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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犯不着为了报恩而对我这么好。」
「报恩?」
宋真蹙眉,原来柳无色是这样想他的。
「我自己的德行我自己知道,你就不要再戏弄我了。报恩就免了,反正皇上已经给我足够活一辈子的俸禄,还天天招待我吃甜品,够了。」
柳无色就事论事地说着,也不管宋真的脸色越变越难看。
再喝一口茶水,柳无色去把飘到旁边的纱帽给拿了起来,甩掉过多的水,然后戴上。
「草民泡够了,谢谢王爷。草民回太和居去了。」
说着他就这样光溜溜地走出浴池,用池边勾栏上的巾子把自己擦干。穿妥放在一旁自己的衣物。抱着之前打雪球的湿衣,向宋真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接下来的几天,宋真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跑去太和居找柳无色,想跟他说说话,可是柳无色左一句草民、右一句草民,要他回个话,便王爷王爷地叫,根本不像之前你啊你的那么亲密地叫他;要他说个什么奇闻轶事,他就正经八百地引经据典,再也不用他一贯可以引人入胜的口吻说话了。就连那顶捞什子纱帽也是,柳无色说什么也不肯将它摘了。
宋真在太和居逗留的时间竟越来越短。
柳无色不理他。宋真急得心都痛了。
「无色,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你朋友?」
「王爷言重了,王爷金枝玉叶,草民不敢高攀。」
柳无色淡淡地说。这么说,就是不当啰,宋真的心凉了。
「你还在怪我说喜欢你的事情吗?」
宋真犹豫地问,他害怕柳无色不能接受自己的感情而选择远离自己,他知道自己越来越喜爱柳无色。
「受到王爷的喜爱,草民深感荣幸,多谢王爷。」柳无色还是一派公式回答。
「你……你到底要我怎样?」宋真失望了。
「草民希望王爷保重贵体,福体安康。」这是实话。
他真的在跟我划清界线。宋真闻言只能做如是想,不听话的两行热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宋真才努力挤出了两个字:
「罢了。」
柳无色浑身一震。那两个字所代表的绝望,不知怎地就是让柳无色心里难过透了,一颗心沉到谷底。
宋真离开了太和居。
在和宋真说话时,柳无色一直低着头避免去看到宋真,所以他也没看到宋真的所有神情变化。如果柳无色看到宋真的表情,柳无色一定马上破功,说好说歹也要好好安慰宋真了。
这几天柳无色内心挣扎得厉害,每次宋真露出苦涩的表情,都差点忍不住又想对宋真露出本性,他喜欢看到宋真笑,不忍心看到宋真难过的表情。如果在宋真报恩的表面下,真有一小滴滴的喜欢他,他就会很欢喜地对宋真敞开心胸。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想到自己这个长相,宋真绝对不可能喜欢的。
然而想到宋真看着他的神情,连他自己的心也动摇了。真的连一点点喜欢他都没有吗?那又怎么可能那么火辣辣、直勾勾地盯着他?
