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恕?br />
他当然是不敢耽搁,晚上更是加紧赶路,终于在三日后和同伴搭上了线,伪装成一支商队向北而去。
他们并没有行走太长的时间,这期间苏木一直昏睡着,黑衣人看着他的样子,不时觉得内疚,可这丝内疚很快又被仇恨湮没。
他们到了一个山寨,苏木被抬到寨主的屋子里,黑衣人站在一边,直视前面那位中年男人,“人我带到了,该你履行承诺,”他没有再用技巧变声,竟然也是一个女子,还是个很熟悉的声音。
“呵呵,”男人本来在看画,听了转过身来,他右边的衣袖松松地飘了几下,是个没有右臂的人,脸上虽有些沧桑的痕迹,看去却仍是品貌非凡,让人可以轻易想见这人年轻时的风流雅致,尤其那双眼睛,就像和是沈清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还是这样说一不二,一点都不温柔呐。”
“你要是反悔了,我这就把人带走。”
“别啊,开个玩笑,咱们有共同的目标,所以才是合作伙伴嘛,”男人狡黠地笑了,“你说是吧,孤鹜?”
黑衣人扯下帷帽,眉如利刃,眼如星辰,不是孤鹜又是谁?
“你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急什么,这苏公子在我们手上,还怕我那好弟弟不缴械投降么?”
孤鹜低下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苏木,还是问道“你会对他怎样?”
男人听了,眼睛一下亮起来,像是抓住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你看上他了?”孤鹜拔剑,男人认输赔礼,也忍不住多看了地上的苏木几眼。
“他是好人,你休伤他性命,”冷冰冰的一句话,几乎是在威胁。
“你放心,我就是接他来这儿玩儿几天,保证好吃好喝地供着,只要我那好弟弟足够重视他,他就一点儿事也没有,”孤鹜啊孤鹜,你再怎么强悍也是女人,既然你已经背叛他,这些好心还是省了吧。当然这后面的话,男人只在心里想了。
房中的人手里拿着书卷,却半响都没有翻过一页,只是盯着灯火出神。
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落霞走进来,轻轻关上门后走到灯下那人身边,看他的神色间全是担忧。
“公子,夜深了,”这么几日下来,这人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现下他脸上已经熬出了两个深黑的眼圈,她再怎么小心看护,这人的脸还是瘦了一圈。
“落霞,你说,我待你们如何?”苏木没有回头,仍然看着那灯火,好像从那里看到了另一人的面目。
“亲如家人,”落霞回答得毫不犹豫。
“是吗?”苏木笑了一下,笑里全是无奈与苦涩,“那她为何如此?”
落霞想劝他,看到他的样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这人重情重义,谁对他好,他必定以十倍来回报,对人对事坦荡又真诚,正是这样的人,在遭遇背叛的时候比谁都容易受伤。
想他平时对自己和孤鹜,真是当成自家亲人一般,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想着她们,沈家的布庄每个时节送来的时新料子,最先就是送到乐吟居,而苏木又最先给她们两人用,整个沈家山庄同品级的弟子里就数她们两人的待遇最好,平日里偶尔出门,要是遇见她们爱吃的,苏木总不忘给她们捎上一份,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是这样的贴心,就算是一贯待人冷漠的孤鹜,落霞也能看出来她的动容。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苏木给过她机会,她却没有抓住,所以他伤心。
“罢了,”苏木合上书叹气,“毕竟我没有经历过她的人生,”现在的他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看待,而如果站在孤鹜的角度,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许只是情理之中。
“有消息了么?”苏木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便问落霞追踪的人部署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都没问题的。”
苏木又叹了口气,走到窗前看着天上月色。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其实他很早以前就查出谁是那个叛徒,只是他不声不响,默默地保护着她,只盼着她能放弃,只盼着她能珍惜自己。
只可惜,她还是选择了复仇,于是他也只能选择站在沈家的立场上,帮忙解决这个隐患。
可就算行动早已展开,他还是不忍的,所以他才接连几夜难以入眠,白日里也愁得连胃口都没有,一想到自己也算间接促成了她的死亡,他就觉得自己手上全是腥臭的血,怎么也洗不掉。
外面骚乱刚起的时候,她根本还来不及反应背后就中了一掌,那一掌含了十成内力,一下就把她打得扑到在地,口里喷出一大滩鲜血。
几乎就是电光火石之间,袭击她的人鬼魅一样窜到沈清泽的身边与他交手起来,这人早年失了右臂,武功尽失,那人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死死地把他摁到了地上。
孤鹜又吐出一口血,艰难地抬头,就看见“苏木”手中持剑抵在沈清泽的颈部,高大的男人被他压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他抿着嘴唇,眼神如寒冰,那一瞬间孤鹜才明白,原来被蒙在鼓里的人一直都是她。
现在回想从绑架当夜到后来的行程,虽也有几次差点被发现,可都是有惊无险,对比沈家一贯谨慎狠辣的作风,这实在是顺利得过分了。
她虽然也隐隐感觉到过不对,可一路上她的心总是被无数的回忆湮没,那些充满了鲜血与尸体的画面排山倒海般地把她席卷,在这离复仇似乎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刻,她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更何况这人的易容术,竟然出神入化到她一点儿也没察觉。
孤鹜自诩武艺不弱,平日在沈家的时候,她总是刻意隐藏实力,看上去就比落霞还要弱上一点,可实际的她身手非凡,落下那样的在她手下过不了二十招。所以就算是偷袭,这人的武艺也一定远在她之上,不然她也不会毫无反抗之力。。
而在沈家能有这等功夫的,除了家主本人,也就只有家主直属护卫队的那几人了。
孤鹜突然间就什么都不想挣扎了,反正一切都已经完了,在这种时刻,她想到的居然不是族人的尸首和仇人的样子,而是那个从骨子里都透出温和的人。
“孤鹜,这是我给你带的松子穰,我听落霞说你喜欢。”
那个叫苏木的人,怕是她这一生里,对她最好的人了。
孤鹜心里冒出一股浓浓的酸涩,儿时练武摔断骨头也没有哭过的人,一辈子冷硬要强到了极点的人,这时候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人,怕是对她失望至极了吧。
沈清玄淡笑着走进来的时候,沈清泽虽然被压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沾了尘,也还是维持着他完美无瑕笑容,乍一看这两人,就像是时空错位后同一个人的青年与中年,都那样的倔强,那样的高傲。
“好久不见了,九弟,你好像又长高了。”
沈清玄摇开扇子,动作优雅又潇洒,“是好久不见了,大哥,上次见面我送你的东西,你还满意吗?”
沈清泽的笑容终于出现一丝细细的裂痕,右边肩部又隐隐作痛起来。他们真不亏是流着同样血液的兄弟,都是这样轻易就能踩到别人的痛处。
当年沈清玄杀回沈家,亲自砍下了他的右臂,令他武功尽失,内力全废,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这些年来,每每想到自己当年的飒爽英姿,他的断臂就疼痛不止,所以他做梦都想要让沈清玄和他一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