,终于又看到了一处同样的台阶,众人爬了上去,打开了暗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门上面是一方深棕色的松木地板,地板上方是一个,床底板?
几人从小门中爬出,皆用一个颇为不雅的驴打滚姿势从那床底板下滚了出来,自命优雅的王爷,此刻脸色已如火山濒临爆发,极其难看,“冯茗,解释下吧?”
“是,王爷,此处乃是西厢房,也是预留给安齐的房间。整个地底现在其实都是贯通的,最后将暗门落在这里,是为了防备意外发生时,不会武的安齐能有逃命的通道。”
“哼,自作主张,我说过让她住这里吗?”
“王爷明鉴,一共三间屋子,总不好让安齐与我们兄弟二人挤一处吧?”冯茗依然是那副招财猫的笑脸。
王爷鼻子里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打开门走了出去,冯墨紧跟而出,冯茗落在背后,温和的抚了抚安齐的头,“从今天起这就是咱们家了,快看看你的房间,收拾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安齐愣愣的点了点头,“家”这个词,像是一记温柔的拳头,击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处伤疤,许久,她都不曾有“家”了。
而今,一群漂泊的人聚在一起,重新的,组成了一个“家”。
来福说过,王爷这些年一直形同流放,是否,他也是在寻找一个可以心安的歇脚之地呢?
安齐默默的擦掉了眼角的泪,转身开始收拾房间。
许是一直跟在事儿妈的王爷身边,冯茗的品位也是极好,给安齐收拾的这个房间乍看起来不像女子的闺房,没有锦缎纱帐玉罗香,也没有轻云红丝脂粉酿,但却别有一番玲珑古雅书卷气,床柜书台尽皆精巧又厚重,雕着九瓣莲,连那盏台灯也是一盏同样雕花的莲灯,旁边一个牧童香台悠悠挑着一股倒流香,满室萦绕着清新的紫檀香味儿。东墙壁上嵌着的书架落地而起,直至天顶,里面满满的都是典籍,让安齐很是滞了一滞,素日里真心不知道,原来王爷出行都是如此大张旗鼓。这个房间,很像爹当时的卧房,只差一根洞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从行李中翻出了那根胳膊一般粗的“打狗棒”,轻轻的抚着,如今,我们终于有个“家”了。
晚膳过后,安齐顺着小院满处溜达,看看她的“新家”。此时五月中旬,百花已落大半,西院墙的那排排新竹轻轻摇动,空气中清新的草叶味儿更胜花香,让人身心俱沁。
盛夏已至啊!
“过来坐坐吧!”小院深处一个神出鬼没的声音,吓得正欲伸个懒腰的安齐一口哈欠噎在了当场。
“王爷啊,不带这么吓人的”,安齐一边抱怨着,一边从小院另一侧走进了小凉亭,王爷正在对月举杯,轻酌。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啊……”,王爷略显醉态。
“王爷……昨夜……”安齐憋了一天,总算找到机会与王爷独处。
“嗯~?昨夜?我说,安齐哪,好歹名义上我也是你的义父啊,你不觉得,此情此景,你如此含羞带怯的挑逗为父我,是为大大的不妥吗?”
安齐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你个老不正经的糟老头儿,谁有空挑逗你?快说,昨儿那比赛到底怎么了?”
“什么?老头儿?你竟然称呼如此美貌绝伦、秀掩古今、风流倜傥、潇洒飘逸的本王我是糟老头儿?苍天呐,我这是收了个什么孽障啊……”王爷一阵夸张的捶胸顿足,安齐一脑门子冷汗,这二百五,又开始了。
“好嘛好嘛,我说错了,我最美貌绝伦、秀掩古今、风流倜傥、潇洒飘逸的义父大人,能否将昨日战况告知一二,孩儿感激万分!”安齐一个长揖鞠到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嘛,还差不多”,王爷的变脸快过翻书,“你放心,你担心的人没事儿,大概除了藏风的祭司死了之外,其他三人都只是轻重不同的受了内伤。”
“那……”
“下一场比赛是七日后,五月二十二。祭司选拔共三轮,分别比拼‘幻’、‘蛊’、‘毒’,每轮周期为七日,每次淘汰一个候选人,三轮比赛后只余一人,也就是当之无愧的主祭继任者。这种比赛本就残酷,死伤都在预料之中,或者其中有人选择不战而退,那样也不是不可以。”
“那,下一场比的是什么?”
“如果赛制参照以往的话,应该是比‘蛊’。我是说,如果今年没有任何变数的话。”
王爷放在唇边的酒杯顿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遗漏了一些什么。
今年的比赛又将何去何从呢?
好戏开锣了!
王爷唇边绽出一个贼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五月二十二日,午时三刻。
从五月十七日开始,赤霄终于正常的进入了它早就该进入的梅雨季,天空一片灰蒙蒙的,日星隐曜,霪雨霏霏,那潮润之气氤氲,骨若蒸透,连安齐一介海边生人都直呼难熬。此刻,金台上一如七日前,达官显贵们尽皆打扇扑蝇,汗流浃背,这其中只有孔雀一般的王爷高昂着头,浑一副潇洒自若的仙人派头。
“我的天哪,这赤霄简直要热死人啦,比呆在我们的黑戈壁还难受。”一个大嗓门突然出现在安齐等人身侧,定睛一瞧,冤家路窄。
这不是七日之前那个绿袍美人儿吗?
只见这美人儿大喇喇的挤到了王爷身边,毫不客气的说道,“兄台,借过,这儿的视野好像挺好”,他比王爷略矮些许,一抬头,“呦呵,这不是老鸭舌吗?真有缘啊!”
“噗……”安齐在旁边喷了,冯茗好心的拽了拽她的衣袖,满脸上,看得出也是在憋笑。
王爷此刻面沉如锅底,正欲张嘴回敬几句,却见那美人儿一伸左手,朝王爷打着招呼:“我叫努尔阿洪·尧里瓦斯,从天山来,你可以叫我努尔,兄台高姓大名?还有这几位是?”
王爷双唇紧闭,目不斜视,看来,那口恶气儿还没消下去。
招财猫一样的冯茗上前一步,握住了那自来熟的美人儿左手,寒暄道:“我们家老爷姓冯,这是我们家少爷,我们是从青阳来的珍珠客商,路过赤霄,正巧遇见这难得的选拔大赛,就来凑个热闹,小兄弟一个人?”
“是啊,我阿爸给了我不少宝石玉器,赶我来中原贩卖,刚刚走到赤霄,听说这盛会很是精彩,就花了双倍的钱买了票,结果,没想到,这破天儿,热死人了!”
果然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不识稼穑,不晓辛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张金台票价值几何?足够普通庄户人家一家五口生活两年了,这大少爷细嫩的小手一挥,就出去了双倍,安齐默默在心里鄙视了下美人儿,连带着那张好看的脸似乎都打了不少折扣,安齐与王爷一样,目视前方,心里不期然的开始紧张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如七日前那般,赤鬼面祭司走上前去,一挥手,那火焰又点着了柴堆,只是,这次的火焰是蓝色的,一如鬼火,看起来,竟颇为阴森。周围的黏湿空气似乎冷了几分,安齐背后的一身黏汗瞬间变凉。
而后,黑白红三色祭司又分别走向原先的角落,只余西北一空角。
如果说,幻乃巫者基础,那蛊,便是巫者主业。这七日,安齐并未找过来福,她知道来福一定是受了极重的伤,而她除了让他分心,什么都做不了。就如此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来福生死相搏,却无力相帮,安齐再一次为自己的无用感到了挫败。
她抬眼看了下天空,乌云遮蔽,雷声隆隆,是个醒蛊的好日子。
“咔——嚓——”
一道闪劈了下来,那雷声如擂鼓般跟着紧密的敲了起来。
突然间,祭台之上,如暴雨般,从天而降了千万蛊虫。黑压压的一片,满满的将祭台铺完。祭台之下,原本围观正兴的民众见状,“呼啦——”一下,作鸟兽散了,只余下小部分好奇心大过命的仍在仰头观望。
蛊阵发动了。
分不出是谁家的蛊虫,不辨东西南北的四散乱飞,看这情形,竟似毫无章法的乱斗一气?而那三角处的祭司,也渐渐被这黑压压的一片埋了起来。
来福,安齐闭上了眼睛,默默在心里祈祷着,爹,娘,愿你们在天之灵可以保佑来福。
一只爪子搭上了她的肩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是那自来熟的天山少爷努尔。他见安齐双目紧闭,只当她害怕,于是走到安齐身侧,大喇喇的伸手过去,一揽她瘦弱的肩膀,另一只空着的手豪气的一拍自己的胸脯:“放心,有哥哥在,这点儿蚊虫还伤不着你。”
话音刚落,站在安齐右侧的王爷突然右手成拳,直直朝努尔的脸上冲去。
努尔大惊,急忙伸出手格挡,奈何王爷手势快如闪电,又幽冷似风,那努尔终是慢了一拍,“糟了”,刚刚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只仿佛带了千斤重的拳堪堪停在他高挺的鼻梁前,拳风带起,“呼啦”一下吹开了他前额的卷曲刘海。
“你!”努尔到底是少年人,看着眼前这老鸭舌突然发难而自己竟然没反应过来,那火气“蹭”地一下就烧到了脑子。
王爷却不紧不慢的在他的鼻梁前伸开了右拳,拳中,一只三寸长的七彩蜈蚣扭拧着,断成了三截,那密集的七彩百足就这么嚣张的在努尔眼前张扬着。
努尔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呢?”王爷凉凉的声音响起,“如果不想变成个蛊人,麻烦你,现在先闭嘴,我们家少爷我们自家当然能够护卫得了,不劳您操心!”
王爷终于扳回了一城,心情好生舒爽。
他斜睨着眼前这傻了的少年,哼,乡下土包子,真没见识。
却不想,“土包子”努尔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把安齐往旁边一拨,几乎扑到了王爷的身上,一双手紧紧握住王爷的右手,“大哥,您这手太厉害了,教教我吧?不对,您收我为徒吧?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旁边围观三人组集体石化,怎么也料想不到,会是这种神展开?那被“土包子”黏上了狂摇的王爷也没好哪儿去,被那小子摇的一阵头晕。这傻小子,看不出这是腹黑王爷故意阴你吗?他为何自己不施展也不让许冯墨施展泡影?不就是为了吓唬你这傻小子吗?这傻子竟当真是个忠犬?原来,奇葩吸引体质果然吸引的净是奇葩,石化三人组此刻默默的就该问题达成了共识。
“我说,你没中蛊吧?”
王爷在傻小子摇晃自己的间隙,终于找回了一丝丝理智,有些无力的问道。
“蛊?应该没有吧?我现在没有任何感觉啊?”
“……”石化三人组继续无语中。
“台上的三位祭司可真失败,三个人加起来都不如王爷一个人,一拳就蛊惑了这傻缺”,石化三人组默契的同时摇了摇头。
祭台之上,已然被毒虫隐没的三位祭司仍在殊死搏斗。
不知是否是错觉,安齐觉得虽然祭司们仍被埋在深处,但那祭台上的毒虫却比那万虫齐发时少了许多。
“你没看错,蛊王就要出来了。”王爷摁着那哈巴狗一样的努尔的脸,不让他接近自己,顺便回答了安齐的问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惊雷阵阵。
祭台上正在疯狂撕咬的万千毒虫更加疯狂,那细细密密的嗫咬之声四起,加着各种低哑的嘶叫,震得众人头皮直发麻,是真的,瘆人哪。
安齐回头四处张望,果然,这金台上又只剩了他们不怕死四人组加一只正黏着王爷不放的美人儿犬努尔,王爷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眼前瞬间蒙上了那层七彩的薄膜,此即,泡影。只见一个个细碎的虫尸飞过,撞在泡影之上,激起了层层七彩涟漪,而后又被弹飞了出去。那美人儿一见王爷身形不动之间就变出一朵七彩泡泡,而且那泡泡还自带苍蝇拍功能,更是崇拜得不得了,“师父师父,这是什么功夫,也一起教教我行不?”
王爷扶额,“再说一次,我不是你师父,拜师呢,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我知道,你们中原人讲究最多,不就是拜师礼吗?等看完这场我就去准备哈!”王爷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哎……唉~”,一声长叹,一贯以不要脸著称的王爷碰上脸皮更加厚实的美人儿努尔,只余摇头叹息,无奈啊无奈。
祭台之上,却没有金台中那般轻松。那万千毒虫如同黑云压境,密密麻麻覆盖着整个祭台,连那隐隐的蓝色火焰似都被遮蔽无余。但渐渐的,毒虫最为密集的中心区域开始变得稀疏起来,但是那悉悉索索的噬咬之声却越发尖利诡异,如一根钢丝一般贯穿头颅,冯墨又一步上前,摁住了安齐的双耳。
声音越发响亮,但毒虫却越发集中,渐渐的,祭台四角上的毒虫仿佛受了蛊惑一般,疯狂的往稀疏的中间地带聚集,那祭台四角便如潮水落去一般,渐渐的显出了祭台原本的白底色,只是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各色样诡异的虫尸,还有些黄黑夹杂的虫尸液。
“好恶心!”美人儿努尔嘴巴一咧,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其余众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安齐觉得,早上吃了点肉菜是非常不智的一件事儿,她现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呃——呕——”,却是那美人儿努尔一个箭步跑到了金台里侧,一阵毫不顾及美人儿形象的狂吐,直吐到胃壁空空,胆汁横流了才罢休,安齐在一边看着,突然就觉得,一点儿都吐不出来了。
祭台之上,那密集在中间的蛊虫开始渐渐分化成三拨,细看之下,应是三位巫者在用精神力量催动炼化各自的蛊王。三位巫者也皆是一身虫尸汁水,黑袍祭司尚好些,那红袍和白袍巫者身上的袍带已经尽数被染成黄黑,再看不出原先的底色了,但是三人依然稳定的盘坐着,宛如禅坐,又似神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着噬咬之声渐渐消失,那祭台中间已是一片狼藉,堆成了一个小山,在这一片狼藉的虫尸山上,立着三个体型庞大的,怪物?
是的,怪物。
“竟然是金蚕蛊?还有五步蛇和万彩蛛?”一直毫无美人儿形象在耍宝的努尔突然愣了。
“没想到,你这土包子也认识金蚕蛊?”王爷终于逮着空正常了些。
“这个也是巧合,我曾听族里的老人们说过,金蚕蛊乃是万蛊之王,一旦中蛊无药可救,它一旦侵入身体,十日内便会吃光肠胃,而且这金蚕本身就是个打不死的怪物,水淹不死,火烧不化,但是老人们只是说,这金蚕通体金色,有如铜皮,却没说过……”
“却没说过,金蚕能长得如此大是吧?”
努尔点点头,“这南疆一带,果然能人异士众多啊。”
“能人异士?呵呵,小子,怕是你没见过什么能人异士吧?这些,不过是些妖人邪术罢了。”
“可是,妖人邪术也是会死人的啊!”美人儿突然变得很是正经,直视着祭台上那个有如瓮一般粗大的“金蚕”。
那“金蚕”果然有如黄金铸成的一般,金色肥硕的身躯懒懒盘着。安齐一直觉得,蚕宝宝是很可爱的一种生物,却没想到,放大了万倍后的蚕宝宝竟是如此,狰狞。它一张嘴一个嚼动,安齐似乎都能看到它口中的白牙森森,有如利剑,她不自禁的抱紧了自己,这货,已经不能称为“蚕”了吧?
但是在看看它对面的那只更加硕大的蛇,和那个大如安齐房间的、八只脚爪上的毛都似乎能数清楚的七彩蜘蛛相比,这看起来软乎乎的金蚕还是可爱了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只蛊王,有一只必亡,淘汰赛的规则,原本就是这样。
可是,
“哪只是哪家的啊?”美人儿问出了安齐的心声。
“这……”王爷被问着了,又不是我炼的,我哪儿知道啊?
