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两个男人去拜月老,你想被人用石头砸死啊。」曾大夫哭笑不得,若真去了,他在这安阳城里便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不会让人用石头砸着你的。」晋双城此时竟固执得像牛一般。
曾大夫望着他的脸,心里若说不感动便是假的了,只是人总是要向现实低头的,轻叹一声道:「男男相亲。有违伦常,月老不会赐福予我们,你便死了这条心吧。」顿了顿,终是抱着一丝希冀,又道,「你若真有心,现下便与我一起走罢,越远越好,再也不回来。」晋双城道:「大哥传来消息,这一、二日内便到,沂华,你若真想走,我应你便是,只是好歹要见过我大哥,你也知,大哥长我九岁,我父母亡得早,是大哥将我带大,我这—走,连云山庄便要大哥一人支撑,我若不能向大哥磕头谢罪,此生都将难以心安。」「就这一、二日么?」曾大夫眼里掠过一抹苦色,却顿时转了心念道,「好罢,明日我便与你同去月老庙。」
晋双城见他转了心意,不由大喜,道:「沂华,你放心罢,你我真心一片,月老定赐有情人花好月圆。」
曾大夫见他满面笑意,十分笃定的样子,便不说话了,心下却仿若被刀割一般的疼痛难忍,天意虽难测,却不知人祸更胜于天意。晋双绝来了,便是他们分手之时,那月老,可及得上晋双绝的不择手段?
花节的这一天,安阳城比平常热闹三分,这方圆百里的年轻男女,纷纷赶来,一双双一对对,脉脉含情,从花会上买来半开的花,插于月老庙前,不到两个时辰,竟将月老庙前插成一片花海。
曾大夫与晋双城来时,已快连路都见不着了,他们两个男子携手而来,自引得处处侧目,晋双城因着容貌出众,打小就教人看惯了,虽说此时看他的人大都眼神怪异,他却早定了心意,哪管你外人怎么想来,目不斜视,一脸的温柔笑意从始自终都不变,便是一心想着要让沂华对他敞开心来。曾大夫见他这般温柔笑着,面上也带出淡淡笑意,他今日穿了那件红袍出来,艳丽的红色在阳光下耀目无比,整个人都教这红色衬出一番烈焰腾空般的气息,走在温文儒雅的晋双城旁边,竟无半分逊色。
那些对他们侧目的人,见他们如此镇定自若,竟也没得奈何,有一人实在看不下去,扔来一块石头,眼看着便要砸到晋双城身上,却让晋双城随手一拍,那块比拳头还大些的石头竟成碎末,当场吓得另几个准备也扔石头的人重又放下石头,晋双城转过眼来,冷冷扫了他们一眼,竟教这几人直打寒颤,拔腿便跑了,晋双城这才转过脸,在曾大夫面前又是那温柔模样。
曾大夫摇摇头,道:「你何必吓唬他们,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也没有做错。」晋双城柔声道,「你不想我吓唬他们,我不吓唬便是,来,我们一起把花插下。」
这是一束半开的燕兰,叶青花红,晋双城在花会上一眼便相中了这花,指着花对曾大夫笑言;「沂华,你瞧,这花不就是你和我么,你是这花,我便是这叶,花在叶在,花凋叶落,同生亦同死。」
当时曾大夫瞅着那花,没有言语,只是依着晋双城的意思,取了一束,晋双城付了银子,跟那卖花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便拉着曾大夫走了。
两人同手插下这束燕兰,晋双城拉着曾大夫的手露出笑容,道:「我们进去。」他的身上天生就带着温柔儒雅的气质,这一笑,便将那温柔气息十成十地流露出来,虽说不是刻意,却也看得周围一直打量他们的人一时神迷,尤其是那些个年轻女子,不敢看,却又忍不住偷偷望来,心中也渐渐不觉得两个男子牵手有什么惊世骇俗了。倒是一些男子,在心里暗骂「伤风败俗」,却被晋双城那一掌给镇住,抓着心上人佯作赏花,却是不愿与这两个男子同进月老庙。
进了月老庙,白发白须的月老端坐高台,慈眉善目笑望天下有缘人,高台下立一秀气少女,眉眼含笑,手托一把红线只牵有情人,自是那红娘来。台下本有十余双年轻男女,自红娘手中抽取红线,与心上人系好正欲拜来,猛见两个男人牵手进来,不禁都是一呆,待见那青衣的男人也抽出一根红线,与那红衣男子系上,无不被这有违伦常的举动给惊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彼此牵手对着月老拜了三拜。
其实男风自古便有,世人道有违伦常,多半鄙夷,妓馆中小倌的身份比那女妓还要低贱三分,便是贪杯好色的荒淫子弟也只敢在私下狎玩,半点上不得台面,像这般两个男子牵手同拜月老的事更是从未有过,实在是被这两人的大胆行径给吓到了,这一对对情人愣愣看着他们,直到两人拜完月老出了月老庙才有人惊呼出来。
「啊,那不是城西的曾大夫么?」
「咦?你认识?」
「年前我爹爹还去求过诊,想不到……以后再也不能去了……」
「两个男子……真是不要脸……」
「那青衣的男子真是好相貌,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爷……莫不是被那大夫用药迷住了?」「……」
这些话语,晋双城与曾大夫自是听不到,其实他们自有拜月老的打算,便已知将面对怎样的流言辈语,晋双城早已想好,等见过大哥,便带着曾大夫远走高飞,到那山青水秀处隐世而居相携终老,而曾大夫,想要的不过是这一刻的相伴相属,至于以后,他便顾不得了。
他们二人,虽指系红线,牵手而行,却是两样心思,曾大夫每每—想到此,面上淡淡的笑容便苦涩了几分。
「沂华,你看这花,果真是开了。」
出了月老庙,晋双城便拉着曾大夫赶紧来看那束燕兰,那红艳艳的花瓣竟真的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完全展开,呈现出怒放的姿态。
「沂华,你看啊。月老果真是祝福我们的,这回你总该放心了,我们一定可以白头偕老的。」
曾大夫接过花束,想起了锦秀之花,盛极易败的话来,可面上却无所表露,反而眯起了眼对着晋双城灿然一笑,红色的衣服,红艳的花瓣,在晋双城眼里,曾大夫整个人都恍如一团腾烧的火焰,在这一瞬间光灿夺目,竟教他不能直视。
「该去花会了。」大夫反手拉着明显处于痴呆状态的晋双城,向着花会走去。
花会上人潮涌动,比之月老庙前人更多,除了一双双一对对拜过月老的情侣,也有携着全家老幼、亲朋好友出门游赏的人们,他们两个男子互牵的手被垂下的衣袖遮住,便不显那么瞩目了。
花会边上有个池塘,名为金玉池,有人在池上建了一座虹桥,为衬月老庙的声名,称为鹊桥,但凡来花会的有情人,都是要走一走这鹊桥的。
鹊桥建得极窄,两人需靠紧身子方能走过去,于是站在金玉池边便能见着一对对年轻男女互相依靠着在鹊桥上小心翼翼地挪着步。
晋双城看得兴趣大起,对曾大夫道;「我们也去走一走。」曾大夫扯住他,微微摇了摇头,道:「我累了,就在池边上坐会儿吧。」「也好。」
两人在金玉池边的青草地上坐下,此时已近傍晚.夕阳斜照,将那一池碧水映得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