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上周就病好了,他之前病得可厉害了。感冒菌入肠,弄至肠胃炎,再加胃痛发作,连续请了三天假,害他们几个还思疑李旭是否入了医院。据李旭後来说,是因为听说王秀明病情反覆,然後自己不知怎的就不太吃得下饭,於是弄坏了身体。
他生病期间,还有那个力气爬起来,每天於同一个时间给王秀明发短讯,以免教他知道自己生病。王秀明的化疗进程还不错,只是近日天冷,使他连续两个星期发烧,只吃得下流质食物。
戴志抗议说 :「居然只给我买单程,你这是咒我死在大草原吗? 刚能说话,口就这麽毒,看你什麽时候又失声。」
「真不好意思,」陈秋搭住身边林春的肩,笑容带点顽皮与邪魅 :「现在不能出声的是他,不是我。」
林春白他一眼,又猛烈咳了好几声。他已经连续两天戴口罩上学了,感觉不太好受,说话、咳嗽时那些气就喷回自己脸上,闷热得很,可为了卫生问题,不戴著又不行。陈秋不知道是否病了一次,所以有抗体,这几天亲近林春也没有被传染,林春想,陈秋之所以这麽快康复,八成是他将病菌都传染给他了。前些天,陈秋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放肆地说些混帐话,例如「病得要紧,连床也上不了」、「看得著,吃不了」,又不时闹别扭,不肯吃药,非要他……
林春不想再回想了,反正结果就是,他病倒了。这几天,陈秋还欺负他出不了声,对他做了许多过分的事,使他恨得牙痒痒的。
在冬天,班上通常只要有第一个病人,其他人就会接二连三的染病。或许也不能怪陈秋。因为一到冬天,一群极端畏寒的学生便会禁止其他人开窗,通常这群人都是女生,一个个尖起嗓子,娇声娇气地说 :「好冷啊! 人家真的很怕冷嘛!」也不去想想,如果不开窗了、空气不流通,那该有多少病菌在班房里传播? 这种女人总是教林春厌恶,连话也不屑跟她们说。
叶芝倒跟别的女生有点不同。中五时,林春跟叶芝一起坐,叶芝是坐最靠近窗的那列,就算天气有多冷,她都会偷偷开窗,有时是打开一半,有时是开一小条缝隙,让空气流通一下。林春问她冷不冷,她说迎面吹来的冬风别有一番滋味,冷的时候握住暖包就会温暖了。林春身体不太好,也属於畏寒体质,叶芝有时便把暖包送给他,叫他先用,待暖包变冷时再还给她。
思及此,林春就会想,莫非他真是一个天生的同性恋? 叶芝是个好女生,样子耐看,身材不错,更重要的是性格独特而不自私,可他却从没有喜欢过叶芝。不过,假如他跟陈秋分开了,然後必须找个女人成家立室,就会找个像叶芝的女人。
他决不会找叶芝。原因并不只是他对叶芝没有激情,而是因为陈秋——叶芝是陈秋时刻忌惮著的女人。不知为何,他不想找一个陈秋忌惮的女子做妻,怕会伤害到陈秋。
林春自己忌惮的女人,则是像苏梦蓉这类,光彩亮丽、魅力四射的女人。陈秋这麽一个玉人,身边合该是那种美丽性感的女人,而不是他这种优柔寡断、平平无奇的书呆子。这些话,林春一句都没对陈秋说过,只是放在自己心内。多做心理建设是件好事,那麽,到了分开那天,他或许就能看得比较开、比较淡,伤口也浅一点。
自从跟陈秋做爱後,林春表面上好像镇定了、接受陈秋的碰触时,也不若以前般害羞,但他心中的忧虑有增无减。尽管他时常催眠自己要有放手赌一把的勇气,可骨子里的他,还是那个活了十八年、懦弱胆小又害怕受伤的林春。他时时刻刻怕痛、怕伤口好不了,觉得自己跟陈秋的关系正去到高潮,等到过热就会爆发,竭尽全力的火花一过,便是殒落、沉没。
到时候沉没的会是什麽? 激情? 人格? 他很怕失去自己。
林春对很多事都看得淡,除了感情,一旦投入,便很难抽身。陈秋对很多事都看得重,例如是名利,除了感情之外,因为他条件好,不愁没选择,因此很容易丢弃已有的,去追求那新鲜的、美丽的东西,一个个情人在他手上如同一片片口香糖,初咀嚼,甜甜刺刺的,可过了不久,甜味开始消散,那辣辣刺刺的感觉也不再有了,他便一口将之吐出来,不踏一脚、不看一眼,转身寻过第二款口香糖。
