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辉!”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是张宛,他知道。他没有回头,看着何宝荣平和的脸,有那么几秒,他有种绝望的感觉。
他突然就能理解何宝荣之前的那种心情。原来不是单纯的嫉妒,而是太失望。何宝荣微张的口终于是闭上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好像他从未开过口一样。他看见何宝荣笑了,是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笑容,看得他遍体生寒。何宝荣把身体从他的怀里抽出来,轻轻地给了他一个吻,淡淡地,并不深入,像是一种告别。
Chapter36 病态
吻,那是最后的标榜,不轻狂也不嚣张,淡淡的带了一点痛到窒息的薄凉。
“看来今晚回不去了。”何宝荣扩大了笑容,轻轻地转过身,背对着他,黎耀辉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何宝荣应该要发脾气才对,他应该要对自己吼才对,哪怕要走也应该是撂下狠话再绝尘而去,不是现在这样,绝不是!
黎耀辉一把抓住了何宝荣的左手,何宝荣却像触电一样猛地抽回来,快速地走了,像是在逃难。
“阿辉……”小张走到近前才看见何宝荣和黎耀辉站在一起,可是那声“阿辉”已经喊出去了。其实扪心自问是真的不想喊出来么?难道看到何宝荣在就不会喊出来么?他只是有那么一点侥幸,他只是想知道黎耀辉对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感觉,这样来来回回地是在折腾谁呢?黎耀辉从来都不会拒绝他,就让他总是抱着一点希望,就像慕晨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一样,他都懂,可是懂归懂,那么能怎么样?每一个吸毒的人都知道吸毒可能会死,但是依旧在吸毒。
“你怎么了?”张宛看着呆呆站在原地的黎耀辉突然感到了一丝内疚,这本不是黎耀辉的错,是他的失误,却让四个人承担着相同的痛苦。
黎耀辉抬头看了看面有愧色的张宛,轻轻的说了一句:“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并不是单纯的安慰,纵使这个世界上没有张宛,他们迟早也会分开,他刚刚才明白了这件事。他不安,何宝荣也会不安,所以他疯狂地想要把何宝荣囚禁起来,而何宝荣则疯狂地准备挣脱,这是一个死循环。两个人还有感情的时候,这种循环还能维持,靠着固执的坚持和诡异的爱,循环得多了,爱也就伤了。
刚刚碰到何宝荣的一瞬间虽然很短,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一件事,何宝荣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他看不到,他只知道那道疤的位置和他自己左手上的疤在一个位置,甚至比自己更长,可见制造者求死的意志。黎耀辉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留下何宝荣,也不知道何宝荣为什么要划上这样一道,他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息在街头,只觉得心如死灰。那道疤像生了根一样狠狠地跺入了他心底,荆棘一般的疯狂生长,像那种想要占有何宝荣的狂野一样在心底叫嚣。
痛感逐渐被心碎麻痹,然后化为些许卑微地绝决,他才发现原来天地下最悲伤的事真的是离别,早知当日惊鸿一瞥的相遇会落得如此收尾,倒不若素未平生。
他已经不小了,不再是那种青涩的年纪了,为了爱而远走他乡的勇气他已经没有了,生活太苦了,磨平了大部分的棱角。可是那种感觉还在滋生,他颤抖着控制自己的腿,好让自己不追过去,他怕他一旦追上何宝荣,就会气急败坏地把他锁在屋子里面。他现在知道了,那是一种极端趋于病态的占有欲,让他想要占有他,要不然就毁了他!