但是安齐的直觉却告诉她,那只万蛊之王的金蚕不是来福的,而眼前这条硕大的蛇怕才是,而这蛇,恐怕也不是什么五步蛇。
安齐远远看着那巨大的蛇信隐隐,这蛇外观如一般水蛇一样,青绿交织,并非有剧毒的样子,只是蛇头上方的双目之间有一条赤红的血线直贯而下,直到蛇嘴边,那蛇嘴周围是漆黑的轮廓,如同人的嘴唇一般形状,仿若二八佳人初画唇线,原本是血盆大口的,却不小心画成了个樱桃小口,这朵小黑唇将这原本杀气深重的狰狞长相给带的,莫名的,幼稚又搞笑,这个,大概就是来福说的黑唇蛇吧,她忆起当时来福的表情,“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这货,确实是来搞笑的。
旁边那位万彩蛛可没这位长相这么萌,那花花绿绿的外衣就显示着,老娘很不好惹。当然安齐也不知道,这位万彩蛛是个姑娘还是个公子?只是觉得这么招摇的装扮,除了王爷这种不怎么正经的爷们儿之外,怕是没哪个公子愿意尝试,而这个,她猜测着,应该是那位红衣绿面的追花祭司的。
此刻天越发阴沉,雷声已经响彻一下午,却迟迟不肯落雨,那一声声的闷雷敲打着为数不多的旁观者,也让安齐的心里跟着打起了鼓。
她仰头看了看天,乌云越发密布,时辰已不分明。
来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空中,一个霹雳带闪,直劈而下,雷声突然大作,“轰隆”一声,在安齐他们头顶上炸裂,安齐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抬头看着天上的血红闪电。一回头,那长相蠢萌的大蛇发动了进攻,目标竟是那万蛊之王的金蚕。
却见,那蛇的脸面虽滑稽异常,但是身量却是金蚕和彩蛛加起来的三倍,其势亦勇猛非常。蛇尾一个扫摆,将那尸山瞬间打出一条深沟,金蚕“嘶嘶”鸣叫着,咕噜咕噜的滚下了尸山,接着转过没有脖子的头,对着大蛇狂吼,其实也是“嘶嘶”叫着,毫无震慑力,这货怎么这么可爱?安齐有些飘了。
而一转头,却见那生着8条腿的万彩蛛早已无比灵活的蹦下了尸山,远远瞅着互相敌视的大蛇与金蚕,准备伺机而动。
大蛇高昂着头,吐着长信,对空“嘶嘶”长鸣,金蚕在下方“嘶嘶”回应,如同一个被气着了的小胖子,两个蛊王互相对峙着,你来我往打着嘴炮,却无一方准备攻击。
远处那瞅了许久的万彩蛛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猛扑,趁着大蛇再次昂头高呼时,借着风劲儿扑到了大蛇的七寸处,八只脚爪如铁钩一般嵌入大蛇的厚皮,一张血口,利齿俱现,狠狠咬住了那大蛇的七寸,着了。
大蛇吃痛,嘶鸣怒吼,蛇头疯狂的左右甩动,长长的蛇尾将祭台拍得噼啪作响,那万彩蛛竟如生在了蛇皮上一般,越发牢固,一眨眼间,蛛丝儿已经一圈又一圈将大蛇的颈子缠住,远远望去,像是戴了一抹白围脖,配上大蛇那张晚娘脸,很是相得益彰。
安齐却笑不出来了,来福在上一次比拼中是否伤得太重了,所以这次特别急进?眼见大蛇陷入了困境,安齐越发着急。
有句老话说的好,怕啥来啥,安齐正在着急,一边暗暗祈祷,大蛇快点甩脱那大蜘蛛,一边祈祷着,金蚕千万别去趁火打劫。
奈何,事与愿违。那金蚕已经跟大蛇吵了一会儿,见大蜘蛛发起进攻,就在旁边蚕视眈眈了许久,见大蛇与蜘蛛争斗越发焦灼,金蚕逮着机会,“嘶嘶”吼着也扑到了大蛇脖颈处,使劲咬住了,不放。
好蛇架不住俩帮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瞅着,那大蛇的摆动越来越弱,金蚕毒入体,大罗仙难医,何况它只是一条长相有些滑稽的蛇而已。
于是挣扎到最后,大蛇的头软软垂着,显然已是油尽灯枯,轰隆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大蛇死了,来福败了。
安齐哭了。
眼泪如豆粒一般,一颗颗从她眼睛里滚了出来,她只是无声呐喊着:
“来福,来福,来福……”
站在旁边本来黏着王爷不放的美人儿努尔,一转头看见安齐在无声的流泪,很是仗义的伸过手去,一撸安齐的肩膀,把她揽在了怀里,豪气万丈的安慰她道:
“哭什么哭?哭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哥哥看着怪难受。男儿有泪不轻弹,收住了,别让人笑话。”
闻听此言,安齐更加难过,终于放开了嗓子嚎啕痛哭起来。
王爷与冯茗在一旁啼笑皆非的瞅着这一双活宝,一时间众人皆忘了抬眼去看看祭台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大蛇轰然倒地之后,祭台上突然漫生了一层灰蒙蒙的薄雾。金蚕与万彩蛛合力咬死了大蛇后,已是精疲力尽,却在薄雾突生时又支楞起了全身。
危险的气息,渐渐靠近。
突然,万彩蛛一个飞扑,借着薄雾轻烟遮蔽,八只蛛爪如尖刀利刃般闪着寒光,划开雾气,直冲金蚕而去。
“叮——”刀枪不入的金蚕外皮金光一闪,将大蜘蛛的偷袭反击了回去。
那万彩蛛一击不中,已知落了下风,转身就欲逃窜,却不料,身后的金蚕大嘴一张,“呼啦”一下子,从口中喷出了一股白色丝线。
这个世上,能吐丝结网的不是只有蜘蛛,金蚕丝其韧性和粘度犹在蜘蛛之上。
却见那仓皇欲逃的蜘蛛最后的两只后脚和肚腹皆被金蚕吐丝缠住,狼狈的粘在祭台上,死命的挣扎着。不远处,胖子金蚕擦着地,一扭三拐的慢慢接近了垂死挣扎万彩蛛。
情势已是万分明朗,万蛊之王的金蚕,终于,笑到了最后,围观众人甚至能看出大蜘蛛那双黑漆漆的小眼儿中射出的绝望,下一秒,金蚕接近了万彩蛛,轻轻一张嘴,咬破了它的肚腹。
东南角处的红衣祭司突然“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在身前,脸上的绿色面具也“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她使劲咳着,金蚕蛊,果然名不虚传,她不甘心的擦着嘴边的血丝,奈何败局已定。
胖子金蚕趾高气扬,虽说只咬死一个即可,但是,这实力超群的金蚕同时解决掉了两个可怕的对手,不由得它不骄傲,一张没有脖子的胖脸高高昂起,“嘶嘶”狂笑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帅不过三秒。
一阵腥臭的阴风刮过,薄薄的灰雾中,一个不明物体横扫而过,从背后将金蚕狠狠甩了出去,金蚕“吱——”地一声,被卷上了天,接着又重重跌在了冰冷的祭台上,昏了过去。
那东北角的白衣祭司也如半盏茶之前的红衣祭司一般,一口鲜血柱子一样喷射而出,脸上的紫色面具也跟着摔落在地,露出了里面的真颜。
竟然是一个,极美的少女。那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只是激战过后,双颊和嘴唇俱是一片苍白,一双妩媚的凤眼儿衬在那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上,更显楚楚可怜。只是这双凤眼中满是愤恨,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远处嚎啕痛哭到兴头上的安齐也突然收了声,只是大张着嘴巴看着祭台上。
转瞬之间,风云变幻。
那层薄雾慢慢散去,祭台中央一个更加巨大的庞然大物傲然挺立。
是一条通体碧绿的大蛇,体型较刚才那只更大了几分。只是脸上仍然有那条血红丝线和那个搞笑的樱桃黑唇。
还是那张晚娘脸。
薄雾散尽,众人才看清楚,那轰然倒地的,不过是一张巨大的,蛇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晚娘脸的蛇怎么跟来福一样蔫儿坏啊,偏在这节骨眼儿上蜕皮?
你还我眼泪,安齐心里的小火苗“噌”地一下子烧起来了,直想飞过去,狠狠甩那死小子两巴掌。
然而,之后,那碧绿色的大蛇和摔昏了的金蚕还有已经死透了的万彩蛛全都如雾一样飘散,那黑衣祭司伸手抓起身前的一条小蛇塞进了衣袖,那白衣少女也恨恨的瞪了黑衣祭司一眼,拾起身前的什么物事,也塞进了衣袖,一转身,白衣少女和红衣少女都消失了,唯独黑衣祭司还留在祭台上,轻轻转身,看了看安齐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
“原来是幻蛊啊!七日之前刚刚受了那么重的内伤,如今又用幻术催动蛊斗,这少年的内力,真是深不可测。”
王爷抚着下颌若有所思。
一旁的安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涕泪横流的笑着,这死小子,又被他吓了一大跳。
不过还好,他还活着,而且还进入了下一轮。
安齐仰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已经散开了,赶在了,逢魔时刻之前。
真是太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齐是在一阵“哐哐”的砸门声中醒过来的,此时刚刚卯时三刻。
“茗儿,是谁啊?”隔壁屋的王爷拖着长腔,慵慵懒懒的问道。
冯茗尚未回答,只听大门外一个高八度的声音隔着院墙远远传来:“师父,师父,是我啊,快开开门哪!”
王爷顿了一顿,继续用四平八稳的调子吩咐着,“赶他走。”
“是,王爷。”
然而下一秒,一阵绿色旋风“呼——”地一声刮进了小小的花园,看来,冯茗赶人失败了。紧接着,一股黑风刮过,“叮——”一声,金铁相交的声音,冯墨一把黑剑伸出,抵着一个金色的圆环,那圆环的主人嘴里仍不停絮絮叨叨:
“师父师父,是我啊,你赶错人了我是来拜师的,你让这哥们儿放行好吗?我……”
冯墨不待他说完,黑剑后撤重新击出,又是一阵“叮叮当当”,如同曾经街角的王大头打铁,很是嘈杂难听,吵的安齐的头一阵阵的疼,她无奈的爬起来,打开了门,花园里,一黑一绿两条人影仍在缠斗,那绿衣美人儿一看见安齐,赶忙调转朝安齐的方向奔去,后面夜鹿的黑剑如鬼魅般寸步不离,美人儿一边躲避一边熟稔的打着交道:
“喂,小兄弟,你身体好点了吗?”
安齐一阵无语,心说,你这二百五,真是该,绣花枕头一包草,墨哥哥打的好,赶走这傻缺。
昨日傍晚,一场幻蛊比斗之后,追花祭司被淘汰,好在并无人死去,安齐大松一口气,跌坐在了地上,满心里,都是高兴。那美人努尔一低头,“啧,小兄弟,你这样也忒怂了点儿,就这点儿小打小闹就吓软腿了?”
安齐一个大白眼儿翻过去,正欲反唇相讥,却听王爷在一旁吩咐,“冯墨,背上安齐,咱们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嗳”,美人儿努尔抢先答应了,正欲伸手去拉安齐,却被一个黑袍男子拦住了双手,那男人生得倒是挺美,就是冷的像天山一样,被他一拦,努尔讪讪收回了手,“兄台,劳您受累了。”
男人冷冷地,不语,背起安齐,跟着王爷往回走,那美人儿紧随其后,等快要走到冯宅时,王爷停下了脚步,
“我们呢,是回家,”
一回头,看着一脸无辜的美人儿努尔,“这货跟着干嘛?九天楼在那边好吗?”
努尔丝毫不理会王爷的冷嘲热讽,觍着脸跑到王爷跟前,摇着他的衣袖,“师父师父,我们西疆男儿言出必行,明天就是好日子,我得来拜师,先认认门儿哈。您放心,以后我保证不会将您口味不济、爱吃老鸭舌这种没品的事儿四处乱传的。”
逆着深红的落日,努尔的神情很认真,声音具有穿透力的响彻街角,无比强大,路上归家行人纷纷侧目,这几人唱的哪一出?
反正不管说啥,这位新任的冯宅主人是个口味奇特的怪人是没跑了,安齐趴在冯墨背上一阵摇头叹息,初见他时那般伶牙俐齿,挤兑得王爷都无话可说,没想到今日才多接触了几个时辰,就见他原形毕露了,不知道我们王爷最小心眼儿最记仇呢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王爷面沉似锅底,狠狠一掫袖子,一甩头,扭身就往前走去,再不想搭理那二货,那傻缺尤自在背后高呼:“师父,就这么说定了哈,明天我来拜师。”
于是,第二天,刚刚天光大亮,他就来了,并且在这短短的半盏茶时间里就跟冯墨过了上百招。
王爷也已打开门,看着门口赶人的冯墨与来人对战。这少年……
“都住手。”
王爷凉凉的声音响起,冯墨的鹿角剑“啪——”一声收回,努尔手里的圆环也高举着顿在了当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年,我观你身形动作似皆由名家指点过,且能在冯墨剑下撑满百招,你这武功已然不低,为何非要拜我为师?”王爷慵懒的斜睨着他,“就因为我一拳抓到了一只毒蜈蚣并将其碎成三等份?还是因为七彩泡影?呵……”
王爷唇边绽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师父,您真的误会了”,努尔依然高举着双手,撑着圆环,
“我是有很多位师父,但他们俱是我们西疆人士,我常常听他们说,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有许多我们见都没见过的功夫,其中有人甚至一动不动就可以隔空取物,那门功夫叫做吸灵指,那天那只蜈蚣本来就是被师父这样抓来的吧。我是真的很想学习吸灵指啊,师父您就收了我吧。”
“……你为何想学吸灵指?”
“我要为我阿爸报仇。前年时,他曾经在一处赌坊输了个精光,他买大庄家开小,他买小庄家开大,将那次要贩卖的玉石珠宝全部输没了,我阿爸一直以为是自己赌运不佳,直到后来才听族里的长老说,中原有种功夫叫吸灵指,可以不动声色的隔空取物,我阿爸是被人联合坑了。”
“所以你想学习吸灵指,将你阿爸输掉的东西全部取回?”
努尔点点头。
王爷沉吟半晌,“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这门功夫不是什么吸灵指,只是普通的小擒拿手而已。”
王爷转身欲回屋关门,“请回吧,慢走不送。”
下一秒,一个绿乎乎的人影挤在了王爷门口,他关不上门了,努尔那张好看的脸上满是哀愁,“没关系的,师父啊,您就收留我吧,我现在真是无处可去了。其实我没跟您说实话,我阿爸赶我来中原没错,可是……”
努尔羞涩的低头,搓搓手,神情忸怩,“可是……在路上,我就把钱花完了,现下带来的珠宝也快用完了,要是我这样回家的话,我阿爸非打断我的腿不可,正好这时候看到了您,我觉得您一定很有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众人一时皆无语。
敢情拜师事儿小,蹭吃蹭喝才是实情啊?
“你也看到了,我买的宅子差不多就花完了我的全部积蓄,它还这么小,一共三个房间,实在没有办法容你住下——”
“没关系,我可以跟小兄弟一起住嘛”,努尔欢快的打断了王爷的话头,“有个伴儿,小兄弟一定也很开心的是吧。”努尔言笑晏晏,回头看着安齐,眼神中满是期待。
“那个,我是女的……”安齐有些忍无可忍。
“啊?”美人儿被雷劈焦了,“这不可能,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就从来没见过长成个搓衣板儿的女人……”
“王爷,还是打出去吧?这人不但嘴欠脑子笨,眼神儿还这么差,教这么个徒弟我怕您会气死。”
“……”
“师姐,我错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么,你说说看,你是怎样把你浑身的盘缠都花了个精光的?又打算拿什么来拜师呢?”王爷依然的那副慵懒的冰冷调子。
“咳”,那堵门的美人儿特别土匪的一拍大腿,满脸懊悔,“还不是因为那藏风教?我初来赤霄,就听说藏风教现在赔率超高,已经到了一比一百,我寻思着,要是押着了就赚翻了,于是,我就把浑身上下还剩下的盘缠全压上了,没想到,藏风第一场就输了,哇哈哈哈哈哈……”美人儿摸着头豪放大笑着,头顶上,一排乌鸦飞过。
“然后我想,这么回去,我阿爸一定不会饶了我,然后第二场一开,赔率竟然差不多?我寻思半天,又把那些珠宝大半押了追花教,结果追花也输了,哇哈哈哈哈哈……”
“这莫不是个傻子吧?”站在安齐旁边的冯茗悄悄跟她耳语,安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总之呢,我现在只剩这么点儿珠宝了,全都给师父,权当拜师了成不?”美人儿往身后一抽,果然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往王爷房间门口的地上一放,一打开,里面大概还有两把珠宝翠石。一阵微风刮过几片落叶,很是应景的落在了包袱里,众皆无语。
“……你这赌兴大赌运差莫非是祖传的?”王爷揣着手,俯视着蹲在他面前忙忙活活的绿袍美人儿。
“是啊,师父您真聪明。”美人儿一仰头,一脸向日葵的微笑。
“……”
“我冯府不养闲人你可知?想留在这里,行,跟冯茗出去做生意赚钱去,还有,冯府禁赌。”
“好啊好啊,师父您肯收我就成,我都答应,那吸灵指……”
“冯墨,交给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黑衣侍卫面不改色,转身对着绿袍美人儿,“明天,寅时末”,然后一阵风刮过,黑衣侍卫消失了,“哎哎哎,我住哪儿啊?”一转头,王爷和安齐的房门俱“哐当——”紧闭,努尔咽了口唾沫,我好像,来了个了不得的地方,了吧?
翌日,又是天光大亮,安齐依然被一阵阵凄厉的惨嚎惊醒。
一打开门,黑衣的冯墨手里一杆藤条上下挥舞,那依然一身绿袍儿的美人手无寸铁,左右腾挪,偶尔被一杆不留情的藤条抽上,接着就是一声夸张的惨呼,安齐无奈的摇摇头,关上了门窗,捂着耳朵,脑子里却尽是来福那日的样子,这么些天了,也不知他的伤势怎样了?安齐辗转反侧。
门外,炎夏正盛。
早膳时节,听冯茗说起,昨日那美人儿努尔还是死皮赖脸的挤在了冯茗兄弟房间打了地铺,一宿里打呼放屁,磨牙梦话占了个全,愣生生把白日里沉默夜里更沉默的冯墨搅和得一宿失眠,起床气已是大得不得了,偏偏让冯墨干等半个时辰的美人儿努尔丝毫没有半分扰人清梦还迟到许久的自觉,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跟“被害人”打招呼,直将冯墨的火气彻底撩拨了起来。
“能惹得小墨生场气,这少爷可真是个人才啊”,冯茗抚着下颌无限感叹,言谈间隐隐有羡慕之感。
“别管他们了,安齐这边如何?”