宋真眼里赤裸裸的热切,柳无色忘不了。
老实说,柳无色自己也被挑动。
对长相的自卑,一直是柳无色封埋情感的最大原因。感情世界始终如一滩死水,不相信在除去那顶纱帽后,真的有人能完全接受他。以别人看了他容颜后的反应为城墙,防御着别人对他的攻击。所以也不相信自己也会有动心的一天。
然而宋真却轻易地瓦解了这道墙。
可是,他们俩个人,说什么也不可能吧!他只不过一介布衣,又丑,又是男的。就算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也不能让宋真知道,自己长得如此抱歉,若让宋真知道了自己心里滋长的情感,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太对不起人家了,说不定还亵渎了人家。
唉!就像宋真说的:「罢了。」
罢了,这两个字给人的感觉好痛。
只要这情苗别再滋长,就不会有更多因为自己故意摆出的冷漠姿态而产生对彼此的伤害了。
柳无色当下决断,还是尽早求去。
柳无色跟身边的太监说想求见皇上,请他带自己去。
御书房内。
「启禀皇上,柳神医求见。」
「宣。」
「宣柳神医晋见。」
柳无色一进屋就叩拜皇帝。
「平身,柳卿家有何事?」
卿家?自己何时当官了?柳无色纳闷。
了解柳无色的疑惑,宋永皇帝马上帮他解惑。
「朕已经下了圣旨,册封柳神医为一品国医,赐居太和居。只是这道圣旨还没发出去。」
「啊!草民惶恐,请皇上收回成命。」柳无色又跪在地,惊惶地说:
「圣上恩情浩荡,只怕草民无福消受。如今硕龄王爷已经恢复了八九成,草民也食遍了天下珍贵甜品了,于愿足以。草民必须去寻医治己身之方,不能长住宫中,国医之名对草民而言亦名过于实。还望皇上念在草民帮硕龄王爷去蛊的份上,惜草民之贱命,让草民离去。」
宋永曾在宋真康复后,跟他吃了几顿饭,从宋真那里,宋永皇帝知道了柳无色的脸是因为不明的病因才会长得如此丑陋。如今柳无色这般说辞,他倒不好将柳无色强留在宫中了。
「柳卿家……,不如你还是当了国医,住太和居。朕赐你皇宫出入金牌,要来要去,随柳卿家如意,唯宫中有急症,需求救于卿家时,得快快归来。天下所有皇驿之驿马,你可凭手中金牌任意调度。如何?」
只要能离开皇宫,去找救治方法,就不算被完全绑着,也许找到医治方法,自己就『有脸』跟硕龄王爷……告白?才不会太对不起人家……呿!想太多了!
「这……臣遵旨。」
「好好好!这就叫戴乐宣了旨,卿家领了旨去吧!」
「谢皇上!」
当天傍晚,柳无色拾掇了些随身行李,带着医箱,挑了匹好马,出了宫门,往南方去。
临走,并未通知任何人,只交代了太和居里的宫女、太监要他们好好看家。
3
隔天再上太和居,发现柳无色已经远走高飞时,宋真一阵心痛,绞得他跪倒在地,消息惊动皇上。
柳无色可以拒绝他的感情,可是他喜欢柳无色的心是真的,喜欢他的不凡、喜欢他的逗趣、喜欢他的小脾气、喜欢他所带给自己满满的幸福感、喜欢他的一切,就连那个丑陋的样貌也不丑了,不管有多丑陋,柳无色就是柳无色。自己只要一天里偷偷地看柳无色几回就够了,他没那么贪心要柳无色也爱上自己。
宋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喜爱一个人,虽然他很早就了解自己的分桃之好。就因为了解,所以他一直不愿意当太子。当太子所须负起的责任太大,像传宗接代他就不可能办到。
可是要找到一个自己所爱的男人且对方也爱着自己,机率也实在是太小了。况且自己这种为世人所不齿的感情,却对自己心爱的男人说了出口,无怪乎柳无色会选择漏夜出宫,远离自己。
宋真不怪柳无色,还一鼓脑儿的思念他。恢复了将近九成的身体,又因相思成灾,开始衰弱。
在宋真还没中蛊毒前,他的身子骨很强健,高挑精硕的身材朝气蓬勃,每天都帮着宋永皇帝处理朝政,可是中蛊以后,身子大不如前,蛊噬其精血,使之身心虚弱,皇上便命他安心养身,什么都不必做,皇上早将之前让他帮忙之事全都分摊给其它兄弟。去蛊后,又慢慢调养。他所得到的命令就是专心养身子。
因此他会每天到太和居去呆呆地坐上一个下午,叫下人准备了糕点茶品,他却一样也没沾口。晚膳时间才又缓步地走回自己的寝宫,还一步一回头,像是要等着柳无色突然跳出来似的。
在寝宫用膳时也越吃越少,到最后甚至不吃不喝。夜里作梦,总是唤着柳无色的名子。
才两个月,宋真又倒下了。群医依旧束手无策。
因为这回,宋真患的是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