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公子的。
果然墨羽开口,语气温和却无恭敬“白公子,好久不见。”
只这一个称呼,苏木便明了,眼前这位到底是何人。
白家是水上建起来的家族,历经两朝,家底深厚,从不参与武林纠葛,自成一系,是沈家在江南一带最大的同盟。
这一代的家主,据说年不过双十,生得如女儿一般秀丽,性情古怪,偏爱异术,又因为甚少出门,很少有人认得他,可从那些传言和墨羽的态度,苏木至少也有八分肯定了。
白家和沈家,既是同盟者,又是竞争者,白家以商为主,近年来力在扩宽陆地商道,大有与沈家分食的意思,估计也是这样,墨羽的防备心才会这么强。
白亦晟一点也没有被当场抓住的尴尬,坐得好整以暇,向墨羽摊开双手,脸上是孩童一般顽皮的笑。
“别发火嘛,开个玩笑而已。”
墨羽朝他行了一礼,只说“在下重任在身,还请白公子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我就是打个招呼,你们走吧。”白亦晟笑嘻嘻地,双眼却一直盯着苏木打转。
“多谢。”墨羽拉了苏木出门上马,等离了广陵镇,才再次开口说话。
“苏公子,以后请一定离白亦晟远远的。”
自遇到白家公子开始,墨羽的的态度有了极大的变化。先是不再保持距离,开始贴身保护,后来便是吃饭都要以银针试毒,每一个和苏木打交道的人都得被墨羽上上下下扫视三五遍,他紧张成这样,连苏木都不由得更小心了。
白亦晟出现得太突兀,根本无法分辨他此番前来的用意,说是偶然途径,未免太过牵强。谁都知道他白亦晟是白家独苗,自小养得娇贵非常,后来又多个白煜把他宠着,白家所有人都围着他打转,那才叫一个享尽万千宠爱,他要是皱一下眉头,白煜能把天都翻了。这样的一个人,金尊玉贵一般养在深宅大院,连喝汤的勺子都是金做的,他要游山玩水,顶多就是乘着华丽精致的画舫游一游西湖,游到这穷乡僻壤来,除非是撞鬼了。
而墨羽确实就是一副撞鬼的模样,几天下来,熬得眼圈都青了,还发了信号召集沈家护卫,弄得像要打仗一般。
看见墨羽现在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苏木想劝他休息,可是想到当日与白亦晟见面的情景,又不知从何开口了。
白亦晟是一个被娇养到了极致的人,从小为所欲为,性情诡谲多变难以捉摸,又爱那些旁门左道奇异之术,有关他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
本来在十年前,武林中人都只是把他当成白家的娇娇小少爷,白家家大业大,他又是独苗,被养得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众人眼里对白家的印象依然只有白老爷子和初展拳脚的白煜。
白老爷子沉浮一世,也干了不少损阴德的事,也许是因为这样,才享不得天伦之乐。唯一的儿子死在了海盗的刀口下,只留下襁褓中的白亦晟,自那以后,白老爷子再不让孙儿沾染家族生意,培养出白煜这样一个能人,替他出面解决一切,只望在他百年之后,孙儿依然能安乐一世。
那时候,白老爷子逝世,没有阴谋,没有毒害,据说合眼时嘴旁还带着笑,握着孙子的手,走得很安详。白家丧葬,沈家是肯定要去人的,当时去的便是墨羽。
白老爷子威望极高,白家等级森严,可毕竟幼子上位,不服气的人还是有的。当时就是在白老爷子的灵堂上,十岁的白亦晟身穿孝服,跪得挺直,他舅母在下面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么多家业,全留给一个娃娃,老爷子是糊涂了吧。”就这一句,便招来了祸。
她口中的小娃娃就那么站起来,静静地越过众人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舅母跪了这么久,累了吧。”说罢还在那女人诚惶诚恐的神情中弯腰扶她起来。女人脸上的尴尬还未褪去,众人便见她突然双目暴突,黑色的脓血从她七窍如水一般流出,被白亦晟扣住的左腕一片青紫。
无论白家人或是宾客具是一片哗然,只见小小的白亦晟慢慢捧起她的头,笑眯了眼。
“爷爷尸骨未寒,舅母出言不逊,极为不尊,亦晟虽年幼,却也懂得尊老二字,为了警示白家众人,还请舅母来当这个前车之鉴吧。”
以前他在沈家时,曾听墨羽说过这段往事,他至今都还记得墨羽当时的感叹:“那么小的娃娃,就那样捧着自己亲舅母的头颅,那乌黑的血溅了他一身,几丈之内,无人靠近,最后还是白煜抱着他走了,白亦晟的名字也从此传遍天下。”
那样的年幼,那样的暴戾残忍,却为他树立了绝对的权威,从那时开始,白家再无一人胆敢违背他,就连他那那失了妻子的舅舅,也不敢违逆一句。
这还是墨羽亲眼见到的,那些许多没见到的故事,就更多了,也难怪墨羽紧张成那样,一想到当时自己再晚一步白亦晟就会碰到苏木,他觉得整个头皮都是麻的。
而且白亦晟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出尔反尔,并且耍起赖来抵死不认账,所以他嘴上虽应得好听,可墨羽却没把握他会不会什么时候就跑出来添麻烦。
这么个祖宗在这里,那白煜十有八九也在这里,白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墨羽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了。
放出去的消息一直没有回音,若是正常情况,援兵早该到了才是,这让墨羽心里更是担忧不已。
就像是被猎人逐渐赶入陷阱的猎物,万般挣扎却还是免不得落入网中。墨羽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总算是体会到了一次这种滋味。
好在一路只是有惊无险,白亦晟也许难得遵守了一次诺言,真的给墨羽行了方便。
他们到达定安城以后,苏木也稍微安了心,也许是人天性使然,那些房屋建筑总是比荒郊野岭更有保障。
定安城是西边最大的城,各类物资自然是比那些小镇多上许多,苏木这次就是为搜集药材而来。等找了客栈住下,他便急急忙忙地上了街,这些日子为了警惕白家可耽误了不少时间。
墨羽当然是寸步不离的,护卫既然没来,那就一定是有人掐断了他放出的消息,放眼现在的西北,除了白亦晟,他还真想不出有谁会做这样的事。
苏木忙活了大半天,谈好了几种药材的价钱,装了大袋雇了马车,准备先运回客栈放着。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是饥肠辘辘,干脆先歇了马车,找家饭馆填饱肚子。
这世上总是存在诸多巧合,前日之因,便种今日之果,有的因缘让人做梦也想不到。就比如现在,苏木还没开始吃饭,就见到了一个不是很想见到的人。
“苏公子,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显然墨羽也看到了那个人,很善解人意地提出这个建议。
苏木点点头,于是二人连凳子都没坐热乎就走了。
这么些年,他也为沈家做过不少事,得罪了不少人,而那个人,算是他第一个得罪的人。
御林派的四代弟子程帆,现在已经是确凿无疑的掌门继承人。若是他还在沈家,再来十个程帆他也是不会多看的,空城和沈家的关系他清楚,而御林派不过是空城放插在正道的一颗钉子,若是没有鹰霆和沈清玄,御林派哪里来的新式竹影剑法,哪里会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