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弘友一下子身体缩短了很多,惶悸不安的心已经跳到了喉咙口,像是就要冲出来一样。沙发上的人让开了,他跨上一步,踌躇地停了下来,在沙发上搭着半个屁股的坐下,这时才想起要说些什么打声招呼,疑疑惑惑又吞吞吐吐:“今天……都过来啦,陈老板,梁老板……”
现场沉默着,没人理他的话茬。朱弘友感到拘谨、压抑,像是满身都是跳蚤,浑身不自在。
陈依琪终于又说话了,她让其余人都去忙,倪骏康留下作记录,她要主持召开股东会。大家一闪身都走了,在离开的人群里,朱弘友觉得有一人特别眼熟,他想起来了,那是陈依琪的丈夫,他的心一下就像是被电击了一下。这时,现场就留下了四面沙发上坐着的四个人和一片寂静。
陈依琪不苟言笑,一脸正色,她镇定自若地将他们互相作了个介绍:“这位是朱弘友先生,是市食品厂的股东,拥有市食品厂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位是梁嘉凤女士,是依琪食品厂的副厂长,拥有依琪食品厂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同时也拥有市食品厂百分之三十四点三的股份。我叫陈依琪,曾用名陈红,是依琪食品厂的厂长,拥有依琪食品厂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同时也拥有市食品厂百分之三十五点七的股份。这位倪骏康先生,是我的工作助理,今天负责市食品厂股东会的记录。大家认识了,那我们现在就正式开会。”
朱弘友的屁股往后挪了挪,心里也感觉踏实了许多,脸上开始恢复起那弥陀佛的笑来。
陈依琪继续说道:“市食品厂是有限责任公司,我陈依琪作为市食品厂最大的股东,应该是当然的董事长,除非你们两人都不同意,那就另行推选,如果有一人同意,那就算决定。现在表决。”
朱弘友不假思索,举着手叫道:“我同意。”
小凤子没举手,看看朱弘友,笑着说道:“我也同意。”
倪骏康立即起身递过早已准备好的四页纸,让他们三人交换着签字,然后自己收起一份,又分发给每人一份。在签字中间,朱弘友为了打破现场沉闷的气氛,夸奖陈依琪写的字像书法家写的,说梁嘉凤的字也很有特色,但没人响应。
陈依琪将自己的那份纸递给了倪骏康,继续主持会议:“你们都同意我当董事长,那我就当仁不让了。我作为市食品厂有限公司董事长,宣布第一个决定,任命倪骏康为市食品厂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即刻生效。从今日起,倪骏康就是市食品厂的新厂长。”
接着是冷场,现场大约有一分钟时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朱弘友的脸红一阵紫一阵,那眼珠像玻璃球一样在来回滚动。
陈依琪继续说话时,单刀直入,直截了当地就问朱弘友道:“朱弘友,市食品厂向银行贷款了二千万,现在却没有资金开工?你能解释一下原因吗?”
朱弘友开始心虚起来,闪烁其词地说道:“不是在中秋节被你们挤垮,除了在仓库里的,其他都亏了吗……”
陈依琪很大度地说道:“亏本没关系,这一年里市食品厂所有正常的经营亏损,我们会按拥有股份的比例认账。财务上反映,厂里在春节也赚了不少钱,补偿完中秋节的亏损,恐怕还要分点利润给股东吧?”
朱弘友更加紧张起来:“哪里还会有利润?二千万都赔差不多了,怎么还会有利润?其他不说,光三月份分了一次红,就付出去二三百万,春节的利润也就所剩无几了。”
陈依琪故作惊讶地问道:“市食品厂有过分红?怎么大股东没分到一分钱?”
朱弘友赶紧声明:“我也没分到一分钱啊,改制的时候不是答应了一些关系户,工厂有利润就分点给他们……”
陈依琪说得不紧不慢:“那就不能叫分红,那是你借了工厂的钱搞你自己的关系,这钱就得由你自己来承担,其他股东是没有义务来承担的!”
朱弘友傻眼了,霍地站了起来:“怎么能这样算账呢?那二千万的贷款一到帐就还了吴尘嚣一千万……”
陈依琪咬住了他这句话,紧追不放地问道:“是谁借了吴尘嚣的钱?为什么要让工厂还他一千万?”
朱弘友急得脑门上出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急不择言,干脆就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说了,从三百万到一千万,再从二千万贷款还一千万,一五一十兜底全说出来了。连粮食局的局长、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的局长如何如何,也都乱吐了出来,公安兄弟借钱炒股赔了,也成了他推卸二千万责任的理由。
陈依琪任由他发挥,始终不打断他说话。小凤子好像不想听她解释,靠着沙发养起神来。陈依琪却很认真的在听他说,不时还表现出略有所悟的样子,像是很理解又很同情他的样子,不断地点着头。
朱弘友说得嘴角吐白沫,见到陈依琪像是已经被自己说动,有了同情之心,便越发不可收,最后他还申辩道:“要不是这样来运作,吴尘嚣哪里会有这百分之七十的股份,那你们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股份。三百万怎么可能买得下市食品厂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我上窜下跳,机关算尽,最后渔翁得利的还不是你们俩?”
陈依琪笑道:“我和梁嘉凤的百分之七十股份和你们没关系,我们买下的是被法院判决书认定过的真实股份,我们是化真金白银买来的!市食品厂改制也就卖了三百万,我们拿到的只是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但我们就出了三百万!至于你们那些复杂的关系我们不想去搞清楚,也不用搞清楚,冤有头,债有主,该谁的帐谁认,该算的帐笔笔都要算清楚。”
朱弘友忍不住了,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要是这样,我一个人倾家荡产都不够赔的!你们要是想这样做,大不了玉石俱焚,那谁也别想混下去!”
陈依琪看着他那窘惶的样子,笑了:“朱弘友,你激动啦!要冷静,你急什么,反正都有帐的吗?你是会计出身,应该最懂得算账的吗?亲兄弟,明算账。有帐就要算清楚!工厂的二千万贷的是银行的钱,银行的钱就是国家的钱,国家的钱可不好闹啦玩的,我们小老百姓能不和国家算清楚吗?帐还是要一笔笔算的,等帐算清楚了,我们还是要再坐下来,再来好好请教朱厂长市食品厂的发展大计。这次,我有机会能回来和你朱厂长继续合作,我真的感到很荣幸,很幸福!对了,要不我们去新太湖饭店请你一起吃饭,晚上我们开个房庆祝一下?”
朱弘友像是当头挨了一棒,他意识到了陈依琪是在报复他。这女人已经做好了局,她是有备而来的!别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