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芹目不转睛的望着段秋萍,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
段秋萍死了之后没多久,段文夫妇便将她送回了李家村。以往段秋萍在家里所承受的煎熬与痛苦,全部加诸在了她的身上。她几乎一点自由的时间与空间都没有,一个人伺候着全家老小,包括总是对她处处刁难的继母,比佣人还不如,完全就是一个奴隶……
香芹不想回到从不将她当一回事儿的李家去,只要她母亲段秋萍不死……
对了,就是这个——
也许香芹不记得这五年里零碎的细节,但她清楚这时候段秋萍与李老三是离婚了。只要母亲不死,她就可以跟在段秋萍身边,不用回到李老三家去受苦受难。
原来老天爷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而是给了她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香芹豁然开朗,心情顺畅了许多,用了两天的药,也恢复了一些精神,只是依旧没有下床走动的力气,就连开口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26号,段文与段秋萍推着三轮车带香芹去诊所做最后一天复诊,窦氏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四口人前脚一走,冯兰花后脚就鬼鬼祟祟摸到了小院里。
她在小屋里翻箱倒柜,一毛钱也没找到,倒是有了一份意外的收获。
冯兰花将段秋萍藏在床底下的离婚证攥在手里,如获至宝一样,当即就幸灾乐祸的尖声笑了足足一分钟。
隔着院墙,冯兰花对在大院里望风的段二华高喊道:“二华,二华,你快来看看这是啥!”
冯兰花特意给段二华卖了个关子。
段二华心里犯嘀咕,该不会真被这小媳妇儿找到了爹娘的私房钱吧。
他背着手从大院到小院一路疾走,从未感觉到像现在这样身轻如燕,方才他还恨不得自己有飞檐走壁的功夫,直接翻墙过去。
段二华喜不自禁,如置身云端,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看到冯兰花手上没有钞票,只是一张不起眼的小册子,段二华不免有些失望。
冯兰花兴致盎然,丝毫不曾退减。她将段秋萍的离婚证摊开在段二华的眼前,用手宝贝似的拍打了几下,“你姐跟李家的那个老三离婚啦!”
段二华瞪大了双眼,反射性的惊讶道:“啥!”
“你姐跟李老三离婚啦!”冯兰花笑着重复了一遍,以为段二华不信她,就拍着手上的离婚证,“喏,铁证如山!”
段二华抓过离婚证看了清楚,才对冯兰花的话深信不疑。
但是他就不明白了,段秋萍跟李老三离婚,这是件那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段二华郁闷,“我姐都跟李老三离婚了,你还咧着嘴笑啥?”
冯兰花两眼一翻,视丈夫跟傻子一样,同时庆幸这个家里好在她还有股聪明劲儿。
冯兰花绘声绘色的给段二华做分析,“说起北塘的李家,那谁不知道!他们祖上在康熙的时候还做过县令呐,跟日本鬼子打仗的时候,家里还出了个英雄吧。李家家底那么殷实,李老三跟你姐离婚,还不得给你姐分点家产啥的?”
听她这么一说,段二华终于转过弯来,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第5章 离婚证
更新时间2014…8…31 9:06:45 字数:2164
终于跟上冯兰花的思路,段二华另一方面又糊涂了。他总觉得事情并不像冯兰花说的那样轻巧。
“既然我姐手里有钱,她干嘛还要咱爹给香芹掏医药费呢?”段二华越想越不对劲,还多心问了冯兰花一句,“这离婚证,你是从哪找到的?”
“床底埋着呢。”自以为是立了大功,冯兰花不禁有些得意。不管藏得多严实,只要东西还在这个家里,就没有她找不出来的道理。
段二华若有所思,毫无疑问,这离婚证是段秋萍故意藏起来的。他想不通,既然段秋萍跟李老三离婚这事儿成了铁打的事实,段秋萍为啥不让她爹娘知道?
