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之后,她和律师任何想再见她老倌的申请,都被公安机关拒绝。
熊芯瑜直接找过公安局长刘长乐。刘长乐局长很客气地接待了她:“你老倌有没有犯罪,最后都需要法院来认定。我只是要查出真相!不是听你老倌说,也不是听别人说,我要找出客观的事实来。你要相信我,一定会查清楚的!请你一百个放心,还是我曾经和你熊芯瑜说过的那句话,哪个部门出了贪官污吏都不可怕,只要我们公、检、法没有被黑,那就不怕出贪官污吏!不管冒出来多少,也不管冒出来的是谁,我们都有能力铲除他!如果我在办案过程中有违法乱纪行为,你熊芯瑜也别放过我!因为林义夫涉及的案子不是一个简单的案子,也不是一个孤立的案子,情况非常复杂,侦查和取证都很困难,我们只能向你们院里申请了延期,所以你也要理解。”
熊芯瑜信得过这位平民出身的公安局长,不想干扰他办案。同时,她也坚信自己的老倌,一定会是无辜的!
为了营救老倌,熊芯瑜继续着自己的调查,从蛛丝马迹中寻觅着这座城市背后的真象。不久前,市委、市政府编纂《吴梁十三年辉煌成就》专刊,特约她撰写了一篇长篇通讯,她以满腔的热忱热情的讴歌了过去的13年,她坚信我国一位著名的领导人说的话:“13年来,在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下,我们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举世公认,来之不易,必将载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辉史册。”但随着她调查的一步步深入,她发现这吴梁城里,就是这载入光辉史册的十三年,鲜花下竟全是腐秽,阳光下却尽是阴影。她本就是专门与腐败分子打交道的,应该说是见多识广,但那藏着匿着的腐败与丑恶,仍令她毛骨悚然。她开始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也不敢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倒成了个江湖上的侠客,孤胆的英雄。
钱复兴带着华嘉欣几次来探望她。初开始,她还会和他们谈自己好多想法,但后来,熊芯瑜什么都不再说了,也不再和他们谈林义夫的事。纯粹是出于礼节性的接待他们。钱复兴担心熊芯瑜受了剌激,精神失常,每天都要打电话问候她。但要么电话没人听,要么接电话的她推说正忙着呢,草草就挂了电话。钱复兴约时间想去看她,又都被她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推掉了,她显然是不想见到任何人。钱复兴只得叫华嘉欣经常去她家里走走,看看她的动静。华嘉欣便有事没事去弯弯,熊芯瑜并不讨厌她,两人在一起聊天,说些家常话。
这天,熊芯瑜决定要去第一人民医院探望师傅老刘,师傅是她一生中最信得过的人。
老刘躺在病床上,全靠氧气瓶在呼吸,床边的吊瓶有好几串,输液的管子一根根地牵着他的四肢,心跳和脉搏监视器在二十四小时地监视着他。他的肚子大的象面鼓,靠医生每天帮他抽腹水维持着生命。医生说他的日子不多了,现在医院是尽量在维持他能活到他儿子从新疆赶回来。老李的老伴病多,也是躺在家里,全靠着保姆服侍。老刘在医院里只能靠义工陪护了。熊芯瑜来看老刘时,老刘已经不能说话了,他躺在床上象是睡着了。
陪护老刘的义工是黄小菊,她依旧是穿那身洁白的运动服,依旧是满面的春色。这几天老刘生命垂危,黄小菊特意请了几天假,和其他义工一起,二十四小时不敢离开他的病床。
当黄小菊听见熊芯瑜对医生说出了她的名字,便悄悄拉熊芯瑜到一旁,问她是不是市检察院的,还要看她的身份证。熊芯瑜觉得奇怪,但看看这小姑娘长得秀气,满脸都是可爱的笑容,便掏出了身份证和工作证一起给她检查了一番。
黄小菊确认她就是熊芯瑜,这才拿出了一张自己的名片给她,黄小菊笑着对熊芯瑜说道:“好在你来了,否则我还得去找你。我好忙的,真的是没有一点点空余时间!”接着,黄小菊套着熊芯瑜的耳朵说道:“刘检有东西交给你,很重要的,是要保密的。”
黄小菊打电话给义工服务总站,要个义工过来替换她二个小时。打完电话,黄小菊对熊芯瑜说,这刘检是个好人头,她陪他半个月了,两人象父女一样亲。
