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贪图的是你的身体,那么,何时你待我是全心全意,何时我与你再做真正的夫妻。”
苏晗觉得,如果只听他这番话,自己真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一枚。
“今夜安心睡下,明日,我陪你去聚仙阁。”他目光漫向别处,“我不怕你去见谁,也从未想过要阻拦你。”
他根本就不想阻拦,而她却认定他不会允许。说到底,还是她不信他。
苏晗的心,闷闷的,闷得厉害。
两个人总是这样,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她进一步,他便退一步。对于他,她总是什么都不在乎,可以率性而为。可他在乎,似乎更在乎她自心底的心甘情愿。从而,总是不肯让她如愿。
搞得那么复杂做什么呢?心甘情愿又能怎样?事情的起因不美好,这会是永远的心结。
她只求对谁都有个交代就可以了。可他不肯成全,执意要她面对现状。
“烦死了!”她嘀咕一声,转身背对着他,强迫自己入睡。
楚云铮勾了勾唇角,苦笑。一早就晓得,她不肯面对他。一早就明白,红颜女将和闲暇时日里的她是两个人。沙场上她可以机关算尽,生活中却乐得没心没肺。她若轻易改变,也便不是她了。所以,这都是自找的,只能接受。
他敛了心神,思虑着日后诸多事端。
过了多时,身边的她转过身来,手臂探出来,无意识地摸索着什么,随后落在他身上。
凝眸去看,长睫静静阖着,嘟着嘴,仍是娇憨无辜。
他轻轻躺下身,侧卧在她身侧,手指极轻地滑过她面容,将一缕发丝为她别在耳后。
还有什么不知足呢?每日看到她在身边,已是意外之喜。成婚之前,不是没有想过放任她离开的。这样一想,之前的不快便烟消云散。
拿过她放在枕边的白瓷瓶,旋开木塞,放到鼻端,闻到淡淡冷香。她手落在他腰际,身躯向他倚过来。
他便无声地笑,将瓷瓶放回原处,低下头去,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将锦被拉过一半盖上,拥着她,入梦。
一早,苏晗醒来时,楚云铮已梳洗完毕,在厅堂听总管禀报府中之事。
苏晗起身,直到坐在餐桌前,仍是脸色木然。
楚云铮与平日无异,清冷淡漠。
从头到尾,两人一句话也无。
红玉、翡翠和其余侍女皆有些紧张。昨夜,院中的动静,有人听到,有人看到了。现在这般,这两人之间有了嫌隙是一定的,可似乎也没那么严重。毕竟,还能坐在一起吃饭,而且,胃口都不错。
吃罢饭,楚云铮起身离开之前,道:“辰时出门,你且等等。”
苏晗点头应下,心情并未因此开朗起来。他与自己同去,能和师父说什么话?看他们似乎很不融洽的样子,随时有动手的可能。若是那样,还不如不去。
唉——她心里一味叹气。怎么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了呢?某件事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没面子的。等于是自己追着他圆房,到头来被他晾在了一边。就勉强算是跟新婚夜扯平了吧?只能这样宽慰自己了。
她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以指关节揉着眉心。
快点儿忘了这些事吧,太丢人了。
喝了一杯茶,利文沂和利文清过来了。苏晗巴不得有点事情做,也能停止胡思乱想,于是命侍女请两人进来。
利文沂穿着桃红色通袖褙子,松花色棉裙;利文清一身悦目的桃红色。看着很是喜人。
见过礼,侍女为两人搬了椅子,两人一左一右落座。
苏晗随便抓了个话题,问利文沂:“二爷身子可好些了?”
