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2 / 2)

殷安娜以为她已经忘记了那些事,关于童年的记忆。

实际上是,从未忘怀。

在还没冠上父亲的姓氏之前,她叫做安娜。

她的母亲是一个跳舞跳的很漂亮的年轻妈妈,名字叫安佳,人如其名,各方面都很优秀,人长得美丽,从小练舞的底子,还没从舞蹈学校毕业,就开始到处演出,圈中好友无数。

唯一可惜的是,识人不清。

看上去光鲜亮丽有钱有势英俊的殷海,骨子里是烂透了的。他喜欢过数不清的女人,和每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真真切切的真爱,腻味了之后,只留下一堆烂摊子等着老父亲来收拾。

其实这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烂大街故事,美丽的舞蹈演员,遇上一个多金而激情真挚的追求者,陷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惜激情总是难以持久。激情褪去以后,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安娜还有支票以及无处可躲的苍白寂寞。

孤身到S市的安佳,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只有过眼云烟一般的繁华。她远在故乡的父母甚至不知道安娜的存在。

安娜最早远的记忆,大概是三四岁的时候,总是被母亲遗忘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演出舞台后方的化妆室一等就是五六个小时是经常性的,又或者是聚会的包厢里过夜,甚至是有时候安佳不高兴带她出去,被锁在家里一整天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说这样还算幸运,只是磕磕碰碰的长大,那么在安娜六岁的那一年,因为意外事故安佳失去了左腿,对于这对母女而言,简直就是巨大的灾难。

殷海投入她人的怀抱让安佳丧失了一颗充满活力的心,而失去左腿,则是彻底让她失去了作为一个人活下去的动力。

安佳从医院回到家里的那几天,是安娜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记忆。

她婉拒了朋友的同情和帮助,甚至笑着说自己能行。

但是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安娜看到她拨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是激烈的争吵。

挂断电话之后,安佳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如今需要拐杖才能勉强行走,发了很大的脾气,开始歇斯底里的又砸又扔,安娜吓的哭起来。这哭声却惹恼了安佳,她把安娜反锁在露台上。

刚开始的时候,安娜以为等安佳气消了,总会打开门,放她出来。可是她哭过之后,恳求的嗓子都哑了,安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蜷缩在地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安佳依旧没有出现。

那种等待和等待破灭的绝望感,让安娜哭都哭不出来。

虽然只是个小孩子,可是小孩子的直觉总是最灵验的,到后来,安娜知道也许安佳不是不来开门,她只是来不了了。

以前经常被安佳一不小心就丢在什么地方,安娜多多少少总是知道如果被母亲丢下,应该找人来帮助自己,然后带回安佳身边。这次是被丢在了自己家里,她却无能为力。

安佳住在殷海之前给她买的靠海别墅,离这栋小楼最近的另一户人家,相隔也要一段距离。

等到安佳的朋友不放心的隔了一天来看看的时候,门是敲不开的,联系别墅的另一个主人殷海不能,再然后惊动了老爷子。

时间上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安娜被关在露台两天两夜。

最先看到的那一点希望,是一只蓝紫色的大鸟带来的。

实际上,那一天本来是老爷子的探视孙儿的日期,到罗家刚把殷则钰和兰山带出去,说好了走远一点到山上度假的,一通电话,这就变成了去海边。

人命关天,殷则钰也无所谓去一趟。

到了海边的别墅,配合警察确定了安佳的死亡,却怎么也找不到遗留下来的安娜。

在殷则钰跟前呆的烦闷的兰山,出去飞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鸟嘴上多了个小女孩的发夹。

底下的人跟着兰山绕了一圈,才确定安娜是在别墅背面的二楼露台上。

可是进入露台的唯一一道门是被安佳从里面反锁然后关上。既要保证里面小孩的安全,又要最快捷的把人就出来。最后还是兰山指引方向,从顶楼放下绳索,最后救援人员下去把安娜救出来。

后来殷德祥一提起来就说,幸亏来的及,要是再稍微迟上那么一点,就说不定还有没有那条小命了。

这就是最开始的相见。

殷安娜对殷绍叙述的时候,表情平静,语言贫乏,三两句话,殷绍却听出了许多东西。

原来有人比他还惨。

虽然说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可是殷绍不得不承认,他也是被母亲抛弃的,可是他小时候,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他的母亲对他还是很好的,最后的时刻,也是抱着他把他好好的送到了殷家。除了离别让人难受,他并没有吃太多的苦头。

但是这些话,说出来总是伤人的。

殷绍因为自己竟然有比较谁更惨的想法有些羞惭。他匆忙转移了话题,“所以,那个,你一个女孩子学什么跆拳道之类的,是为了以后能保护自己,万一出点事也能自救。”

“算是吧,也不是。”殷安娜说道。

“什么?是又不是的。”

“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比如你,还有大哥。不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学一点总比不学的好。女孩子太弱了不好。”殷安娜如是说道。

呆呆坐在原地的殷绍有那么点反应不过来,羞愧之余他奋力说道:“不用,你不用保护我和大哥,大哥那么厉害,不用你保护,你是个女孩子啊,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就是这样,应该是我们保护你。你以后不会再遭遇那样的事了。”

殷绍语无伦次的说完之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一个手掌暖暖的落在他的头上,殷安娜笑吟吟的说道:“我知道,等你再长高一些,就换你保护我,我等着呢。”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殷绍不自在的等着殷安娜收回手。

过后,殷绍躺倒在地板上,叹气说道:“这么说起来,我们的父亲,还真不是什么好人啊。大哥的母亲也是,最后结局也不好。”

在这一点上,大家的观点都是一致的,殷安娜斩钉截铁毫不客气的说道:“一码归一码,我们受爷爷的养育之恩,可那也改变不了事实,我们的父亲,他就是个人渣。”

“你说的没错,”殷绍苦笑道:“我记得小时候,他对我还是不错的,他死的时候,我还哭过。”

殷安娜嗤之以鼻,“那你还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吗?”

说到这个,殷绍又卡壳了,张大嘴再也说不出话。

和女人出去鬼混,驾驶着私人游艇出海的时候玩脱了,就这么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死的不能再死的那种死法。

那么大的游艇都能玩脱,谁知道出事之前他们正在做什么,嗑药,□□做的事,谁又说得上呢。

有话说,作孽太多,人收不了你,自有老天收你。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殷海出事的时候,殷安娜殷绍也不过不到十岁的样子,没有几个成年人会直接对小孩子说,你们爹死了,自己出去玩的时候太high,把自己玩死了。

成年人只会对小孩子用哄骗的口吻说,你们的爸爸是一个好人,可惜出了一点意外事故,他去了天堂,总有一天你们会在天堂再回的。

现如今再想一想,只有讽刺和一声笑足矣。

“父亲总是说,他对妈咪是真爱。”殷绍突然道。

嘲讽的笑了笑,殷安娜说:“真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拿出来说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从来大家都只听过,没见过。傻孩子,如果是真爱,是不必说的。”

到此,终于释怀,殷绍笑说:“你说得对,真爱还不如一杯咖啡,这会阳光不错,我去厨房点个单子,我们来点下午茶怎么样?”

“下午茶不错,这个主意好,给兰山来点樱桃,我昨天看到大哥喂它了。”

“嗬,这鹦鹉,嘴可真馋,没有它不吃的就。”

殷绍打趣的望过去,只看见兰山老神在在的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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