“回王爷,战国策已通读完毕,现在正在习诸子,只是……”
“只是,她能否完全了解透彻尚需时日,是吧?”
“王爷明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唉,她这资质,我也不是头一天知道,慢慢来吧”,王爷摇摇头长叹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儿”,冯茗欲言又止。
“说。”
“王爷您看,这些时日,除了跟您出门以外,安齐一直乖乖在念书,我想,是不是也不要逼她太过了?不如……”
“嗯~?”王爷一吊狐狸眼儿。
“不如,今天让她休息一下如何,放她出去转悠下?也好理解下这赤霄的风土人情。”
王爷沉吟半天,“好,让冯墨跟着,早去早回。”
不远处,那正在忙着“训练”美人儿的冰山也住了手,只是对面那美人儿依旧抱着胳膊“哎呦哎呦”直叫唤,满地打着滚儿,很是流氓的一副形容,其演技之拙劣令王爷一阵扶额,“顺便把那货一起带出去吧?这几天被他吵得脑仁儿疼。”
“是”,冯茗憋笑。
于是,此刻,三人同行在大街上。努尔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浑然不见初时那高冷少年的半分姿态,看见什么都一脸好奇的跑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哇哇哇,不愧是赤霄啊,真是富庶,你看这糖人,怎么做的啊?我们西疆就没有这么精巧的小玩意儿。”
“师姐妹妹,你快7看,这簪子,虽然料子一般,但是打的真不错,就是可惜,还是不如你头上那根儿。”
安齐一脸无奈的摸了摸脑袋上的紫玉簪,摇了摇头,“你这是什么称呼?谁是你师姐妹妹?”
“论资历,你是我师姐,可是看年纪,你肯定比我还小,那自然是妹妹了”,美人儿依旧嬉皮笑脸。
“您今年贵庚了?”
“免贵免贵,我是壬辰年生人,今年20整了,怎样?比你大吧,哈哈哈哈……”美人儿叉腰狂笑,得意非常。
冯墨和安齐默契的齐齐摇头,一块儿往前走去,不想再理这白痴。
“哎哎哎,你们等等我啊”,努尔在背后狂呼。
前方不远处,一处嘈杂所在,一群人挤在门口看着什么。努尔也追上了二人,见此情形来了兴致,一手拖一个,“走走走,看看去。”
安齐和冯墨被他拖到那人群密集的门口,抬头一看,“万胜赌坊”四个血红大字儿直直冲入眼帘,安齐和冯墨同时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位美人儿赌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成心的吧?”
“师姐妹妹你可误会我了,这次我保证不下注,咱们进去瞧瞧可好,就看看现在的赌注赔率如何?”
“不去!”安齐干脆的拒绝了,下意识中,她似乎能感觉到,这个赔率对来福甚不公平。
然而她没有来得及再次拒绝,美人儿赌徒已经用他的实际行动代替了她们的回答,她被拖进了嘈杂的赌坊里面,耳际的筛盅摇晃、人声鼎沸突然被放大了好几倍,安齐皱起了眉头。努尔依然没有放过他俩,拖着他们直往西北角而去。
“墨二哥,能借点儿钱吗?”努尔嬉皮笑脸。
“我没有”,冰山依旧在,几度噎死人。
努尔一张菊花般绽放的笑颜瞬间被冻蔫儿了,“天要亡我啊啊啊啊……”
冰山不依不饶,补了一句,“冯府禁赌。”
努尔苦着脸,只好眼巴巴回头看着赌桌上,赔率一边倒。
“隐雪隐雪,一定是隐雪,本来不是藏风就是隐雪,现在藏风输了,一定就是隐雪的,听说这是隐雪大长老首徒,其资质之高直逼当年巫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上一场隐雪也输给了掩月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押掩月。”
“得了吧,他那是捡了便宜罢了,运气可不是回回都有的。”
“那藏风那事儿呢?据说藏风的祭司可是死在他手里。”
“他那根本就是邪术,藏风被追花隐雪斗了那么久他才出手,不是捡漏是什么?阴险小人,只能用这种招数吗?看下一场隐雪怎么正大光明收拾他。”
安齐在一旁听着,火气噌得一声,烧起来了,她有些愤怒的想冲过去,一回头,手腕却被美人儿努尔使劲扣住了,努尔对着她摇了摇头,与冯墨一左一右将她拖出了赌坊。
“这市井之言不可当真,若是你真是为了你朋友着想,就别冲动惹事儿”,美人儿突然又变成了初见那日的冷静少年,一出门,就使劲摁着她的双肩,直视她的双眼,缓缓对她如是说。
一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瞳,安齐突然如被蛊惑一般,瞬间冷静了下来,她紧紧咬着下唇,一转身,朝冯府走回去。
来福,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能让这些人如愿。
安齐默默祈祷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五月二十九日,祭司选拔第三场。
午时三刻,鬼面祭司依然主持开坛,点起一把绿油油的鬼火。
东北角一白西南角一黑两位祭司坐定,以祭坛为中心突然浮起一个巨大的水泡,水泡中咕嘟咕嘟仿若有沸水在煮开,热气渐渐蒸腾,将个水泡整个染成诡异的暗红色,水泡越来越大,外层薄膜也越发透亮,下一秒似乎就能撑裂开来。最后,这大水泡竟慢慢四散延伸,竟将两角上的祭司全部包了进去,整个祭台上,只剩下一个颜色诡异的大水泡,随着微风轻颤,让人不自觉的为它感到担心。
“这不是师父的泡影吗?”努尔在王爷身后大声询问着,顺便戳了戳覆在他们周围的七彩泡泡。
王爷一撇嘴,“切,本公子像如此没品的人吗?如此丑陋阴毒的招数会是泡影?”
“像!”安齐与努尔异口同声。
“……”王爷被噎了许久。
良久后,才冷冷的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儿:“没见识的土包子。”
“看好了,如此阴险毒辣暗里藏毒的招数叫做恶灵之卵,说是从泡影延伸而出也没错,只不过,泡影是用来防御,而恶灵之卵却是用来进攻,施术者淬各种蛊毒凝炼其中,如果是像安齐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旦进入其中,瞬间就可化成一具骷髅,当然,你现在这德行,也就比骷髅多了层皮。”
王爷斜睨着安齐,冷冷的挤兑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施术者是谁?”努尔好学不倦。
“如无意外,应是那赤霄主祭,就是方才那个鬼面人。”
“那他们……”安齐暗暗担心。
“放心,一族的祭司都是从小经过各种蛊毒锤炼的,没那么容易死,不过剩下的嘛,还是看各人造化了。”王爷双手环抱一手支颌,语气中竟有些幸灾乐祸。
安齐暗暗握紧了双手,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她抬头看看天际,一片雾蒙蒙的灰色,明明是午时刚过,却莫名有些阴冷,安齐打了个寒颤。
一阵阵如擂鼓般的声音从水泡中传来,夹杂着丝丝让人牙颤的煮沸声响,仿佛是在炉子上文火慢炖着一锅肉汤,偶尔爆开了几条顺便炖着的大棒骨,从外面看来,仍是那层诡异的暗红外壳,将里面的境况遮了个严严实实。
底下围观的人群也越发无聊,这祭司选拔,真的比想象中要无趣得多啊,没有什么真刀真枪鲜血四溅的大场面,净是些神神叨叨的巫术,于是人群也开始渐渐散去了,反正第二天,谁输谁赢的赔率都会一目了然,没有人会在乎,以命相博之人的死活。
除了安齐。
那一阵阵噼啪作响,安齐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偏生根本没有办法看到里面的情况,越发着急了起来。
事实证明,不让她看见此刻里面的情况是正确的选择,水泡里面,乃是另一重幻境,名曰:幻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说,幻乃巫师的入门基础,蛊乃巫师的主业,这毒,则是巫师可以杀敌于千里之外的最佳武器,三者本就不可分割,层层演进,及至这最后一场比拼,入了这主祭的幻境,那幻蛊毒方融为一体,也就是说,这才是真正的选拔考试。
这主祭的幻鬼犹在隐雪的千雪之上,非但照见心魔,还能将心魔具化,且精神力量越强之人,所育心魔也越强大,如同鬼影,无声无息却又无所不在,且这四周洒满了绯毒,那心魔一出便是一个天然的毒物。
此刻,绯红的薄雾里隐隐出现了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向着两个沉默打坐的祭司走去。
“哗——”一声,不知是谁的兵器亮起,一道寒光闪过,“咔嚓——”一声巨响,一个人影被拦腰劈成了两段,是那白衣紫面的祭司,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暴起,手里多了一根银亮亮的软鞭,此刻正站在原先打坐的不远之处静静伫立着。
幻毒之中,一片沉静。
来福依然静静打坐着,顺便闭了气,一个“人影”慢慢朝他走过来,他缓缓睁开一丝眼缝儿,从那漆黑的面具里看出去,一个很窈窕的“女人”正款款而来。
“孩子啊,我是娘啊……”
那个红色的“女人”面目仍然如一团红云遮蔽,五官不明,却伸出一只赤红的右手,颤颤巍巍的朝他的面具抚去,嘴里轻轻呢喃着:“孩子啊,你受苦了,让娘好好抱抱你……”
那声音如丝如缕如泣如诉,婉转低吟,煞是好听,来福一时有些痴了,他一动不动的,任由那只赤红的手接近他的面具。
还有三寸,还有两寸,还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来福鼻梁前一寸处,一支赤红的鬼手停住了,指甲尖利如匕首般闪着寒光,手腕愣生生被一只黑色手套捏在了手里。
“真当这点儿小儿科的把戏就能唬住我?拿出点儿真本事来吧?”来福突然高喊着,手上一用力,“吱——”那厉鬼一声惨嚎,浑身竟然燃起了一团火焰,只见那红鬼叫的越发凄厉,竟然真似一个人被扔在了火堆里活活烤死了一般,来福眼中射出一道冰冷的光。
恶灵之卵外,金台上依旧人影稀疏,当然,泡影五人组仍在。
“啊啊啊啊啊,别光嚎啊,到底怎么了?让我们看看不成吗?”美人儿努尔化身为猴儿,一阵抓耳挠腮。
恶灵之卵内,两个祭司均亮出了兵器,对抗着一波又一波的幻鬼。
来福从腰间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一阵横劈竖切,如砍瓜削菜,那面目模糊的红通通人形却越聚越多,“我去,我素日里的心魔可真够多的。”
旁边白衣祭司也没比来福强哪儿去,一把软鞭银光越闪越密,身上的白衣也尽数染红,喘息之声渐起,两个人越斗越往中间聚集。
“叮——”金铁相击。
“是我,不是幻鬼,打个商量如何?”来福将软剑一擎,“这样下去,不过就是看我们谁先被拖死罢了,要不要合作一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合作?”紫色面具下少女的声音“嗡嗡”响起,一把软鞭“唰”地一个回旋,周围碎了三具赤红鬼影,转瞬消逝。
“是的”,来福一把软剑呼呼生风,身前的鬼影也尽皆搅碎,二人瞬间背靠了背。
“为何?”
“难道你竟没有发现?幻鬼已经不单单是幻鬼了,幻鬼乃是心魔,但,这是赤裸裸的杀意,怕是不将我们二人赶尽杀绝不会停止。”
几具红色鬼影又悄无声息围了上来。
“那你打算怎么合作?”少女手中的软鞭一刻不停。
“很简单,用千雪拖住他们的行动,再用风刃割破幻境”,来福的软剑画了一个利索的大圈,围上来的几具赤红鬼影尽皆碎裂。
“可是,现在这个时辰,千雪的威力不足,而且藏风祭司已死……”“劈咔——”
“风你不用管,千雪威力不足也没关系,我喊到三,你开始施术,我替你挡一会儿,等幻境破了,如果我们还有命活着再行比拼吧。”
“好。”
“一……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
隐雪祭司如约闭上了眼睛,来福一把软剑来回飞舞的更加快速,“嗤啦——”之声不绝于耳,但那鬼影却越冒越多,来福低低暗骂一声,“没完没了。”
正在此时,从幻境上空隐隐飘下了几片小小的雪花,千雪来了,只是,确如隐雪祭司所言,威力相当之不足,稀稀疏疏的几片薄雪片落下,那隐雪祭司喘息声就已渐渐粗重了起来。
“撑住”,来福回头低低安慰着她,一边将左手狠狠一掌拍在了祭台上,右手依然不停歇的在身子周围舞得虎虎生风,须臾片刻,从祭台来福左手底下竟然隐隐冒出了一朵小小的风旋,来福抬起手,回头关切的问着隐雪祭司,“没问题吧,还能否将雪下得再大一些?”
“好,……我尽力”,隐雪祭司隐隐有些吃力,但依旧倔强的挺立着,结印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天上的雪花果然略大了些许,地上的风旋也开始盘旋着往上升起,漩涡越长越大,接上了片片飘落的雪花,呼啸着将雪花卷起,雪花瞬间染上了血色。
来福左手拖起隐雪祭司往角落奔去,右手依然在挥舞着软剑,只见那原本细幼的风旋渐渐卷成一条暴风怒龙,卷起千堆雪,势若雷霆霹雳,直冲幻境顶点而去。
金台上,原本已经紧张到手脚麻木的安齐咽了口唾沫,“王爷,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是不是打雷了”,说完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依然灰蒙蒙的,云层低压,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
“嗯,小心,恶灵之卵好像要破了”,王爷难得正经了起来。
那已经铮亮的红色薄膜果然有些异常的动作,如同婴儿的胎动般,将原本光滑的外壳捣得一阵阵上下凹凸,仿佛有什么恶灵要破卵而出一般。
“这名字可真形象”,努尔在一旁感叹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幻境内,旋风暴龙终于开始失控,卷入的雪花和绯毒混合着,如一条暗红色的毒龙一般在幻境中横冲直撞,那漩涡带起了无数风刃,如千把利匕汇集,密密麻麻四散着扎向四壁。
这掩月少年竟然会用风?且这风势霸蛮凌厉丝毫不下藏风那位已死的对手,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隐雪祭司一边努力控着千雪,一边在心里暗暗警惕着,顺便加快了千雪的下落速度。
幻鬼化魔,雪隐人心,当雪花越来越密集的覆盖到那一层又一层的赤色鬼魅身上时,只见那些鬼影均不同程度的开始行动迟缓,渐渐的,有几个人影开始抱着头低吟渐至惨呼,其形状确如活生生的人一般。
那是你我的心魔吗?
当心魔照见心魔之时,心魔能否被打碎?
也许能,也许不能。
但是,无相无形无色无味的风一定能。
隐雪祭司突然间觉得自己有如站在一座将断的吊桥上,一个陌生的好人突然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往前面走去,莫名的,好生心安。
就如此刻,她突然对这个未见真容的掩月祭司产生的这种莫名其妙的信赖感,她重新闭上眼睛,更加专注的召唤千雪。
她的千雪目前只有大长老功力的一半,大长老也是她的师父,经常告诫她说,要专注,要集中,不要被外物所困,生死关头,她有如顿悟一般,突然明白自己的局限所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往日里,她自恃天赋过人,甚至连其他部族也尽皆赞她灵力直逼当年巫仙,且四部族这些年来人才凋敝,同龄人中,除了藏风大弟子可以一斗之外,再无其他敌手,是以,她于修炼一途并不十分上心,直到千雪遇到瓶颈,始终无法突破,她才暗暗开始着急。
幻斗蛊斗一场场下来,那掩月祭司看起来虽是侥幸取胜,但是也让她大为警醒,她知道此人实力绝对在她之上,所以才可以貌似侥幸的赢得如此举重若轻,及至入了这幻鬼,他在第一时间察觉了杀机,甚至愿意不计输赢,与她携手抗敌,她心里很清楚,她已经输了。
及至这少年开始施展御风术,她再次惊叹,原来一直以来,只有自己是井底之蛙,而这掩月可以纵横南疆百余年,一向被视为南疆最大的巫族不是没有道理的,哪怕巫仙已逝,灵童惨死,掩月依然有他的后手。思及此,她更加佩服,也更加专注,往日里怎么也突破不了的千雪,似乎渐渐被打出了一丝缝隙,她定下心,百汇合,心轮沉,双目紧闭,眉心有一缕光慢慢渗出,渐渐的光芒越发明亮,胸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灼烧,她突然仰头高喊一声:“破!”
