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1 / 2)

>的包裹起来收好:“亲爱的季公子,为了防止我们第 二次遇到这种事情,所以各种药瓶还是我帮你保存吧。”

季独酌楼主欲哭无泪。

江大侠帮他穿回衣服,一边穿一边问:“这次也就罢了,到不知道季楼主还瞒着我什么?”

季独酌眨眨眼,笑的童叟无欺:“你要听实话么?”

“当然啊。”

“实话呢,就是我瞒着你很多事,你要先听哪一个?”

手指在季独酌的脖子顿了一顿,最后帮他拉好衣领,遮住他细瘦的锁骨,江大侠喟然叹息。“算了 ,你不用说了。反正……”说着,笑眯眯的敲了一下那瓶春药,“反正有一天,我再发现你瞒了我什么 ,我就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用到你身上去。”

季独酌怔愣了一下,随即微笑:“……哦,我很期待。”

江鄂站起身来,拉起季独酌。生死边缘走了一圈,两个人半搀半扶,走上密道剩下的路。

转过一条弯道,向上爬过一片窄小的路,半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在密道里躺了不知道多久,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兀一见到眼光,立刻不适的闭上。再睁开的时候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黄澄澄的大河。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明。

他二人相视一笑,原来这风雅颂密道的出口建在渭水边上,而再细看活命的出口,乃是一棵数百龄 的老枯树。

生而由死,死而由生。

江鄂正要感慨,却觉脖上一凉,无声无息间,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了上来。

拿刀的老汉腿上裤子半卷,身披淡青色的斗笠,头带一顶大大的斗笠,黝黑的脸孔里中透出淡淡的 红。

江鄂一看这人的打扮,便笑了:“原来是半个同行。”

当年老和尚张志和曾写道:“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这两句诗看似平淡,但平淡中透 出那么几分逍遥的情趣来,自然被后世广为传诵。后来有个姓苏名轼字东坡的不得志才子一时异想天开 ,添了几个字改为“自披一身青箬笠,相携处处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且不论这算不算不是早期的剽窃行为,不过诗改成什么样子,说得也只是一种人。

这就是拿刀老汉的职业——渔翁。

季独酌看了老渔翁一眼,收起一贯的调笑嘴脸,正经严肃的站到他面前:“老张头,你不认识我了 ?”

老渔翁被他问的一愣,上上下下的审视了他几半天,嘴角越张越大,最后手里的刀扑通一声掉在地 上:“你……你是小季酌。”

“还好你没忘记我啊。”季独酌捡起地上的刀塞回他的手里。

老汉长年乘船打鱼,手掌被水风刻上了干涸的痕迹。他用他皲裂的手捏住季独酌的肩膀,眉飞色舞 起来:“小季酌,小季酌,你还记得么,你出生不到半年我就抱过你呢……那时候你还是瘦瘦小小的一 团,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啊。”

季独酌干咳一声,心想,当年你还给我换过尿布吧?

“小季酌,你还记得么,你当年总是尿裤,老头子我都不知道给你换了多少尿布……”

果然。

季独酌举目向天。

为什么所有的长辈说来说去都是一套话呢?

一旁的江鄂看看现今这个青衣优雅的贵公子,想象着身高不足一尺的季楼主穿着红兜兜,吮着手指 ,一步一摇,跑到长辈面前换尿布的样子。

不禁笑出声来。

自然被季楼主狠狠地剜了一眼。为了防止张老渔翁再说出些什么惊悚的话来,季楼主双手一合,盖 住张老头老朽的双手:“老张头,楼内有变,快送我们渡河。”

张老渔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老张头奉命守在这里钓了十多年的鱼,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楼内出 事,把小季酌渡过黄河去啊。”

老张头把季江二人引上自己的渔船,熟练的摇起橹来。渭水被渔船撕裂成两半,一波一波的向两岸 蔓延开来,船头一调,却已转入黄河。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 心云相逐。

风雅颂的前人备下密道,为了以防万一,每一代楼主也都会找一个可靠的人充当的守密道口的人。 前楼主手下人才济济,有人能歌善舞,有人运筹帷幄,有人决胜千里,有人力拔千山,但他选择的人只 有一个老张。

