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烈冷哼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她与阮潭是什么关系?”
“她们是父女!”
琥烈皱起了浓眉,思忖半晌,狰狞一笑道:“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杀了寿栩!”
思筠眼皮一跳,忙问:“黄琦……杀了寿栩?”
琥烈冷然看了她一眼,并不言语,示意一甲站起来,举步便要往楼下走,思筠着急地跟着他身后道:“你的意思是,黄琦杀了寿栩?那天你我一大早被于总管叫起来,发现寿栩尸体就在侧门,原来是黄琦杀了寿栩?!”
琥烈突然停下脚步,森然望着一甲道:“一甲,这真是你的疏忽!想你精明一世,怎么会被黄琦蒙骗?亏你还是琥字卫队的一甲!”
看着琥烈那对墨绿色的眸仁里的杀意,一甲第一次有了惧意。自琥烈从凤翔山转回之后,他便觉得他不同了,除了眸子的颜色,就连好恶也全变了,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属下……知罪……请主上责罚……”一甲急忙再次下跪。
琥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收回森然的目光,投向夕观楼檐角那头的更远处,道:“知罪是件好事,能让人不再犯错。”
思筠跟上他,在她的注视之下,他眸子里的森然有所收敛,他望了思筠一眼,才道:“起来吧,去把黄琦押上来!”
一甲应声而去,他转头看着思筠,冷冷地道:“走吧,我们到临天殿去。”
自从凤翔山回来已过了三日,一回来后,思筠便被安排住进了贮慈宫。而琥烈在清理了寿栩党羽,让朝中上下再没有异声之后,也堂而皇之地住进了王宫内的朝安殿,成为这美仑美奂的王宫的最新主人。自此,他处理事务都在临天殿。
走进临天殿中,琥烈信步走上台阶,向着那张代表着绝对权利的王椅上坐下,斜依在一侧扶手上,墨绿色的眸子冰冷,不带着丝毫人类的感情。
思筠也跟着缓步走上台阶,目光只是寸步不离地盯着他。是的,如今的琥烈,已不再是曾经的琥烈。如今的琥烈已经清楚了关于罚司灭戬氏事件的整个来龙去脉,知道了他与她之间的联系,知道了他与她的使命,而释放出的罚司恶灵更是与他眉心的兽魂相叠印,换句话来说,他就是另一种形式存在的灭戬氏,只是还没有解救出被埋在归墟下的那个躯壳而已。
思筠的心头百味陈杂,又忧且悲,心头说不出的酸楚,仿佛千万条小虫咬噬着她的心,不觉间,眼眸已是湿润,透过迷蒙的泪雾,只见琥烈向她示意着,思筠顺从地坐在身他身后的王后椅子上坐下,向空旷庞大的朝堂看下,他与她俨然是君临天下王与王后,但思筠丝毫体味不到母仪天下的兴奋与喜悦……
脚步杂乱,放眼看向殿门,琥字卫队的三四个卫兵推着一个人进了殿来。
那人脚步踉跄,浑身血污,黑发披散,颊旁的发丝被血粘在脸颊上,衣服竟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思筠最是见不得别人受苦的,见了那人的惨状,惊得站起来,仔细看过去,只见从乱发中露出一张血迹纵横的脸,思筠倒吸了口冷气,一下子又坐在椅子上,蓦地转过头去嗔目瞪着琥烈急道:“黄琦?她是黄琦!你……你……她怎么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这就是做奸细的下场!”琥烈森然道。
思筠咬咬牙,身子向琥烈那头倾去,惊诧问道:“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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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陌生 。。。
只见一甲要黄琦下跪,那黄琦竟极是傲骨,竟死也不肯向琥烈下跪,一甲大怒,一脚狠命路踢出,正中黄琦的膝窝,黄琦闷哼一声终于跪了下去。
琥烈目光盯着黄琦,带着一丝残忍地嘲弄道:“她是前朝付宰阮潭的女儿!”他的视线移到思筠倾国倾城的容颜之上,紧盯着她的眸子道:“她竟然混进了我的队伍里,还成了一甲推荐给我的优秀卫士,她还真的优秀,还真瞒过了我和一甲,不过幸好我要她陪你一起去凤翔山的那天早上,我无意中见到的她手上的疤纹,这纹我见过,就是在前朝所谓的忠臣阮潭的胸膛上见过这道纹,于是我再要人仔细查她,这一查,还真查出她的底细来。”
他视线又移到黄琦身上,忽然放声狂嚣而笑,又攸然收起笑声,眯起眼睛道:“其实,要怪只能怪你为了明志,在你的手上弄了那么道疤纹,你弄什么不好,偏偏要弄成跟你父亲一模一样的疤,啧啧,就算你与你父亲有一模一样的疤纹,你也不会被别人当做是以命谏忠的忠臣,你顶多就能算个奸细。”
“奸细?”黄琦咬牙切齿地笑,那笑意浮在张被血污浸渍了几日的脸庞上,说不出的可怖可怜,她尖声道:“我并没有要跟我父亲一样……成为忠臣,我也不想什么名……垂千史……我就想为我父亲报仇!只……只可惜……我……我只杀了寿栩!没有杀死你!”说到最后一句,简直是拼命残力,狂叫声直刺耳膜。
琥烈无动于衷地微笑着,甚至,还是刚才那个动作,又将小手指头伸到耳朵里抠了抠,道:“不过,你这方法还真不错。
那日寿栩被我与我的夫人一起挟持进将军府,本想着这下撕破了脸皮,不能善后,正思索着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取得最后夺权的胜利,你按捺不住了,在寿栩出了将军府之后,便悄悄杀了他,又将他送回到将军府的侧门外,以造成是我杀死了他的假像对吧?”
