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青溪的声音远远传来:“怎麽你一个人回来了?”
我看一看,他们两个烧了一个火堆,葱头剥了好几张狼皮,正挂在一边的树上风干。青溪站起身来:“沧海呢?”
“死了。”我没好声气,坐在火边,两手互搓想找回一点温度。
狼营这里入了夜还真是一个冷。
青溪抿嘴一笑,过来握著我的手搓啊搓的帮我暖手。
“青溪——”我感动的热泪盈眶:“你咋这麽好啊,我咋没在大葱头之前遇到你啊!呜呜,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他只笑,手温柔又有力。
大葱头在一边看著,只是哼哼两声,倒没再过来找碴儿。
呜,你看人家青溪这派头,这气势,大葱头这麽个活土匪都不敢跟他叫板儿。
再看我……混得这叫一个落魄!
“青溪青溪……”我抱著他腰撒赖:“我当你二房吧……呜,死沧海不要我了……”
红毛儿葱头这下忍不住了,过来扯著我胳膊向後拖:“哎,蹬鼻子上脸了你,当我死了啊!告诉你,别以爲你是法师我就不打你,惹急了我一样照扁!”
我死死抱著青溪不撒手,回眼瞪他:“喂喂,你这是嫉妒嫉妒!你懂不懂!你这就叫妒夫!你和青溪一天不进教堂,我就能堂堂正正追求他!”
葱头的红毛儿都竖起来了,一手往後腰上伸,我估计他是要去掏家夥。
青溪淡淡地说:“聪,一江心情不好,你要体谅他一些。”
葱头的脸在火光中有点狰狞:“我体谅他,谁体谅我啊!”
我连忙挣扎出一片红心满脸忠义的模样:“我体谅你啊!想你堂堂的一代盗帅,侠骨柔肠,铁血丹心,有勇有谋,眼看要时来运转……呜,我这麽可怜,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沧海对我始乱终弃,好不容易在青溪这儿找一点温暖,你难道就不可怜我这麽一个孤苦伶仃的小精灵无依无靠浪迹天涯……”
葱头的嘴角一抽一抽的,脸色铁青,牙咬得格格响,一甩袖子:“闭嘴!”
我连忙噤声,瞅著他脸色好一些了,小声问:“那,今晚我跟青溪睡哦。”
葱头眉毛一竖,青溪说:“好,我们晚上一起睡,聪给我们守夜好了。”
葱头那个表情,跟活吞了苍蝇似的,指著我们俩手指头直哆嗦。末了儿哼一声,扭头走到一边继续剥狼皮。
我看他那个死拉硬扯的狠劲儿,不知道爲什麽突然觉得身上冷,贴到青溪耳朵儿边上说:“青溪……我怎麽觉得他不是想剥狼,是想剥我呢……”
青溪一笑:“不怕,他要过来,我先剥了他。”
我闻言精神大振,两眼直冒小星星,抱紧青溪不撒手:“青溪青溪,你真是天使活佛救苦救难的伊海萨大神!”
青溪在我鼻子上弹了一下:“行啦,睡吧。”
我和青溪并头躺著,他一时也没睡著。
“青溪……”
“嗯……”他轻声应著。
“爲什麽世上会有恋爱这回事呢?一谈起恋爱,大家都各自抱成了小小的团儿,朋友一下子就被恋人挡开了隔远了……爲什麽大家不能象星星一样,距离永远不变,永远灿烂和睦?”
青溪还没应声,那个卧在树冠上的葱头闷声说:“因爲你不是星星,笨!”
青溪叹了口气:“人总要长大,而生长一定要付代价。幼时觉得美丽的一切,长大了再看却觉得极平淡无聊。并不是东西变了,而是你的眼睛变了。”
我嘟嘟囔囔:“我不想变……青溪,你们也不要变好不好……大家永远象小时候一样……”
葱头突然说:“好。”
我倒愣了:“好什麽?”
葱头爽快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我答应青溪纳你当二房,来,姜弟弟,喊我声哥!”
我随手摸了块儿石头向上就扔。
他哎哟一声,一边呼痛一边道:“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不给你当你要死要活哭个没完,给你当你又翻脸……”
我翻一个身,当没听到。
青溪轻轻笑出声来,伸手搂著我的肩膀。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
我迷迷糊糊地想,沧海去了哪里呢?
