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事明所抛射过来的关切又疑问的眼神,杨莲是有苦难言的。
她感激他付与自己的许多的帮助和关心。要享受一个人对自己的关爱是要有一些底子的。别人对自己好总要图点什么吧?要么有权有势,要么有钱有貌,而自己是什么都不具备,她是一直弄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连自己有时都厌烦自己,万木春作为自己的恋人他还躲之不及,凭什么他那么对自己不离不弃呢?自己有什么地方壳令他有所企图的吗?她一直保持着这些疑问,过去由于渴望被人关心被人温暖,忽略了这些问题。现在杨莲是有些清醒了,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又不愿当面去问杨事明,也因为万木春和自己闹了这么大声响的男女情事,自己应该避嫌与他保持些距离。
所以,她与杨事明的关系又回到了以前陌生的状态。
每天,杨莲与杨事明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杨事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女人怎可以变化得这么快?他搞不懂她现在心里再想些什么。从她毫无表情的脸上,他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现在是刻板生硬,还不如过去的哀伤哭泣来得好些。也许真要怪那万木春,他要是不来搅局,杨莲不会受刺激就不会变成这样。
他全盘筹划好的计划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了。他要和杨莲好好的谈一谈。他太了解杨莲了,她现在冷漠的表情无非是在保护她那颗易脆又破碎的心。他要敲开她坚硬的外壳,他要她露出她真实的心。
“你要谈什么?”在一间茶轩里,杨莲和杨事明面对面的坐着。她是被他硬拉来这里的,所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现在变了好多?”他很严肃的说。
“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她故意的嘻皮笑脸的看着他,她想把他给惹毛来,如果要断就断吧。
“一个女人假若变得有点冷酷无情,好像又违上天造女人的意思。”杨事明是定定的看着杨莲,他的语气是尽量的委婉,但他的言辞却很严厉。
“世上的人境遇各有所不同,这个有情和无情也要看环境而言的。再说了,要那么多情干什么呢?这本是个无情且残酷的社会,如此样的社会怎能催生出多情的人来呢?如果是,岂不是天方夜谭吗?再说了,多情总被无情伤,招来痛苦的事谁会去做呀?难道你不看书吗?有一本书上说‘多情是腐蚀人情感的毒素,陷在情中的人们常被它所左右,因而痛苦不堪。最好就是不温不火,不要黏糊糊的,最好做到不挂于心,可有可无。’试问,世上几人能做到?真要做到了,那就不是情了。但人没有情又活不下去。所以呀,人真的是很矛盾的动物呀!”
“但是,你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人类就是因为有情才延续到今天!”
“啊呸!”杨莲很是激愤,她听了这句话竟然吐出了脏话。杨事明很是奇怪的看着她。杨莲此时的神色之间有些伤感和悲痛:“你应该知道人们都说男女因情生爱,而孩子就是他们的爱的结晶。每一个孩子来到这世上,都是因为爱的召唤。那么我问你,那种初生即遭抛弃的弃婴又算怎么回事呢?孩子遭抛弃是因为恨吗?孩子长大后知道自己不堪的身世,她不恨她的生父母和这个无情的社会吗?大道理谁都会讲,说不定,我讲得比你的还好听呢!你也不能否认弃婴这个事实吧!”
终于讲到问题的实质了,这才是杨莲心中对社会对世情愤恨的根源。杨事明这就明白了她的内心里主要的想法了,别人来到这世上都是因为爱,偏我不是,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跟着社会习俗来呢?
这是杨莲第一次对杨事明正面的剖白自己内心里最深刻的隐痛。可见她以前是藏得多么的深,也许这也是她严厉拒绝万木春的根由,他为此而嫌弃她,这极大的伤害了她千辛万苦要保护的自尊。她知道原委后没有多想就狠狠地把他给赶走了。
杨事明判断到了她此时的心态,于是他不露声色,紧追不舍:
“但是人总是要结婚的,那么你对婚姻是怎么看的呢?”
