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煜终于如她所愿冷下一张脸来:“此事休要再提,我去瞧瞧外面的情况,你自己保重。”
柳长宁瞧着李正煜的背影突然想起些什么,便开口叫住他:“我倒地之前明明瞧见伤口血色变黑,这显然是毒气攻心的症状。这毒血……这毒血是如何挤出的?”
李正煜并不回头,只留给她一个的背影,阳光从帐外泄进来,更显得那背影高大而威严:“军医怕是用了专业的器具,当时我不在帐中,此事并不甚清楚。待你康复之后,自然可以向他询问。”他说罢也不等柳长宁回应,便径直出了军帐。
柳长宁本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忽然向下一垮,脸上现出几分怅惘。
帐中本来极是安静,外头的喧嚣便一清二楚地传了进来。柳长宁忽然听见几声凄厉的呼叫,显然是有人正在受刑。她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个男人永远知道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他能获得治军严明的声誉,靠的可不是李正炜口中的妇人之仁,雷厉风行的手段才是正道。
李正煜果然料得不错,军营里几万号人,果然藏着各方派来的密探。经过暗卫的明察暗访和“悬赏告密”的号召,藏在暗处的人便纷纷现了形。
他特意当着众人的面扑杀了几个滇王的密探,就是为了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那些密探本是经过了极其严格的保密训练,但在行刑人的手段之下也失了素日的心硬如铁,那惨叫声起到了极大的震慑效果,那些尚未暴露的密探则是心有凄凄,也便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了。
刘得远因为柳长宁负伤,一颗心总是被懊恼悔恨的情绪充斥着。他醒来已是一天半以后了。见到李正煜前来探视,他便一叠声地自责着:“若不是因我鲁莽,长宁也不至于因为分神而身负重伤。她若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苟活于世?”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李正煜按了下去:“长宁已无大碍,你大可放心。倒是你自己的伤势甚重。如今安心养伤便罢了,莫在管他人之事。”
刘得远急道:“我分明见到长宁身中剧毒,伤口中流出的黑血甚是触目惊心。”
李正煜仿佛微有些不耐:“此毒已解,休要再提。”他的声音低沉暗哑
,许是这些日子太过操劳的缘故。
刘得远有些讪讪地,只道:“王爷要多保重身体,等我的伤好些了,再同王爷并肩作战。”
李正煜极少有如此失落的感觉,战局已成一边倒的局面,可是他的一颗心却荡到了谷底。柳长宁、刘得远与暗影身负重伤。他不晓得这条路上他还会失去多少挚爱的人,由或许孑然一生才是最合适他的结局。
夏日的艳阳无遮物挡地倾泻下来,李正煜伸出手指去遮挡眼前眩目的日光,远处演武场上士兵矫健的身姿吸引了他的注意。李正煜觉得自己残存的理智一点点被仇恨所吞没。他想着,是时候主动出击了。计划的雏形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展开,只是独缺一个战争的奇才和出世的英雄。
他信步走了过去,原本大步流星的脚步如今却显得有些蹒跚。背上忽而搭上了一只手,只听得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王爷,长宁可为你解忧。”
李正煜回过头去,声音却似毫无感情:“简直胡闹,你余毒未解,好好养病便是在为我分忧了。”
柳长宁静静地瞧着他,脸上的病容却已被神采奕奕的笑容所取代。她服用了镇国公府特制的解毒药余毒便已解了。她身上的伤口不深,失血亦不算严重,在床上躺了两天,除了体力尚未完全恢复,精神已然无虞。
李正煜不明就里,仍自坚持:“我不会冒险让一个伤员领兵出征。”
☆、第八十一章 扬威天下
柳长宁如何不知李正煜的脾气,他虽不刚愎自用,但认定的事情却难有转圜的余地。她将解毒丸从腰间取了出来:“此药乃是镇国公府秘制的解毒丸,滇军所用之毒毒性虽烈,却不难解。服了此丸一时间难免有**蚀骨的痛楚,但不出十二个时辰,剧毒便消。”
李正煜听她说话有理有据,形色间亦不见任何的破绽,便道:“随我至营帐中,我将布阵情形告知于你。”
柳长宁却不急着走,而是将装有解毒丸的瓷瓶郑重其事地交到了李正煜的手上:“瓷瓶中尚有两粒解毒丸,中毒之人只要服了余毒便能消解。你也可验证我方才的话。”她心中总是疑惑李正煜为她吸出毒血,李正煜不愿意说,她也苦无证据。如今将这瓷瓶交予李正煜,也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他未中毒自然最好,若是中了毒,也好自救。
李正煜随手接了,说了声谢谢,便径直朝军帐走去。
“什么!”柳长宁惊恐地睁着一双眼睛,瞳孔中是李正煜阴沉的脸。
“你只需按我的吩咐行事,届时长水校尉会作为你的副将一同出征。”
柳长宁身形僵持着,口气中仍是针锋相对:“军中规矩向来都是降人不杀。如今桂王已经递了降书,皇上亦有赦免之意,又如何能做出如此残忍之?”
李正煜定定地瞧着她,脸上神情波澜不惊,眼神里却似喊着三尺寒冰,那样子倒是像极了皇帝的样子:“你是真以为父皇会饶得了他?”
柳长宁眉头突突一跳,心里却似醍醐灌顶一般,许多事在她的脑海里炸开,一时间,暗潮汹涌。她压着嗓子,再次说道:“真的要坑杀?”
李正煜点头:“除此以外,再也找不到如此不留痕迹的毁尸灭迹之法。”他微微转过头,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倒带着点悲天悯人的味道:“你若是不喜如此行事之道,便在军营之中安心养伤。”
柳长宁侧着头打量李正煜,只觉得他藏了无数的秘密,如今只能一个人背负。不知为什么,便觉得眼前运筹帷幄的男子却像是孤独无助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便一口应承了下来:“此时我必会办妥。”
柳长宁不知道在那场无比惨烈的偷袭战里,自己九死一生地逃出了鬼门关,轻云缺没能有这样的运气。在这样的战争里,连将军也常常落得个马革裹尸的结局,战马的境遇更是凄惨。战争结束之后,血手带人匆匆挖了一个大坑,将无法运回的尸体和战马都抛入坑中就地掩埋,如今怕是已经融为一体了。
柳长宁黯然了一瞬便强打精神上了李正煜的大宛马。此马毛色白中夹杂着浅灰,四蹄修长,双目炯炯。昔日汉武帝派了数万人的大军只为求得两千匹大宛马,如今一见果然是不世出的宝物。
一旁的长水校尉长得一张天圆地方、横眉冷对的样子,又兼着常年征战,一身精壮的肌肉隔着战衣也能感受到线条的起伏。黝黑的皮肤是日晒雨淋的结果,眉骨处的断裂则看得出曾经受过严重的伤。他见到柳长宁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