雪势突然暴涨,大片的冰晶呼啦一下从顶上喷涌而出,那风刃也越发强劲,卷起如注的雪片,如一条失控了的雪龙,盘旋着,疯狂的往天顶和四周击去,风刃更加凛冽,施术者周围也尽数被狂风割裂,那黑袍少年一个猛子扑向她,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紧接着,
“砰——”一声巨响,祭台被震的晃了三晃,一条赤红的雪龙呼啸着卷入天际,炸开。
如烟花般绚烂。
天空中落下无数六瓣冰晶,映着落日晚霞,闪闪的发着光,如同九天仙子洒下的无数金星。
好美的,风雪之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祭台之上,那白衣祭司的面具早已被凛冽的风刃碎成齑粉,露出了那张绝美的面孔,只是,此刻,她的脸上尽是糟污,披头散发,一身白衣尽皆染红,狼狈的跌坐在台子中央。
她知道,若非刚刚掩月祭司护住她的头脸,她此刻怕是已经容颜尽毁,她有些感激的抬头看了眼站在她面前的黑袍男子。
此刻男子正背对着他,看向远方,一张黑面具也早已如她的一般,杳无踪迹,而且,他身上的袍子已经全部被割成一道道的烂布条,松松垮垮的覆着身体,整个背上更是不着寸缕,血肉狰狞的翻出一片。
她的心下不知道产生了一股什么样的滋味儿,若是再迟半晌,怕是这护住她的人全身都会被那风雪暴龙搅碎,思及此,她有些愧疚的喊着前面的陌生少年。
“喂”,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救了我,我……输了。”
少年回过头来,一双杏眼中满是笑意,一点胭脂记如血般殷红,是一张好看的天生笑脸,“不客气,你也救了我,我们扯平了。”
接着他又回过头去,对着那远方轻轻点了点头,夕阳的柔光打在他完美的侧颜上,如梦如幻,她一时竟有些痴了。
晚风轻拂风雪畔,芳心只共丝争乱。
“喂,我叫初雪,你呢?”南疆女儿一向热烈奔放。
少年转过头,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来福”。
“来福,来福……”少女喃喃自语,念叨着这个名字,看着少年笔挺的身体迎着夕阳而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劫后余生,便是重生。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一个如蚕粪般大小的黑虫滚到了少女的脖颈上,在大椎处,隐没了。
远处,来福视线所及之处,乃是金台。金台之上的七彩泡影里,安齐毫无形象的趴在上面,一张脸挤到变形,王爷在一旁不咸不淡的看着她说道,“起开些吧。”
安齐转过一张涕泪纵横的脸,“好丑的猪头”,王爷不依不饶继续补刀。
方才那恶灵之卵越发剧烈的起伏,里面像有风刀一般,带着一阵阵的呼啸撞击,连带着一众看客的心情也七上八下的,安齐更是把整张脸都趴在了泡影上,五官压扁挤到变形。
忽然,王爷把她往身后一扯,沉声道,“小心!”
然后下一秒,那个巨大的水泡“砰——”一声炸裂开来,一条像龙一般的怪物喷薄而出,升上天际,“啪——”的一声在天空中碎出片片星光。
“好美啊……”
然而还不等她叹完,那水泡里面的毒气就如沸水一般四溅,有不少甩到了泡影上,“滋滋”作响,泡影上瞬间被烧出一个个洞,然后又被王爷用内力修复。
“跟着师父真不错啊”,美人儿努尔真心实意的拍着王爷的马屁。
王爷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脸上却止不住的绽放出一朵菊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啊。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祭台上的红色毒气慢慢被风刮散,露出了祭台上两个人影,那站着的少年宛如丐帮人士,初时那整肃的黑袍尽皆被划破,七零八落的遮在身上,面具早已不翼而飞。
太好了,来福还活着。
安齐又一步上前,趴在泡影上,眼泪汩汩的往外冒着,来福似是知道她在担心,转过头去朝她笑着,安慰这傻里傻气的丫头,这阵子怕是担心坏了吧?
“哟呵,这小子长得不错嘛,仅次于我”,努尔在一旁大言不惭,被王爷和安齐四股眼刀射过来,慌忙改口,“我说错了,是仅次于师父,和我”,依然是那副欠扁的自恋模样,安齐一回头,抬起右脚就狠狠往他左腿踢去,努尔大笑着跳开了,顺便告着状,“师父您快看看,师姐妹妹胳膊肘子净往外拐”,引来安齐变本加厉的追打,一时间,金台上闹做一团。
远处那少年回头说了些什么,王爷才看见,他背后还瘫坐着一个少女,也是满身血污,少年接着回过头来,微不可查的对他们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
王爷微愣,嘴边也微不可查的绽出一个浅笑,接着一甩纸扇,一遮嘴角,回头吩咐道,“别闹了,回家。”
“是。”安齐与努尔同时答道。
夕阳西下,五人组携手回家。
当夜,冯茗忙前忙后,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馋的安齐与冯茗围着桌子直流哈喇子。
“茗哥哥,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安齐由衷的拍着马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能伺候得了师父的,一定不是一般人”,努尔也不落下风。
“行了你们两个,去洗洗手准备下,别净给我们冯府丢人。”王爷突然冷不丁的冒了出来。
“准备什么?有客?”安齐懵懂的问道。
王爷白眼儿一翻,尽显无奈,顺便小声嘀咕着,“他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啊?”
“没什么,快去收拾下,打扮好看些”,王爷不耐烦的摆摆手,赶走了一对儿活宝。
天色完全黑沉了下来。
五人坐在饭桌旁,等待开饭,努尔的肚子已经不住的开始“咕咕”直叫了,“师父,咱们还等什么啊?”
美食当前,能看不能吃最是难熬,努尔悄悄抹了一把垂涎。
“等人”,王爷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座位。
“谁啊?好大的架子,敢让师父这么久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妨,应该也快来了。”
接着唇边绽出一丝狐狸般的笑容,瞅着对面的安齐,安齐则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盘炒虾仁,浑然不觉。
“贵客光临,有失远迎,既然来了,就不要乘风弄月了吧?”王爷笑吟吟的对着院中喊道。
接着,一个黑色人影闪电一般穿过花园,站在饭堂门口,王爷拍着手站了起来,“欢迎贵客光临寒舍,我等久候多时”,那黑色人影一身劲装慢慢走到了亮堂的饭堂中。
安齐一回头,惊呆了。
“来福?你……你……你……”
“二小姐,许久不见了”,来福言笑晏晏走到她身边,顺了顺她额前的碎发。
“是我邀请他来的,安齐,你可有异议?”王爷斜睨着她,一双狐狸眼儿里满是看好戏的狡黠,“主要是有人芳心萌动不能自已,为父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啊。”
“王爷……”安齐大窘。
“另外,我也有许多事情需要你来解惑,来福君可愿告知否?”王爷一手支颌,请君入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来福淡定的坐到了王爷的右手边,“不知王爷想解什么惑?来福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什么,等等等等,王爷?什么王爷?”一身绿袍儿的美人儿努尔后知后觉,“我说怎么师父这么讲究?原来是王爷啊?不知是哪国的哪位王爷?”
“闭嘴”,冯墨在一旁冷冷开口,气压瞬间低了许多,努尔只好讪讪的闭上了嘴,可怜巴巴的看着王爷。
“冯墨,无妨”,王爷回头示意冯墨,“本王乃是玄漠渊王爷,想必来福君也已尽知了吧?”
来福点点头。
那美人儿努尔几次三番意欲张口,奈何冰山冯墨在一旁随时一个眼刀子甩过来,努尔只好识时务的闭上嘴。
“那,先开饭如何?我们边吃边聊”,王爷的话有如赦令。
“谢师父”,已经快要饿昏的努尔闪电般回了神,开始大快朵颐。
来福端起碗,很是斯文秀气的夹起眼前的一块儿蘑菇,细嚼慢咽着,与对面那只快要饿昏的汉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来福君这吃饭的礼仪倒是甚足,出身怕是不低吧?”王爷也不紧不慢的夹起了一块儿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以往在青阳时,虽然安齐也常常与来福同席吃饭,但是因她自己吃饭有如野猫一般东窜西跑,数着粒儿的往嘴里塞,却从来没有注意过,来福的礼仪究竟如何?到王爷一提醒,她才细细看了会子,来福他,确实从来不像她一般,吃个饭还会上蹿下跳,也不像旁边这位美人儿这样风卷残云,他只是闭着嘴慢慢咀嚼,半点儿声音都不曾漏出。
“王爷见笑了,这都是我家老爷调教的好,我青阳礼法甚严,规矩极多,耳濡目染间自然也学了些章法”,来福不卑不亢放下碗筷答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那来福君为何又会在赤霄,以祭司身份参加主祭的继任选拔呢?”王爷步步追击,安齐也竖起了耳朵,那也是她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
“我原本就是出身于赤霄,这点儿想必我家二小姐也曾对王爷据实以告了吧?”
“那你又是为何会跑到了青阳呢?”
“王爷明察,来福身世坎坷,因握着一些秘密,不得已被一路追杀逃亡,后来遇见我家老爷,怜我孤苦收养了我,于是我才成了我家二小姐的书童。”
“那日安齐昏倒,好像是因为听说了什么,灵童被杀?安齐,是也不是?”
“咳咳咳咳”,安齐猛地被呛到了,她没想到王爷会突然把矛头对准了她,一时有些反应不及,“回王爷,我是因为听说掩月教的人被杀,还剁成了十几块儿,心里害怕,当时还怕是来福来着,灵童什么的,我不知道啊!”安齐将头摇成个拨浪鼓,跟着来福和王爷混了这么久,这点赖皮功夫还是有的。
“……这丫头,演技拙劣啊”,王爷心底狠狠叹了一口气,“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但是,听安齐所言,她的书童已经落海身亡了,却不知你是怎样逃出生天的?之后为何多年不曾联系过安齐?”
“那日我遭遇追杀之时,二小姐已然昏迷,她大概是从溪流边儿上的残留痕迹判断出我是落水身亡,实则我是被掩月抓了回来。这些年我几次三番欲逃跑,却不想众位长老将我如犯人一般关押看管了起来,我一直都无法脱身,更是无法寄出书信以宽慰二小姐。二小姐,对不起,您,还怪来福吗?”来福诚恳的看着安齐。
安齐摇摇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只要你,活着就好”,说着一行清泪“唰——”地一下跌进了饭碗里,她狠狠一擦眼泪,“好在我们现在都活着,这些,都没有什么的!吃饭吃饭,别聊这种沉重的话题了。”
王爷在旁边看着狐狸一样的来福君,舌根儿底下仿佛藏了千朵莲花,盛放得金光灿烂,却没有一句真话,他抬头看看那乖乖吃饭的老实孩子,心里再次一阵叹息,“这丫头,命也忒不济了?怎么碰见这么一只狐狸,后半辈子怕是被他吃得死死得了。”浑忘了,其实他老人家才是狐狸本狐。
“那么,那日,你掳走安齐又是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敌友难辨,请恕来福不得不小心从事。”
“我们三人的身份你应该也尽知,你是用何种方法将我三人同时蒙蔽的呢?”
“啊?”努尔大惊。
“啊!”安齐大悟。
“师父您没事儿吧?”
“冯墨,让他闭嘴”,王爷一个大白眼儿翻过去,冯墨认真执行,封了努尔的哑穴。
“我说来福这死小子怎么当时笑成那样,原来啊原来,原来这是为王爷准备的!”安齐终于了然,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怪不得第二天王爷和墨哥哥都一副阴阳怪气的死人脸,用这个来对付狐狸一样的王爷,很是合适啊!哎?不对,茗哥哥怎么完全没有异常的样子?这才是高人哪。
果不其然,王爷听着安齐偷笑,又给她扔过一个大白眼儿去,看来,来福的春药好像戳到了王爷的死穴,这么想着,安齐偷笑得越发猥琐了起来,王爷的面色越发阴沉。
来福依然拖着那副不紧不慢的腔调答道:“此乃我掩月至宝天女醉,能令入梦者见到其心心念念之人,其梦境如仙如幻,令人流连忘返,不知王爷睡得可好?”
“呵呵,多谢来福君厚爱,本王睡得,甚好,甚好”,王爷笑得咬牙切齿。
“王爷可还有疑惑需要我解答?”来福笑得如沐春风。
“哦~?来福君意欲何为?”狐狸王爷上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没有什么,只是觉得,二小姐毕竟一介女流,虽与王爷父女相称,跟着王爷同吃同住,时日一久,怕是有损王爷清誉。”
“哦~?那依来福君之见,安齐一介孤女该当沦落天涯?”
“来福绝无此意,来福只是想将二小姐护送回家。”
“然后呢?任由其被人欺凌致死?你又能否护她周全?”
“我当然能……”
“少年,我不知你从何而来的自信。但你须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以安齐目前的能力而言,自保尚成问题,即便你有通天彻地之能,她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长在你身上,你又如何能保证她万无一失?”
“这……”
“我跟安齐有缘,她的形貌与我那早夭的独女有几分相似,我收留了她,自然会照顾她,待她生出羽翼,我定会放她翱翔天际,如此,来福君可还放心?或者,让安齐自己抉择如何?”
来福一阵默然,他知,安齐定不会跟他离开,那个理由她也早早知会过他,来福只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自知,无法劝说得了你,从以前开始一直这样。
“另外还有一件事儿”,王爷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来福君的长相与我一位表兄颇为相似,那个人单名一个‘禾’字,不知来福君认识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来福默了一默,接着抬起头,面上依然是那副春风和煦的笑容,答道:“不认识呢,来福何德何能,怎可能与王爷攀得上亲?实在是折煞小人了。”
“哦~,那就是我认错了,不过我遇安齐之时便觉此女甚为面善,及见了安齐心心念念的来福君,更觉有缘,不如来福君也来我府上住下如何?”
“师父,不是没有房间了吗?我现在还在墨兄房里打地铺呢!”穴道刚刚自动解开的美人儿努尔横插一嘴,接着又被冯墨一指封喉。
“多谢王爷美意,但现下看来,王爷的住处也不甚宽裕,我一介粗人,风餐露宿惯了,不碍事,何况,还有不到七日便是六月初六,授礼仪式过后我便可以搬入主祭府中居住了。”来福客套着推辞了。
“也好,那主祭府邸与此处相隔也不甚远,欢迎来福君常来坐坐,只是”,王爷面色略沉了些,认真的看着来福,“真的能够如此顺利入住吗?”
“谢王爷关心”,来福也终于有了几许认真的神色,“来福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
“那就好,是我多虑了,继续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还不是您要啰啰嗦嗦的问东问西?”安齐腹诽着,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两只狐狸男一阵一阵的打着哑谜,安齐自知智计不敌,干脆无视,反正都是他们男人家的事儿。
然而第二天,她就切切实实体会到,作为一个女主角,其实时时刻刻都能牵扯到他们男人家的事儿。
彼时,她眼睛上蒙着一块不透光的黑布,嘴里塞着一团麻乎乎的草绳,双手双脚皆被捆住,仿佛一只待宰的猪,身下,一股股潮湿的柴草味儿不断传过来。
这是哪儿?发生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后脑勺一阵阵抽痛,慢慢开始回想昨夜。
昨夜,来福君夜访冯府,与王爷把酒言欢,一顿饭吃的很是汹涌澎湃,话痨的美人儿努尔被逼体验了一把冯墨的生活,几乎全程都处在被禁言的过程中,饭后,来福君一如他来时,一身黑衣夜行,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院墙外侧。
被禁言了一顿饭的美人儿努尔逮着空,拖住了冯茗问东问西,直把好脾气的冯茗烦的差点儿将他连人带被窝一起扔出去。
王爷和她各回各的房间,然后,她沉沉的睡着了。等醒来后,她就这么一副尊容的躺在了一个陌生又潮湿的地儿。
凭她幼时听过的那些话本段子,外加这些时日她跟着王爷行走“江湖”的所见,她肯定,现下,自己怕是被人掳走,关在了什么地牢中吧?她安齐无财又无色,劫她所为何事?八成是那孔雀一般招摇的王爷惹出的什么风流债吧?又或者是怀璧的来福终于惹来了眼热的对家?反正她安齐一肉票一定是用来要挟某个人的,思及此处,安齐倒是放下了心,他们肯定不舍得弄死她。
小命尚在,一切好说,神经比腰粗的安齐又晕了过去,不一会儿,几丝鼾声传来,竟然是睡了过去?
完全没有半分武功的安齐并不知道,此刻,关押她的牢门口正站着几名黑衣人,为首的一人从头到脚都隐在一身黑袍中,只有一股喑哑的声音从那坨黑色中传出来:“没绑错?”
旁边一股黑衣劲装男子低头一抱拳,“回宗主,没错,确实是她!”
“奇怪了,怎么会?”
“这……属下亦不知,但据那人的线报,确定是她无疑。”
“……先放着吧,等她醒了,给点水饭,别弄死了跟上峰不好交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
等几人走出去后,安齐的鼾声停止了。
宗主?线报?上峰?
难道说……
不会的,安齐摇摇头,但是心头那股阴云始终没有散去。
王爷,来福,到底是冲你们中的谁来的啊?
不得不说,难得聪明一次的安齐所料不错,她这浑身上下柴得没有几两肉的所谓“肉票”确实是遭受了池鱼之殃。
当第二天,努尔鬼哭狼嚎半天之后才发现,不对啊,师姐妹妹怎么没有如往常那般开窗痛骂他扰人清梦啊?及至早饭点儿一到,另外几人也发现不对了。冯墨又是一脚踹开了安齐的房门,安齐的床上,被窝大开,人果然不在床上。
又失踪了?
