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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岚,伸手。”
杜将离闻言乖乖摊开掌心,均墨在其上放了两块糖酥:“先垫垫肚子。”
声音听入杜将离耳中有如天籁,此时此刻,肚子里的蛔虫都没有均墨来得贴心,杜将离眼笑眉飞:“均墨,看不出来你还会随身带糖吃。”
“听闻你爱甜食,我特意备了,以免你路上聒噪,好堵你的口,不想这几日你如此乖巧,竟没用上。”
杜将离挺直腰板:“那是自然,人总是会变的,昨天的我不是前天的我,今天的我不是昨天的我,所谓悠悠众生,红尘浮事,烦恼随心而生,随时光而逝,声音是天给的,说不说,说什么,说给谁听却是由自己,我这些时日冥思苦想,马上就要了悟真谛,超凡脱俗了。”杜将离振振有词,一本正经,心里暗叹自己竟能说出如此水平的话来,不禁得意万分。
杜将离扬起下巴,赶紧来个高僧,把天分极高的自己收了做俗家弟子吧,念及此,杜将离双手合十,似模似样地念叨了句阿弥陀佛。
均墨看他这样,面上浮现出头痛的神情,又来了……他不客气道:“哪里像你这么多废话,你不吃我便拿走了。”
杜将离连忙将两块糖酥一齐塞进口中,鼓起腮帮子,口齿不清:“给都给了,哪有要回的道理。”
他艰难地嚼着,眼尖瞟到均墨未来得及放好的包袱,其里一样熟悉的墨绿色物事,杜将离眯着眼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龙纹断璧!不会吧?难道……杜将离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怀中,自己的还在啊,那均墨包袱里的?
杜将离急忙把口中糖酥囫囵吞了进去,表情很是不悦:“均墨,你们黎王室,难道盛产龙纹断璧,每个皇子备他个十块八块的?“
均墨听罢知他看到了,不由无奈:“你也道是龙纹断璧,断璧断璧,原是整玉,如今断了,当然有断的另一半。九首龙纹璧,一块在我这,一块在你那,普天之下就只有两块,你想到哪去了。”
杜将离拍拍胸口,安下心来:“那就好,这类东西吧,越稀少越珍贵,多了就不值钱了。”
均墨正提着水袋喝水,听到此话,差点喷出口:“将岚,你曾经可是祈太子……怎么竟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杜将离顿时委屈起来:“我如今已是一介布衣,不得不跟寻常百姓一样每日担惊受怕,要为自己跟蓝艺的生计多做打算,这哪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着更觉得自己心里憋得慌,杜将离转向均墨,咬牙道:“皇子不知百姓疾苦。”
对于杜将离没头没尾的指责,均墨哭笑不得,没好气道:“我亏待你了?”
杜将离摇摇头,想想又点点头,形容严肃,有板有眼:“屡屡对我施行暴力,简直惨绝人寰,令人发指。”
均墨终于彻底明白,跟面前的人讲道理是完全说不通的,他实在忍不住,决定不理对方的血泪控诉,重重在杜将离头上敲了一记。
杜将离吃痛,眼泪花花,神色幽怨,不敢多言。
楚天从头看到尾,只觉得好笑,也只有这位号称无辜百姓的杜将离,能把一向淡然自若的信王殿下气到如此程度。
杜将离又张望了阵,蓝艺等人觅食迟迟不归,他百无聊赖,便抢过均墨的水袋到河边取水。
小河不宽,河水源自周旁山川瀑布,水流十分湍急,看不清深浅。杜将离蹲下身,水方装了一半,怀中的琥珀铃铛却突然掉出,他连忙伸手去抓,手探进水里,熟悉的圆润触感从掌心传来,杜将离松了口气,仍心有余悸,还好捞到了,否则掉下去可怎么找。
杜将离提起胳膊擦擦额上冷汗,才意识到自己捞铃铛时,放开了水袋,现定睛一瞧,水袋已被水流冲出数尺远,杜将离心中气极,这是明摆着跟他过不去啊,自己是来接水的,却把水袋弄丢了,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死。正激动着,杜将离脚下一滑坠进水中,心想正好,自己可以顺便把水袋追回来,当下向前扑腾了几记,抓住水袋后,得意地狞笑。
水势很急,杜将离已顺水漂出好一段距离,准备往回游的时候,无奈发现两手都抓了东西,无处着力,情急大喊均墨的名字。
均墨很快便赶到,一看他这样脸顿时就绿了:“快扶住岸!”
