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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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航最近过得也很郁闷,走到哪儿都觉得有双眼睛在注视自己,就连上厕所都显得提心吊胆。他明白父母的苦心,也清楚他们反对的理由。他甚至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父母的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理智的。当初他把手交到石绍杰手里时,便预料到有这么一天。过去那些难眠的夜或是梦醒的黎明里,他听着时钟呆板规律的滴答声或是鸟儿在枝头聒噪且不知疲倦的鸣啭,那时他才能意识到自己心里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那些变化仿佛畏光般只有在黑暗中才显出原形。他认得那些形状,他知道它们都是些什么。它们是异国寒冷的早晨醒来时想念的一顿并不美味的早餐,是熬夜伏桌打盹时披在肩头的一件外套,是生病卧床时身边那小小起伏的弧线,是过节时落在视线深处的烟花,是一碗煮破了皮儿的饺子和一碗甜得有些过分的汤圆。陆航记得他回国的第一天来到曾经就读的母校,夜幕下那些熟悉的建筑勾勒起他所有记忆的轮廓,他看着校门前那排低矮的灌木,看着门房口微弱的灯光,透过传达室的玻璃窗他甚至看得到那个车棚。那个时候,他的嘴角慢慢抿出一道弯曲的弧线:“石绍杰,你终于赢了。”

陆航随手拿了瓶红酒,放进购物篮里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石绍杰:“你也要一瓶?”对方似乎愣了一下,旋即鸡啄米似地点头。

“阿航,那天……唔……那天回去之后你……”

“我很好,你之前不是也看到了嘛,出门都配贴身保镖。”

“都是我的错。”

“跟你没关系。”

陆航看着石绍杰,觉得他好像在酝酿着什么,果然不出三秒,一句冒着热气的傻话算是新鲜出炉:“阿航,要不我也跟家里摊牌吧。”陆航很想拿酒瓶子敲敲那个脑袋,觉得连西瓜都比它有内容。

在超市待的这一会儿功夫,窗外凌晨时分停住的雨又开始死灰复燃,逐渐由稀转密。等陆航接到爸爸从市场那边打来让他去小区门口会合的电话和石绍杰一起来到超市门口时,发现这雨水已经有些瓢泼的意思了。

“阿航,你没带伞吧,我这儿有。”陆航看着石绍杰把掖在胳肢窝下的伞抽了出来:“正好东西我也买完了,走,我陪你。我们一起回去。”

小小的一柄伞撑开后也不显得大,根本遮不住两个并排着的男人的身影。冬天的雨水像刀子,陆航曾经偿过那滋味,因此看见石绍杰几乎被雨水湮湿的半边身子时,他才会骂他笨蛋。

笨蛋,你知不知道,有那句“我陪你”就够了,我便有勇气继续走下去。已经足够了。

连凯知道这件事时,新年已经过了很久,各处都酝酿着另一种节日的气氛。唔……或者应该说,这个节日也算是种新年。只不过是死者的新年罢了。银元、纸钱、或者是黄色皱纸做的金条,连凯记得石绍杰曾经说过这是给死人发年薪的日子要到了。

连凯会想到带着自己老婆去陆航家一次,除了郭静同志努力不懈的争取之外还要感谢陆航妈妈跟石绍杰在菜市场的一次偶遇。说那是偶遇,因为陆妈妈几乎很难得会光顾菜场这地方,更多的时候陆家都是陆爸爸“买,洗,烧”的一条龙服务。

据说,那次会晤的时间并不短,还是不名真相的石妈妈热情主动的招呼才使一度将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刚上市的草莓上的陆妈妈成功转移了方向。很难判定当时陆妈妈说话时的语气也很难推断石妈妈当时知道这件事后的态度。不过,就那天并未造成群众围观这点来看,双方还算是理智。

连凯接到石绍杰的求救电话,马上意识到,那天在餐厅里他和萧宇都瞩目的日子来临了。说不上有什么感觉,连凯甚至觉得它平常得就像每一天的到来一样。他在想萧宇会不会也和他有同样的感觉。但他知道这种可能性渺茫到比2012的预言还要小。

这次去陆航家,郭静同志表现得颇有积极性。早几天就和他讨论到时候该怎么说话,甚至连头发和衣服都精心准备了一番。连凯说她像是去见亲家的丈母娘。

“丈母娘就丈母娘,石绍杰这小子要是早点告诉我他心里那个是陆航的话还用得着搞成现在这样。”

