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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1 / 2)

>  媒婆乖觉地噤声,掉转脚跟溜了。

丘成从媒婆的话里听出个大概,这种事她不好插嘴,杵在门口反而让寄虹尴尬,便默默离开了。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严冰沉重的呼吸。

寄虹慢慢走到他身边,想挨着坐下又不敢,罚站一样,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我……我可以解释……”

“不必。”他冷冷打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她涨红了脸,又委屈又羞愤,但全都压下来,轻轻地扯他的衣袖,“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

“我不知道!”严冰腾地起身,动作太大,几乎撞上站在身边的她。

寄虹本能扶了下桌子,不慎把茶碗碰翻在地,正好又倒退一步,脚跟踩到碎片上,“咔嚓”一声。

严冰目光一紧,却没动。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把她拉开,嘘寒问暖。她眸中浮起雾气,脚不痛,心痛。有好多话要同他解释,但开不了口,仿佛再吐出一个字就会泪崩。她不想哭,没资格在他面前流泪。

他本来极气极怒,满腔愤恨想往她身上撒,但对上她盈盈泪眼,顿时柔肠寸断。他是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泪的,但此时此刻叫他把她揽进怀里却也不能,心里天人交战,煎熬得很。

他移开目光,走到门口,顿了顿,没回头,解释了一句,“今天小夏搬回来,我回去看看。”

房门打开,脚步声远了。

许久,丘成进来,看看呆若木鸡的寄虹,“你没事吧?”

寄虹摇头,蹲下来把碎片一片片捡到手心,丘成说扫扫就行,她固执地捡个不停,丘成拿来扫帚,“碎成那样了,捡起来有什么用?”

寄虹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碎片,泪水吧嗒吧嗒滴在上头。

碎了,依旧如获至宝,就如他们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铁骨蒸蒸好味道”灌溉的2瓶营养液,鞠躬~~

☆、夜雨送春宵

窑厂只剩寄虹和丘成。

不知为什么,衙门没再派人骚扰了。两人找出霁红瓷的配方和原料,开始重新烧造。严冰没有来过,倒是小夏每日必来,每天都会带来烧造霁红的新想法。

丘成悄悄对寄虹说:“严大哥一直关心着你呢。”

“嗯。”寄虹一点都不惊讶。

“要不要我和小夏把他押过来,你们俩把话说开了?”

“不用。”寄虹把釉水匀速地浇在瓷坯上,釉水随着旋转的瓷坯流涂,有几滴甩溅到她的鞋子上。“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等想通了,自然会来找我。”

丘成不知道男人也会这样子怄气的,从没见过小夏跟她怄气。“要是想不通呢?”就这样结束了吗?

寄虹仔细观察釉层,厚薄不匀,便拿吹管蘸了釉料准备补釉,看看一脸担忧的丘成,轻松地笑,“那我就去找他呗。”

后半辈子,她有无数个两年,使尽浑身解数也要把他追回来。

将近中午,寄虹早早赶小夏回去。小夏撅着嘴,“少爷自己会做饭了……就让我待在这和你们一块吃呗。”

丘成忍俊不禁,偷偷冲他摇头。

小夏只好答应。但暗下决心,从今天起努力攒钱,再给少爷找个像自己一样能干的书童兼厨子兼管家,他就可以放心地进丘家了。

寄虹说:“家里没有银毫了吧?”把茶叶罐让他带上。又说:“严冰总说青坪冬天太潮湿,用这些薏米给他熬粥,去湿气。”林林总总的,不知不觉就塞满一个巨大的口袋。

小夏说:“有没有多的米面?”

寄虹和丘成装了两口袋给他。小夏不舍得丘成累着,自个扛到车上,“家里的米面都让少爷给逃难的了。”

“哪来的逃难的?”丘成问。

“好像是郡治那边,说是金胡子打过去了。”

再问,他也说不出更多。寄虹很是疑惑,年初金胡子刚攻下白岭,不到一年的光景就能打到这边吗?