利文沂便是苦笑,一声叹息:“反反复复的,眼看着就是春节,还是不见好。”
“唉!”利文清假模假样的表示同情,“以往还真是想不到,二嫂的命这般的苦,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样貌。”
“可不就是,”利文沂竟笑着点头,“我自来胆小命薄,不似三弟妹,能跋山涉水,陪着三弟四处游走。换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的,怕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利文清皱了皱眉,继而便笑开来,“三爷的确是喜四处走动,我也是喜山水的性子,幸好,腿脚、身子骨都不错。这一遭走下来,也没落下什么不适。”
这就掐上了?苏晗忍着笑意,低头喝茶,由着她们去。女人之间斗起嘴来,言语间夹枪带棒也很需要技巧,还是很有些乐子的。
就有侍女走到苏晗近前,恭声禀道:“府外有人求见,说是王妃的弟妹。”
“冯氏。”苏晗敛目看着颜色清淡的茶水。
冯氏在她婚变第二日,一大早便带着贴身丫鬟离开了。去了何处,苏晗从未问过。苏陌和妻子之间的事,不是她该介入的。现在找上门来,以弟妹自称,就意味苏陌那封和离书被压下或是被无视了。
利文沂笑道:“想来是来给大嫂道喜的吧?说起来,大嫂出嫁前,家中事也太多了些,换做常人,怕是应付不过来。”
“你是什么人,自然应付不过来!”利文清冷眼看过去,似要发作。
“你看看,我这不也是心疼大嫂么?”利文沂仍是满脸地笑。
这人心理有什么毛病吧?怎么逮谁揭谁的短儿?苏晗瞥过利文沂,不予理会,只是对侍女道:“不见,请她回去。就说——”语声顿住,喝了口茶。
“大嫂,容我多句嘴。”利文沂插话道,“不见的话,外人未免会多想。心胸狭窄之人,怕是会认为大嫂不念旧情,若是传出去,有损王爷的名誉吧?”
苏晗充耳未闻,只是继续对侍女道:“苏陌因境遇生变,不愿连累她,才有意斩断夫妻情分。他们夫妻是聚是散,还要看苏陌的意思。我既已嫁入王府,便不能干涉娘家事。她见我也容易,来日与苏陌同来,我定会亲自出门相迎。”
侍女应声而去。
苏晗这才看向利文沂,漠漠道:“心胸狭窄之人,我做什么都能看出不对,也便随她。王爷的名誉,也不是这些微小事便能辱没的。”
利文沂笑容就变得有些僵硬。
利文清却咯咯地笑出声来,“是啊,嫂嫂这话说的极是。那些愚人怎么看怎么想,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利文沂坐不下去了,起身道辞。
苏晗也不挽留,“稍后我还有事,改日再与弟妹说话。”
利文清闻言也顺势起身道辞,临出门前,对苏晗眨一眨眼,分外俏皮。
辰时,楚云铮准时回来,和苏晗一起出门。两人一路无话。
进到聚仙阁,踏着木质楼梯,步上二楼,两人恰好看到叶无涯正走进成傲天的房间,便随着过去。
三个人各怀心思,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让成傲天很不高兴。扫了一眼叶无涯,沉声问道:“你此次将我庄中的机关全部摧毁,何时回去给我复原?”
“徒儿一路奔波,疲乏得很,无意再受鞍马劳顿之苦。”叶无涯侧头扫了苏晗一眼,又道,“再者,徒儿也已是为人师的人了,确保爱徒无险,方能离开。”
“哼!”成傲天态度明确,“你若行径如往昔,便不再是我徒弟。老朽高攀不起。”
叶无涯恭声道:“此乃恶习难改,还望前辈海涵。”继而拱手退出,“晚辈告辞。”
“孽障!”成傲天气得拍起了桌子。
苏晗拼命忍住笑,道:“师祖,孩儿去与师父闲话几句便回。”
成傲天又一瞪眼,“不能去!你是摄政王的王妃,哪里有什么师父?!”
不待苏晗反驳的话出口,楚云铮已道:“王妃要会客,似乎是不必等你点头同意的。”
苏晗笑意更浓。大约这是本门的传统吧——处处和尊师重道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