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胁下穿过向前递出的长刀,已经抵在了身前那人脖子上,跟著一脚把那人踹飞了出去!
“江江?”天玑抱著我半转过去,拂开脸上那些碎乱的头发,捧起我的脸来看,眼光一下子利如剑锋:“疼吗?“
你不问我还不觉得。
一问才觉得,真疼。
真的好疼。
他身上弥漫著骇人的寒意,松开手,把我拉到身後,长刀遥遥指著葱头。
“聪,你是死人吗?”他声音冷厉得我从来没有听过:“你现在真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垃圾。”
看著葱头把武器也拔出鞘,我一下子瞪大了眼。
那是。
魂体分离器?
竟然是魂体分离器!我一把拉住天玑的手:“城内不许械斗,你别犯傻!”
看看天玑,再看看葱头,心直打哆嗦。
天玑嘴角带著冷厉的微笑意味:“他是恶人榜上的头一名,就算我在城里和他动手,也不用负违禁的责任。”
恶人榜麽?
我回过头来。
葱头那把魂体上红光流转,一股子杀气象是排山倒海似的压过来。
葱头?
我眼睛有些发热,看清那隐隐红光之後的,他的脸庞。
“青溪他还活著。”我喊了出来:“我知道青溪在哪里!”
“是麽?”
葱头的声音冷冷的:“那又怎麽样?”
葱头?
我睁大了眼。
爲什麽这样说?明明你是那麽一直一直拼命的要找他啊!
“葱头你?”我被天玑向後拉了一把,他们武器上爆起灵魂弹的光华,一瞬间交映在夕阳西下的街道上,象是燃起了耀眼的烟火!
“都住手——”我长长的叫声在亚丁上空响起来。
可是下一刻,他们已经向对方扑了上去。
光华流转的双刀,与红光迸射的魂体,灵弹爆裂的气流,我大口喘著气,天玑的双刀,象是划破夜空的绚丽,魂体的霸道,却象是张开口的虚无,要把一切破开毁灭!
聪的一头红发,在那瞬间闪亮的强光里象是一把突然燃烧起来的火。
我心里发慌。
都是亚丁数一数二的,这样打,除了两败俱伤没别的结果。
“住手!天玑!葱头!住手!”
“住手,都住手!”
街上乱成一片,不知道被谁狠狠撞倒,手里的书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我摸著去拾我的书,背上重重的一响,耳朵里同时嗡一声,我趴在了地上,只觉得身上火烧似的痛起来。
一团乱,耳朵里什麽动静都有,眼睛明明是睁著的,可是手已经快沾到了书的边上,眼前发黑。
“哟,刚才不是还很横哦!”
那个法师……
坚硬的靴底踩住我的手指,听到格格的声响,指节象是要断裂一样的剧痛。
“一个小法师,和我叫板儿!”他扯起我的头发,一手里挟著薄薄的一把刀刃:“把你舌头割了,看你以後还能不能念咒?”
旁边有只手来捏我的下巴。我轻轻念了一句话:
“狂燥……失心。”
那法师眼睛一下子瞪了出来,脸涨得通红,手里的刀子寒光一闪。
身边传来长长的惨叫的声音。那刀刃直直刺穿了捏住我下巴的那只手。
揪扯我头发的手松开来,我喘一口气,剧痛的手指挣扎著向前摸到我的书。
“沈睡……”声音嘶哑,胸口剧痛象是被石头压住:“沈睡天地!”
红雾弥漫在整条街上。
已经逃开的,没有逃开的,乱作一团的人影,一瞬间象是定格了画面。
时间静止了一样。
只有那两个已经斗得势若疯虎的男人,还是依然故旧,象是身边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看不到。
旁边的人都慢慢软倒昏睡了过去,只有刚才那个和我动手的法师,因爲先中了狂燥,手脚乱舞,口中嗬嗬怪叫如一只兽。
“天玑——葱头——”
我撑著墙站起来,空中有血腥的味道。
谁受了伤?
“住手——你们、住手!”
叫得声嘶力竭。
无力阻止。
他们精神力量那样高,不会受我这个程度的催眠咒的影响!
我看到魂体上那外散的红光越来越强,双刀上的杀意也是如此。
越打越收不住。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的时候,根本谈不上留有余裕!