琥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换了个姿势,将身子斜到另一侧扶手上,勉强压下笑声,又道:“不过,你这样做还真有用,让我背上了个弑主的罪名,让朝堂之上全是戳我脊骨的人,让我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把这件事给压下去,如果你不是阮潭的女儿的话,我还真想好好重用你,可惜了……”
“我真后悔,后悔做得不够好,隐藏得不够深,我应该坚持到有机会杀死你才对!”黄琦眸子里射出无穷无尽的恨意,那恨意落在思筠眼底,让思筠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我真的太遗憾了。”琥烈冷笑一声,身子向下方俯视,仿佛是睥睨众生的神,他眯着不带着丝毫感情的眼睛上上下下扫视了黄琦一遍,突然像失去了兴趣一般,懒得再向黄琦回看,不耐烦地挥挥手,平淡地道:“拉下去,处死。”
“什么?”思筠惊得再次从后椅上站起来。虽然黄琦并没有跟她有什么过硬的交情,但毕竟她与她一起去凤翔山、一起寻找竹猗,无论怎么说,也算是熟稔的,要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因为琥烈的一个下令就死去,她真的做不到。
“黄琦……黄琦也没有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坏事啊!她……她还杀了寿栩……虽然为你制造了这么多麻烦,可是也没有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况且……她也算在我报了仇……”
“你想要我饶了她的命?”
思筠用力点头。
琥烈墨绿色的眸子紧锁着她,道:“你可听说过斩草除根?她是前朝忠臣之女,就算她手无寸,对我来说也将是个危胁!”
“那……那可以流放……或是……总有办法的……”
“你们夫妻俩在演戏么?”黄琦忽然哈哈大笑,看着琥烈与思筠的眼神是轻蔑不屑的,她大叫:“不用那般假惺惺的演那些令人做呕的戏了!要杀就杀!我会追随着我父亲的脚步……”
一道细小的黑影飞速从琥烈的手直击向黄琦,她的话嘎然而止。
思筠惊异地看向黄琦,只见她一付不可置信的模样,低头看着胸口插着的那只簪头,又抬起头看了看琥烈,这才颓然倒在地上,眼神空洞,生命的力量从她胸前簪尖刺中的伤口处汩汩流出。
“你……你杀了她……”
琥烈面无表情地吩咐:“把她拖下走,全都下去!”
卫兵们忙将黄琦的尸体移到殿外,转眼间便走得干干净净,整个空荡荡的大殿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真是无趣!”他站起来向思筠看了一眼,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斜乜着她道:“我们一起去御花园看看可好?”
“夫君……你……刚才可是杀了人……”思筠只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让她无法适从,以致那声“夫君”都在喉间哽着,几乎吐不出来。
琥烈转过身来,墨绿色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到她面前一只手扶住她的肩,一只手勾起她尖巧白腻的下巴,思筠抬起头来,视线落在他幽深的瞳仁里,终于从他那对凉薄无情的眸子里看到一丝暖意。他诚声道:“筠儿,你是看了我杀人,便于心不忍,便要指责我了吗?”
思筠不语,贝齿狠咬住红唇。
琥烈叹了口气,道:“筠儿,你真是以人的躯体生活得太久了……是的,我也要承认,我也是以人的方式生活得太久,以致让我忘了我的真本,你我都不是人,我们与他们……”他一手指向殿外,又将手轻放在思筠的肩上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