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已经再听不进其他声音,只有一句‘他要成亲了’翻天覆地充斥了脑海。原本抓在手中的木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喂,你有没有听我在说啊。”
肩上被人推了一把,狐疑的目光游转过来,苏陌怔然回神:“啊?嗯,我有在听。”
霍游仙翻了个白眼,冲地上努了努嘴:“东西掉了。”
苏陌忙弯腰拾起木柴,扔进火堆里,火苗忽地窜高,拉扯出二人的身影,投射到雪白的墙壁上。
霍游仙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絮絮叨叨地继续冲苏陌念叨:“要我说,倒是寒尘绝更适合你。剑圣威名在外,带出去也有面子,对你又体贴,而且长得还……”
猛地想起寒尘绝被毁掉的容貌,然话已出口,霍游仙脸上一红,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咳,长相什么的,男人在意那种东西做什么。”
苏陌闻言扑哧笑出声,一脸揶揄地瞥了神色尴尬的霍游仙一眼:“霍游仙,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还真是讽刺。”
“哎呀,你这是什么话,我也不过是稍微那啥了一点点嘛……干嘛老针对人家……”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瞪了自己一眼,被戳中要害的某人恼羞成怒地鼓起腮帮子扭头到一边。
苏陌了然于心地兀自低头淡笑,谈及寒尘绝,心又是一抽,神色也暗淡了下来,佯作不经意地淡声问道:“那之后,你有见过师父吗?他过得可好?”
霍游仙倦了般大打了个哈欠,蜷缩起身子,往火灶旁靠了靠:“自从你的死讯传开后就没再见过他,就是你的丧礼他也没去。据说有人见到貌似寒尘绝的人出了玉门关,到底是去了哪谁知道呢?”
下唇紧抿成一条细线,苏陌黯然垂手,原本把玩在手中的脆木细枝应声而断:“我对不起师父,一想到一代剑圣唯一的弟子竟是我这么不争气的人,就觉得心里愧怍。”
霍游仙揉了揉眼睛,长睫毛颤动了两下,目光带笑地抬手拍了拍苏陌肩膀。
“苏陌,你这辈子欠的债多了去了。别想这么多,下辈子记得好好还清就是了。”
苏陌垂首苦笑一声,无奈轻叹一口气:“说的也是。”
淅沥了一整晚的夜雨总算歇下一口气,多愁善感的春云渐渐消散于天边,东方微明,眼看初晨降至。
霍游仙抖了抖已经烘干的外套,穿回身上:“我得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没两步走到门口时却停了下来,扭头,一脸狐疑的表情:“苏陌,我总觉得什么有点不大对劲。你这家伙,不会又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吧?”
苏陌冲他摆摆手,温润的表情无懈可击:“你想多了。我是那种人吗?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哪里会去惹祸上身。”
霍游仙犹是狐疑,双眉紧锁,上下仔细地打量了苏陌一番,实在不得要领,只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半晌,只得表情困惑地摇了摇头,推门一头扎入晨光中。
木门在眼前重新阖上,隔绝了启明微光。火光摇曳,打亮了少年逐渐漠然的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倏忽亮起一抹决然,在浓墨深影中灼灼绽放,沃如秋水。
☆、第六十九章
在粉妆素裹的八万雪澳深处,有一处幻如仙境的浮云雪顶。缥缈的游云间,巍峨的仙宫琼楼绰约隐见,朝歌夜弦,香岚蔼蔼,传闻长居此地可获千年不老之颜,是为江湖上所津津乐道的人间仙境。
较之往常,今日的储艳宫里洋溢着一片喜气,红绸精锻装饰一新,遥望仿佛一抹朝霞浮在云间,煞是夺目。
看着一派热闹喜庆的场景,霍游仙却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这梦画阑到底又暗中想出什么鬼把戏,一口应下瞳影和朱雀的婚事不说,还大张旗鼓地牵红引线。怎么思忖着这桩婚事他都无利可图,如何也不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这事,怎么看都很蹊跷。
“走开走开,别挡着路。”
正想在点子上,一个宫娥急匆匆地抱着一大摞红缎横冲直撞着过来。
“抱歉。”霍游仙忙退开几步让开路,然而刚退一步又踩上了另一人的脚。
“好痛!”
“抱歉。”
“借过借过!”
原本各司其责的宫娥婢子们都闹哄哄地挤满了道路,绸缎锦绣,喜烛纯酿,眼看周围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就自己一个人两手清闲地呆杵着碍手碍脚。霍游仙一面不停道歉,一面拥挤着往人少的内室而去。
也不知告诉苏陌这个消息是对是错,本以为他听说瞳影要娶妻了总该会放弃这段感情。但事实上总觉得他有点过于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要出事。
“哎呀!”霍游仙大叫一声,双手一拍。
遭了,着了道了。梦画阑那家伙莫不是故意要他把消息透露给苏陌,然后看一出抢婚的好戏码?
但……这种事,真会这么有意思么?何况,瞳影无论是跟着苏陌走还是和朱雀结婚,身为旁观者的梦画阑都得不到什么好处。无利可图的赔本买卖,霍游仙摇了摇头,他可不信梦画阑那精明到死的家伙会这么积极。
不妙,这事情怎么看都不妙。眼下最不妙的还是他一不留神把苏陌也给扯了进来。
“霍公子,你还杵在这干什么?大殿那边快忙死了,赶紧搭把手。”
“啊?哦。”莫名其妙地接下一大抱红绸锦缎,抖开来细细一看,竟是一件剪裁精美,绣工了得的新嫁衣。
抬头正想唤住那人,却早就没了人影。无奈地抖着手中的及地长裙,神使鬼差地往自己身上比了比,似乎正好合身。这么说来,想他霍游仙天性风流,后宫成群,竟没穿过嫁衣,想想也是人生一大憾事。
兀自苦笑,折起衣服,往朱阁画廊的另一边走去。绕过穿花小径,熙熙攘攘的鼎沸人声也渐渐远去。路转三番,在一扇朱漆绣阁前停了下来。抬手正欲叩门,想了想,还是堂而皇之地直接推门而入。
门吱呀一声,屋内正坐在妆台前涂脂傅粉的女子应声站起。一众婢子都抬眼望了过来,见是霍游仙,纷纷恭敬地束手一拜,识趣地退身下去。
“霍公子,有事么?”
女子双目笑意涟涟;修眉端鼻。被铜镜上反射过来的微光一晃;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金发碧眸,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我只是好奇。”霍游仙别有用意地停顿了一下,忽然笑逐颜开,“找了个比自己美上百倍的夫君会是什么心情。”
朱雀脸色一僵,笑容凝固,嘴角微微下垂,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霍公子若是来蓄意滋事的就请回吧!”
“姑娘你好像忘了些什么,现在是借谁的地,用谁的钱,给你们二人办的喜事?还是说你当真认为梦画阑会善心大发,热泪盈眶地祝福你们白头到老?”
手往门外一指:“请你出去。”朱雀霍然拔高了嗓音,脸色已然惨白如霜。
霍游仙无声冷笑,目如薄刃,咄咄逼人:“你这不过是自欺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