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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旋儿这才想起来,对啊!自己还没有过去给老太太请早安呢!便忙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往外头走了两步,白露拦住她笑道:“得了!我已经过去说了,你和三爷在屋里躺着呢!老太太显然以为你们两个圆房了,高兴得什么似的,吩咐我不要吵醒你们,让你们睡呢!”
林旋儿摇了摇头,才又道:“还是得去一趟,老太太昨儿个听着咳嗽了两声,像是痼疾又犯了!我得过去瞧瞧,仔细开两服药调理调理,病向浅中医。”
说着便往金禧苑去了。
正在路上遇到了六老爷,看不出悲喜,但却与往常不一样,见了她便问:“赶着做什么去?”
她说了,六老爷便摇头道:“今儿个就不去了,横竖也是老毛病,她今儿个有事正生气呢!逮着谁跟谁生气,何苦触这霉头去,也不知道谁惹她了!”
林旋儿听了,更加担心,便道:“别再犯了旧疾才好!”说罢便往里头去,六老爷见了,只摇着头走了。
进了门,便见所有的老婆子丫头都小心翼翼地在外头候着,大气儿也不敢出,众人见她来了,都在一边向她使眼色,做手势,让她不要进去。
里头鸦雀无声。
林旋儿也不顾众人阻挡,掀开帘子便进去了。
果然见到老太太坐在炕上赌气歪着,地上全是碎片,丰蝉和双蝉一声不敢出,只在地下捡碎片,她见了,便小声对她们二人道:“出去拿了笤帚来扫,别用手捡,仔细划了手。”
还未等到话说完,只听到丰蝉呀了一声,果然将手划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她便忙打怀中掏出一块儿帕子来递给她包了手,命她们出去止血擦药,见老太太还是一动不动,便自己蹲下来捡起来。
老太太听见两个蝉儿出去了,便睁开眼睛,瞪了她一眼道:“快放下!要你收拾!让她们外头的人进来收拾便是了!你坐在这儿和我说会儿话!”
外头的老婆子听了,忙拿着笤帚进来打扫,老太太便牵着她的手往外头走,又吩咐园子里的人道:“你们都别跟着,我有几句话跟你们三奶奶说。”
众人都忙止住脚步,老太太携了她的手往外头走了两步,来到东厢房里头,才叹了一声道:“辰儿方才赶着出去做什么?”
她忙道:“只跟我说外头府里丢了个要紧的人,赶着出去找呢!”
老太太便拍了一下桌子,低吼道:“你说他在干什么?我早说让他下了狠手,一了百了,让谁都没有退路!他偏偏就是这样有妇人之仁!那样的人也是能够留下来的么?”
林旋儿不知道她说什么,只能小声道:“三爷办事历来又分寸,老太太只管放心,是非轻重他分得很清楚呢!”
老太太冷笑道:“要做大事,要什么是非轻重,只要能够下得狠手,你看历来上位者,哪一个是真有仁德,真分得清大是大非?最重要能够下毒手!必要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出卖!”
林旋儿打了个冷颤。
老太太又叹了一声,才道:“他还顾及什么兄弟之情!若今天站在这个位置的人是那个人,他会不会顾及兄弟之情?他早晚得在这件事情上被害死!”
林旋儿穿不起个所以然,只能无奈地轻笑了两声。
老太太转图看着她道:“你也不必猜了!我都告诉你!”
卷一 昔日又复来 185。往事
185。往事
老太太点了点头,才道:“这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她用手指了指自己,苦笑道:“我和你宁大娘从小便一处长大,都在前头庄子上,不是什么有钱人家,那个时候,这里很穷,有很多土地,可是那有什么用?种出什么就只能吃什么,这里穷到连税官都不愿意来!我们被卖到宫里做丫头,说来倒也好笑,我爹卖我的那一天,原本有个书生看上我,可是我爹贪图宫里给的银两多,应是把我卖到那里去了。”
林旋儿感慨不已,看来自己并不是最惨的那个。
老太太又冷笑道:“以前不明白,可是现在看来,若是真跟了那书生,如今也过上平凡的日子,不必那么多曲折和磋磨,人生顺畅很多吧!”
她回头看着林旋儿,舒了一口气,才点头道:“好吧!我就全都告诉你!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我不知道我能说道哪里,可是我希望,不管我跟你说了什么,你都能好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林旋儿忙点了点头。
老太太便长叹一声道:“进了宫,我们两个都只是杂役,可那段时间却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每天被满当当的事情填满,能吃饱,有地方睡觉,因为实在太不起眼了,连管教我们的人都没有,当时我们都想,我们就能这样不停做工,积攒下月钱来,等到上了年纪,就能出来,那些钱能够让我们买一间小铺子,做点儿小生意,日子也不错。”
林旋儿听到这里,心里只一酸,谁能想得到如今富贵已极的老太太,曾经会为了生活如此奔波受累?
老太太见她面带同情,便笑道:“其实我们两个也没有逍遥多久,偶然间一个机会,我们打听得里头库房里和尚膳间刚刚各走了一个丫头,因这两个地方事情都不多,且月钱加倍,我们算计过了之后,方觉得不错,便花了积攒下来的所有银子,买通了宫中分派宫女儿的一个小太监,谋到了这两个差事,我去了库房,宁大娘就去了尚膳间。”
“我的事情并不多,只需在管好库房里的东西就行,日常巡视,杀虫放药,打扫擦拭。你猜猜这样的差事能挣多少钱?”老太太冷笑着问她。
林旋儿想了想,便道:“二两银子每个月。”
老太太放声大笑起来,才道:“我第一个月就拿到了一百两!”
林旋儿惊诧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便才又笑道:“说到底在儿媳妇儿面前说这样的话,总是需要些勇气的,可是我的确做过,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那库房里头放的都是历来各地各国进贡的宝物,从食材、药材到各式稀罕布料,金银珠宝,应有尽有,平日里都有重兵把守,而我是少数几个能够打里头自由进出的人。”
林旋儿听了,恍然大悟。
老太太才笑道:“当时有几个人都能这样自由进出,但我是唯一一个认得字的人,先时我们村里逃难来了一个潦倒书生,借住在我家里一段时间,我和六哥也跟着他学了几个字。当时只想着是个玩意儿,倘或将来嫁了人家,也能勉强写写账本什么的,谁想就派上了大用场,他们嘱咐我打里头拿出东西来,就能在里头立马儿改了登记册子。这样便神不知鬼不觉。”
林旋儿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园子里头如此富贵,想来这些财务也都是宫中盗取得来。
老太太又自嘲道:“这样过了一二年,都是我在帮他们淘弄东西出来,收些散碎银子作为谢礼,这又方便又畅通,我自己心里也开始打算盘,这些东西既能够弄得出来,何不我自己也弄些出来?只有一个问题,便是我弄出来了,藏在哪里?宫里是出不来的,就在这个时候,六哥也进宫了,可巧碰上了你宁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