王爷扶颌沉思着,良久后,吩咐身边冯墨,“去上次掩月教的地方找下来福,让他速来冯府。”
“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次,究竟是冲着谁来的呢?
被关在地牢里的安齐不知外面如何人仰马翻,自顾自的倒头大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来,解开了她眼睛上的布条,解开了双手双脚的束缚,拔掉了塞住她嘴巴的麻绳,终于自由了,虽然舌头仍然麻的毫无知觉。那人似乎放下了一个冷馒头和一碗水,正欲离开,安齐大着舌头在后面呼唤:
“喂,这位大哥,我想上茅厕……”
过了不足一日,那帮绑匪深刻意识到,这哪是绑了个肉票?这是绑了个祖宗来啊。
那干巴丫头人马虽小,毛病却真不少,一会儿要求上茅厕,命令监视她的人全离开,说是为了防止男人们偷看,“我们老家的习俗,凡是偷看女人如厕的,都会变成王八龟公”,好么,吓得一干老少爷们儿全都躲瘟疫一般躲了出去;一会儿又要求来个四菜一汤,美其名曰,要是饿瘦了肉票,怕金主不给钱,气得一干绑匪暗呸,就您这柴鸡仔一样的身材还怕饿瘦?一会儿又要求拿点软和干燥的床铺来,声称,她反正也逃不出诸位山大王的手掌心,不如好好待着等人来赎,要是因为太过潮湿阴冷冻死了可咋办?……
凡此种种,折腾得众位绑匪尽皆火上眉头,奈何宗主吩咐了不能弄死她,偶有个不晓事的被她刁难到理智全失,欲飞踹一脚过去时,那丫头总会泼妇一般往地上一滚,鬼哭狼嚎着:
“杀人了,救命啊,撕票啦,啊啊啊啊啊……”回回都把宗主召来一顿重责,打又打不得,伺候又伺候不起,一天下来,众位绑匪大哥皆被溜得两股战战,比狠狠打斗三天都累,“这是哪个王八蛋要绑的人?简直就是个太岁”,众皆赞同。
安齐也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如此有本事啊,看来真是近墨者黑,跟着蔫儿坏的来福和狐狸王爷这些时日,自己这撒泼无赖的功夫倒是见长啊?等见到他二人,定要好好向他们描述一下自己这些时日的“丰功伟绩”。
可是,你们究竟能不能找到我啊?
安齐隐隐担心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吃饱喝足之后,安齐躺在已经铺了一层干软柴草的地牢里,舒舒服服翘起了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根儿从柴草中薅下来的狗尾巴草,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那姿势,那状态,万分的大爷。其实,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嘛,这帮绑匪现在牢门外眼巴巴的看着嚣张的她,恨得牙痒痒的,却没法收拾于她,这种感觉,爽!
怪不得那么多人耗掉毕生性命也要掌权上位,最不济也要想办法握着重要的国之命脉,原来竟是如此?
安齐一声冷笑,切,什么玩意儿!
她被绑来关在这阴暗的地牢里,晨昏不分,日月难晓,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除了门口看守的几个黑衣绑匪偶尔送个饭菜外,只有一群蛇虫鼠蚁来回穿梭。
好生无聊啊!
也许无聊过头了,她竟然看到一只像来福养的那样的同款碧蛇,一张搞笑的晚娘脸,在她面前“嘶嘶”吐着蛇信。
“来福说什么黑唇蛇难寻,这不到处都是吗?”安齐摇摇头,翻个身准备继续回去睡回笼觉。
那蛇“嘶嘶”半天,见对面那人毫不理会于它,于是生气的扭头就走。只见它灵活的钻入这间地牢最东南角上一处小小的地缝,“呲溜”一下,消失无踪了。
约一炷香左右的时间,那晚娘脸的碧蛇从一条水沟中扭啊扭的蜿蜒了上来,然后一路爬行,到了一个蹲着的脚下,顺着他的衣襟爬到了他的脖子上,三角蛇头对着那张白皙又好看的脸,不停的“嘶嘶”直叫,显然是被气坏了。
来的人果然是来福,旁边还甚不雅观的蹲着三个来人,不是王爷一行还是谁?
安齐已经被绑走三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日前的那个清晨,当冯墨马不停蹄将来福带到冯府时,巳时已至。
来福与王爷面面相觑,毫无头绪。
树敌太多,亦或是,招人眼热?
“总之,先想办法找到安齐所在吧?”来福深知此刻必须与王爷同心协力方可。
“你有门路?”王爷斜吊着眼睛。
来福不语,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条碧绿的“丝带”,是那日的幻蛊,那条搞笑的碧蛇。
只见来福咬破自己的右手食指,将其伸到碧蛇头前,那碧蛇如同打了鸡血般,破着嗓子“嘶嘶”狂鸣着,舔干净了那点点血珠。
“柳叶儿,看你的了”,来福吩咐完,就将碧蛇放在地上,只见那碧蛇“哧溜”一下就窜出了门外,如烟一般消失无踪。
“柳叶儿?一条蛇能管什么用?”王爷颇为怀疑。
“柳叶儿很聪明的,只要循着这个味道,它一定能找到安齐。”来福很自信也很骄傲。
“哦~?你的血有安齐的味道,嗯~”王爷问的有些猥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福的脸红了一红,接着恢复正常,正色说道:“王爷莫想歪了,三年前,二小姐她身中藏风的碧湾蛊,无奈之下,我只能用我自己的血为她解毒。我的血与旁人不同,一经沾染,若是不会无法毒发身亡,便是会被同化。当时形势紧急,我只能冒险一试。现在二小姐依然好好的活着,自然说明,她是后者。”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与她初遇之时的一些事情了”,王爷一声轻笑,兀自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快些赶上去吧,柳叶儿的脚程很快的。”
“你确定,这货有‘脚’?”
“……蛇行千里,岂能无足?”
“王爷,再啰嗦下去就到晌午了哦!”冯茗好脾气的打断二位的斗嘴。
“你留下看家,冯墨和那二货跟我一起去。”
“是”,随着众人异口同声答道,几条各色的人影瞬间奔出门外八丈远。
之后这三天,来福循着柳叶儿的痕迹奔跑在前,王爷一行紧随来福之后,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看这样子,竟然是往南疆腹地奔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子,果然是冲你来的吧?”王爷在一路狂奔中还不忘挤兑来福几句,来福不语,只是低吟沉思。
想抓他的人何止千万?但灵童一死,对于他的追杀立马偃旗息鼓,怎么现在突然又卷土重来?
莫非……?
来福眼神中精光闪现,很好,你还是动手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这柳叶儿果真娇贵的很,午时一至,准时爬回来福袖中休息,一睡便睡过整个下午,到了半夜,众人瞌睡虫上身时,这位蛇大娘倒是行得虎虎生风。几日的晨昏颠倒,直把急脾气的努尔给燥出一身火,不停问着来福,“能不能把它戳醒,让它白天干活儿?”
“不行呢,一旦柳叶儿生气,后果很严重的呢!”
“啊?为何?它不引路了?”
“那还是轻的,一般情况下,它会把我们引到它的老家,它的父母兄弟、祖宗八代可都在哦……”
努尔设想了下,一旦踏入蛇窟,大大小小的一窝子碧蛇蜂涌而出……
“呃……”,他切切实实打了个寒颤,不再废话。
于是,这位金贵的蛇大娘得到了最大的自主权,用了足足三日,才将他们引到了一处密林深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人窝在高处的密林中俯瞰下方,他们身侧有一条浅浅的沟渠,顺着他们所在的地方一路往下方滑去。沟渠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吊脚楼,很普通的南疆竹寨,外面有两个黑衣男子正在巡夜。
天空中乌云密布,新月晦暗,暴雨将至。
“你家这蛇没错吧?”努尔压低声音悄悄问道。
“柳叶儿不会出错的”,来福拍拍柳叶儿的三角小脑袋,它乖顺的爬进了他的袖口。
“可是,这里眼见着没有什么暗牢啊?”
“顺着沟渠”,惜字如金的冯墨突然发言。
“对啊”,努尔恍然大悟,声音高了些许。
“嘘——!”旁边三人同时转头,努尔一捂嘴巴,噤声。
但是,不远处巡夜的两个黑衣男子还是察觉了,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朝四人藏身的密林处走来。
“怎么办?”来福用眼神询问。
王爷左手做一个劈刀状,来福会意的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喵呜——”
努尔突然发出一声娇嗲的猫叫声,仿若母猫叫春儿。
那先头的黑衣男子停下了,“原来是只发春儿的猫儿啊”,转身就往回走去。
“小心点儿吧,要不再过去看看?”殿后的黑衣男子谨慎的征求着对方的意见。
“咳,去什么啊?半夜三更荒山野岭的,谁会来这么个破地儿?走了走了,回去迷糊会儿。”
“可是……”
“可是什么,别啰啰嗦嗦的。”
声音渐渐走远,最外侧蹲着的来福微微松了一口气。
“竟然是鬼目宗的人?”王爷若有所思的嘟囔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鬼目宗?”其余三人同时回头,轻声询问着王爷。
“嗯,没错,鬼目宗是这个江湖武林中最大的暗杀组织,传闻他们接下的目标人头从无失手,皆一击即中,但价格却高到离谱,用一命倾国来形容都不为过,来福啊,你的命好值钱哪,竟然值得那幕后之人下如此大的血本儿”,王爷在一旁幸灾乐祸。
“现在是要谁的命尚不可知,万一是王爷呢?或者是这位兄台也未可知?”
“他?谁会如此有闲情逸致,举国富之力来买这么一个只会学猫叫的半吊子的命?”
“王爷!”美人儿努尔小小的愤怒了一下,“谁说我只会学猫叫的,我学狼叫学得更像好么?”
“……”
“……”
“……”
三人皆无语的看着耍宝的努尔。
“别理那二货了,还是先想想怎么营救安齐吧?”王爷摇摇头,抓回了主题。
“若是按照墨兄所说,那沟渠停止的地方应就是那地牢所在,但是……”来福深深皱起了眉,“我总觉得,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
“嗯,我也有同感,方位可能没错,此处可能只是前哨,柳叶儿毕竟只是一条蛇,它能走的道儿却未必是人能进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是指……?”
四人同时抬头看向远处,群山叠嶂,密林漫布,在无月的暗夜里更显阴森,几声夜鸮悲啼,在重山密林里不停回荡。
四条人影如四道闪电飞快的掠过吊脚楼顶,掀起一阵凉风,楼下守卫的两个男子打了个寒颤,要变天了吗?他们互相问着。
四人一路往吊脚楼后面紧靠的一座山奔去,山势连绵,几个山头如长在一起一般,远看浑似一体。不一会儿,果然在一片密林的遮蔽中发现了一个低矮的洞口,远远看去洞内一片黑漆漆,不知长深几里?四人两两分开,避在洞口,来福放出了柳叶儿。
柳叶儿昂着头在洞口吐着信儿,略盘旋了会子,便噌地一下朝里滑去,看样子是没什么危险,几人矮下身子鱼贯而入,屏着气跟在柳叶儿后面悄悄奔走。
洞口越往里走越逼仄,柳叶儿也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在一条岔口前,柳叶儿也不知所措的停了下来,“嘶嘶~”叫着,选择困难症犯了。
“啧,你这条蛇真没用”,王爷扶着额,一阵冷嘲热讽。
来福摸了摸柳叶儿不知所措的小脑袋,轻声说道,“别理他,哪边味儿浓些选哪边,大不了转回来。”
只见柳叶儿得了令,来回盘旋了几圈,最后犹犹豫豫往左边岔口爬了进去。
王爷一翻白眼,“冯墨。”
“是”,忠犬麻利的回答,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打开,是一些小小的种子。
然后他捻起一小把,一甩手,从他们所在的地方直扔到前方二里远的地方,看起来,是一条下行的斜坡,直通地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吧!”王爷凉凉的催促着,他们身侧突然亮起了微微蓝光,如同萤火虫一般,待他们走过,那光又瞬间寂灭。
“这是我玄漠特产的灯萤草籽,吸收人气乃会发光,指路用的,就是光照时间极短,别耽搁了。”
众人闻言,又伏下身子,顺着光源快速往斜下方跑去,一路上,淡蓝色的萤光明明灭灭,转眼就跑到了光源尽头,冯墨又甩了一小把出去,快到尽头时,来福突然一个猛刹,停下了。
洞口前方有个小小的出口,几人静静伏在洞口边侧,往里张望,看来,是找对了。
在地道尽头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坑洞,径约百丈,观此形貌,似非天然所成,地坑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而放眼望去,包括他们所藏身的地道口在内,每隔约三十九丈左右便有一个类似的小洞口,共朝向八个方位。
“这是什么?”努尔惊叹一声。
“天有八门,以通八风;地有八方,以应八卦,没想到这深山里竟然藏着个天门八卦阵?来福君,我们几人命还真是不错啊。”
“师父,什么意思?”努尔继续好学不倦。
“土包子”,王爷白眼儿一翻,“左辅天任,艮土值符,我们误打误撞进了生门了。”
“哦~,师父师父,那意思是不是,我们死不了了?”
“白痴”,王爷无奈了,“哪个不懂事的告诉你,入了生门就不会死的?”。
“不是师父您吗?”努尔不忿的回着嘴,声调略高了些许,山洞中隐隐传来一丝回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兄台收声,二位先别吵了,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得找出二小姐可能被关在哪里?”来福劝和着。
“还用考虑吗?喏~”王爷下巴一扬,“阴阳交汇,刚柔并济,太极两仪,万物化生,地牢必在中宫处。”
“那怎样才能过去呢?此为艮宫,若是普通的奇门遁甲,当逆穿兑宫、乾宫方至中宫,此时天任值符,也就是说必逆行过天柱、天心方能入天禽,这天柱值惊门,其中究竟还有何机关我等尚无从得知,况”,来福略一沉吟,“不觉得我们一路行来太过顺利吗?此时的阵法就有如……”
“请君入瓮!”王爷沉静的回答。
“没错,这是陷阱,也许是为了我,也许是为了王爷您”,来福静静看着王爷,王爷眼中的傲然正正映入他的眼瞳,两位狐狸男目光交汇,互相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那又如何?”王爷还是往常那拽到二五八万的骄傲样子,“就凭他们?一群乌合之众,以为用一个粗糙低劣的奇门遁甲就以为能伤到本王分毫?简直笑话。还是说,来福君你怕了?”王爷眉毛一挑,好看的桃花眼儿斜吊着,挑衅的看着来福。
“师父,我怕”,美人儿二货努尔适时掺了一脚,如空气般,照旧被其余三人无视。
来福沉着的与王爷对视着,嘴角微不可查的咧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既然王爷如此说了,那,来福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来福从怀中掏出一粒小小的黑色丸药,干脆利落的扔向右边百余丈外的第三个洞口。
兑宫。
此时,天柱值六合,惊门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惊门,乃惊恐怪异之门,入此门者,历遍惊怖恐惧而不得生还者,甚众。
来福将一个小小的黑色丸药弹到代表惊门的山洞口处,那惊门里瞬间开始冒出了黑烟,山洞显得越发幽暗阴森。
黑暗的未知最为可怕,这是身为人类,在短短的几万年存在史中,与自然相斗至今的基因留存。
可若非穿过黑暗,又如何能获取光明?
来福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直视着眼前那团黑雾笼罩的黑洞,对身后几人说道,“各位,我南疆本就长于幻蛊之术,此遇惊门,怕是凶多吉少,这惊门之中必定幻象丛生,我虽先用迷蛊引路,各位可随我进门,但其后就看各人造化了。只记住一点,惊门会将你心中的恐惧一一放大并具象,惊门之中你看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心魔,莫要被它迷惑,否则将会永困阵中,更不要被它伤到,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切记切记!”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小把黄绿色的草绒分给了众人,“我出来得急,身边只带了这么些许艾蒿,各位先放在身上,权当辟邪,千万小心。”
言毕,纵身一跃,钻进了那团黑乎乎的迷雾中,其余三人也赶忙跟上。
来福一脚踏入惊门时,便觉得那迷雾越发黑暗潮腻,湿哒哒的附在裸露出的头发肌肤上,“各位小心,迷蛊收效甚微,迷阵开始发动了。”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寂。
“王爷?墨兄?努尔?”
声音似乎被一块上好的石棉吸收完全,连回音都不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福轻叹一口气,看来,大家已俱入迷阵,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蹑手蹑脚往前走去,手放在腰间软剑处,警戒着。越往里走去,空气越发湿腻,声音依然半丝也无,寂静诡异得如同深坠鬼雾中,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渐渐出现在来福的视野中,缓缓的朝他的方向走来,他的瞳孔急速收缩了起来。
那个是……?