然後我睡著了。
我擦了脸穿上衣服,葱头穿上衣服擦了脸,互相瞪一眼,各走各路。
我尽量往高处去,一来是狼少,二来是视野好。
沧海个死东西,一夜不见人跑哪里去了。
还有青溪呢,明明自保能力不那麽高,两头狼一起上来他就有些勉强的,要是三只非挂了他不可,还敢一个人去晨练麽?
我转了整整一晌午,间中打了无数只大狼儿小狼儿狼兵儿狼官儿,可就是没见到沧海和青溪的影儿。
好在天一亮,狼营里还是有人在的,离老远我就招呼人家,问是有没有见到一个长得像沧海的黑精和一个长得象青溪的人类法师。
可是黑精不少,人类法师也不少,就是没有我要找的人!
等到了下午,我腿酸得不行,灵力也耗得大发了,找个凉荫地儿坐下来歇著,摸出一瓶补血水儿来喝喝。
“还有没?给我也来一瓶。”
葱头有气无力的从我後面闪出来。
我摸出一瓶子扔给他:“你的给养呢?”
“都扔在昨天露宿那树上了,一急没想起来上去拿。”
我瞪眼:“你就干捱这半天?”
把他扳过来仔细看两眼,我的天,他离了青溪真是一刻都不行!看这身上脸上的血啊……
哎哟哟,脏死了。
他闷声说:“是狼血。”
我哦一声,还是摸出手巾来给他擦擦。
擦好了,顺手儿在小河沟儿里淘一把。
要叠起来的时候,一眼看到手巾边儿上还绣著那个暗紫的六芒星。
旁边还有那句话。
平时看一次笑一次,笑得沧海要把这条从精灵村带出来的历史文物毁尸灭迹。
可是今天看著一点儿不想笑。
暗精也可以如此温柔。
全他妈是狗屁!
他温柔个熊啊!
一跑一夜一天的不见人影儿,连个话也没有!
“你今天转的哪边儿?”他问。
“西边儿我转遍了。”
他点点头,从来都挺直的腰却弓著:“东边儿也没有。”
心里满满的全是无力感。
两个大活人,啊,好吧,不算两个,就算是一个大活人一个大活黑精好吧,难道能插著翅膀飞了不成?
狼营就这麽大点儿地方,藏不了什麽人!
就算是遇到终极大狼怪,打不过难道还跑不了!就算是又没打过又没跑了,那也活要有人死要有尸啊?
沧海……就算你生气好吧,你爽爽快快说一句,你烦我了,不想和我一块儿了,不就一句话的事儿麽?难道我还能硬缠著你不放,硬巴著你要死要活麽?
可是。
还有一个问题是,沧海还好说,算是吵完架不辞而别了。
可青溪呢?
青溪他一个人要穿越一层一层的狼到外头去,谈何容易啊!
他又有什麽理由要甩开我们自己走啊!
完全没理由啊!
天哪,谁来给我个答案啊!
葱头闷闷地说:“你没找到沧海?”
我嗯了一声,不用问我也知道他没有找到青溪。
胸口莫名的堵得慌,一阵一阵难受。
有点害怕。
他们去哪儿了?
我们又分头儿去转了一大圈儿,约定好在昨天露宿的树那里见面。
等我累得尖耳朵都耷拉下来成了兔耳朵,拖著累散架儿的身子骨儿,回那棵树下的时候,葱头那家夥也比我好不了多少的样子,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我把包翻出来,给他喝点东西,然後找了点儿吃的。
“会不会,他们回去了?”
葱头嗯了一声,说:“等天亮就回去找找。”他养了一会力气,仍然爬上树去:“你睡底下吧,都机灵儿点儿。”
我把包袱皮儿一铺,蜷著睡。
黑暗助长了恐惧的情绪。
我做梦了。
梦见青溪被一群狼撕咬,他一身是血,一直在叫我们的名字,可是我只能眼看著,手脚都跟石化了似的,一动也动不了,眼睛剧痛充血,喉咙象是被堵著,一声叫不出。
一转眼又看到沧海站得远远的,我大声喊他,可是他回头就走。
我在後面一直追,一边追著一边喊他,可是却越追越远,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葱头一把把我揪得坐了起来:“醒过来你!”
他大力打了一拳,我一下子睁开了眼。
繁星满天,浓荫匝地。
我大口喘著气,一身是冷汗。
“你一直喊沧海。”他说:“做噩梦了是不是?”
我嗯了一声,用手捋捋头发。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
是不是青溪……
被狼群吃了,所以我们始终找不到!
呸呸呸!
我狠狠煸自己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