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想隐瞒你什么,」范越黎试图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希望你这八天七夜的航程玩得开开心心,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忧虑……」
「我不去找麻烦,难道麻烦就不会自动送上门吗?」莫东升冷笑一声,打断他太过天真,也太一厢情愿的话,「总之我就是讨厌被瞒在鼓里的感觉,被人暗中计算却不闻不问不是我的作风,不过我不会勉强你告诉我,不管要多久时间,我都会等你心甘情愿开口。」
即使在宛如遮蔽一切的黑幕般的夜色下,莫东升势在必得的眼神仍是亮得惊人。
僵持了一会儿,终究是范越黎率先屈服了。
「莫,我就是拿你这表情没辄……」范越黎情难自己地哑声呢喃,伸臂环住他的颈项将他身子拉低,唇辦轻轻地印在他的眼睑上方。冰凉的触感,霎时激起内心异样的情欲,恨不得立刻温暖他比冬天还寒冷的身躯。
「唔,有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莫东升扬唇残忍地微微一笑,用力抓住他的一双手腕,制止他发情也似的来回抚摸自己身躯的亲昵动作,「若是你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不让你上我的床。」
从莫东升手指传来仿佛能捏碎什么的强劲力道,令范越黎几乎腿软,剩下的最后一丝犹豫挣扎亦消失殆尽。
「李氏家族在美国华裔界中扎根已超过一百年,潜在势力庞大,目前的掌权者李清泉甚至素有『地下皇帝』之称,说他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范越黎舔了舔干涩嘴唇,继续道:「换句话说,范氏家族这一点财产在他眼底根本不算什么,但据闻他最近有计划拓展事业版图,需要以台湾作为起点及跳板,而联姻便是其中一个可以增加合作信任度的稳当手段。」
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莫东升不再为难他,缓缓松开范越黎的手腕,沉吟:「也就是说,我是碍住他财路的眼中钉啰?」
「其实除了我以外,他还有很多选择,只不过刚好我父亲是他就读大学时的换帖兄弟,他俩感情非常的好,所以李先生才特别将关爱眼神放到我身上,将我视若半子,可偏偏……」范越黎面泛苦笑:「我却因为某人而不识相地想拒绝,若李先生面子拉不下来,也许不会对我不利,但你的处境就危险至极了。」
莫东升微挑眉,口气不善:「等等,你是说你明知我处境危险,却还是明目张胆地带我来这边?这跟眼睁睁将我推入虎口之中有什么差别?」
「我别无选择。」范越黎转过身,背脊倚着栏杆,仰头望向一望无际的星空,黯然的眼眸幽思无限:「他们这种人只相信『眼见为凭』,除非亲眼看看你是多么出色、多么令我痴迷的人,否则就算我说破了嘴,他们也不会相信纠缠彼此多年的人只有一个我而已,就连我妈,不也一直认为是你利欲熏心而勾引我吗?」
「报应真快,谁教你当初不用正常一点的手段追求我。」莫东升暗叹,真不知该同情他,还是该可怜自己了。
「我知道错了,真的。」当然自己运用的手段的确很不恰当,不过,若非四年前莫东升狠心离开自己长达一个月,范越黎也不会发现原来他觉得待在自己身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从小就被教育成只要有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地夺取,否则便会被他人抢走的野心家,在遇上莫东升之前,范越黎根本不明白要如何好好爱一个人。
饿了就喂他吃,渴了就喂他喝,想做爱,便逼迫他将体温分给自己……忘了这是对待宠物的手段,而不是对待人类的方式。
唉,事到如今才知道错了有什么用?而就自己的亲身体验,范越黎知错后,其笨拙的示爱方式仍旧毫无改变……莫东升暗叹口气。
「换言之,目前在所有人的认知中,我是个妖媚惑主、人人得而诛之的龙阳君,直接下手铲除便能令你恢复正常就是了?」
「应该……不会做得那么直接……」话虽这么说,范越黎的语气却极不确定,毕竟这不是自己熟悉的地盘,加上对手意向捉摸不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足以令他误判情势。
「……我怎么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啊。」
听闻出莫东升话语里头的深深疲倦,范越黎愧疚得情不自禁张臂拥抱住他,将他紧紧扣入怀中,深怕他又再度萌生去意。
「原谅我……」
范越黎突然领悟,明知莫东升不想来,却仍是逼迫他参加这次充满危险变数的航程,不过是又一次独裁地想成全自己自私自利的爱情罢了。
原来自己是一个这么差劲透顶的人呀……呵……难怪莫东升始终无法喜欢上他……
「你在发抖……很冷吗?」莫东升用双手环住他的腰际,嗓音很沉、很柔。
「莫……?」
「我也觉得冷了。进去舱内吧?」
「……嗯。」
终究,还是无法从他口中得到「原谅」两字吗?