另一边,王爷如同置身烈焰中,一贯优雅淡漠的眼瞳中杀气弥漫,手中握着的一柄折扇已然被烧到通红,那扇骨竟然是精钢所制?此刻,一柄长剑正架在他脖颈儿附近与这把钢骨扇对抗着。
“为什么?”他的眼睛已经血红弥漫,声音嘶哑的问着眼前的“女人”,“女人”华服珠翠,环佩叮当,恨恨的直视着他,一柄利剑一击不中,狠狠往后一撤,抽回,然后再次狠狠击出,直指王爷心房。
恨意扑面而来。
“为什么?”王爷再次问着,声音里不期然的添了许多颓然,他闭上了眼睛,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那凌厉的剑风已经逼至他的胸口。
来福怔怔看着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那是,幼年时的自己,和,父亲。
父亲左手拖过幼年的他,将他的前襟狠狠抓住,右手举起一把尖利的剔骨刀,狠狠的扎向他的胸口。
“父……”
“铛——”一声巨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幼小的少年话还没说完,来福一柄软剑已经蛇一般往男人胸口弯转袭去,与剔骨尖刀撞在一起,震的来福后槽牙一阵酸痛。
“嗬,真够下血本儿的,简直跟真的一样”,来福收回软剑,嘴角一抹轻蔑的调笑,“可惜,假的,就是假的”,话音未落,“吱啦——”一声,如裂帛,眼前的两个人影被来福俱劈做两截,瞬间消失无踪。
空气越发湿黏,一股血腥味儿顺着来福的软剑蔓延开来,他一低头,软剑上挂着一丝鲜红血线,沿着剑尖,嘀嗒。
就如同,刚刚杀了什么人一样,来福闭上了眼睛,收摄心神。
“啊啊啊啊啊————”一阵女人的惨呼声响起。
王爷左手将华服女人轻轻拥在怀中,沿着她的脖颈细细摩挲着,不停的轻轻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一柄长剑掉在了地上。
王爷的右手腕带着钢骨扇停在女人身后——穿过“她”的身体,鲜血淋漓,洒满女人的华服衣裙。
女人“嗬嗬”挣扎着,却无力挣脱,最终如一股轻烟般幻化而去,王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满手血污,腥臭扑鼻。
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两仪中间突然站上了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人,从头到脚都包在一块不透光的黑布中,另一个人则戴着一张黑色面具,白色的月牙儿在额中闪耀。
“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难缠啊!鬼宗主可有把握?”面具人说话了,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面具底下“嗡嗡”发出,男女莫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呵呵,你当万鬼迷踪是什么?”那仿佛装在黑布套子里的人“桀桀”呲笑着,“刚才只是逗逗他们,好戏刚刚开始”。
来福眼前的景色如同大风刮过,“呼——”地一下,变幻了样子。
竟然是安府?
但却不是他记忆中红墙青瓦的热闹安府,那只是一座荒废的宅院。荒草萋萋,蔓延遮蔽,朱红的大门敞开着,歪歪斜斜的,似是饱经风吹雨打,行将凋腐,大门里面,荒草已经漫过人头。
那是他走后的安府。
这是安齐的记忆?!
来福如同被蛊惑一般,一步步跨上了台阶,走了进去。
他熟门熟路的穿过满是荒草的花园,三进大宅旁,佛堂里木鱼声声。慈祥的安夫人头发花白,跪在观音大士的塑像前虔诚的诵着经。安齐着一身粗布红衣,穿过他径直推开了佛堂的大门,木鱼声止息。
“娘,我走了。”
安夫人抚摸着安齐那梳成妇人的髻子,眼中满是不舍,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就这样看着她慢慢走了出去。
“不要”,他眼看着安齐穿过他、背对着他,头也不回的、决绝的往门外而去,风雪漫天,欲将挽留而不得,少女单衣薄拢,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原来,那时候,你是这样离开的?
你冷吗?
安齐没有回答他。
风雪越发猛烈,来福伸出手,六瓣冰晶落在了手心,透心凉。地上,大雪已经盖过来福的脚面。
安齐此时又站在了门口,一步步往佛堂走去,依旧是一身单衣,赤着一双脚,一步步踏过干净的雪面。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只是,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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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来福一声怒吼,软剑“唰——”地穿过那高大的胖子,胖子应声倒地,已被砍作两截,少女却依然被围困在人群之中。
来福双眼血丝瞬间漫布,举起软剑,一阵砍瓜切菜,朝少女奔去,数十只断臂残腿漫天飞舞,带着血肉雨般洒落,他收剑,一地残肢,血污蔓延,来福此刻宛如修罗,浴血站立在一片残尸中,眼前已一片血红,他伸出左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朝那破布一般躺着的少女走去。
少女静静仰躺在雪地里,衣衫不整,浑身青紫,脸上写满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为什么你离开了就不再回来?你明明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你明明答应过爹,永远照顾我,为什么你要食言?”她的脸上血泪纵横,一滴一滴,滴落在洁白的雪面上,如嫣红梅花绽放,妖冶非常。
“对不起,对不起,我……”
少女在他面前颤颤巍巍的朝他伸出了手,“救救我……”
来福如同被蛊惑一般,也伸出了自己的手,缓缓的,握住了少女的纤长手指。
抓住了。
阵中,黑色面具人从面具底下发出一声冷哼:“不过如此”,也不知嘲笑这么容易陷入魔障的来福,还是这玩弄人心的施术者?
黑布套中的人倒是完全不在意,依然“桀桀”笑着,像极了那夜鸮的悲啼,“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言语间尽是得意,“没想到,那丫头还挺有用。”
“你探了她的记忆?这番改动确实够下流的”,面具人冷冷评价,语气极为不屑。
“下流又如何?能达到目的便可。看清楚了,就是用了这种下流手段,才会这么容易抓到了他,你若瞧不上,不妨正大光明与他一战,何苦与我在此同放暗箭?”黑布套子里的人反唇相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面具人一声冷哼,不置可否,“你以为他这么容易就入局?小心大意失荆州。”
“怎么?难道是因为你一再失手被上峰责罚,所以就以为,我会与你一样?”
“哼,我好心提醒,听不听在你,还有,那边那个你又待如何?”
“那个啊,就算我不出手,他也会被他自己的心魔吞噬。”
王爷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大大的花园,假山亭台,流水潺潺。
这是,渊王府?
已经有八九年未曾回去过了吧?王爷感叹着,慢慢顺着花园小径绕到假山后面。
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
“父王,您回来了”,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从假山上爬了下来,一蹦一跳的朝王爷飞扑过去。
“媛儿?”王爷瞪大了眼睛,“你不是……?”
“父王你真讨厌,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媛儿再也不理你了”,娇小的女孩嘴巴高高撅起,基本能拴上一头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忽闪着,小扇子般的睫毛上下扑棱着,仿佛两只飞舞的蝴蝶。
是一个明媚又灵动的元气女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王,你不会再走了吧?”女孩伸出双手摇着王爷的衣袖,仰起的小脸儿上满是无辜的可怜。
王爷蹲下,将高度刚刚到及他腰身处的小女孩拥入怀中,女孩儿的身体冰冷冷的,就像她走的那日。
王爷叹着气,“我不走了,就在家陪着媛儿可好?”
“喔喔喔喔,太好了,谢谢父王,我最爱你了”,女孩开心的拍着掌,一边说着,一边“啪唧”一口在王爷腮边印下一个香吻,冰凉彻骨。
“父王,我们去玩儿秋千好吗?媛儿现在已经能自己飞得很高很高了”,少女兴高采烈的拖着王爷往前走去,一双小手不出意外,也是冰一般凉。
“媛儿啊,等你长大了,为父定替你选一个最好的驸马,可好?”王爷低语中眼波流转,眼底尽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不要,我要永远留在父王身边,谁也不嫁,父王也在这里永远陪着我,永远不要离开,好不好?”
“傻丫头,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人的,为父不能陪你一世啊”,王爷怜爱的抚摸着女孩儿的小脑袋,毛绒绒的触感,仿佛娇弱的小兽。
“何况”,王爷再次蹲下,直视着女孩儿的小鹿大眼,声音越发温柔,“媛儿,你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
“什……”黑布套中人大为吃惊。
还未等他吃惊完,一口鲜血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布套中喷洒而出,喑哑的声音恨恨的响起,“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当然是你输了,他们并未入迷”,面具人凉凉的在一旁幸灾乐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可能,万鬼迷踪的阵法至今从未失手过……”
“这话你还是留着自己与上峰解释去吧”,面具人继续凉凉道,风水轮流转,转速有点快。
“你——”黑布套中人恼羞成怒的声音传出。
“你若有余力对付我,还是留点体力等着他们把你大卸八块儿吧?鬼宗主!”
一炷香前,来福握住了“安齐”纤长冰冷的手指,将她拉起来,紧紧拥在怀里,口里不停喃喃自语着“对不起,害你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
“安齐”冰冷的身体蜷缩在他怀里,一双细长的手臂蛇一般从来福腋下绕过,反手抱着他的背,低低的耳语响起,“答应我,永远跟我一起留在这里,我就原谅你。”
“好”,来福痛快的答道,手却毫无动作。
“安齐”呆了许久,终于有些愣愣的从来福怀里爬起来,像是不认识般的看着他,“你……”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你想这么说,是吗?齐儿”,他的“齐儿”二字咬的极重,少女莫名有些害怕,身子不自觉往后挪去,却被来福一把抓住了手臂。
“我当然不会嫌弃,不管''''''''齐儿''''''''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只要,你是齐儿就行,你告诉我,你是吗?”
来福脸上挂着如春风般温柔和煦的笑意,眼神却如万年玄冰般寒冷,“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来福看着眼前的“安齐”,露出了冰一般的微笑。
忽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块儿什么东西塞到“安齐”嘴里,然后用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双腕。
“安齐”错愕的看着他:“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点普通的艾蒿而已”,来福眼神中狡黠闪动。
“你——”安齐尚未说出口,“啊啊啊啊啊——”一阵惨叫响起,她的脸开始燃烧,于是她使劲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来福的掌控,一双手却如陷入虎口般,牢不可拔,然后火焰开始灼烧,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你好狠——”
随着一阵痛苦的咒骂,眼前的“安齐”化为一缕黑烟,往来福身后飘去。来福软剑脱手,直直随着黑烟飘处插过去。
任何的术法都有施术者的精神分身,而此处一定便是阵眼。
果不其然,“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来福眼前的迷雾瞬间消散。
“王爷说,这是江湖中最大的暗杀组织,是否太过抬举了?就这小小的幻术水准,连我掩月族中一七龄稚童都不如,还妄想困住我等?”来福大声的放话,也不知是否能传到不知在何处的王爷耳中。
另一侧,王爷正抚摸着女儿小小的脑袋,温言劝说着:“媛儿乖,走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孩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爹你不爱我了,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啊……”
“爹?”王爷突然站了起来,俯视着眼前嚎啕大哭的女孩,哭得一树梨花压海棠,当真是我见犹怜。
“唉,原本我还有心超度于你,奈何你如此冥顽不灵,那,可就怪不得本王了!”
话音刚落,王爷捏住小女孩的下巴,一小簇艾绒弹进了她的口中。
“爹?你给我吃了什么?”女孩满眼惊恐。
“爹?再叫一声听听?”王爷似笑非笑的睥睨着眼前的皮囊,冷漠如冰,“难道你竟不知,此生我最反感的,就是被人叫做,爹!”
话音未落,眼前的女孩一声惨叫,已经被人齐齐切做了两截,接着弯弯扭扭的蜷缩在地,是一条已断做两截的黑蛇。
“唉,当真是黄鼠狼将老鼠,一窝不如一窝啊!40多年前,鬼目宗何等风光无两,令人闻风丧胆,而今却只能用这等下三滥的迷蛊术迷惑我等,可怜哪可怜”,王爷一贯凉薄的声调响起,摇头感叹着,很是感伤,两仪中的那位鬼宗主再次被气得一口老血喷出。
“我可早就提醒过你了”,面具人继续幸灾乐祸,“这点儿小儿科的伎俩还困不住他们。”
“好,很好”,黑布套中人“桀桀”干笑着,如同刀剑互相摩擦,“老夫本不想难为几位小朋友,既然他们如此不识好歹,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眼前的鬼雾再次蒸腾而起,来福左手紧紧握住了软剑,看来,要动真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的表情,眼睛里杀气毕现,严阵以待。
人之迷境,皆由自生,或曰幻,或曰蛊,或曰魔,或曰障,或曰业,或曰念,只因,人身本一小天地,头顶青天脚踏地,奈何人心渐开明,贪嗔痴恨爱恶欲,酒色财气集一身,自造地狱不可拔,于是,万鬼横行,心神迷踪,一念不坚,魔障丛生,若继续对贪嗔痴慢疑等诸毒心念不戒、不修、不守、不止而任其增长,则必将幻化真实幻心魔与真实法界魔,终堕魔界而为万鬼其一。
王爷坐在地上,摆出打坐的姿势,从怀里掏出一件绢丝手帕,手帕上,是以舌尖血为媒,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抄着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血渍已经尽皆暗褐,“没想到,刚刚到这儿就得动用这个”,王爷摇头叹道,满心惋惜。只见他手指做莲花轻捻,一手放于胸前,慢慢闭上了眼睛。
观音千手,照见万魔,魔之所起,心念而已。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魔难定,降伏其心。
心无挂碍,无有恐怖,何期自性,本自清净。
明心见性,直指本心,平镜现影,彻观本相。
他周围的黑色雾气越发浓密,雾气中鬼影憧憧,摩拳擦掌,耳边尽是凄声惨叫,几欲将他扒皮拆骨,碾嚼成渣,那一个个熟悉的人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每个人都向他伸出手,哀求的、悲泣的、愤怒的、怜爱的,这是他的心,也是他的魔,他静静闭着气,周身散发出淡淡金光,在黑雾笼罩中格外刺眼,身前的《金刚经》仿若一副活动的画卷,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绢帕中飞起,连成一条长长的血练,绕着他盘旋飞舞,那金光越发明亮了起来。
阵眼之上,黑布套中的鬼宗主倒吸一口凉气:“观世音大悲千目神功?这不是已经失传几百年的内功心法吗?他怎么会……”
一道水光如剑刃般扫过,黑布套上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来福闭着眼睛,一把软剑舞得虎虎生风,那剑身末端竟然拖着一条长长的水练,那水练干净透明,仿如溪泉,如丝带般绕在来福身边,这条水丝带随着来福身体旋转的速度越快也越发长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难怪……”那喑哑如夜鸮的声音恨恨的,满心皆懊恼。
方才一时不察,让那小子窥破了他的灵罩所在,那死小子就开始不住下手攻击那处所在,即使万鬼全上阵,也被他这水一般的剑气逼至角落。
此刻,小小的密闭空间里水珠四溅,如霰弹般密密麻麻喷射而出。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但,水虽至柔,却又至刚。
那水弹如急雨般越积越多,转瞬间,密闭的空间里已是一片汪洋,将那一直在围着灵罩不停飞舞的来福淹没其中,但是他的速度依然没有停下来,隐隐的,他的水练中竟然夹杂了一股旋风,就如他那日打碎幻境那般。
水携风势,风借水形,风水相合,利刃万千。
恶灵淹水,如同墨滴入池,瞬间就将这密闭的空间染成一片漆黑,水中隐隐传来凄厉的哭声,无数双白骨嶙峋的腐手争先恐后的抓向来福的后背,又被他的水银尽数挡了回去,而来福一直在用风刀水刃切割着那灵罩所在。
阵中,鬼宗主的黑布罩子上已经尽是利刃切割的痕迹。
双拳难敌四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悲千目神通已经越发明亮,此人内力修为不在鬼宗主之下;而那风水之舞也越发凌厉,让人难以招架,鬼宗主伸出双手,终于用上了十成功力去维持着摇摇欲坠的万鬼迷踪。
“破!”
王爷和来福同时高喝一声。
“嘣——”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
山洞中一阵天摇地动,
阵,破了!
黑雾和幻象,消失了!
努尔伏在前方血泊中,生死不知,冯墨艰难的用剑撑着地。
王爷和来福之间只隔着一丈有余,一站一坐,面面相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硝烟散尽。
那是与他们来时很相似的一条地道,只是这地道被刚才的爆破震到,石块儿岩屑扑簌簌往下落着。
不远处努尔趴在血泊中,昏迷不醒,一身绿衣已经被血渍浸染成暗褐色,几个石块儿砸在他周围,冯墨左手用剑撑地,左膝跪地,右小腿外侧血淋淋的,也已被炸伤,血肉模糊的团在一处。
“小墨,还能走吗?此处危险,看来要垮塌了,带上努尔,速去休门。”
“是……”冯墨有些艰难的答道,用剑撑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盘坐的王爷与用手撑着地,扶着洞壁,艰难的站了起来,这么许久的困斗,他们以为走了很远,却没想到依然是在洞口处,前后竟无两丈远?
那边的来福衣衫又被划成一道道的布条,满身狼狈,他站在努尔旁边,一弯腰一伸手,帮助冯墨抬起了血泊中的努尔,两人俱一瘸一拐,一左一右架着昏死过去努尔往洞口走去。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山石彻底垮塌了惊门,几人将将扑进了惊门左侧的休门,却没想到休门也在跟着隆隆作响。
“不好,阵被彻底毁了,这片山怕是要塌了,抓紧时间,去中宫。”
一人重伤情况不明,其余三人也轻重不同的受了伤,而此刻安齐的羁押地都尚未找到,王爷一阵心急,强撑着站了起来,提气,胸口如针扎般疼痛,他再顾不得其他,施展轻功,飞落至两仪交汇的中心点上。
此处,空无一人。
来福与冯墨也继续架着耷拉着头、半死不活的努尔落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如何?”来福瞪大了眼睛,“可能发现机关?”
