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她还是起身给小凤子打了个电话,让小凤子放宽心,狡兔三窟,她还是会有办法的。顺便她也询问了一下网点上的销售情况,东扯西拉的又说了些闲话,两人少有的在电话里聊了半小时,只到小凤子又咯咯笑得如往日一样,陈依琪这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陈依琪对女儿说,今天有重要客户要去参观工厂,自己得好好打扮打扮。她让姗姗穿去的那件紧身的白色羊绒衫还给自己穿二天,外面又试着套上了过年才穿的那件紫红色的大衣,还认认真真的在镜子前化了半天妆。她化妆时,母亲和姗姗都围在她身边,有话没话地找话说,就是谁也不提常州回来的事。姗姗还不断上去帮忙,一会是粉底,一会是眉笔,最后那妆化得看上去有了几份青春时尚。陈依琪照着镜子觉得自己太招摇了,姗姗欣赏着,觉得妈妈这样最美。母亲也在一旁觉得好,人靠衣妆马靠鞍,女人就是应该要装扮。这一打扮,至少年轻上十岁。
姗姗最不喜欢舅婆那些用花果蔬菜榨出来的水往脸上抹。平日里,家里用的美容品都是母亲兑的,全是土法炮制,不化钱,但效果还不错。新村里除了她的老姐妹要讨她的配方,就是那些上班一族的小媳妇也来跟着她学,说用后那脸明显就白嫩了。姗姗拿着那粉饼胭脂也要帮舅婆化化妆,好让她也年轻上十岁。舅婆说那些东西不灵光,出门临时涂一下还行,用久了反把皮肤害了,哪里有她的美容水有效果,笑着就跑开了。
陈依琪来到了厂里,工厂的事都按计划在做,面貌已经大大的改观,有些酒酿甏头装了熟米也已经被拉过来发酵,工厂开始有了工厂的样子。陈依琪问泥水匠师傅,他们刘老板会不会来现场。那些师傅也说不清,这是个小工地,要没什么大事,老板一般都不会来。陈依琪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商量办公室的装修,恐怕是要他们老板来了才能拍板。师傅忙去打电话给老板,刘老板答应赶过来。
陈依琪忙出去给在附近紫鸳花饭店里做的工友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中午留个小房,说自己要和重要客人谈生意,不希望被打扰,如此交待了一番。
刘锡山坐着自己的桑塔纳来了,一见陈依琪就连声赞叹,自己做老板到底不一样,这人越发年轻漂亮精神了。陈依琪也借机给他高帽子戴:“要不是你刘老板肯出手帮我,我那里敢做这老板?这厂全靠了你刘老板撑腰,让我有了主心骨。”
刘老板听得心里象是流着蜜似的,嘴上却说:“帮这一点点忙,还不是小意思。”
陈依琪要刘老板帮着简单装修一下办公室,要一间做厂长办,二间做业务办,中间有一间做会客室,厂办与业务办共用,再一只房间做财务室,剩下的两间装修成宿舍,其中一间要带个小厨房。她说明了要求,请刘老板赶快造预算。
陈依琪催着刘老板还要再加快进度。她说了酒酿在吴梁供不应求的事;说了现在有一大堆的定单都等着工厂开工;几十万的设备也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场地一好就能来安装;还说了上海的农工商超市都派人来了几埭,催着签订定点供应合同,每月需要几十吨的货供应上海,工厂没开工,她也不敢答应。工厂的一片大好前景,陈依琪通过催他再多派点人手赶工期,自然而然就展现在了刘老板面前,她甚至为了求他的工人干活再快点,她中午要请他一起吃饭。
刘老板只得解释,这活人手多了也没用,大冷天泥水干得慢,很多活你得等前面的活干透了才能再继续做下去,否则保证不了质量,他答应会尽量赶。到了快中午,刘老板说,要陈厂长请吃饭不好意思,只要陈厂长肯赏脸,这饭他来请。
陈依琪说:“那紫鸳花饭店里的菜不错,走过去也不远。你就别和我客气,老板没你大,但请你吃顿饭还吃不穷我。”
刘老板说去那小饭店太委屈了她,还是让司机送他们去新太湖饭店,那里才够档次,与陈厂长的身份也匹配。
陈依琪说:“自己人吃饭,有点情趣就好,讲什么排场浪费钱,就不用麻烦你司机了,不如我们两人走过去,那紫鸳花饭店有个我熟悉的小姐妹,顺便我也想去看看她。”
刘老板一听说就两个人走过去,忙转身便去打发司机回家,陈依琪不在意两人单独用餐,刘老板心里先乐开了花。
出厂门时,陈依琪兴致勃勃地对刘老板描述着装在自己心中的工厂蓝图,一二年内工厂发展了,她想将现在的两个大车间推倒,做成五六层的标准厂房,那办公室平房位置也要铲平了造幢洋气一点的办公楼。厂门外的这条路也要重新扩建,要让集装箱的长车可以直上莲蓉桥,工厂大门也要重新造,门面很要紧,得造出点工厂的气派来。
刘老板在一旁一直赞叹,陈依琪人长得小模小样,却有大企业家的风范,是难得的一个做事的人。他巴结着献殷勤,一口一个“陈老板”,象是这蓝图已经是施工的图纸了,担心她会将这些工程让给了别人。
一路走过,陈依琪不再说厂里的事了,话题很自然地就转到了布行弄的老房子,这些老房子外面看上去很感人,里面住着的却并不方便,按照现代人的生活时尚,迟早都会被拆光。城市天天都在建设,这建筑的行当真的是不错,一年赚个上百万也不是问题。刘老板忙说自己赚钱辛苦,每年也就赚上个几十万,不象办工厂做生意,每年都可以翻番的发展,很多人一夜天就暴富了。
到了紫鸳花饭店,陈依琪进门就见到了工友,小饭店象是来了大财神,所有的人都出来笑脸相迎,那个热烈场景象不亚于接受领导的视察。
陈依琪让刘老板先去楼上坐,她要和小姐妹说几句闲话。服务员送刘老板进了楼上一间窗口对着古运河的包间,感觉非常清静。而窗外的古运河,河里塞满了往来的船只,却是一片的繁忙景象。窗外看去那古运河青石砌岸,高低参差枕河的民居粉墙黛瓦,象窗前挂着的一幅水墨画。
刘老板问服务员:“陈老板和你们很熟啊?”