杨莲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很坏的冷笑了一下说:“我记得有一本书上是这样说的‘结婚是失误,离婚是醒悟,再婚是执迷不悟。’我觉得倒满有意思的,这就是当今人们的婚姻现状。”
“于是你就把万木春给赶走了。”
“哼,那是他自找的。当初他是怎样对我的,我就怎样对他,这很公平呀!再说了,书上也说‘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这样的例子多的死。”
“杨莲!”杨事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倒把杨莲吓了一跳。她圆睁着一双大眼,有些恐惧地看着他。杨事明的眼里冒着火!
杨莲本能的移后一点,她用双手捂着脸,强装声势的说:“杨事明,我警告你,你甭想再打我的脸。”
“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跟我来!”杨事明不待杨莲反应过来,粗鲁又恼怒的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出了茶轩。
此刻,杨事明的心里也是乱纷纷的,他为杨莲可说是操碎了心。却没想到年轻的姑娘满脑子的绝情杂碎。她这种思想的形成应该是有很长的日子了,可见被遗弃的身世几乎快要泯灭了她的正常的人性了!他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了,他得救她!
他是从头至尾知道杨莲的故事的,但他却并不晓得被弃儿的那复杂多变兼多疑的心理。他与杨莲的这种牵绊,是缘定三生还是命中注定,这其中的是非曲直,真是一言难尽呀!既然她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无情的女人,那我就要唤醒她的情。
“你要干什么,杨事明,你疯了!”杨莲的心里是害怕的,她不怕万木春的发疯,却很怕杨事明的发疯,这是为什么呢?现在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她要挣脱杨事明的掌握,却是越挣越紧,她几乎要哭了。
杨事明突然的站住,杨莲来不及煞步,一个趔趄不稳被杨事明抱个满怀。杨莲羞红了脸,她急忙脱开。
他们此时已在一条沿江的小路旁。
夜色溶溶,柳色依依,水溪潺潺,幽雅的景致更容易引发人们的情怀。杨事明指着那成双成对的在花丛树柳掩映下的情侣说:“你看。”
杨莲顿时明白了杨事明的用意了。
在以前或者说应该是很早了,她何曾不想有个可心知意的伴侣。然现实打碎了她的情怀,第一次的爱的情愫还没有发芽就被世俗之人打得稀里哗啦,七零八落,令她苦不堪言。她不是不爱,是不敢去爱。万一对方是自己的最爱,却因知道自己的隐秘而弃我而去,还不如不曾去爱。她不愿意再为情而受伤了,就像乌龟躲进壳里就什么也不顾了。
因了这样的思想基础,她装得不屑一顾的表情,冷然一句:“他们都是傻子。”
杨事明定定的看着她:
“你真的是没有人的感情了?”
杨莲脸色一变,从无所谓很快就进入了悲伤的境地,她以一种面对自我最深层的灵魂的心态直视着杨事明,她以现实的表象挑战杨事明,她反问道:
“你说的不错,人都是有感情的,但人性也是世上最无情狡诈的。假若你是一个刚出生即遭抛弃的小孩,请问,你对这个人类还有什么美好的想像?一个连自己的根都不知道的人,真的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当然要不要根也无所谓了,但世人会怎样看你呢?
你尝过被人拒绝交往的歧视是个什么滋味吗?你领受过旁人看你的那种古怪鄙夷的神色吗?你能看透你周围某些人表面对你和善亲切,可骨子里却瞧不起你,背地里又极尽所能贬损你的那种人情吗?
你遭遇过一个与你并无多大过节的女人,她当着你的面,借你发泄怒气骂你‘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话吗?
杨事明,这就是我所经历过的你所谓的人情。如果你指的人的感情就是这些的话,那真是要谢谢你的赐教了,算我不知好歹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强硬的拒绝万木春吗?我是恨其不争。一个大男人只会打电子游戏,而且竟然没有自己独立的思维,人云亦云。在我困难的时候,他又逃之夭夭。我要这样的男人干什么?他的本质已被我看破,再怎样求我都是没有用的。”
杨事明的心神随着杨莲的话语再激荡着,他看到了杨莲那溢出来的泪水。他真的没想到她的心中竟然藏着这么深的隐痛,她所经历的人情世故是他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