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镇静地解释。“照片是王智生自己摄的。他早就伏在亭子对面的假山上,等到你和那男子接谈的时候,他选取了一个紧要的画面,就悄悄地摄了一张照。
现在他既然胆敢正式命令你去接洽,显然就把这照片做挟持的利器。“
顾英芬眼圈一红,要哭出来的样子。接着伊把白巾按住了口,抽咽地暗泣起来。
这个王智生真毒辣,竟用这种手段玩弄一个弱女,使我感到异常的不平。
伊呜咽地说:“霍先生,这件事怎么了?这恶鬼的手段太刻毒了!我怎么能抵抗?我只有和他去拼命!”
拼命!是,我也相当同意。要是凭着我们的智力,除了拼命,没有其他任何有效的对策,我也情愿代替这可怜的女子跟那无赖拼一拼!
霍桑作安慰声道:“顾小姐,你不用悲伤。拼命不是好方法,也太不值得。
这样一来,弄假成真,还是逃不出他的罗网,你倒反而难于洗刷。并且你的家庭的秘史也不能终于保守。不行,这委实是下策。“
伊仰面道:“那末上策是什么?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他若使向我要钱,我既然不敢告诉家父,势必也拿不出。要是他还有别的恶念”
霍桑忽然立起来,举起一只手。“顾小姐,别慌,我相信不会没有法子对付他!”
伊的精神提振些,用伊手中的白巾在眼眶上揉了一揉,睁视着霍桑,在等他发表他的办法。霍桑紧理着双眉,背负着手在室中放来路去。我也屏息地看霍桑的来。
一会,霍桑忽自言自语地说:“我想我们有方法可以取回你的照片。顾小姐,你不必担忧。”
“唉!好极!霍先生,你用什么法子去拿回来?”
“我先去看看他。”
“不会决裂吗?”
“不会,你放心。我们会随机应变。”
那女子的眼睛中,顿然露出一种感激的神气,仿佛破涕为笑。我也感到十二分兴奋。
伊又颤声说:“霍先生,要是你真能拿回那照片,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
霍桑站定了,说:“别客气。我自信我有几分把握。现在你把这信留下,尽管安心回去。”
伊问道:“我不必去看他?”
“不必。这件事完全让我们来办。”
“要是他有什么要求呢?”
“我们也可以代替你应付。你回去吧。一有结果,我会通知你。”
顾英芬先前的那副悲啼的面容已经消灭,但似乎仍半信半疑。
伊立起来作别的时候,又向霍桑叮咛:“霍先生,他是一个比蛇还毒的人。
你和他周旋,得小心些才好。“
霍桑一边送伊出门,一边说:“我知道。现在把柄在他的手中,我们当然要投鼠忌器。无论如何,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力敌。你放心。”
顾英芬向我们俩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后,带着一颗半喜半惧的心,姗姗地走出去。霍桑送出门口回进来时,伸伸腰,抽出一支纸烟,烧着了坐到藤椅上去。
我也坐下来,说:“这女子怪可怜!霍桑,你打算怎么样进行?”
霍桑答道:“我们吃过晚饭,先直接去见他一见,听听他的条件再说。”
“假使他要素一注巨价,才允许你赎回那张照片。你也当真准备代付吗?”
“那是最后一着失败的棋子。若非万不得已,我们当然也不愿意随便破钞。”
他瞧瞧壁炉上的瓷钟。“时候已不早。现在我们赶紧吃夜饭。少停你可以和我一块儿去。”
进餐时我因着未来的任务胜败难料,心头悬悬不定,我的胃纳竟因而减少。
霍桑却并不改变他的常态。
我乘间问道:“霍桑,你怎么知道王智生曾拍过那张照片?”
霍桑道:“我亲眼看见的。他躲在假山背后的一株盘槐下面。他的镜头恰向着亭子。”
“你自己在哪里?”
“我在几棵罗汉松的底下,在他的侧边。”
“他没有看见你?”
霍桑摇摇头,自顾自吃饭。
我又问:“你刚才说你曾利用过你的照相器。怎么样利用?”
霍桑停下筷,用手在衣袋外面拍一拍,答道:“利用的成绩在这里。回头你就会瞧见。”
“你怎么会想到带照相机去?
“我起初料想王智生和这女子见面时,也许会表演某种要挟的姿态,故而我带着照相器去,打算摄一张做凭证。可是我不曾料到他的心计更超出我的想象。
他竟另叫一个配角登场。“
“照你说,他这一回的把戏,目的在取得一种假造的把柄。但他起先不是已经有一张顾英芳的照片在手里吗?论势那一张已尽够利用,他何必多此一举?”
“这是容易明了的。那张旧照中的男子是他自己的面目。若使要挟不遂,当真把照片宣露出来,他自己未免也要连累进去。此刻他摄的第二张照,不是比较地更有用吗?”
解释很合理。因此更显得这王智生真是一个诡计多端的阴毒人物。霍桑对付这样一个人物,的确不能不小心些。因为我想起了“活尸”案中的徐之玉,不禁还有些凛凛然,我又问:“你想这个杨春波是他的同党?”
“晤,我想是的。好在我已经查明他的地点,若要从这一条路进行,也不难办。”
“智者干虑,必有一失。”这一句成语在我的经历中已经体验了好几次。因为人世间的事,参伍错综的太多,人‘的计虑虽周密,仍往往有出入意外的变端。
当我们晚餐罢后,吸了一会烟,便着手装束,准备往北山西路去开吉凶难卜的谈判。
施桂忽而传进一张名刺,竟就是杨春波!这个人会自己上门,那不但出我的意料之外,连霍桑也惊异非常。他窥破了我们的真相,特地来办交涉,或者竟是报复吗?
他穿的仍是早晨那身簇新的灰色薄呢的衣裳,背心袋口上的两个金镑还是在叮当作响。他的脸上显着一副怒容,但他向我们点头招呼的时候,我瞧他的神气,分明不认识我们。原来我们俩的装束都已换过,况且又在灯光之下,他若不知道刚才的把戏,当然辨别不出。霍桑在照例的延坐招呼以后,便很镇静地向他发问。
霍桑说:“杨先生,有什么见教?”
杨春波不大有礼貌地答道:“我要你办一件事!”
“晤?”
“我受了人家的愚弄,气不过,可是又摸不着头脑,没法子报复。请你给我解释一下。我情愿重重酬谢!”
“气不过。”我想信这句是真话,因为他的大鼻孔在翁张,他的眼睛里也像有火。霍桑也现出注意状来。
“喔,你受了人家的愚弄?谁愚弄你?”
“我不知道。这就是我要请你指点的。”
来客从袋中摸出一封信和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纸条。他先把纸条展开来,指给我们瞧。
他道:“这是第一次把戏,登在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