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百块钱还不贵,多少钱在你眼里是贵的?”段文气不打一处来,真真觉得自己这张老脸被家里的这娘俩儿给丢完嘞。如今他跟人聊天,提都不好意思提段秋萍一下。这下可好,窦氏年纪一大把的人也搁这儿生事儿起来。段文不光有气,心里还怨恨着嘞!“你有本事,你自己挣钱,自己买去!你有钱了,你想干啥干啥!”
“那勇子跟香芹卖热豆腐,不天天挣着钱啦!”窦氏的脸儿往香芹的方向转了一下。
段文火冒三丈,怒喝的声音连外头的雨声都盖不住,“那是他们的本事,你自己有啥本事?买台电视机弄啥,叫你有事没事就坐那儿成天仰着脸儿对着电视机,啥也不用干了是吧!”他往床上看了一眼,把段秋萍也迁怒进来,“你看看你们娘俩儿都啥德性,一个天天坐窝里,一个光想着对着电视机!”
段文气的面呈酱色,见那窦氏就跟段秋萍一样雷打不动,脸皮不知道有多么厚!
窦氏自顾自的坐到床上,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准备睡觉。她见香芹也坐上床来,抬手一下将她搡了下去。
她不敢对段文呼来喝去,还不敢对着小的咋样?
“你给我滚去睡地上,这是我的床!”窦氏的口气蛮横霸‖道。
香芹不敢置信,这人一旦为了心里的渴望,咋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这就是圣人说的“饱暖思淫‖欲”?
段文不怒反笑,挥手潇洒道:“分家吧,你们娘俩儿搁这儿爱咋样咋样,我带香芹去那院儿了。你们要有本事养活你们俩,那是你们的本事,我们不管你们,以后你们也别来找我们!”
听段文这么说,窦氏也不见慌,好像当她老伴儿是开玩笑一样。直到段文拉着香芹钻进大雨中,身影被吞没在黑夜里,她依旧没有认清现实。
段秋萍倒是不安起来,她看出段文是认真的。
“娘,咋办?”她惶恐起来。
窦氏不以为意,“没有他们,咱俩还活不成啦!”
黑黢黢的天空好似一张无情的巨口,不停的倾吐着雨点,丝毫没有断绝的趋势,像是要淹没掉一切。
南院里,气氛沉重。
香芹、段勇源与段文爷仨,围着崭新的红泥火炉取暖。
考虑到厨房的锅经常被煮香椿叶或熬豆浆占住,南院这才新买了一架烧蜂窝煤的火炉子。
“你姥儿就跟你娘一样,一有啥不顺心的,马上就开始闹脾气!上梁不正下梁歪——”段文肚子里有难以舒缓的恶气,他不开口抱怨出来,着实难受得很。
段勇源就在心里琢磨着,为了一台电视机闹的不和睦,实在不值当。“要不咱们就买一台电视机吧!”
段文的火气马上又窜起来了,“买啥买!买来,光让你奶成天仰着脸儿坐电视机跟前?”
香芹也不同意,“勇子哥,你是没见我姥儿看电视那样子,吓人得很。别人跟她说话,她都听不见,整个人都迷瞪嘞,还不吃不喝,觉也不睡,肯定得看出事儿!”
段勇源将听了香芹去爱枝家叫几次,都没把窦氏叫回来,窦氏晚上还想赖在人家家里,所以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香芹说的有多夸张。
不过另一方面,在段勇源看来,就算窦氏再有啥不是,那都是跟段文一起过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真分家略显过分嘞。
于是,他好声好气的劝着段文,“爷,你不能真跟我奶分家吧。我大姑那样不球形,我二华叔铁定不会管她,你让她以后咋办咧?”
段文哼哼了两声,似笑非笑的,听着有些自信的味道,他似乎是有了啥打算。
“勇子,我先跟你说好,你奶要是来找你,你啥也别给她。吃的也不给,钱也别给她!我就把她们娘俩儿晾小院儿一段时间,看她们能撑到啥时候!”段文就是想借着故意纵容她们的手段,放养她们一段时间。“她们要是再不学好,再不长记性,那就接着把她们晾那儿!自己啥本事也没有,天天给她们吃好喝好,还不知道一点儿感恩,我就不信治不了她们嘞!”
将心比心,段勇源觉得自己要是香芹,恐怕早就憋屈死嘞!给这个家里付出了这么多,有些人领了她的情,偏偏对她一点儿感激也没有,把她所有的牺牲都当成理所当然的一样!
这不是让人心酸了,这是让人心寒!