***
范越黎凝视着面无表情的他良久,默然无语地点了点头。
贴墙而坐的修长身影几乎融入夜色之中,微微透窗而进的月光洒在男人侧脸的边缘,漾起一泓优美的月白色泽。
性感的脸庞轮廓不过稍微显露于外,已拥有足以令所有人疯狂执迷的魅力。
就连看惯了俊男美女的李佳佳,也差点动了心。
「我该称赞你精力绝伦吗?莫先生——」
李佳佳轻叹,将手边一杯斟了三分之一满的红酒递给男人。
夜半时分,进入一名妙龄女子的房间真的需要很强大的自制力,尤其,若这名妙龄女子根本很清楚一袭性感蕾丝睡衣能为自己添加多少分魅力的话……察觉自己精神过于紧绷了,莫东升轻轻叹口气,摇首婉拒。
「我今晚喝够了。」
「怕我下毒?」李佳佳轻扬秀眉,倒没怎么着恼,仰首将杯中的红色酒液一口饮尽。
「若怕你下毒,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莫东升翘起一脚,摆出闲适坐姿。
李佳佳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媚眸半眯,似随口又似故意地询问:「越黎知道你来我这儿吗?」
莫东升微扯唇角:「他睡了。」
「完全没发现你偷偷离开他的床?」
「如果你硬要一个答案——是的,他睡死了。」
还真是令人气结的回答哪……李佳佳美眸一转,旁敲侧击道:「听说你曾害他患上严重的失眠症?」
「关于这点,我自己也很意外……不过,他平常承受的压力本来就很大,我想并不全都是因为我的缘故。」莫东升半垂眼眸,语带保留地回应。
「呵,你恐怕太过谦虚了,按资料来看,这几年来除了你的事情令他备感焦头烂额以外,其他事,对越黎根本构不成任何『压力』。」
「我对他没这么大的影响力。」
李佳佳一双秀眉似责备地微微蹙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撒谎,莫先生,你明明就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能对他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很抱歉,我想你太抬举我了……」为什么我必须因为一个男人无缘无故为我疯狂而老是承受他人谴责也似的眼神啊?莫东升真有点无奈了。若自己对范越黎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那他为什么不乖乖听话地别来纠缠啊?
「说到这个,实在不得不赞叹你今晚的表现……」李佳佳打断他的辩解,微倾身,一脸不可思议地审视莫东升清俊的侧脸:「有人过来跟我说,不知你对越黎下了什么蛊,两个大男人在甲板上又是牵手又是亲吻,亲昵得就像是一对情侣,你晓得当我听完这项消息后,感到多么地震惊吗?」
不待莫东升有任何反应,李佳佳又继续道:「我和越黎从小就认识,他生性拘谨,甚至可以说有点呆板,过分深谋远虑的性格,令他心智比实际年龄还老成,加上我和他受过同等的精英教育,所以我很清楚他从小就习惯了隐藏自身真正的情绪,及可能会危及大局的私欲,处事最高原则除了『理智冷静』四字以外别无其他。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可能做出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人牵手亲吻的事情出来,但仅仅为了你一个人,他居然彻彻底底破了例……」
莫东升轻叹口气:「你的意思是,我该感到莫大荣幸?」
「不,我的意思是……」李佳佳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下莫东升性感的脸庞,喃喃道:「你的存在对越黎而言,有害。」
莫东升微蹙眉:「有害?你是说像蟑螂之流的那类害虫吗?」
「噗嗤!」李佳佳今晚首度打从心底笑出声来,「你太看扁自己了,真的,莫先生,你的『有害』等级嘛,用毒品来比喻还差不多,最起码比蟑螂还高级了一点。」
「毒品?」莫东升翻个没劲儿的白眼:「好像也没高级到哪里去。」
李佳佳偏头仔细审视着他,半带惊奇地表示道:「真奇怪,你的表情一多,好像就变得更有魅力了。」
「哦?什么样的魅力?」
在莫东升的料想中,李佳佳对自己的评价必定不会太高,所以接下来自她口中吐露出来的真心话,也就更令他深觉吃惊。
「让人想拥有、独占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