回过神来,段二华见冯兰花还将段秋萍的离婚证当宝贝一样捧着,心里头突然间有些不是滋味。
拿着别人的离婚证都这么高兴,不难想象冯兰花拿到自己的离婚证时会得意成什么样子。
“你赶紧把人家的东西放回去。”段二华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料冯兰花瞪了他一眼,她可不是那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宽宏大量的人。啥事只要搁在她手里,不按斤按两的过分计较,她晚上可是睡不好觉的。
冯兰花有时候真真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她这个怕事的丈夫,如果此刻她手里攥的不是段秋萍的离婚证,而是大把的钞票,那见钱眼开的段二华还会说刚才那样的话?只怕这男人早就跟饿狼扑虎似的,冲过来跟她抢钱分赃了!
“走,咱们到诊所告诉爹娘去。”冯兰花显得迫不及待。
“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说吧。”段二华觉得,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他们给香芹看完病,肯定还是要回来的。
冯兰花哪里沉得住气,她此刻恨不得踩上哪吒的风火轮,飞越涵洞,直冲刘医生的诊所去。“只怕爹娘还被蒙在鼓里呢!”
冯兰花已经快步走了,段二华只好跟上。
他们夫妇二人还没出村,在半路跟段文等人碰了个正着。
今儿就是去给香芹做个简单得复诊,不需要打针输水,所以段文一行人早早就回来了。
一见到段文,冯兰花甩着花蹄子跑了上去,无比亲切得叫了两声“爹”。
正当段文怀疑他这个儿媳妇是否吃错药了,他老脸跟前就多了一张本。
冯兰花唯恐段文老眼昏花,瞧不清本上的字,于是将段秋萍的离婚证越往他老人家眼前凑,如献宝似的,“爹,你看这是啥,我秋萍姐的离婚证,秋萍姐跟李老三离婚啦!”
早看到冯兰花手里攥的东西时,段秋萍的脸色就变得一阵青一阵白,慌乱之时还忘记了刹车,三轮车的前轱辘直直的就往随后到来的段二华的裆下撞去。
好在段二华眼疾脚快,往旁边一跳一闪,躲开了三轮车的撞击。
段秋萍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慌了神,一时稳不住把手,车头一歪,连人带车都不受控制得栽进了路边的树坑里。
躺在三轮车里的香芹就是池里的鱼,也难免跟着一起遭殃,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不过所幸的是,树坑里叶子落得厚,摔上面就跟摔在棉花堆里一样,并不打紧。
段文绷着脸,明显是生气了,倒不是因为冯兰花给他看的那张离婚证。明眼人都能瞧出刚才的情况,段二华要是动手扶一下,那车跟人还会栽树沟里吗?
他对跟冯兰花一块儿幸灾乐祸的段二华吼道:“瞪着眼仰着脸干啥,还不赶紧把车拉上来!”
段二华还真的就只把三轮车拉了上来,跌在树沟里的段秋萍跟香芹,他是丁点儿不给予理会。
落叶的潮气扑鼻而来,有一股香甜,更多的却是苦涩,香芹望着参天茂盛的老杨树,斑驳陆离的树影打在脸上,明耀的光线刺痛双眼。
这样连翻身都困难的自己,真的有能力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不幸吗?
香芹感觉自己就如同那泛黄的树叶,摇摇欲坠之后终是飘零无依的下场。
香芹被段秋萍背了回去,在回段家的这一小段路上,冯兰花的嘴就没停住过,将段秋萍喷了个狗血淋头。
“秋萍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离婚这么大的事儿,咋早不跟爹娘说啊。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啊,你一回来就把爹娘蒙在鼓里,你是啥个意思?还怕爹娘吞了你从李家分的家产是吧!爹娘是那样的人嘛,你也不想想——”
段文一声不吭,背着手在前头走,窦氏默默地紧跟在他后头。
窦氏心中不祥的预感应验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段秋萍跟李老三离婚这么大的事情。
回到小院,段秋萍将香芹放在床上,随即扑通一声跪在段文与窦氏二老跟前,抹着眼泪哽咽道:“爹、娘,女儿不孝,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也没敢跟你们说……”
还没说几句,段秋萍便泪如雨下,也没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