香芹确实是心寒了,所以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丢掉炉子里暖一暖!
第二天,香芹知道了啥叫死性不改。
爱枝抱着小宝儿往南院来,说窦氏一大早就到他们家去嘞,这会儿正坐在电视机跟前咧!
听了窦氏因为一台电视机跟香芹翻脸,香芹还从小院儿住到南院来,爱枝有些不敢相信。
段文跟爱枝提前打好了招呼,“爱枝,你别管你大娘。她想看就让她看去,她想看到啥时候就让她看到啥时候去。你做好饭你自己吃,你别管她。”
爱枝倒不是烦窦氏,就是有些担心,“我大娘那样子怪吓人的,要是出事儿咋办?”
“我就是想让她出事儿,等出了事儿,我看她还敢不敢坐到电视机跟前!”段文估摸着应该窦氏应该会坚持好一段时间,这样一来总有些对不住爱枝嘞。于是他放缓了语气,对爱枝又说,“你要是看她烦,你就抱小宝儿到这院儿来。”
爱枝笑道:“我不是天天都来着呢嘛!”
就是今儿个下雨,她也抱着娃子来了。
第61章 水涨鱼多
更新时间2014…10…24 12:18:00 字数:3107
香芹不比没事儿就能随处跑着玩去的段勇源,她平时就没有啥消遣,这大雨一直持续下,她能做的事情就更少嘞。
也正因为这两天修养的好,香芹元旦那天晚上被段秋萍拒之门外冻成的小感冒,没有演变成重感冒。
爱枝带小宝儿来南院堂屋坐的时候,香芹都是带着口罩,离得也远,就怕把感冒传染给他们母子俩。
炉子一直没有灭,堂屋里暖烘烘的。
这大雨天,段勇源都能找到地方玩儿,早就跑出去嘞。薛丹凤估计搁里屋待着,也没出来跟爱枝、段文和香芹说话。
爱枝跟段文报告了窦氏的情况,说窦氏搁她家看电视,从清早一直坐到现在,连中午饭都没吃。
这不是个愉快的话题,爱枝便没多说,就把话题转到过年上了,“大伯,还不到俩月就过年嘞,你年货啥都办好没?”
香芹忽然想起前天爱枝说找段文有事儿,结果因为窦氏的关系,估计也没说成,于是就赶在段文回答爱枝的问题之前,抢先一步问她:“妗子,你那天不是说找我姥爷有事儿么?”
“就是办年货的事儿,我搁家里带小宝儿不方便,就是想问问你姥爷啥时候进城办年货,顺道也给我们家带上一些。”爱枝说。结果因为窦氏,还有这一下就是两天还不断的大雨,她就想搁后面再跟段文商量一下。
段文忽然闷闷的长叹了一声,目光落在堂屋里的火炉上,却显得心不在焉。
“办年货就得花钱,家里又不是开银行的,哪来的那么多钱,还想买电视机嘞!”段文又扯到窦氏的事儿上去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不过他还是比较认清现实的,现实的残酷不由得让他生悲也生叹。“这下雨过后,马上又得下雪,眼看着就要过年嘞,连摊子都出不了。刚挣不到几个钱儿,这一过年马上又花完嘞!”
说到最后,段文又是一声长叹,颇显无奈。
香芹不由自主的轻声念起了家乡的童谣:“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访亲友,大年初二祭先祖,初三初四逛庙会,十五晚上街上走。”
爱枝听了,情不自禁的笑开,还一边用脚尖打着节拍,将躺在她大腿上的小宝儿颠得一颤一颤。小宝儿也好喜欢这样,咧着嘴跟着爱枝一块儿笑起来。
待香芹把童谣念完,爱枝才发言,“肉你们就不用买嘞,过段时间段江就该回来嘞,我让他把家里的猪宰一只就妥嘞。”
段文不可置否,想起了另一回事儿,“你们家的老母猪还没下猪娃子?”
爱枝更愉快了,连说了两声,“快嘞,快嘞!”
这是好事儿,段文板着的脸终于缓好起来,说话的时候,声音也轻快了不少,“过几天我进城,你想要啥给我列个单子,我一块儿捎回来。”
“红枣,鸡,鱼……年年有余,这鱼可不能少了……”
爱枝还没说完,就听香芹一惊一乍的喊起来——
“鱼!”香芹的双眼蓦地张圆,还充满了惊喜,不住的往门外看。“这雨下的好,下的妙!”
段文与爱枝都是一头雾水,茫然的望向香芹,不明白她突然发啥神经。
“咋了?”段文糊涂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