丘成提议进城打听下情况。

小夏驾车把她们送到中途,两人徒步进城。城外果然不少逃难的民众,扶老携幼,但被守门的士兵挡在外头,不准进城。

寄虹和丘成被严格盘查一番才进得城去,先去宝来。宝来已经关门歇业,伍薇和寄云两个女人守着偌大的家业,一个身怀六甲,一个带着孩子,尽管伍薇说姚晟常来探望,寄虹还是不放心。丘成说:“我留下吧。”好歹表面上她是个男人。

寄虹想了一下,只能这样。霍家的窑还得她守着,暂时脱不开身。她谢过丘成,“我回去把你的衣服送过来。”

走在街上,秋风吹不散眉弯。抬头看天,昨天朗朗晴空,忽而风雨欲来了。

被拥挤的人流推来搡去,有一种命不由己的无力感。因为这个动荡不安的世道,因为离散或生死不明的亲朋,因为严冰。

要是他在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才发觉街上的人出奇得多,几乎水泄不通了。自从瓷业罢工以来,青坪甚是萧条,罕见此等景象。

除了示威或抗议的时候。

寄虹警觉地观望,人群中果然不少熟面孔,大多是被捕同行的亲朋,方掌柜的儿子也在其中。人潮洪流般裹挟着她前行,并不喧嚷,甚至算是静默的,但就在如此诡异的静默里,无声地凸显出一种力量。

火山喷发前那种无可比拟的震慑力。

心跳莫名加快。她辨认了一下,似乎是朝着大牢前进。低声询问身边一人,“这位大哥,衙门是不是要放人了?”大家是去迎接亲人出狱?

那人认出她来,冷笑,“霍会长,我们靠不上瓷会,只好靠自己了。”

她再想问,不知是谁高喊一声,人群突然爆发一般,轰然前冲。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她看到牢门洞开,城防军押着囚犯出狱,所有囚犯被绑着双手,猎物般串在一根粗绳上,头一个就是方掌柜。

不是释放?要押去哪里?

士兵怒骂:“滚开!耽误军机大事,要你们的命!”挥鞭左右开弓,人群竟岿然不动。

有人高喊:“放人!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凭什么叫他们去送死!”

“放人”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几欲掀翻城防军的铁骑。

士兵左突右冲,却寸步难行,又急又惧,拔刀架在方掌柜脖子上,咆哮,“让开!不然就地问斩!”

寄虹大惊,拼命往前挤,但有人比她更快,斗牛一样窜出,一头把士兵撞倒,夺刀斩绳,振臂一呼,“还等什么!抢人!”

寄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身边霹雳般一声炸响,人群怒吼着冲过去,和城防军厮打起来。

从第一个士兵砍掉不知是谁的脑袋开始,这场风暴就演变成血腥杀戮。

城防军曾镇压过多次反抗,但这次刀和血失灵了。

寄虹被推倒,头上是激烈的喊杀声、兵器撞击声、哭声、骂声,身边是混乱的脚步,有脚踩过她的身体,有腥臭的液体喷到她脸上,有个人倒在咫尺之距,半边脑袋没有了,却仍不停地扭动着身子……

她曾经单枪匹马在金胡子的围捕中闯进闯出,但此刻才知何谓“人间地狱”。

她挣扎着想要逃离,但对着那个半边的脑袋,肝胆俱裂,连半分气力都使不出。突然身边奔逃的腿脚被人推开,她未及抬头,腰间被一只手臂牢牢揽住,眼前的半边脑袋急速远离。

眼泪“唰”地下来了。

刚才那一刻,她以为她要死在这里了。幸好他来了,神兵天降一般。

严冰顶着刀枪棍棒不要命地冲出人群,直接撞开最近的一扇门,来不及迈步,抱着寄虹和身扑了进去,顺势滚到门后。两人都惊魂未定,缩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后,严冰探出腿,用脚尖极慢极慢地阖上房门,房间暗下来的时候,感觉怀里僵硬的身躯微微放松了些。

昏暗里,他宽厚的手掌捂住她的耳朵,隔绝开外面恐怖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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