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欢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脚软得几乎站不住。叶谲搂着他,在相关穴位上揉按了几下,帮他止了吐。
“小叶子,我以前吃的喝的用的挥霍的,原来都是我小叔叔的血肉……我真他妈的不是人……”解欢低声说。
叶谲瞥了一眼早就晕过去的解棣,确定他不会因为听到这句话判断出解欢的身份。叶谲轻抚着解欢的背,他能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在轻颤,解欢带着淡淡酸味的呼吸时断时续——因为他还在努力控制想要吐的感觉,这是纯粹的心理反应,即使身体已经发出拒绝呕吐的信号,可神经依旧在传达着强烈的作呕欲望。
“以前看《幽游白书》的时候,我很好奇黑之章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让人看五分钟就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强烈的厌憎和毁灭的欲望。我觉得那一定是漫画家瞎编的,骗人的。”解欢闭上了眼睛,“可是刚才听他说完,我真的很想在他脑袋上踩上一脚,把它踩扁。我想把整个解家的人都绑起来,然后放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这不是饮血天狼带给我的戾气,这是我自己从内心产生的杀戮欲望,那一瞬间,我差点变成魔鬼。”
叶谲搂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脸颊贴着他汗湿的鬓角,轻声安慰:“你不会变成魔鬼的,我在你身边呢。”
“嗯。”解欢觉得好受多了。
把解棣解脱捆绑后就扔在了原地,他的手机、钱包什么的都在他身上,等他醒了自然有办法找人来接他。如果是以前,解欢或许还会担心把他一个人扔下会不会有什么不安全之类的,但是现在,实说话就算真的有野狗来把解棣给啃了,解欢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回到城市里,解欢不想回家,他现在觉得那栋房子连每片砖瓦好像都透着股血腥味,那是小叔叔的血。
去叶谲家也不行,叶谲家里现在有个不定时炸弹十字,解欢眼下的状况显然是不适合与那么危险的陌生人碰面。
结果,两个人干脆跑去宾馆开了间房。
解欢洗了个热水澡,在叶谲身边狠狠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犹如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早上好~~~存稿箱在向你打招呼
☆、看戏
布满各种医疗仪器的卧室,整洁而冰冷,单看这房间,会觉得这其实是医院的重症加护病房,这里来去的要么是见惯生死不得不淡漠的医生护士,要么是喘进这一口气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下一口气再吐出来的病人。
这里冷得没人味。
佟半贤觉得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解兰固然是个漂渺得好像随时都能化烟而去的人,但自己总是个热气腾腾的壮年汉子吧,可是在解兰身边这么多年,他居然还是没能让这间卧室多一些生气。
好像只要是属于解兰的空间,就永远是这样冷冷淡淡的,一丝人间烟火气都没有。
这与解兰给人的印象是截然相反的,解兰善于调节气氛,有他在的地方,即使他不多说话,依然能让人如沐春风,比做了精油SPA还舒服。认识解兰的人都觉得这位兰公子身体虽然很病弱,但为人却是又耐心又和善,既有知识底蕴,又有贵族的风华气度。
其实,一个从小被当成纨绔来纵容着长大,十四岁开始就与恶魔相伴的人,能有多和善呢?
今天解兰的精神不错,午餐吃了半碗粳米粥,一只春卷,还有几筷子凉拌笋丝。张彤欢喜得连眼角的皱纹都展开了,佟半贤也觉得很是欣慰,现如今解兰能多吃两口食物都是值得庆祝的事。
饭后解兰回卧室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长随小香默默地站在门边,和佟半贤一左一右,两个人连眼神都不向对方飘一下,全然拿对方当壁画。
见解兰醒了,佟半贤过来服侍着他洗漱换衣,全都弄妥帖了,解兰才向长随小香点一点头。
长随小香走过来,就说了两句话:“解棣被绑架。是解欢少爷做的。”
佟半贤惊愣。
早在他向解欢半遮半掩地暗示解兰的病是另有原因时,他就知道这个容易头脑发热好冲动的小少爷会做出点让人惊讶的事来,可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骇人听闻。解家的小少爷绑架了自己的叔祖父!这要是传出去,全帝都的报纸都得登头版头条。
长随小香那双狐狸眼在佟半贤脸上一飘,仿佛那干脆利落的两句话就是为了吓他一跳的,接着说道:“动手的是解欢少爷的朋友叶谲,几乎没有留下痕迹,解棣身边的保镖也没有任何伤亡。挎问也是他做的,没给解棣的身体留下什么伤,不过精神上恐怕短时间内不好恢复了。”
解兰问:“那小欢到底做了什么呢?”
长随小香:“主意是他定的,话是他问出来的。”
解兰微微笑了笑,带着点赞赏的意思。佟半贤看在眼里又有点心惊肉跳。
他知道解兰对解欢有多么保护,单看他给解欢挑的生活秘书,常禾有学识有才能,最重要的是人品很好。有这么个常禾在身边,解欢再纨绔也有限,胡闹起来也不过是领着几个小跟班出去跳跳舞唱唱歌打打架,挥霍一下钞票,至于毒品、滥交等等那些富家子弟会玩的花样他从来不沾。
可是自从那天解兰决定让解欢放手去查明真相之后,他就真的是在冷眼旁观着亲爱的侄子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不帮忙也不阻止,他既不期待解欢能力挽狂澜,也不在乎解欢会因为真相的阴暗而心理扭曲。
就像是在看一场电影。
莫非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其实不过是一出尚未落幕的戏?
解兰又交待了几句话,就让长随小香离开了,他冲佟半贤微笑:“去阳台坐坐吧。”
佟半贤推着轮椅走向阳台,选择的位置让解兰全身都沐浴在阳光里,这份天赐的温暖让解兰舒服得轻轻叹了口气。
痛苦来得十分突然而猛烈,上一秒钟解兰还在惬意地晒着太阳,下一秒钟他就已经浑身僵冷汗透重衣。佟半贤熟练地从轮椅靠背后的袋子里拿出一只小巧的氧气瓶,将氧气罩固定在解兰脸上,而后拿出针剂给他注射。
解兰觉得这一次的痛苦格外漫长,当意识沉沦进黑暗中的时候,痛苦也随之而来——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无穷无尽的痛苦如附骨之蛆,仿佛再过几百几千年都会死死地叮咬住他不放。
地藏经中有言,无间地狱之中的罪人要“日夜受罪,以至劫数,无时间绝”,“从初入时,至百千劫,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
解兰恍恍惚惚地想,大概自己过去几世都造了很多的罪孽吧,所以这一世才受此果报,在活着的时候就体会到无间地狱的痛苦折磨,连求得一息暂停亦不可得。这十二年来,他已经不记得身体健康无苦无痛是什么感觉,有的只是痛、更痛、剧痛……昏迷。
甚至连昏迷都不能阻隔这种痛楚,它是身体的自我保护,但痛楚却是直接烙在灵魂之上。
有谁会知道,当他一动不动地昏迷过去的时候,只是身体无法反应表达,而灵魂却仍旧在受折磨呢?
十二年,四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一秒钟一秒钟地忍耐,一秒钟一秒钟地苦熬,将自己一点一滴熬得油尽灯枯怨气冲天。
这种折磨还要延续给解欢,而后再延续给下一代的解氏子弟吗?
解兰微笑,一切就在自己这里终止吧,这就是结束。
黑暗中似乎有一个焦躁不安的巨蟒在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