刚踏进陆航家时,连凯发现陆妈妈看着他和郭静的眼神似乎有些戒备,直到他介绍说身边的这位是他老婆时,对方才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一口气。

连凯并不急着奔主题,他这次来甚至不打算说这事。只是说借着朋友的名义跑来蹭大名鼎鼎的陆家菜。陆妈妈把之前对石绍杰的热情全转移到了连凯和郭静身上。特别是郭静,饭才吃到一半已经对她推心置腹。

“我就说还是女儿好嘛,瞧我这儿子。”说着陆妈妈把矛头指向了陆航:“要是石家那儿子真有那么喜欢你,你让他做变性手术啊。只要他是女的,就算长得还是原来那黑小子模样都成。”

当连凯把陆妈妈的这道口谕传给石绍杰的时候,坚强如他还是忍不住打了寒战,然后颤巍巍地问:“阿凯,那手术变完了还能再变回来吗?”连凯很英明地给了他一下,你当那是变魔术啊!

陆妈妈将连凯夫妇送到公寓楼下,除了热情邀约下次再来之外,还暗地里杵了杵连凯问他这么理想的媳妇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

不出连凯所料,萧宇是带着一脸坏笑听完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之后他摸出烟来,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轻轻地吐出烟圈时一脸满足的神情,总让连凯觉得这小子一定在想着什么坏主意。

东窗事发后,石绍杰的日子可不比陆航的平静,石妈妈以一个母亲的名义发动了激烈的家庭暴力,对石绍杰不是打就是骂。甚至于还拽着他的耳朵逼着他去相亲。相比下,家里的另两个男人倒显得淡定许多。

最让石绍杰郁闷的是,学校里那个讨厌鬼萧啸最近尽以一种嘲幸灾乐祸的眼神来看他。甚至在一天篮球训练结束后,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跟他说:“等你和陆哥断了之后,他就是我的。”石绍杰一惊,心想着这小子怎么还没死心呐。

不过,还有一件令石绍杰意想不到的事,那就是在他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予他最大帮助的居然是那个男人。

那是临近五月的一天,阳光仿佛不要钱似地被天空肆意抛洒。石绍杰就是在这晴朗到没有任何理由郁闷的天气里嗅到一丝风暴来袭的讯息,然后打了一个喷嚏。石绍杰绝对没有第六感,因为他觉得那是女人才有的东西,但他却不乏警惕感,尽管这敏锐的触角有时也会失灵。

老妈最近很不好惹,情绪的底线直降谷底,石绍杰好几次都踩到地雷线被轰炸得浑身是伤。这天,老妈刚参加完同事女儿的满月酒回家,一脸的阴霾,石绍杰很自觉地夹起尾巴连喘气都尽量不发出声音。

“本来我还以为她女儿这辈子嫁不出去了。人又矮长得也不怎么样,皮肤黑还满脸的痘。没想到运气那么好,一生居然生对龙凤胎。她妈连嘴都合不拢了,抱完这个抱那个。”她说完,朝石绍杰望了一眼。

石绍杰脊背一凉,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蹑手蹑脚地准备回自己房间。

“站住!你溜什么溜,臭小子上次相亲的那个姑娘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还好,还好。”石绍杰连忙回应。

“那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嗯,没什么。”

“总有点内容吧。”

“呃……”石绍杰开始冒汗,在这段异常惊险的日子里,他已学会更细腻地察言观色,他学会了该用什么语言来回应老妈的问话,更学会了用“还好”。多么神奇的两个字,含蓄不鲜明,似是而非可以提供出无限想象的空间。不管他相亲时是不是一句不发,对着姑娘像默哀似地沉默一个小时后随便找个借口匆匆离开。也不管他相亲时是不是灵魂出窍,往往姑娘说了十句他还是毫无回应,或者一脸迷茫地问人家“你刚才说什么”。这些状况都被他统称为“还好。”老妈似乎从长期的对抗中吸取了经验,不再注重整体而改成关注细节,但这样的改变让石绍杰有些措手不及。至少继“还好”之后他还没来得及研究出另一套一劳永逸的说辞来。

现在他用一种求救的眼神望向待在客厅里的另两个男人。爷爷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突然咳嗽了一下,喝了口茶,然后将报纸举高了些。而那个男人则维持着一个叼烟的姿势,尽管那根可怜的烟早就烧到了过滤嘴。

“唔……菲律宾政变,泰国动乱还有伊朗的核问题。”

“臭小子,有跟人家姑娘谈这个的么,找打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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