风雅颂里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老张。

河上的风吹过来,早秋时节的夜,有一点点冷。季独酌捋开吹到面颊上的头发,不断的想起陈年往 事。

天色渐暗,夜色慢慢的沉淀下来,船头已入河南地界。三人下了船,老张递了一个包裹给季独酌, 然后跪下身子,在他的脚边,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老张头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

季独酌并没有扶他,只双手背后,眼望苍天:“……请讲。”

“楼主已经有了当年老楼主的风采,不论是雷厉风行的做派还是言谈举止的优雅。可是老楼主一生 孤单,连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都从不信任,老张头希望楼主不要再像老楼主一样了。”

季独酌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意若无意的瞟了江鄂一眼,微微一笑:“不会的。”

老头子这才站起身来,重新回到船上。傍晚的天边被云霞浸渍成七种颜色,张老头的船一点点远离 他们的视线。

季独酌最后看了他的船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滚滚黄河。江鄂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可 以,任何人都不应该死亡。”

岸边的风吹起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响声,夜间的萤火虫点亮回家的路。老张头的船停在河中,突然 打了一个转儿,静静的沉入水中。十二年前他开始打鱼摆渡守密道口,至今,也理当回到河水中去。

如果可以,任何人都不该死亡。

但,所谓死士,就是已经把生死彻底的交给了主人。前楼主之所以会在当年选择了老张头,只是因 为他有足够的忠诚。

聂平仲,涉江,老张头,或者绿腰绛唇。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选定的一个人,季独酌坐在一棵大树下,一日之间徒生变故,身边亲近的人 便去了一大半。

江鄂把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转过来,埋头翻老张头留下的包裹,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和三张一千两的 银票,衣服若干,外加火石火蕊一套。

两个人之前在密道里一番亡命奔波,早就衣衫破烂灰头土脸了,季独酌从衣服里翻了一件竹青色的 长衫,捧着它到附近的水源去梳洗。才刚解开衣服,怀里掉下来一物。不是别的,乃是自己的扇子。

这把扇子当日惊见风雅颂失火,仓促之间掉在地上,没想到居然被江鄂捡了起来。面对七只毒蜘蛛 时,他不先去砍脚上的蛛丝逃生,反而先把扇子掷给他。

季独酌坐在冰冷的水里,打开二十四骨素绢扇,白色的扇面对着月光,之前的犹豫不定一扫而光, 他的嘴角凝出笑:江鄂,江鄂,你真的对我无情么?

收拾停当回来,便看到江鄂也打理完毕,神清气爽的正在点火做饭。抓了一只倒霉的黑白杂毛兔子 ,扒皮开膛,穿在树枝上烤。江大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不知道用了些什么配料,烤兔子上逐渐散 发出浓重的肉香味。

两个人围坐在火边,火光蒸干了头上的水分,他们两个你一半我一半的分了这只可怜的兔子。

江鄂扔了手上的兔子骨头,说:“其实我拿手的菜是小鸡炖蘑菇。如果是早春,用小鸡肉熬油,采 新鲜的蘑菇,抹在上鸡肉放在火上烤,味道非常好。”

季独酌抬起头来,注意到篝火照亮了这个男人冷硬的线条,突然之间,那层次分明的眉眼都变得柔 和起来,就像是一幅柔软的水墨画。季独酌用手环抱着肩,额头斜靠在手臂上,默默地望着他。

江鄂拨弄着篝火,断断续续的问他:“老张头叫你季酌?……你不是叫季独酌么?”

季独酌斜着脑袋看他:“你想知道么?”

“你不想说就算了。”

季独酌沉默了一阵,隔着火焰望定了他:“我从前姓季名酌,后来长大了,遇到了一些人和事,发 现人这一辈子注定要孤孤单单一个人,所以我就给自己加了一个字,变成了‘季独酌’。”

江鄂放下手上拨火的树枝,看到火焰下,季独酌的睫毛垂下来,在他的微闭的眼睛上落下浅浅的影 子。

人生这一辈子,总有些说不得怨不得的事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挣脱了父母的怀抱,离开了朋友的支撑,就这么形影相吊的活下去,去寻找 只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憧懂儿时那些不带一点恶意的言语,似乎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再也摸不着。

两个人海阔天空的闲扯了一阵子,后来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睡着了。季独酌半夜醒来,发现清 浅的月色下,一片天高地广。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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