那服务员其实也是陈依琪的工友,她是在这里做三陪的,服务员只是她今日特别客串。她现在做了这行当,也变得能说会道了。她告诉刘老板说:“陈老板走大运了!她搞的酒酿供不应求,市场上很俏,现在又开厂准备要自己酿酒。上海有家很大的农工商公司想投资和她合作,她还不愿意。她有产品,有技术,不肯搭人家合屄渫水。”
陈依琪上楼来以后,要了几个河鲜的菜和一瓶红酒,说好她请刘老板,要刘老板别客气。刘老板直挥手:“你请,我买单。”他向服务员要了瓶白酒,说红酒不够劲。
陈依琪开始便从喝酒说起,劝他不要喝那么烈性的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这普通的关心,让刘老板听得心里暖暖的。陈依琪说,酒是个好东西,这红酒就好过白酒,她准备工厂要做绿酒,那绿酒又要好过红酒。她还说,要是不会喝点酒的人,也算是白活了一辈子。说着,她对刘老板妩媚地一笑,问道:“刘老板喝了这么多年酒,可知道这酒是谁先造的?”
刘老板笑道:“我是老大粗,只是喝过杜康酒,广告上说是杜康造了酒。”
陈依琪笑道:“都是这么说,有说杜康造酒,也有说仪狄酿酒。其实,这酒不是人酿的,是神酿的。地球上还没人的时候,神就先酿好了酒。谷物受潮后发霉、发芽,自然就会酵成酒。植物的果实落入了石坑,也会酵成酒,人还是猴子的时候,就已经喝上酒啦!”
刘老板还是第一次听说,想想是这个道理,赞叹不已。
接着,陈依琪就说了个故事,说从前有三个人要过一片森林,一个吃饱了饭走的,一个吃了个半饱走的,还有一个就喝了点酒走的,最后只有这个喝了点酒走的人,活着走出了森林。吃饱的先死,半饱的接着也死了。这森林里寒悄,潮湿,有瘴气,只有酒能散寒祛湿,活血通经,所以也只有喝过酒的人才能活着走出来。
一个普通的故事经陈依琪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有了故事以外的精彩,她软声细语,柔嫩细腻的声音甜甜的、糯糯的,眉毛眼睛都跟着在说话,再配合着那双玉手自然地捋一把流海,托一把腮,展现着十足的女人味。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象是老朋友相聚,亲切而自然。
刘老板好奇的问,绿酒是个什么酒?陈依琪告诉他,古时候最好最美的酒就是种翠绿色的酒,但到底是种什么酒,谁也没见过实样,只有文献记载,所以,还有成语就叫“灯红酒绿”。
刘老板说,今天真是长了知识,喝了一辈子的酒,今天才喝明白,难怪都说酒是个好东西,原来还是神的奉献!他祝愿她早日投产绿酒,那他什么酒都不喝,光喝绿酒。
陈依琪听得轻轻叹了口气,显得有些伤感。刘老板注意到了,忙问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她说声没什么来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她举起酒杯敬他,自己喝了一大口。她又帮他夹菜,说道:“能认识你刘老板这样的朋友,也算是我陈依琪有福气!从前人封建,要男女食不连器、坐不连席,想想也太过份了。这异性好朋友坐在一起喝杯酒,是件多有情趣的事,我觉得今天喝酒,才真正算得上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无憾啊!”
接着,她对刘老板这次帮忙改建工厂说了不少感激的话,伴着一杯杯的酒,灌得刘老板受宠若惊,有点飘飘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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