这就是所谓的拎得起、放得下吗? 那林春确实做不到。
「想什麽? 想得这麽入神,李旭和戴志都回去了,今天我们没补课,你又没补习,不如回去了?」陈秋虚拥著他,让他枕在自己肩上。班上的人对此已见惯不怪,再者这个年纪的男生常常搂搂抱抱,很爱搞怪,故他俩的行为也不算突别显眼。
林春敛下眸子,忽然有点鼻酸,合上眼睛以盖起眼内的温热,说 :「随便。」什麽时候,「回去」二字就等於回去陈秋的家,而不再是回去他自己的家? 以前陈秋还会问林春「要不要上我家」,现在他只会说「我们回去了?」
林春肯定,那伤口到时绝对不会浅。
注一 : 得閒死唔得閒病,形容人很忙。
注二 : 抽了几天水,即抽水。潮语,意指口头上占人便宜。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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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89(美攻平凡受)
…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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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林春他们有一群极尽责的老师,可还是会有学生不懂珍惜老师的心意,其中两个就是男女班长。两人都长得好看又高佻,常在班上做亲密行为,例如两个人分吃一件三文治,你一口我一口,班上的人都看不过眼了。
林春原也很鄙视他们,但跟陈秋好上了後,又有那麽一点能谅解他们。要知道情到浓时,有些事确是难以控制,世界会变得很狭窄,窄得只看见对方的眼睛,连自己都看不见。
这对白痴情侣不时双双走课,功课又做得马虎,有次写实用文(注一),老师规定要至少写满五页方格纸,他们只写了两页半便交,教中文的老师「博士」就气得在课堂上直斥二人。博士的身体原已不好,那次卯足劲子骂完他们,竟生了场小病,让班上的人更是鄙视二人。
林春和陈秋也算是交往中,可交往归交往,虽时有逾矩,但该做的功课、该去的补习,可是一个也没有少。测验麽,有时一天测三次,难免温不完,也不能归罪於他俩交往。他们私下讨论这对白痴情侣,林春难得说了几句重话,戴志还是一贯的轻佻 :「用不著动怒嘛! 我们是学生,当然有些事做得不对,就需要老师指点我们。如果我们一开始就个个是模范生,从不行差踏错,那又有什麽意思呢?」
林春想想又有道理。
李旭说 :「那两个人要怎样做,都不关我们的事。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旅行日。这几天我读太多书,人都快枯死了,就想有什麽搞头呢,结果被我想到了,就是——」李旭嘻嘻的笑,瘀黑色的眼袋大得像腰包,他说 :「拍片! 我们拍段片送给秀吧。我会替你们准备一点东西,当然你们也可以想些有趣的事,到时候拍下来就好了,我已经叫了秀的弟弟带摄影机了。」
再过几天就是学校的旅行日,说是旅行,其实只有一天,而且活动必定是到某个郊野公园或海滩烧烤,大约三四点便解散,连打扑克牌也不行,因为不准赌博。林春几乎四年没去过了,陈秋也是。本来他俩打算请假,在陈秋的家懒洋洋地过一天,可李旭难得想了个活动,他们便不请假了。
旅行日那天,刚好回暖,气温大概有十七度,穿一件薄薄的上衣再加长裤便足以保暖。
并非全间学校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