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人,混身浴血摸了过来。
丁一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文胖子他们跟着他前进。
尽管北边那庄子里,倒是门口和墙头都有哨兵,但瞌睡让他们连弩弓都不必动用,几把战术直刀,很快就收割了他们的生命。丁一并没有把那二百多人都杀光,事实上,在进入那个庄子之后,只干掉了一个企图反抗的人。
“你们为什么要谋反?”丁一问着被捆绑起来跪在院子中间的两百多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得到想像中类如“活不下去!”、“苛捐杂税太重了!”、“苛政猛于虎!”一类的回答。大多数人是茫然的,惊恐的,不知所措的。有个别回答的,说出来也让丁一不知道做什么反应的答复:“侯大哥仗义,有肉有饭都分给大伙吃……俺看着,就跟着侯大哥干!”、“那些官兵一打就散,打跑他们,就有饭吃……”看着丁一并没有责怪,渐渐才有人开口,说起原行军兵的不义,官府压迫等等,但毕竟都只是个别人。
这让丁一不知道怎么接话下去。
“跟着我干,有饭吃。”他只能这么对着这些人说道。
而让他啼笑皆非的,他们拒绝了,拒绝的原因是:“侯大哥是知根知底的好男儿,教我跟你这酒贩子卖命,却是不能。你只管来杀我便是了!”看着这些人,大都不是被压迫起义的农民、山民,而是江湖上慕名来投侯大苟的人等,怪不得白日跟文胖子买酒时,都能说官话。
“学生姓丁,单名一,丁一。”无奈之下,丁某人也只好报出自己的名字,并向他们说道,“学生不是酒贩子……”
谁知道已有人抬头道:“丁如晋丁容城?”边上人纷纷抬起头来,望着丁一问道,“真是丁容城丁大侠?”
丁一苦笑道:“这名字,又有什么出奇?不错,学生便是丁如晋。”
“小弟叩见哥哥!”之声不绝响起,又夹杂着许多自报家门的,例如“河北某处的刘七,叩见哥哥”等等,一时间这些俘虏全没有半点身为俘虏的自觉,一个个往丁一身边挤了过去,竟如闹剧一般,有人叩头,有人唱名,好不混乱。
第八十四章虎脱柙(十七)
摇曳的火把光芒之下,映照出李云聪等学生脸上的愕然来,这些军兵不是孬种,得这么说,都是睡梦里刀架在脖子,再由文胖子这些在东厂折磨久了人,用刀柄一家伙往肋骨之类的地方砸下去,绝对痛到倒吸凉气,再塞上嘴的。
押出来之后,基本也没什么求饶的声音,想不到丁一报了名字,一时就成这样了?倒是文胖子他们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只因他们对于这种江湖人物的认知,要远比李云聪他们深刻得多。
越是低层的江湖人物,越是有着一腔热血,有是容易见着悍不畏死的好汉,等爬到北直隶朱大爷那样的位置,倒是刀子挨得多了,江湖事见得多了,背叛、出卖之类的东西经历过了,血也便渐冷了,开始用着自己的名号来捞钱。
而这些热血的江湖人,他们往往是仰慕豪侠、大侠,他们希冀的,就是名动江湖,对他们来说,江湖就是一切。他们真真是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真的可以不爱其躯,要不然,宋时的河北忠义社,是如何存在的?国土都沦陷了啊;辛弃疾听到耿京被叛徒张安国所杀、义军溃散的消息,便率领五十多人冲入几万人的敌营,把叛徒擒拿带回建康,难不成他那五十多人都是铁打的?这就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子啊!
而丁一,毫无疑问,就是江湖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两个字了。
这些先前没有服过软的军兵,听着丁一名号。便全然变了样:“小弟愿随哥哥去!”、“哥哥何必亲身前来?二指宽的纸条送到来,便是刀山火海,小弟也自去见哥哥的!”、“愿随哥哥做一番大事!”
但也有人问道:“哥哥为何要保这朱家的江山?”声音不大。并且立时被边上人踹倒,狠狠踩上好几脚,还骂道,“哥哥是做大事的人,他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还要你这腌臜货来嚼舌头?”至于什么道理。大抵这些打人的,看怕也是讲不出来。
“住手。”丁一看着,连忙开口制止。又教文胖子给这些人松了绑,只不过黑暗之中,十几把弩弓上着弦,依然瞄准着这里的人群。而在李云聪手势下退入黑暗的十几个学生。也是已把子弹装好。铜质底火装好,机头扳开。
但在火光之下,丁一站在一张饭桌上,七八根火把的光芒将他照亮,看上去他就象这个黑夜里的神祗,是大海之中唯一的灯塔,特别当丁一开口向那二百多个江湖汉子问道:“学生为何要保这朱家的江山?诸位可曾想过,到底是为了什么?”