“我手上有东西!”杜将离大喊。
“把水袋扔了扶住岸边!”均墨气极,沿着岸向他跑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杜将离扑腾着,难受地呛了几口水,水流实在太快了,说话间又被带出老远,眼睁睁地看着均墨的身形愈来愈小,杜将离深刻觉得,自己跟均墨出来就是为了给他扯后腿的,这样也好,不若让他独自去惠国,成功几率还高一些,当下扯开嗓子使出全身力气大义凛然地喊道:“小生去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人您多保重——”
均墨的身影杜将离已看不到了,隐约间仿佛他也跳入水中。杜将离此生最大的优点就是随遇而安,既然都已被冲下来了,那么不如优雅地顺水漂流,他扒住一块浮木,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顺便赏起两岸景色来,直漂到小河下游,水势才稍缓些。
杜将离爬上岸,将水袋别至腰间,把铃铛藏好,开始寻找有什么地方是能让他把湿衣服处理一下的。杜将离环顾四周,入目处极为空旷,间或有几棵老树,趁着春暖抽出几支新绿。
“不愧是均墨选的路线,实在偏僻,我都顺水漂了如此之久,还看不到附近哪里有人家。”杜将离捂住饥肠辘辘的小腹,自言自语道。
随意挑了个方向向前走去,行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暮色微垂,杜将离瞧见前方似有座破庙,笑逐颜开,加紧步伐。
进了庙,杜将离瞠目结舌,庙内满满堂堂全是人,老幼妇孺,青年壮汉,都齐了,看似有十来户人家,皆挤在庙中。
一位发鬓斑白的妇人看到杜将离,忙给他腾出位置,生了个小火堆,唤他来烤火。
杜将离谢过,一边烤身上衣服,一边问道:“大娘,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大娘叹了口气:“乡河水患,把我们的地淹了,把我们的房子也淹了,我们无处可去,只好来此。”
“怎么会?”杜将离惊讶道,“县官不管么?”
大娘摇摇头:“我们去找县官,县官说淹我们村庄的河水从惠国来,他们管不了,我们就去惠国找官大人,他们那边又说我们是祈国的人,被淹的是祈国的地,不归他们管。村里人无奈,能投奔邻村亲戚的,都去了,没有亲戚的,便只好到这破庙里暂时安顿,等水退了,我们再回去,只是不知我们现在这样,还能不能撑到水退的时候。”
“荒唐。”杜将离气道,“身为县官,平日里不做好筑堤防护工作,临了水患,却推卸责任,弃乡民于不顾,怎能让你们在此自生自灭!”
“官么,大抵都是这个样子,怎么公子不知道?”一个男子开口,语调讽刺。
大娘听到这个声音,面上有些热切:“穆公子你回来了。”
被称为穆公子的男人放下背篓,径直去向大娘附近盖着被褥正熟睡的孩子身旁,伸手碰碰孩子微有些潮红的脸,轻身道:“烧已经退了,刘大娘您放心。”
大娘喜上眉梢,感激道:“多亏穆公子行经此地,要不然我这孩子……”
男子笑道:“医者医人天经地义,我采了些药草,你们可食之预防病疾,亦可拿来充饥。这几日我都会同你们一起,明天我就给你们弄些食物来。”
村民们纷纷起身感谢,男子忙摆手推辞,好不容易让村民们都坐了回去。男子转身,看到背篓旁站着一个人,他两手抓着药草,嘴边几点绿汁痕迹,正眸光炯炯地望着他。
杜将离满脸哀怨,幽幽道:“你不是说,这草能充饥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