远处,石落之声越发“隆隆”,一些小小的石子从其余七个尚未被破坏的洞门中扑扑簌簌落下,砸向了中宫的太极鱼。地宫的摇晃感越来越强,这阵法本就是掏空山体而为,一个小小的爆破,打破了原本的平衡,此刻空陷的山基已完全无力支撑山体的崩塌之势,要是再找不到安齐,这里怕是会成为他们天然的坟墓。
王爷沉吟着,“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来福君麻烦你站到黑盘阵眼中,我居白盘阵眼,冯墨,带着努尔稍微走远些。”
“是!”冯墨干脆的往远处走去。
来福站在黑盘中,王爷站在白盘中,互相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二人同时将内力拧于掌心,又是几乎同时用力,狠狠往脚下的圆盘阵眼拍去,一黑一白两块圆形阵眼同时应声而碎,与此同时,那太极线“嘎吱嘎吱”往两侧打开,果然是道暗门。暗门打开,显出来一条宽阔的下行台阶。冯墨一把灯萤草籽撒出去,众人慢慢下了台阶,面前,是一条漆黑狭长的甬道,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方。
安齐睡梦中正迷迷糊糊的,忽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
“地震了?”对于海边长大,见惯地震场面的她来说,这种感觉很是熟悉,而且,平日里围绕在牢门旁边监看的那群黑衣人竟然一个都不在了,只有牢里一盏煤油灯,一直闪着如豆的光芒。
她一骨碌爬起来,使劲儿的拍打着木质的牢门,“喂喂喂,有人吗?你们要走好歹放了我啊,喂~~~”
“好吵”,一个慵懒的声音凉凉的响起,“隔八丈远就听到你的魔音穿耳了,真呱噪,看来这几天过得还不错。”
“王爷~~”安齐终于见到了亲人,眼泪汪汪的瞅着踏黑而来的王爷一行,“来福,墨哥哥,还有,努尔?努尔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是先关心下你自己吧!”王爷大白眼儿甩过去,“冯墨。”
“是”,黑衣侍卫走过去,从腰间抽出鹿角剑,“往后退。”
安齐依言往后退了几步,突然往左一偏头,瞳孔一下子收缩,大喊一声: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浑身罩在破烂黑布套里的人,执一柄乌黑的匕首,从王爷左侧斜冲过来,直直的往正欲举剑劈开门锁的冯墨刺去。
“小墨!
“噗呲——””利刃入肉。
一柄黑刃匕首没入眼前人左胸,眼前高大的人影冷冷的斜睨着眼前这个矮小的破布套中人,冷冷道:
“下三滥的东西!”
破布套里的人一击即中,不欲恋战,黑刃往外使劲一拔,带出一条笔直的血柱,喷在了他那已然破破烂烂的外罩上,转身便欲奔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
几人同声高喊。
刚刚还在牢门口的冯墨一个转身,一阵黑风刮过,几丝黑线闪光,冯墨已然奔回了王爷身边,扶住了重伤欲倒地的王爷,将他的头拢在怀里,慢慢把他身体放到地上,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般干脆利落,只在一个呼吸间。
不远处,那破布套里的人静静矗立,突然,“扑通”一声跌倒,肢体散落一地,不多不少,如那鬼面人所说,正好八块。
那破布套也彻底碎成了一堆烂布屑,零零碎碎的散落在那尸块儿旁边。
“怪不得……”安齐见状一捂嘴,几欲作呕。
那具已被大卸八块的尸体如同被虫蛀满的干核桃仁儿一般,褐色的皮肤皱皱巴巴的,浑身上下尽是深浅不一的孔洞,胸前有处被炸伤的大洞,脏腑裸露,黑若炭烧,身下流出的血液也似墨汁般,异常漆黑腥臭。那颗头颅滚到了王爷脚前,嘴巴大张着,满脸的不可思议,一双眼瞳圆睁,里面竟然也全部是墨黑色的,一点白色瞳仁也无,状如鬼目。
朝颜笑,夜鹿奔,千人斩,不留痕。
安齐有些心惊,她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夜鹿斩人,切切实实感到了,来福口中的顶级杀手指的是什么。
来福此刻已经一剑砍断了牢门的锁链,拿出油灯,转身蹲在王爷身边,手指搭着他的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何?”昏黄的灯光下,冯墨那冰冻的脸上难得现出了一丝焦色。
“万幸,刚刚的刀刃再往左半寸,王爷的心脉就被豁开了,但是,王爷脉象浮浮沉沉的,比起血脉受损,倒更像中毒,那匕首……”来福一抬头,冯墨会意,转身在那堆尸块中扒拉几下,抓过一只通体漆黑的匕首,伸手递给了来福。
来福放在鼻下嗅了嗅,神色越发凝重了起来,“蛊毒?而且是藏风的至毒,碧湾”,他抬头定定看着冯墨。
“你决定吧!”
冯墨抬头看了看安齐,“难道?”
来福点头道,“是的。”
冯墨闭上了眼睛,低头看看怀里的王爷,黑气已经蔓延到了印堂,他一咬牙,“好吧!”
来福略一沉吟,一仰头,冯墨一卸王爷的下巴,来福用水银在左腕划了一道口子,对准王爷的口,一滴一滴,将血滴了进去。
安齐担忧的仰头,头顶上“轰隆隆”的声音越发响亮,山崩之势,无法阻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来福腕间血一滴滴,滴入王爷口中,滴了约半盏茶的量,伤口凝止。来福一场激斗后,体力早已耗去大半,甫一放血,白皙的脸上血色更是全无,口唇皆苍白,安齐扑到他身边,撕下了衣袖给他细细包扎着伤口,眼神中满是心疼。
冯墨在来福给王爷滴血之时,也从怀里掏出金创药,细细洒在王爷前胸那豁开的血口上,那药果然有奇效,等来福血止,那创口也隐隐结出了一条痂。
“剩下就看王爷自己的造化了,我们快走吧,山要塌了”,来福一阵头晕,安齐扶着他站起。冯墨点点头,背起了王爷,来福也背起了被扔在一边的努尔,一行人跌跌撞撞顺着甬道跑回去。
然而,天不从人愿。
几人站在牢门外几十米处,停下了。
来时的甬道已经彻底垮塌,巨石嶙峋,塞满了去路。
天要亡我。
几个清醒的人,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绝地,心里不约而同泛起了相同的念头。
良久后,来福轻叹一口气,“回去吧。”
那牢里虽然跟着震动摇晃,倒是一直未曾有巨石塌落,而且,比起黑乎乎的甬道,好歹还有一丝昏黄的灯光。
几人慢慢走了回去,挨个坐在了牢里的东墙边儿,感受着那山体震怒的嘶吼摇晃,扑簌簌的灰尘土屑不住往下掉落。
这里,果然是他们天然的坟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来福一声轻笑,将安齐的肩头拢在了怀里,“这下子,我们可算并骨了。”
安齐脸一阵通红,但是异常乖顺的伏在他怀里,她这半世孤零,临死之前她所有的亲人都在她身边一起迈向死亡,此生也算无憾了。
安齐刚想抬头说些什么,那个一直被她忽略许久的问题终于重新泛了上来,“努尔怎么了?”
冯墨将王爷的头拢在怀里,一只手用内力护住他心脉,头也不抬的说道:
“大概是炸伤了。”
当时,冯墨一脚踏进黑雾,脚后跟就被人追踩到了,努尔没出息的声音颤巍巍的响起,“墨兄,我能拉着你的手吗?我从小就怕黑……”
冯墨本不欲理睬,奈何那努尔脸皮厚如山墙,不管不顾的用双手拖住了他的右手,他们二人就这样一路在湿黏的黑雾中行进。
后来,冯墨入了幻境,眼前尽是厉鬼索命,他举剑一阵劈砍,浑不知努尔去了何处,直到一道火光一闪,一声“轰隆”巨响,他才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努尔。
“来福,帮忙看看努尔吧?我爹常说,人得体面的死,尤其像努尔这种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就这样死去了也太可惜了。”
“哦?好看?”来福一边眉毛挑起,直视着怀里的安齐,言语间颇为吃味儿。
安齐哑然失笑,“我们都快死了,他就再好看又如何?再说了,我们来福才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呢,努尔这只自恋的孔雀哪能跟你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番马屁拍得来福大人身心俱醉,他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拿着油灯,走到努尔身边细细检查了一番,道:
“墨兄猜的不错,努尔被火药气擦伤了右臂,好在他躲避及时,没有伤到什么要害,只是撞到头昏了过去”,一回头,调侃着安齐,“还有他这张好看的脸,都完好无损,我给他止个血就行。”
说着走过去掀开那已经暗褐色的锦袍袖子,“嗤啦”一下撕开,一条右臂血肉模糊的呈现眼前,一阵血腥气息瞬间蔓延了整个密闭空间。来福从怀里的荷包掏出仅剩的一丝艾蒿,还有一些绿色的草药,双手一用力,搅成一团暗绿色的药团,均匀的抹在了努尔那血肉模糊的右臂上,又从已经一缕一缕的衣服上撕下了几根布条,紧紧缚住,努尔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天地仍在摇晃,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后,努尔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陌生的一片空间,努尔费力的坐了起来,左手摸着后脑勺,开始破口大骂:“格老子的,哪个王八蛋敢在小爷背后放冷箭,炸不死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声音嘶哑,看来这火药气很是充足。
“努尔你醒了,太好了”,安齐在一旁开心的答道。
努尔缓缓转过身子,“咦?师姐妹妹,你怎么在这儿?我们安全出来了吗?”
“这个……”
“很抱歉打断你的妄想,我们安全的进来了,而且,很有可能,再也出不去了”,来福在一旁毫不客气泼了一盆儿凉水。
努尔后知后觉的四处瞟了一圈,果不其然,接着大吼一声,“你大爷的——”然后是一串更加精神抖擞的乱骂,安齐无奈的摇摇头。
“看他这么精神,是不是感觉白担心了?”
“嗯~”安齐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小子,发生什么了吗?”来福适时打断努尔的指天骂地。
没想到努尔更加火大,“大爷的,我当这惊门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的,没想到,就是一群虫子,杀来杀去怎么也杀不完,越杀越多,越杀长得越大,小爷我怒了,一把雷震就甩过去了,然后我就被个王八蛋敲昏了,让我知道是谁干的,看我不扒了他的皮,背后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
努尔兀自骂骂咧咧的,安齐怯生生插了一句:“难道你不是被炸飞后,脑袋撞到了什么地方才昏过去的吗?”
“……”
一转眼,又是一声惊叫,“师父?师父你怎么了?”说着就要往王爷身上扑去,一把黑剑直指他的咽喉,阻断了他的去路,“墨……墨兄,我……我就是想看看师父怎么样了?要是咱们能活着出去,我一定给师父报仇。”努尔义愤填膺状。
“已经报了,喏~”来福扬起下巴指了指门外。
“这……这是墨兄你的手笔?”努尔蹲在尸堆旁左挑右拣了半天,仿佛是在挑一条厨子宰杀好的鱼,“你看这切口,干脆利落,一刀直下,血收于体,痕迹浅淡,啧啧,高手啊高手。”
“那个,努尔啊,难道你忘了?山崩在此,我们很快就会变得跟他一样了……”安齐再次怯生生的插了一嘴。
“那又如何?”努尔一仰头,“小爷我的命由己不由人,只要现在这里没塌,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如豆的橘光洒在努尔那一贯不羁的脸庞上,身处绝地之时,那脑筋总短路的努尔却突然如明灯一般,安齐的心不由得跟着定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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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歹理我一下吧?”
他的发言再次被无视。
狭小的密闭空间里,震响连天,而那四人却两两成双坐在彼处,衬得努尔越发形单影只,他不由得委屈了起来,只好回过头去,继续研究那具被大卸八块的尸体。
“说起来,还得谢谢努尔”,来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努尔耳朵竖了起来。
“谢我?”
“嗯,惊门里的幻蛊之阵,施术者虽不在此处,但其元灵必有一处灵罩在此操控。他本就以一敌四,其元灵力量耗费巨大,当此之时,你又碰巧炸伤了他的元灵,若非如此,怕是墨兄也未必如此轻易就能斩杀他,墨兄,是否如此?”
努尔的眼睛晶晶亮,如一只忠犬般望着冰山冯墨。
“嗯”,惜字如金的冯墨点点头,努尔喜上眉梢,回头看了一眼某个代表着前胸部位的尸块,那处果然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面已经凝住的漆黑心脏说明了众人所言不虚。
“原来我这么了不起啊”,努尔一阵得意,“就是可惜虫子太多了,什么毒蛇蜈蚣蜘蛛蝎子癞蛤蟆的,恶心死人了,我的雷震全扔出去也杀不完哪”,努尔回想一下,眉头皱起,满脸遗憾。
“说起毒蛇了,来福你又骗我”,安齐爬起来,有些娇嗔的看着来福,“你还说什么黑唇蛇踪迹难寻,这里根本到处都是嘛,前几天我还看见一只,长得跟你那只真像,好刻薄的一张晚娘脸”,安齐想起那蛇的尊容,咯咯娇笑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这只?”来福一掀已经破成一缕一缕的左袖,左大臂上盘着一只碧绿的小蛇,闭着眼,吐着信儿,很是享受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无语。
“你那天看到的就是柳叶儿哦”。
柳叶儿一听叫它,小小的脑袋抬起,眼睛眯眯睁开,“嘶……”一声,似在回应。
“原来真的是它啊,我就说嘛……”安齐伸手欲抚摸一下柳叶儿,却不想柳叶儿“嘶——”一声长鸣,竟是万分抗拒。
“真小气,反正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摸一下又不会怎样?”
来福突然怔住了,一直有什么被他忽略的事情突然一股脑涌入了脑海。
柳叶儿?水渠?尘土?
来福一个呼哨,柳叶儿懒洋洋的从他左臂上爬了下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叶笛,“吱吱”吹响,柳叶儿在地上左扭右拐,突然在最东南角上消失了,来福扒开那处的稻草,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孔洞,仅够柳叶儿这般大小的蛇虫通过。
来福略一沉吟,再次吹响了叶笛,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柳叶儿又从此处“呲溜”一下钻回,然后又左扭右拐的盘上了来福的左臂。
来福伸手摸了一下柳叶儿的身体,水渍满手透心儿凉。
果然。
“各位”,来福站起来面朝着那面东墙仰望,“我们大概能逃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真的真的真的?”努尔一个箭步冲过来。
“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一回头,看着眼前的努尔,“你的炸药还有吗?”
“什么炸药?那叫雷震……”
“不管雷震还是震雷,你手头还有多少?全部拿出来吧!”来福坚毅的语气不容置疑,努尔还欲咕哝几句,见此情形,尽数咽回了肚中。
他从腰带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同样被血渍浸满了的小荷包,“喏~,都在这里了。”
来福接过荷包打开,里面躺着十余粒如小指甲盖般大小的金色弹丸,“够用了,只是这雷弹该如何使用?”
“这叫雷震”,努尔依然不依不饶,“很容易,灌入内力扔出去,雷震的威力视使用者内力而定。”
“好!”来福深吸一口气,将雷震全部倒在了手心中,“齐儿,墨兄,你们带着王爷出来,跟努尔一起,先远离此处。”
“来福……”
“好!”冯墨干脆的答道,将王爷打横抱起,“相信他。”
安齐不放心的点点头,跟着众人离开了牢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空旷的牢房里,只余来福一人,只见他提着油灯,来来回回仰视许久,最后停止了踱步。
来福左手中握紧雷震,深吸一口气,突然狠狠朝东墙上方扔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爆炸的气流卷起木质的牢门,“噼啪”一声,裂成无数细小的木段,暗器一般射向众人所在之处。
冯墨一把鹿角剑挡在王爷、安齐和努尔面前,飞舞成幻,织成了一张细密的黑网,一阵雷火硝烟弥漫,呛得众人一阵低咳。
“来福?”安齐心里一阵焦急。
“没死”,高大的冯墨挡在他们面前,冷冷回答道。
不远之处,烟尘之中,一个人影慢慢爬了起来,拍了拍覆盖着满头满脸的灰土,仰头看向上方。
烟尘淡去,天空中繁星点点,映入他漆黑的眼瞳中,少年开心的笑了起来,如同一个少不经事的孩子。
“果然啊,原来竟是这样……”来福喃喃自语的仰望着星空。
“来福,你没事儿吧?”安齐扑了过来,抓住他的双臂来回翻看。
来福温柔的笑着,“齐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伸手摸了摸安齐毛绒绒的头,“一直以来,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有些羞赧,“没关系啦,都过去了,看来老天不想亡我们哦”,少女仰起头,也看着遥远的夜空,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来福轻叹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那阵中的“安齐”是她的记忆吧?其实,她一直是在怪他的吧?
