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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1 / 2)

>  这竟是一件瓷器的“双面绣”!

瓷器内外各塑图案者并不鲜见,但需要瓷坯有足够的厚度,否则难以支撑双面的雕饰工艺,但把瓷坯做到极致的薄,仍能使用捏塑手法已属不易,更为难得的是,将整个瓷坯完全用做捏塑的基底。这会导致瓷坯格外纤弱,稍有不慎便会碎裂、变形,万中难成一器。

庙里沸腾了,溢美之词拥塞在寄虹耳边,她矜持地道谢,但严冰看得出她眼角闪烁的一抹小得意。

两人的目光在人群间隙短暂相触,严冰眨眨眼:差强人意。

寄虹挑眉:谢谢夸奖。

曹县令十分开怀,“霍记果然名不虚传,当为最佳。”

官吏见风使舵,立刻附和,“我等亦有同感。”

严冰看了寄虹一眼,向曹县令道:“不妨看过最后一件再行投票决议?”

寄虹笑笑,他敢这么说必是对霍家的青瓷尊十分自信,投票只是过场,县令既已发话,魁首便是霍家囊中之物。

众人的注意力仍流连于青瓷尊上,几乎没人留意最后那件焦家的瓷器了。

喧喧嚷嚷中,寄虹忆起去年的今日,爹爹坐在同样的位置,以“霁红”夺魁的他满面笑容,扬眉吐气。

爹,女儿没给您丢脸。

“哎,果然是老样子,根本不是你的对手。”玲珑的声音将她从往事中拉回。

寄虹顺着玲珑的示意看向桌上,焦泰的参赛瓷仍是黑釉碗,其上散布星星点点的灰色斑点。她看出这是新创的纹饰,不可说不美,但与青瓷尊相比便平淡无奇。

她赢了。虽然不能手刃仇人,但终将他永远赶出瓷行。

不由偷眼看向焦泰,但见他气定神闲地起身,“稍等。”打断了唤人准备投票的严冰。

他从容近前,倨傲道:“借茶一用。”也不施礼,抓起严冰面前的茶水倒入黑釉盏中。

顷刻间,几名官吏忍不住齐声惊赞。

碗上的灰色斑点忽然变色,闪现出金光,宛若水底藏着无数盏灯火,被茶水唤醒,齐齐睁开眼睛。金光随着茶水粼粼浮动,变幻多姿,引来庙里庙外众多赞叹艳羡的目光,再无人去看其它瓷器了。

想要黑釉呈现出如许绝妙的纹理,需从坯、釉、火三者无穷的组合中找出唯一恰当的那个点,除了逐一试验,别无他法。比起青瓷尊与玲珑瓷枕的巧思,黑釉盏是扎扎实实的技术党,前者可以取巧,后者惟有依赖铁杵磨针的功夫。若说青瓷尊是万里挑一,那么黑釉盏便是万万里挑一。

高下立明。

有人不顾礼仪凑到近前观看,后头看不清的人推搡拥挤,庙中如水入油锅。

在这乱纷纷一片中,只有寄虹失魂落魄地坐着。

她败了?

霍家就这么败了?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去年的今日,她亲手送来的“霁红”瓶把霍家推上了绝路,现在,历史重演了么?

严冰未料到乍看上去毫无特色的黑釉碗竟后发制人,眼看局势一边倒,余光瞥见曹县令眼睛都直了,心思疾转,道:“黑釉碗确属难得,可惜白璧微瑕,恐有遗祸。”

曹县令正盘算送给太后能否讨赏,一听“遗祸”二字,赶忙询问:“从何说起?”

严冰倾身压低声音,似与曹县令推心置腹,“纹饰虽亮,釉色却十分暗沉,阅之如临烽烟。”

曹县令顿时醍醐灌顶,眼下官军节节败退,黑釉盏会否正触在霉头上?

焦泰听到只言片语,冷哼一声,“严主簿莫不是偏私护短?”

