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诅咒鸿王,我要诅咒威王朝!”另一名茹人长老突然瞪着我,双手张开向天,亢声大叫了起来,“茹人即便沦为奴隶,哪怕一百年,一千年,一定要灭亡威王朝,杀尽鸿王的子孙!”
你要诅咒鸿王就诅咒好了,瞪我干什么呀?什么一百年,一千年,那不是太久远了吗?我可等不及呀!于是,对应他的愤怒,我还抱以诙谐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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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和真实已经难以分开了,彭刚的经历究竟是不是那个奇特的梦境中的一部分,我完全搞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茫然地从梦中醒来,看到寒依旧跪在榻前,垂着眼睑,低声祷告着。
我咳嗽了一声。寒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大人,您醒了。”我点点头:“不算是很好的梦啊,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寒吃了一惊,急忙俯下身去:“奴婢是大人之物,为了大人的健康,做一些事情是份内之事,不敢当大人的夸奖!”
我微微笑了笑,欠起上半身,问她说:“你们奴人中,可曾流传着一个传说?”“什么传说?”她赶紧过来,把枕头垫到我的身下。“我听说,”我缓缓地问道,“你们奴人,原本是叫做‘茹人’的,当鸿王派彭侯刚将你们打败,全族虏为奴隶时,你们曾有一位长老诅咒说:‘茹人即便沦为奴隶,哪怕一百年,一千年,一定要灭亡威王朝,杀尽鸿王的子孙。’有这样的传说吗?”
寒听了我的话,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上:“不,奴婢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传说……奴婢……奴婢是忠心于大人的,大人想必也忠心于自己的主君,忠心于天子的,那么奴婢也忠心于天子……”
听了她语无伦次的话,我突然觉得非常好笑。于是摆摆手:“随便说说罢了,不需要如此害怕。你下去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下面的梦……我自己来做就好了。”
寒手脚利索地收拾好施行咒法的东西,躬身退了出去。我重新躺回榻上去,却久久不能入眠。彭刚的经历再次进入我的脑海,对于其中的空白,稍加回忆,我就能想起细节来,仿佛我真的保留了虚幻中彭刚的记忆似的。我记得他把中央的黄色宝玉剖成两半,大的一半献给了鸿王,小的一半却秘密收藏了起来。
其实那大的一半,鸿王也藏了起来,包括后来做成四方神器的那四块宝玉,全都藏在王京的宗庙里。我不知道他的后世子孙是何时发现四方宝玉,并将它们制成祭器,赏赐给诸侯的,我也不知道黄色宝玉是何时遗失,落入潼水深处的……
等等,史籍上并未记载在潼水发现的黄色宝玉的大小,也没有记载有圭的大小,那真的是鸿王所得到的那一半吗?那会不会是彭刚所得到的那一半?彭族原本就居住在潼水南岸,彭刚手里的宝玉落入潼水,可能性会更大吧!
我的思路停滞了,线索实在太少,我无法继续设想下去。况且,那个奇特的梦境中,燃和上人之王蒙沌所对我说的话,更使我辗转反侧,难以明瞭。这些话只是梦中的噫语呢?还是有其道理存在的呢?如果有其道理存在,究竟是否蒙沌借梦境来向我传达的呢?如果并非他的真实的传达,难道我在梦中所听到的,要比他所知道的,更为深刻吗?
不,那是没有可能的……我只是一个下愚而已,我内心深处,灵魂深处的所知,也许比这具浮游在尘世中的躯体,所知的更为深刻,但终究无法超越上人之王的。否则他何以能成为上人之王?何以能超乎宇上,忽隐忽现,有莫大神通,而我则没有?
想到这里,突然不知道怎么的,叔祖沓的一句话再度回响在脑海中:“道德是真正的道,道法不过器用而已。”然后,又响起了仙人空汤的话:“道德是为上,道法是为下,德堪比肩日月,是否能呼风唤雨,又有什么意义?”
不,我为何要想起空汤的话?他一直就在欺骗我,用一个虚假的未来,希望消磨我生存的意志,破灭我努力的目标,我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呢?可是,他的话确实和叔祖沓的话如出一辙……
翻来覆去的,我想了很久,却都不得要领。唉,知道得太多,思考得太多,实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啊。我倒希望自己仍然是五年前那个血气方刚、天真幼稚的彭国世卿公子,而不是现在的郴国大夫峰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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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部 历劫在心 第四十六章 夺
更新时间:2008…6…12 12:28:56 本章字数:4180
史载:檀王十九年春三月,郴师败素灭容,更夺谷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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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容国的战争,似乎进行了相当长的时间,因为国君固守阵地,足足半个月不肯和素人正面交锋。很快,三月就来到了,士兵们全都归心似箭,准备回国去春播,就趁这个机会,事先经过了对部下的反复鼓动和承诺,国君才对素人发起了突然袭击。
素军大败,国君不但攻入容邑,灭亡了一向对素人忠心耿耿的容国,还以此为借口,从谷国又掠夺了相当大的一片土地。
四月份,我军浩浩荡荡地回归郴邑,这时候我的伤势也已经痊愈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留守的世卿、大夫,都到城门口去迎接国君。国君站在四马大车上,双手扶轼,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
看到我也在欢迎的人群中,国君还特意向我点点头,问:“峰大夫的伤势可痊愈了吗?”我急忙鞠躬回答:“下臣已经痊愈,多谢国君问起。”就这样短短的一幕,又为我招来了相当多嫉妒的目光——国君真的很赏识我吗,为什么总把我变成众矢之的呢?他是无意为之,还是故意如此呢?
四月底,国君召见我,又交付了我一个任务:“大夫为寡人再往渝国跑一趟,看看深无终先生是否还在那里……如果不在,请他的弟子代为传信也好,寡人希望他尽快来郴国一趟。”
我本不明白国君找深无终来究竟有何用意,但他的后一句话,却似乎透露了某些信息——“唉,寡人最近身体不适,恐怕老之将至,时日无多啦……”
我明白了,国君是希望借助深无终的影响力,使郕扬获得世子的位置吧。我深深点一下头,表示完全明瞭国君的心意:“遵命,下臣这就往渝国去。”国君还是那句话:“一切都仰仗大夫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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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国书,再次前往北方的渝国。才走到半路上,就听说最近的形势相当不稳。似乎是“北伯”阵国向各附庸和盟国要求的贡品越来越多,太贪得无厌,引发了诸国的反抗,包括渝国在内的六七个国家,已经公开表示,如果阵国不把贡品数量恢复到三年前的水平,他们就要罢贡。
进入渝国境内,仍然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春播刚刚结束,还是农忙的时候,田野里到处都是辛勤耕耘的农人。除了极少数奴人和犬人外,已经看不到一名奴隶了。上次来到渝国,看到这样的景象,我充满疑惑地询问深无终,在得到解释后,曾颇为恍然大悟。但这次,看到那些仍在监工挥舞的鞭子下劳作的奴人,我却突然想起了在虚幻的未来,和渝晏的一番谈话。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苦苦一笑。
同样是奴隶,解放人类奴隶,也许在形势的推动下和深门弟子的鼓动下,可以水到渠成吧。但对于奴人来说,他们永远要比人类低上一头,即便被解放了奴隶的身份,也难以和人类平起平坐。想起一千两百年前,威王朝的祖先曾经和奴人的祖先茹人并列为北方蛮族,历史的变迁本身就是一桩可笑的事情啊!
见了渝子,呈上国书,并询问深无终的下落。渝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深无终先生在哪里,不过……”他突然笑了起来:“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