可是,他又有何面目开头询问?只余一声长叹罢了。
“喂,你们还在发什么愣?走啦~”
在来福怔彸之时,冯墨背着王爷已经离开了这处囚笼,努尔紧随其后,招呼着傻乐二人组。
“马上来了”,安齐仰头答道,接着一拽来福手臂,“走了走了,出了这门儿,姐姐再也不会来这儿了”。
“你觉得你再来还能找到这儿吗?”来福终于恢复正常,一个惯常的挤兑出口,小小的阴霾瞬间被风吹走。他背起安齐,一个轻盈的飞身,钻出了那方幽深的地牢。
“啊?怎么是这儿?”努尔的大嗓门亮起,语调中满满的懊悔,“感觉白忙活了,真亏。”
安齐趴在来福背上,看着眼前的小房子。
那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南疆小竹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努尔一边懊恼,一边好奇。
“很简单,柳叶儿,还有,尘土。”
“原来如此”,惜字如金的冯墨突然明白了过来。
“什么?什么?”努尔继续状况外,安齐静静听着,也是一头雾水。
“柳叶儿追踪到此处,顺着水渠爬上来,所以墨兄断定,安齐关在水渠尽头”,来福手一指竹寨左侧的那条水渠。水渠已经被炸开,露出了里面的痕迹,原来,这本就是一条山溪道,却被人为的砌成一条沟渠,而那竹寨就依着那水道而建,水流顺着那地牢继续一路延伸下去,最终必是汇入贯穿南疆的那条南江。
“若是努尔兄这样心思单纯的人自然如墨兄一般认为,奈何,王爷心思深沉,一颗心上如生了玲珑千窍,这般简单的机关怕是无法取信于他”。
努尔、安齐同时斜睨着来福,心道:“你有什么资格说王爷?”
“所以,那条山道我们一定会去闯,而且无论我们如何闯,结果一定都是生门。”
“那并非我们命好,只不过凑巧,我们从西北方而入,如果顺利走过,自然会如王爷一般,以为我们运气好闯了天任值符的生门。按照最简单的天门八卦阵来看,必是再由惊门至休门,而换一个角度来说,即便此刻从休开二门以入,也会落入死伤杜景四门。”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天门八卦阵是假的?”
“是的,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去哪个门里,哪个门便会有迷阵,那不是什么惊门之阵,只是南疆的迷踪阵法罢了。”
“他们所料不错,如王爷一般谨慎多疑之人定觉有诈,绝不会贸然闯中宫,而必是会按奇门遁甲的方式,选惊门以入,他们料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齐、努尔再次斜睨了来福一眼,并未多言。
“这八条洞穴虽然如八门一般排列,但应该是早就凿好用作祭祀的,而中间的圆台原也不是太极,应该只是普通的祭坛,既然他们肯让我们轻易闯进来,那么就说明,这个据点,他们已经打算放弃了。”
“若我所料不错,这八条洞穴中应该在隐蔽角落中藏着许多雷管火药,而他们在我们闯入迷阵之时应该就已撤离了,本来,只要他们将我们困在迷阵中,寻个时机将炸药引爆,整个山崩塌,便可将我们一网打尽,而安齐被扔在这里,迟早也会自己慢慢饿死。”
“卑鄙无耻!”努尔和安齐异口同声,咬牙切齿。
“在迷踪阵中,我们确实被困许久,一切本应在他们掌握之中,却不想,多了一个变数。”
来福正正看着眼前的努尔。
“我?”努尔用手指着自己。
“没错,他们并未料到,在迷踪阵发动之时,这个小子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一把雷震炸伤了他们的术者,同时引爆了山体中隐藏的炸药,然后引起了爆炸连环,提前引动山崩,于是他们的术者就被扔下了,想必,我们在这里相遇纯属偶然。所以,这场山崩是因为你引起的,又不完全是因为你。”
“那,那个死掉的……”
“如无意外,应是鬼目宗的宗主,或者说,是前宗主。”
众皆默然,那干核桃仁一般的尸块同时浮上了眼帘,众人竟隐隐生出些许不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呢?”
“然后我们在此处等死,却只听见山石塌落的轰鸣,不见任何石块掉落,掉在里处的只是一些带着草屑的粉尘,所以,我才大胆猜测,这里应该是最初那个竹寨地底下。”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王爷啊,这是吃了心思过重又太多疑的亏。”
“那个”,努尔有些忍无可忍,“论起狡猾来,来福小弟你跟我师父好像半斤八两吧?”
“……”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总算逃出来了,得赶紧回去,茗哥哥该着急了”,安齐插在二人中间打着圆场。
然后不经意的一抬头,惊呼:“今儿什么日子了?”
众人一起抬头,来福的脸色突然变了,原来如此……
“我被绑走那天是晦日,确实晦气,就算过了几天也应是新月,可是……”
“这不是上弦月吗?”努尔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安齐怔怔的看着来福。
“不算很完全,但已经初具形状,现在大概是初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过了今夜……啊???”努尔终于反应了过来,“那你还在这儿罗里吧嗦讲这么多?快走啊!”
“即使脚程再快也……”来福摇摇头,神色中难得的有一丝颓态。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安齐最近刚刚读到一些前朝旧事,说的是几百年前,皇喆国的一位王,不爱江山爱美人,因宠妃喜吃荔枝,不惜让人从从岭南采摘,然后快马加鞭运至长安,途中跑死战马数十匹,踏坏良田千亩,所以最后招致民怨沸腾,那祸国殃民的妖妃也被一场马嵬坡兵变逼死。
“何苦来的呢?解了嘴馋丢了命”,安齐还曾心有戚戚的感叹了一番,“万般皆下品,惟有命重要。”
方才,来福的“脚程”一下子提醒了她,于是她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诗。
“可是我们一路行来,没有见过半个马站,这……”
“有的,随我来”,一直沉默不语的冯墨突然开口说道,“王爷的伤势也拖不得了”。
说完他将王爷在背上紧了紧,几个跳跃之间消失在前方。
“不愧是夜鹿,好轻功”,来福一边在心里赞叹,一边背起安齐,紧追其后而去。
“喂喂喂,你们一个个的,等等我行不行?人家我还是伤号来着!”努尔呼哧带喘的追了上去。
星斗闪耀,月渐西沉,丑时刚过,五人夜奔。安齐伏在来福背上,听着耳边刮过的阵阵微风,不时抬头看看漫天星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定要赶到啊,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此刻,六月初六,寅时初刻。
冯墨站在一座宅院前面,门牌上书“有间马站”。
果然有间马站,安齐心下雀跃。
只见冯墨熟门熟路敲开了门,一个看起来脸色颇为冷清的门童应了门,冯墨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麻烦跟掌柜的说一声,租三匹快马,五日内归还,这是二十两定金。”
面色苍白冷清的门童接过了银子,关了门,不一会儿,从旁边门房里牵出了三匹高头大马,将缰绳递给了冯墨。
冯墨作揖,“谢过掌柜的!”
然后,他抱着王爷跳到了马背上,将王爷扶在身前,“驾——”黑色的夜马狂奔了起来。
“大宛马?”努尔一脸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两匹棕色大马,抬头看看前方,冯墨一骑绝尘,已不见踪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宛马?”来福将安齐扶上马,问道。
“嗯,我们西域一带原本有三十六古国,其中大宛盛产神骏,每到春夏之交,那些马儿经常千里奔驰,到天山脚下与当地野马交配,所产的马匹皆汗出如血,又被称作汗血宝马。这种马一匹便值万金,就是我家都未必能购得几匹,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南疆腹地竟然见到这么一间出手阔绰的马站?”
努尔默了一默,“快走吧,这马脚程极快,再迟就追不上了。”
来福静静看了努尔一会儿,终是一夹马腹,“驾——”一声,飞驰而去。
安齐窝在来福怀里,仰头看着天空,星辰明灭,几颗黯淡。
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六月初一至初六,礼南斗,祭七杀”,来福突然低低咕哝了几句。
“来福?”安齐回头看了一眼。
来福直视着前方,眼神中带着些许迷惘。
“也许,我们都逃不过命吧?”来福低低叹着。
安齐没有再回头,她也如来福一般直视着前方。
前方,夜凉如水,墨染归途,一片静默之中,只有马蹄哒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巳时三刻,三匹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先后踏过离都长街,掀起阵阵惊风。
这大宛名马汗血果是至宝,夜行千里而不休,马踏飞燕而不乱,汗如血滴,神如铜铸,从南疆腹地一路飞奔至离都之时依然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但几人却无暇顾及此等好马是如何神骏,只见黑马上的骑者略略一拉缰绳,便一手环抱怀中昏迷之人一步跃起,翻墙进了庭院,其后两匹快马赶来之时,冯府门口已站立一人,正在焦急张望。
来福一勒缰绳,将安齐扶下马背。冯茗交给他一个黑布包裹,道:“来福少爷,时间紧迫,这个也不知合不合身,你先拿去用吧!”
来福打开,里面是一套黑色的外袍,还有一个月牙黑面具。来福感激的朝冯茗一个深躬,“多谢茗兄,来福感激不尽。”
一个翻身后,宽袍大袖黑面遮颜的掩月祭司恢复了原样,一刺马镫,枣褐色的高头大马一声长鸣,飞奔而去。
“安齐莫要担心,来得及”,冯茗宽慰着忧心的安齐,将她拉进了冯府,身后传来努尔依旧粗声大气的吆喝:“喂喂喂,你们甩了我一路了,等等我啊~~~”
九瓣莲雕刻装饰的酸枝大床上,药气与血腥气交织弥漫,王爷双眼紧闭,但眉间黑气已经褪去,面色却依旧苍白,冯茗将王爷上身衣物剥去,他白皙的肌肤上血污早已凝固,一道猩红的刀伤带着皮肉翻出,如一条蜿蜒吐信的蛇趴在心口处一般,甚为可怖。
冯墨端着烧好的热水盆进来,一点一点的擦拭着王爷浑身的血污。
“王爷素来爱洁,难为小墨一直当回事儿”,冯茗摇了摇头,面有忧色,转眼又是那副招财猫的笑容,摸着安齐的小脑袋温言道,“不用担心,咱们王爷有诸天神佛庇佑,福大命大,这毒现下是解了,只是伤处太深,失血过多,我刚刚给王爷重新换了止血生肌的金创药,怕是他这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这里有我和小墨照顾着,你和努尔去看看来福少爷吧?”
“茗哥哥……”
“去吧”,冯茗温柔又坚定的摇了摇头,“让王爷静养会儿。努尔,保护好安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我会小心的,走啦”,安齐转头拉着依然在愣神儿的努尔,走出了冯府大门。
六月初六,午时三刻开坛,主祭授礼,这已是最后一道关卡,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在等着来福?
安齐那曾经如野兽一般灵敏的第六感久违地再次上线,她总觉得,这所谓“授礼”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抬头看看天空,乌云阴沉密布,梅雨时节湿腻的风刮过,安齐的心里一阵烦躁,“热死啦——”她大吼着,拉着努尔一路直奔金台而去。
在他们离开后,大床上躺着的“病号”睁开了眼睛。
“走远了?”
“是。”冯墨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情况如何?”
“属下办事不力,有间让他们发现了。”
“无妨,有他在,那个迟早会被人发现”,王爷唇边绽出一丝浅淡的冷笑,“玄都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
“很好,这就是最好的消息”,王爷合上了眼睛,“这次,我真的要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
“嗯~~?”
“……没什么,我退下了”。
待冯墨有些垂头丧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王爷再次睁开了眼睛,一双眼中精光毕露,带着些许遗憾的摇了摇头。
午时初刻,金台之上,那群总是半途而废的“达官贵人”们又来了,个个唉声叹气:
“唉,竟然是掩月的?我可是投入了一万两押给藏风了啊!”
“谁说不是?不是都有内部消息,说是掩月这几年没人了吗?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听说啊,这几轮这掩月的光在那儿捡漏了。”
“这样也能行啊?哈登大人真的愿意选这么个投机取巧的继承人?应该再加赛一轮的。”
……
……
金台之上,长舌飞舞,众人七嘴八舌的攻讦着那“投机取巧”又“胜之不武”的掩月祭司,却又无能为力“拨乱反正”,于是,一群“正义”人士只能通过群聚而欺的方式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安齐越听越发愤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心如此,人性如此,安齐从十三岁时就已经明白,这个世界永远容不下真相。
众生如蝼蚁,蝇营狗苟间却总以为自己能以蚍蜉之力撼动大树,他们只愿相信他们不喜欢的、他们厌恶的、他们无法掌控的、他们所无法感知的人比他们还要卑贱,理应要被他们踩踏、唾弃,却不肯接受,原来他们只不过是妄图以自己的弱小卑贱去取代强者所留的痕迹。
可是,这些,并不属于你们!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自然,更不会为蝼蚁所阻挠。
安齐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正欲反唇相讥几句,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女子声音在安齐旁边响起。
“喂,胖子,再说一句试试?有本事你从第一关投机取巧到现在看看?看看你会怎么死?什么都不会做光有一张嘴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乱吠?”
“美人儿啊……”努尔一回头,哈喇子流了一地。
安齐偏头,一个白衣女子站在她身旁,面对着一群达官显贵,掐腰呵斥,很是威风凛凛。
“好生帅气的女子啊”,安齐不自觉的羡慕起了眼前这伶牙俐齿的女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金台之上,白衣女子一顿抢白,将这群从来没有被人欺辱过的“达官显贵”们撩拨得肝火大动。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敢在这里信口雌黄?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吗?”
一个胖胖的员外身边的小厮叫嚣着。
“啪——”地一声,一根长鞭如蛇般甩脱出去,劈头盖脸将那多嘴多舌的小厮甩了个响亮的耳光,小厮脸上顿时现出一条深紫色的血痕。
“你——”
“我不知道你们家老爷是谁?我只知道我的鞭子只认事不认人”,少女将手中软鞭狠狠往地下抽了几下,金台地面上一阵噼啪作响,仿佛连地皮都跟着晃了几晃,接着扬声道,“有哪个不怕死的,尽管上来试试!”
不得不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帮“达官显贵”们自然都是“俊杰”中的“俊杰”,大家瞬间噤声,同时,大家不约而同的从女孩身侧撤了两步,金台上的空气瞬间清爽了许多,有几个晓事的甚至猜出了女孩的身份,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这人好像是隐雪的……”
震慑目的已达成,女孩收摄心神,嘴角泛起一个轻蔑的笑意:“一群没出息的嘴炮。”
安齐心有同感,不自觉的在旁边点头。
女孩一回身,见身边只有两位清秀少年不怕死的站立,那矮小的少年还不住点头赞同,好感顿生,她开心的向安齐伸出手:“我叫初雪,小兄弟你呢?”
“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叫安齐,我叫努尔,今年20岁,尚未婚配,敢问姑娘可许了人家?”安齐尚未回答,那花痴的努尔已经挤过安齐,狗腿的伸出双手握住了眼前美丽少女的纤纤玉指。
少女嫌恶的抽回了手,樱桃小嘴一撇,“哪里来的登徒浪子?”
安齐赶紧将努尔往旁边一推,再次站在少女身边,忙不迭的道着歉,“初雪姑娘对不起哈,努尔的脑子不好使,您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是城东冯府的人,据说这祭司选拔的大赛很是精彩,已经全程看下来了。初雪姑娘说的极是,我们家老爷也说,这掩月祭司实力超群,确实当得起这继承人的身份,我等谢谢初雪姑娘仗义执言。”
“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何况”,初雪那如雪般白皙的腮边透出一丝殷红,耳朵也跟着红了,“他也救过我,我们……是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安齐的胃突然莫名的有一些不舒服,难道是因为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吃过饭的缘故?
即使她脸皮厚过城墙,神经粗过钟楼,看到这少女赤裸裸的怀春态度,她突然感觉到,一丝丝,微妙的,嫉妒。
来福这个妖孽,四处惹是生非,安齐在心里暗骂着。
努尔看着眼前面色黑沉的安齐,俯在她耳边,恰到好处的悄声补了个刀:“我说,你家相公被人惦记上了哈,千万小心哦”,语气中满满都是幸灾乐祸,接着又无比孔雀的摸着自己的脸蛋儿小声嘀咕,“一个个的,放着小爷我如此美貌都视若无睹,偏要去抢那个姿色平平的弱鸡?唉,女人哪,真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生物啊~~~~”
一声长叹,换来安齐一个凌厉的眼刀子。
“嘘——要开始了”,初雪适时打断了努尔和安齐的低语。
午时三刻已至,乌云依然蔽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鬼面祭司照例如幽灵般出现在空旷的祭台之上,那口见证了比赛全程的大铁锅依然孤独的矗立在台中央。
不消片刻,一身黑衣,覆着黑面具的来福如烟一般出现在了鬼面祭司的身后。
天空之下,乌云密布。
祭台之上,气压低沉。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立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更没有半分动作。
“这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努尔低声咕哝着。
“或许,他们的仪式就是这样的呢?两个人对一会儿眼儿,这授礼仪式就完成了也未可知呢?”安齐不自信的打着圆场,努尔一个大白眼儿翻过去,妥妥的王爷同款。
空气越发潮润,湿腻腻的黏在每个人的肌肤上。
梅雨时节,万物易霉,众生燥热,酷湿难当。
祭台上一片寂静,如同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