便这一句话。就吸引了所有的江湖汉子的注意力,这是一个让他们感兴趣的问题。鸦雀无声不单单是因着丁一的敬仰,更是因为他们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便连那几个先前叫喊着:“丁一哥哥,不如和侯哥哥联手,掀翻了那皇帝,夺得那鸟椅子,两位哥哥轮流坐!”而被人打了一顿的家伙,也静了下来,期待着丁一的答案。
“只因这世上,好皇帝最多也就一个!”丁一便给了他们,与这些热血的江湖说话,引经据典是没有用的,“太祖皇帝是苦出身,对百姓好吧?谁有不平的事,顶着《大诰》,就能上京去告御状!这样的皇帝,好不好?”
“那是,太祖那年月,听说是日子比现时好过……”便有人在下面点头,也有人说道,“那时当官的,说不准哪个就拎出来杀了,倒是不敢跟现在一般,欺负人……”其实当官的是否有欺压百姓的劣迹,只不过那官在当地呆的时间更为重要一些,当时,明太祖剥皮实草的反腐,也是有着很强的震慑意义,这倒不容否认的。
丁一却站在饭桌上,向着下面的那些江湖汉子问道:“现在,还有听说剥皮实草的贪官么?没有吧?难道天下就没有贪官了吗?”这下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天下之间无贪官?三岁小孩也知道那是扯蛋吧?
“为什么太祖一去,那些照顾贫苦人的法子,不论是顶着《大诰》上京告状,还是剥皮实草整治贪官,还有许多的办法,就都行不通了呢?”丁一停了下来,望着那些江湖人,过了半晌才接着说道,“把这皇帝掀下椅子,换个人来坐,就算他一心给贫苦人活路,等他死了,还不是一个球样?大伙说说吧,是不是这道理?”
“对,对!太祖对贫人不错的!”这倒是说到这些江湖人心坎上,话说要是家里富足,千田万地的,谁愿意来江湖上,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也许个别人是有,但至少场中这二百多人,谁不是穷苦的出身?
“丁家哥哥,那这咋整啊?”便有人这么问道,这个问题,立时也成了其他人所关心的事,丁一说了,换个皇帝也不成,的确是太祖的好多法子,到了这年月,都成了形式上的存在了,“太祖那年月,卫所的兵也没这么好打!俺村里有个老梆子,就是太祖那年月的兵,七八十岁还凶得要死,要都跟那老头一般,侯大哥的人马,只怕也不这么好弄。”不知道是谁,还举一反三冒出这么一句。
这却就是丁一所要的捧哏了,听着他便笑道:“得有个规矩!朝堂上,要是没有穷人说话的声音,你们说,穷人的日子怎么能好过?卫所的兵,得有粮草,得有操练,要不知道,鞑子都打进关来了!你们要想跟着我干,咱不是为了龙椅上给换个人,而是为了朝廷上,有穷人的声音,我们要立宪,不论谁当皇帝,都不能全让大老爷说了算,穷苦人得有自己的代表,全听读书人的,你说都中举进士了,还有几个人能记得自己的本分,给老百姓说话?代老百姓说话,他官都升不上去啊!”
下面那些人听着,无不纷纷点头称是:“是!给穷苦人说话,官升不上去,谁干啊?”、“对,指望穷苦人的孩子当了官,给咱们说话,也是白搭的!”他们开始渐渐进入角色了,开始跟丁一的思路走了。
“得有声音!穷苦人的声音!要怎么收税,税率怎么订,得听听交粮的人怎么说!”丁一挥动着手臂,激动地叫喊起来,“而不是朝廷想要多少钱粮,咱们穷苦人就交多少钱粮,交不出就卖儿当女!读书人,凭什么不交税不纳粮?越来越多的读书人有功名,越来越多的人不纳粮,而朝廷总得养兵,得给官员发俸禄,这笔钱是少不了的!那就是穷苦人,要交的粮,要出的役,就越来越多,这么弄,换谁当皇帝,咱们穷苦人,也好不了!”
“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