他知道这种东西何宝荣过去也有,那种来来回回的折腾就是很好的例子。两个不健全的人靠在一起,本来可以补成一个完整的人,哪知道岁月太过凶残,竟是硬生生地把他们逼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更糟糕的是,何宝荣像一个健全人了,而他自己,却越来越疯狂。
“阿辉……”张宛有些着急,黎耀辉现在的眼神与两年前何其相像,甚至更落寞更空虚,“你还好吧?你……”
话说了一半黎耀辉却突然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用手盖住脸,半晌才重新把手拿下来,语气是近乎怪异的平静:“抱歉,今天没办法带你玩儿了,你帮我跟剧组请个假吧。”
黎耀辉转过身背对着张宛,他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是扭曲了,他甚至想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可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他听见了牙齿打磨的声音。
黎耀辉把手缩进口袋里,觉得这个冬天很难过,又冷清又肃杀,空气里飘动的是一种莫名的氛围,它消失在遇到何宝荣的时候,又在何宝荣走后重新回归,那种叫作寂寞的东西。
张宛看着黎耀辉离去的方向,动了动唇,什么也没有说。他终于知道,原来有些人是命中注定要走在一起的,他注定了永远都插不进去。每个人都有说不的机会,他不想说,黎耀辉也不想说,所以早晚会变成这步田地。可是他也不能去恨黎耀辉,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看穿了也不过如此。就算没有何宝荣,也不会是他,如果黎耀辉想的话,离开何宝荣的这两年他早就来找自己了,何必等到现在。
何宝荣和黎耀辉是天与地的关系,看似是没有交点的平行,实则却是永恒的相交,在地球的某一个点,他们相汇,然后分离,分分和和不过是轮替的爱情,而他自己是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Chapter37 回头崖
屋子很暗,是暗绿色的,好像发了霉一般的晦色,被关在里面的是暗无天日的寂寞。黎耀辉恍惚中看到一个人,明黄色的夹克衫,线条分明的脸上有了点胡渣,是毫无生气的颓废。那个人却是在笑的,眼角所滑下泪来,安安静静地靠着墙,落寞得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作风,手里是碎了的玻璃片。“黎耀辉,不如我把命陪给你吧?”视线里的那个人这么说着,鲜红的血线就从左手腕蔓延出来,勾勒出了妖异惨白的病态美感……
“何宝荣!”黎耀辉大叫一声,猛得从床上蹦起来,半天才看清眼前的景象,依旧是染了绿的小房子,却并没有什么何宝荣,他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全是冷汗,这是他第二次做这个梦了。
其实黎耀辉昨天拽住何宝荣的手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那个时候何宝荣离开的震惊让他忽略了那件事情,何宝荣手上的伤疤是真实的何宝荣左手上的伤疤……是真的。到底……是怎么来的?!
黎耀辉呆坐了半晌,无力地躺倒在了床上,只觉得身心俱疲。何宝荣曾经说这间房子的天花板很高,他现在感觉到了,不仅高而且死气沉沉的,这是阳光照不到的空间,弥漫着淡淡的绝望,或许是以前跟何宝荣在一起,从前他并不觉得空旷。
张宛只住了一天就搬出去住了,他没拦着,所性也离得不太远,他没去看他,现在他只想静一静。何宝荣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他安静地守着,何宝荣没带走护照,也没带走任何衣服,他固执地相信何宝荣只是出去走一走,他等他回来再跟他说“由头来过”。
黎耀辉躺在床上觉得外面有些吵,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他隐约听到外面有人用阿根廷语说:“你听说了没有?好像是咱们住的这栋楼里面有人坠崖了!”另一个人接道:“我还听说崖边上只有一辆黑色摩托车呢!那人生死未卜。”后来两个人交流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黑色的摩托?!黎耀辉猛地从床上蹦起来,黑色的,他们说那辆车是黑色的?!他快速穿上风衣,抬腿就往门外跑,风风火火地跑到走廊里,果然,走廊的拐角处空无一物,何宝荣的那辆摩托车果然已经不在了。“咚”的一声,一柄大锤重重地砸在他心口,他甚至能听见那种闷闷的声音,沉重地绝响。
黎耀辉疆硬了足足五分钟,脑子一片空白,太混乱了,什么也想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