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明白。你现在挟持着一张照片,认为足以影响我们当事人的家属的名誉。你就想在这张照片上发一注横财。是不是?”
“嘿嘿嘿!横财也许没福分,小财大概总可以弄一些。”
“不过就我们眼光看,你的算盘未免太如意。”
“喔?”他的声音中有一星子诧异。
霍桑仍淡淡地说:“这照片并没价值。我们没有出钱赎回的必要。”
“喔?我愿意听听你的高论。”
“你总听得过一句俗语:”搬了石头压自己的脚。‘这当然不是聪明人的所为。
你那张照片如果披露出来,对方所受的影响原是微乎其微,可是你自己简直是自投罗网!“
“何以见得?”
“你大概还不知道。你这件事情,当四年前他们已经在余姚县存过案,只因缺少确实的根据,至今成为悬案。现在有了这张照片,你想你还能够逃罪?”
霍桑停一停,吸一口纸烟。王智生合拢了眼缝吸烟,不答也不睐,他的脸部也毫无表情。
霍桑继续说:“我知道你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决不肯出此下策。因此我打算和你说一说明白,无条件把那东西取回,结束这一件过去的事。照片取回以后,它既然和我们的委托人有一半关系,当然也不致于张扬出来。你也不必怕旧案重提,片面地为难你。”
王智生慢慢地张开些眼睛,吐出了一长串烟雾,脸上现出一种淡淡的微笑。
他答道:“霍先生,你的话真漂亮,不愧大侦探的口才。可惜你有些误会。”
“误会?什么?”
“我所说的有金钱关系,并不是指这一张照片说的。霍先生,你也大概还不知道我还有第二张照片吧?”
唉!真厉害。霍桑刚才告诉顾英芬的话,果然证实了。他当真弄到了第二张照。
我知道霍桑是在作一种试探,这时他仍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他问道:“还有第二张照?”
王智生把纸烟头上的烟灰弹去了些,眼光从眶角中料线地透出,向霍桑瞟一瞟,像表示非常得意。
他点头道:“是的,这第二张照片完全是关系你们的委托人的一男一女在园亭中幽会调情!要是它给发表了,伊的婚约立即可以破裂,我自身却不会受连带的影响。你想这样的东西,我怎肯白白地送还你们?”
霍桑装做领悟状道:“唉,原来如此。你要索代价的,还有第二张照;不单是指第一张照。是不是?”
“是。第一张照片,已经失了时效,本来不值钱。若使我只有这一张,既然蒙两位劳驾了,我就讲交情,也尽可以无条件奉还。”
“那末这第二张照片,我们也可以讲讲交情吗?”
王智生一边吐了一口烟,一边冷笑着答道:“对不起,这一张照片比较地重要些。我们还是初交,论交情,似乎还够不到吧?”
态度太冷酷,说话又尖刻。霍桑虽还维持着常态,我实在忍耐不住。
我插口道:“喂,你别太不知趣!我们跟你这样子谈判,委实是抬举你!要不然,谁值得跟你讲交情?”
他侧过些脸。“晤,一位大文豪跟我讲交情,真是太抬举我!可惜的是我拾不起!”
我有些发火。“别利嘴!快把照片拿出来吧!要不然”
他冷冷地道:“要不然,又怎么样?”
他斜线地向我瞅一眼,开始接烧第二支纸烟。他的状态轻蔑而冷酷,越发使人难受。我不禁陡的立起身来。
我厉声说:“你是一个犯法的恶徒;你既然不知趣,我们就自己动手!”我说时,我的右手早已伸入衣袋,把握着了手枪的柄。
他仍毫不慌乱地说:“包先生,你也是受过教育的,怎么让感情随便冲动呢?
你打算干什么?“
我坚决地说:“我要搜!”
“晤,要搜?那是没有意思的。对不起,你还是坐下来。”
王智生仍安然地坐着,但把他的头略略侧过些,凑近那扇小窗。他的一只手也伸进那件黑哗叽夹袄袋中去,突的摸出了一种闪亮的东西是一个警笛。他玩弄着那警笛,又很镇静地答话。
“包先生,你的头脑还得冷静些啊!你说我犯法,我没有犯什么法。你自己却快要犯法哩!你想用强力胁迫吗?你凭什么名义和权力呢?那不是太无聊太危险吗?
拆穿说一句,你们二位的光降;虽不在我的意料中,可是我也并不是没有准备。我为预防起见,当然也不会把这样重要的东西随便放在这间小室中。老实说,我早就布置好。你们若使用强暴把我拘禁或伤害,那张照片就会马上给披露。若使到了这一地步,我固然吃亏了,可是你们的委托人蒙到的损害,一定比我更厉害。包先生,我想你们的本意大概不致于拙劣得如此吧?“
我起初凭着一股怒气,本想吓他一吓。不行!我失败了!他这一番口齿伶俐的话,的确有使人不能不顾虑后果的威胁。我当然不能再鲁莽从事。幸亏霍桑从中调排,我才借此收了篷。霍桑起先尽我发作,似乎也想利用这恫吓方法的;现在看见情势不佳,便也顺水转舵了。
他向我道:“包朗,你坐下来讲。这件事用不到动肝火。你说我们这位朋友犯了法,我们也尽可以用友谊的态度向他进忠告。你何必这样子凶狠狠地使人家难受?”
霍桑说完了,仍自顾自地吸他的纸烟,他的明黑的眼珠却从眼角里向王智生的脸上瞥一瞥。我乘势坐下来,我的右手也脱离了衣袋。我看见王智生的脸色似乎略略有些变异。他的口中吐出来的烟雾也不像先前那么有规则。
他说:“霍先生的话不错。我即使有什么犯法举动,我们也尽可以婉商,何况我还懂些法律?我相信我的足趾绝不曾犯触到法网!包先生,我听说你的经历也够深了,怎么还这样子容易动肝火?”
霍桑缓缓点头道:“我的本意最好是不动火。只要你也能知趣些,我就准备和你婉商。”
“婉商什么呀?是不是还是无条件要回照片?”
“不是。这个姑且搁一搁,我们先讨论另一个问题。”
“什么另一问题?”
“就是你的犯法问题!”
局势有了转变。霍桑已从守势采取攻势,招架的是对方。王智生略顿一顿,显着疑讶的神气。他的斜视的眼光在霍桑的脸上凝注着,似乎揣摩不到霍桑的含意。
“我犯什么法?”
“自己干的事,问别人,不像是聪明人。”
霍桑并不回瞧他,只瞧着他自己指缝中的纸烟,语气也很冷淡。对方却开始不安起来了。
王智生说:“霍先生,我不懂。你是说现在这件交易吗?这原是出于两方愿意,我并不取强迫手段。我不承认犯法。”
“还有别的哩!”
“晤?我却想不出。什么?”
霍桑微笑着应道:“你好健忘啊。现在我问你。你说的要代价交换的第二张照片,是怎样一张照片?”
王智生顿了一顿,答道:“我告诉你。就是你的委托人和一个男子在亭子里幽会。这一男一女的面貌都很清晰,故而我相信效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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