只是全力以赴。
胸肋一阵剧痛,头脸都热辣辣的麻上来。
把书举了起来。
虽然是在城里……
虽然人人都知道我是法师……
“水神……爆裂!”
水的吟声漫上来,似一片柔海,在我的脚畔,一个圈形的,层层水波婆娑升起,书颤抖著前指。
“海之音——”
那尖利的水柱向前方纠缠在一处的两个人疾刺而去!
我不信。
我不信。
我不相信。
这麽一团乱糟糟的,不可收拾的局面。
天玑的双刀脱手,聪头身子向後飞跌出去,我喉头发甜,铁锈味儿弥漫。
疼……
刚才被阴了那两下狠的。可能伤了骨头。
刚松一口气,却发现葱头的身子又从地上弹了起来,天玑摇摇晃晃扑了下去,两个人……开始……拳打、脚踢……
拳脚虎虎生风,击在身上脸上肉皮上面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
哪象是曾经的故旧朋友,倒象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住手……”
我扶著墙,拖著脚往那边走。
“叫你们住手!”拼命扯著嗓子叫,这两个家夥还是充耳不闻,天玑一拳捣在葱头眼上,葱头一个肘锤撞在天玑胸口。
“都去死!”
我从来没有这麽愤怒过,手里的书径直朝地下那纠缠不休的两个人头上身上猛砸,雨点儿似的密密麻麻的打下去。
“去死去死!都去死好了!你们这群长个儿不长脑儿的笨蛋战士!都去死!去死!”
“去死,都去死吧!”
手里厚重的大书没头没脑,把那两个人砸得懵懵然然,倒是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开始护著头脸闪躲我的攻击!
“没脑袋,光会打!除了打架,你们还能干什麽!”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啊啊大叫死命的抡著书打。
“笨蛋!笨蛋!你们都去死!”
根本就是打红了眼,嘴里喷涌出来的咸腥的液体,重重呛咳著,喊不成话,胳臂发软,胸背的骨头都嘎嘎的响。
耳朵里嗡嗡的,象是大风呼啸雷电奔袭。
都忘了打的是谁,忘了爲什麽要打。反正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好象有人试图抱著我,抢我手里的书,我用力踢,用力的踹,嘴里胡乱念著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巫师还是法师的咒语。“树精羁绊”也好,“混乱冲击”也好,跟“打死你”“打死你们”这种断续的句子都混搅在了一起。
“死葱头!你怎麽不去死!青溪被人强暴的时候你干嘛去了你!你怎麽不去死啊你!他被卖到黑地做奴隶的时候你在哪儿啊你!你在灌猫尿!你怎麽不去找!你爲什麽找不到!你怎麽不去死啊!你爲什麽不去受那个罪试试看啊!他被人当禁脔的时候你爲什麽不去救他!你就知道疯!疯!你除了长肉就没长过一点儿脑子!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不去死啊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他给你留过口信儿!你个笨蛋居然猜不到!他在奴隶车里看到我们了!看到我们了!他砸车厢了!他手指都断了!可我们没听到!我们没听到!他哭的时候我们都在哪儿!你这个没心少肺的东西!你去死啊!你去死!”
手里的书不知道什麽时候掉了,我拳打脚踢,身後有人抱起了我向後拉,我眼前全是一片血红:“畜生!畜生!你们爲什麽不去死!你们都去死!都去死!”
“江江!江江!”
“去死啊……都去死啊……”
“啊啊啊——啊——”
谁的声音啊……
谁在叫啊。
叫得这麽难听,这麽惨厉。
象是地狱里不见天日的,永远不能超脱的恶鬼的叫声……
“去死啊……都去死……”
“江江……”
有人大力拍我的脸:“江江,江江!”
我胡乱撕打著眼前的人,有东西塞进嘴里,我张口就咬。
满满的铁锈的味道冲进嘴里。
“江江!看著我!”
那声音里充满威严:“江江!”
我浑身都痛。
好痛。
慢慢的松开口。
“江江,看著我!”
缓缓擡起眼。
灰白的发,青黑的肤。
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下巴上的光影象刀劈斧削出来的一样,在最後一道夕阳里那样惊心动魄的鲜明。
“沧……海?”
“沧……海?”
我眨眨眼。
好象是做了一场狂乱的梦。
可是梦见了沧海。
“沧海,我疼。”我软软地说:“好疼……”
“江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