严冰淡淡道;“鉴赏瓷器,本就是蜜糖砒。霜之别,若依焦会长之意,在座同僚但有不投票于你的均是偏私喽?”轻描淡写引发众怒,官吏们给焦泰的脸色便难看了几分。

焦泰不甘示弱,两人言语交锋,一时不相上下,庙里庙外围观人群也盈盈欲沸。曹县令重重咳了一声,众人方才罢言归座。

曹县令拈着山羊胡,慢悠悠地说:“在座之中,以严主簿最为深通瓷理,青黑二瓷之优劣,可否与本官略表一二?”

严冰细品此话,似要他各打八十大板之意,飞快组织一下语言,躬身道:“是。青瓷尊胜在巧工,却略输耀目,黑釉碗胜在独特,却稍逊气度。两件各有瑕疵,若要更上层楼,当应细细琢磨。”

曹县令问得妙,严冰答得更妙,分明是抑黑扬青胡扯的理由,却滴水不漏,最后那句更得曹县令欢心,他立刻颔首,“本官正有此意。”向众人道:“历来评瓷会魁首均会呈送御前,需得完美无暇才可,既然今日二者均有憾处,本官特许霍、焦两家各行完善,十日后再行品评。”

评瓷会加赛一轮是从未有过的先例,但县令发话谁敢反驳。焦泰吃了个哑巴亏,急欲争辩,曹县令淡淡扫他一眼,他便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草民有一请求,十日后的评瓷会可否晚间举行?”

无关紧要的小事,曹县令允准。

寄虹脱力般瘫在椅中,才发觉汗透衣衫。

方才不过短短一刻间,霍家差点断送前程,却又奇迹般峰回路转。

当她亲身来到此地,方才明白,小小的评瓷会便如人生缩影,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认输。

众人散去,严冰留下善后,忙到日暮西山,走出窑神庙时,看到寄虹站在夕阳最后一线余晖中,静静地俯瞰庙山如黛。

他接过随从的灯笼,示意他不必跟着。等随从走远了,他招呼寄虹一同下山。

山中安静,偶有虫鸣三两,以及两人起起落落的话声。

“曹县令怎会帮我?”寄虹问。

“曹县令此人事事以己为先,他并非帮你,只是自己举棋不定,想多一次选择机会。”

寄虹叹气,“今日才知,评瓷会不止评艺,更要品‘政’。”

严冰便为她拆解曹县令的心思,博取太后好感才是夺魁的关键。

寄虹听出个疑点,“难道曹县令是太后派系?与皇上不和吗?”否则为何只巴结太后?

严冰愣了愣,随即失笑,“你真是两耳不闻窑外事。皇上年幼,宫廷内外全由太后主持,讨得太后欢心便是讨得皇上欢心,哪个不知此理?”话毕又想,她从未与宫廷有交集,不懂这些也属正常,便把自己所知的前朝后宫的一些大事讲给她听。

寄虹默默点头。

“……十日之期太短,无法研制新品,你与焦泰都只能在现有的青瓷与黑瓷上做功夫,但他的釉色实在精美,你的薄胎青瓷却很难再有进益了。”严冰思忖着说:“焦泰特意改为晚间,大概已有应对之策,曹县令又善变,下一轮若没有必杀之技,结果难以预料。”

两人沿着神路阶下行,灯笼在黝黑的山阶上投下小小一团晕黄的剪影。

寄虹追随着灯笼的微光,行至山脚,回头望望巍峨的黑影,俏皮一笑,“山人自有妙计,十日足够了。”

严冰凝视着她,缓缓道:“是,足够了。”

足够他做好准备,必杀一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黑釉碗的原型为建窑的“油滴天目釉”,资料记载“盛茶闪金光”。文中的描写不要当真,剧情需要。

下一章再介绍一个国宝级的黑釉碗。

☆、千灯映庙山

转天,玲珑等人不待寄虹开口便齐聚窑厂。伍薇人未落座,爽朗笑道:“看看你多大面子,我们都是来让你差遣的。”

寄虹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玲珑快人快语,“我把大东借给你。”

寄虹打趣道:“你舍得?不怕我不还?”几人一番笑闹,寄云嗔道:“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快说正事。”

寄虹转向正题,“不跟你们假客气,确实得请你们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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