黄小菊说:“刘检他很想再多活几年,他说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没做完,那怕多活上三个月也好。要是我的命能借给他就好了。他好羡慕我年轻,说好日子让我们赶上了。他说天会越来越蓝,水会越来越清,日子也会越过越好。我帮他找来了个老中医,那老中医说,结合着西医一起治,看看能不能有奇迹。药已经帮他用了,但现在看来,他真的……”
黄小菊说着说着就流泪了,那泪珠在白皙细嫩的脸蛋上滚过,是那样的晶莹剔透。
熊芯瑜坐在老刘的身旁,轻轻地抚摸着老刘的手。她听着黄小菊在耳边说话,自己也一直在流泪,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
黄小菊又套着她的耳朵告诉她,刘检要交给熊芯瑜的东西藏在她家里了。
新的义工赶来以后,黄小菊便与熊芯瑜一起骑着自行车去竹场巷。路上,黄小菊问熊芯瑜的老倌是不是叫林义夫,现在是汉人集团的董事长。熊芯瑜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事,心里直打鼓,点头连连称是,等着她的下文。
黄小菊将自行车骑得紧贴着熊芯瑜的车,两辆车的龙头都碰到了一起,她凑过身说道:“熊阿姨啊,你能不能回去和你老公吹吹枕头风,让他的汉人集团给我们临终关怀义工组织捐点钱,不要太多,五万十万就好。这样我们就可以多招募些人,要是有点点奖励,那些下岗的大姐也会来的。现在需要义工的人很多,我们人手太少啦,做义工的还都要自己贴钱。”
熊芯瑜回头看着这位纯真可爱的小丫头,心头涌入了一股暖热,眼泪险些流出来。
黄小菊以为她为难,忙改口道:“熊阿姨,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别放心上。其实有不少病人家属也是捐了点钱的,虽然不是很多,但我们临终关怀义工一定能撑下去的。”
她们的车子骑到了一片已成废墟的工地旁,黄小菊见左右没人了,这才告诉熊芯瑜,刘检让她转交的是一只密封的牛皮信封,说里面的东西非常非常重要,让她带回家藏好,一定要亲手交到熊芯瑜本人手里。
黄小菊指着前面孤零零的几座矮房子说:“到了!”
熊芯瑜看到眼前的情景感到了十分震惊,这竹场巷已经拆成这样啦?这老城区拆得真的让人急火攻心,但却谁也无力回天。要是她的老倌没有被关起来,那一定是要去拼性命的。她忙问黄小菊:“原来那河边的尤家货栈码头也拆掉啦?”
黄小菊挺神秘地说道:“是啊,在那码头的水门汀旁边,那个石阶底下原来是有四只大铁龟的,我小时候一直从那里下水游泳,居然会从来就没发现。那四只大铁龟身上各有一个字,组成了‘国泰民安’,说是文物!”
熊芯瑜悲哀地摇起了头:“我听林义夫说,这尤家货栈码头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说起来还是尤成勇书记家的先祖创下的。哎,真是不肖子孙啊!”
“那里原来的几棵古树怎么全倒啦?那些树活了五百年啦!”熊芯瑜越发惊骇。
“倒掉的古树太多啦!县前街门前的那棵老银杏,不是说是我们江南鼻祖吴泰伯弟弟仲雍亲手种的,不也是被刨啦!最最可怕的还是原来‘不二祠’旁的那棵千年古柏树,也被刨了。那天很多人都去那古柏树烧香磕头,不少人都说那千年古柏树是有灵的。果真是的,那几十个农民工去挖它的时候,这天上突然就电闪雷鸣,狂风四起,暴雨滂沱,地动山摇啊!那树倒下的时候,砸在了很多人身上,你说怪不怪,那些烧香磕头的也有很多人被砸了,一点事都没有,连个受点轻伤的都没有,当场砸死三个人,还砸伤了七个全是参加刨树的。那砸伤的现在还都住在医院里呢。”黄小菊十分神秘的说道。
熊芯瑜愤恨地骂道:“真的是全疯啦!”
黄小菊家里已经断了水电,那木结构的房子是典型的江南老民居,只是她家仅占了老房子的一只房间,显得特别的小。黄小菊叫了声坐在滕椅上晒太阳的奶奶,上去抱抱她的脸,老奶奶年事已高,反应已经迟钝。
一进屋,黄小菊便熟练地搬过木梯,一溜烟上了阁楼,从阁楼顶上的瓦片中间抽出了一个塑料袋。她两脚夹着木梯,还没等熊芯瑜看明白,人已经从阁楼上滑下来了,熊芯瑜一惊,正想上去扶她。黄小菊已稳稳地站到了她的面前:“熊阿姨,给你!东西丝毫无损!我黄小菊顺利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