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三点多了。我还有事呢。”
珠宝捐客连连答应着,便回身向那只铜床走去,从床的一端提出一只皮包,小心地打开来。这时候那绅士也有动作。当他把金表放进马褂的表袋里去时,顺手将下面的第三粒钮扣松开了,似乎预备取摸时便利些。姜耕苏取了三包珠子,回过来,放在圆桌上,先打开了一包。
绅士略略一瞥,便摇摇手:“不行,这个太小,不用瞧!快把大的给我瞧。
别耽搁我的工夫。“
掮客应道:“好,好,大的在这里。”他将第二包打开来。
绅士接过了,取了四五粒,放在手掌中细瞧。
“王厅长,怎么样?合意吗?”
“晤,光色还不差,但是还太小一些。”
绅士说话时他的右手在他的马褂袋的外面摸一摸。姜耕苏的眼睛的活灵自然也不输他的听觉。姓王的这一种有意无意的举动已经被他瞧见。
他说:“更大的还有。王厅长,你可曾带样子来?”
这一问似乎使姓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略一迟疑,便索性伸手到马褂袋里去,摸出了那粒藏着的珠子来。珠子没有装绒匣,也不用纸包,故而一摸就出。
他应道:“晤,不错,我有一粒样子在这里。你瞧,不是比这几粒大些吗?”
姜耕苏将珠子接在手里,瞧了一回,答道:“是,这一枚果真大一些,可是可是”
“什么?为什么吞吞吐吐?”绅士冷涩地问一句。
姜耕苏答道:“王厅长,别见气。我说这一粒可惜光色光色”
绅士吐出一口烟,接嘴道:“你不是说光彩差一些吗?……晤,是的。不过我看这一粒至少也还值五百元罢?”
姜耕苏急急赔笑道:“唉,那足值,足值!据我估量,七百五十块也不算贵……
王厅长,请你瞧瞧这一包里的。“
他分明要展开第三个包,可是他的嘴里虽这样说,却并不就把第三包打开。
他先将绅士瞧过的四粒珠子归还在第二包里;又数了一数,包好了另放一旁;才把第三包打开来。这一包里共有九粒,大小比黄豆更大,并且粒粒精圆,光彩耀眼。被称王厅长的绅士把手中的雪茄放在烟灰盆里,顺手取起了两粒,运用他的敏锐的眼光,仔细地把玩着。他也不禁微微地点着头,显出一种欣赏赞美的神色。
姜耕苏道:“王厅长,这几粒你大概总合意了罢?”
绅士吐吸着雪茄,似乎瞧得出神,没有听得。
“王厅长,你看怎么样?”珠宝商又追一句。
绅士才点头道:“不错,这珠子的光泽果真很好,可惜比我的那粒又大了些。”
他将自己的一粒放在一起,果然大小不同,光色的暗明更不消说相差很远。
他又皱皱眉。
“把这几粒配上去,似乎又不相称。”
姜耕苏忙应道:“对,不但大小上差些,光彩也两样……王厅长,要是你喜欢另外扎一朵新珠花,照这样的我还有现货,扎一朵珠蝴蝶尽够。”
绅士似乎有些狐疑不决,缓缓地问道:“照这样大小,你要卖多少一粒?”
姜耕苏又楼近些,低声道:“王厅长,珠花既然是老人家自己办,我不妨留个交情,就算一千五百元一粒罢。说公道不公道?哦,假使别的人来,这价钱决不肯。”
绅士犹豫地答道:“晤,价钱的确便宜。不过我家三太太的脾气太坏,一不合意,就会发火。伊不但要同样大小,光色也要和原样差不多才好。”
姜耕苏皱一皱眉,似乎觉得他的兜揽没有效果,有些儿失望。
他道:“那可难办哩。我这里都是新光珠,实在没有”
绅士接口道:“别多说。你姑且再拿几种出来拣拣。要是将就得过,略为差些也不妨。快些,别多耽搁。”
他挥挥手,似乎叫他再向床端的皮包里去取珠。他的掌心里的两粒仍不放下来。
姜耕苏像要答辩,但被他催急了,又不敢开口;只得又回身向他的皮包所在走过去。
正在这时,王绅士重新将那只金表取出来,失声叫道:“哎哟!约会的时间已经到了!喂,我不能再耽搁哩!”他一壁说一壁将金表放好,同时将手掌中的两粒新光珠的一粒塞在他的马褂袋里。
滴嗒!
他自己带来的一粒次色的珠子忽然落到地上,一直向一个壁角滚过去。姜耕苏早已旋转头来,眼见一粒珠子在地板上滚着,正要俯身去拾,那位绅士忙招手叫唤他。
“喂,你过来。我此刻要去会赵局长,外面有汽车等着,一来一回至多半个钟头。停回儿我再来和你交易。你数一数。这里一共是八粒,还有一粒已经滚在壁角里。喏,你瞧见了罢?回头见。”
他说到末一句时,早已拿起了烟灰盆中的雪茄,旋转身子,向室外急走。姜耕苏仍呆木木地站着,举起一只手,好似要招呼那客人慢些走,但是他的嘴唇仿佛给什么封闭了一般,说不出话。
绅士衔着熄灭了的雪茄,刚才走出室门,猛见一个穿酱色皮袍戴黑皮帽子的大汉站在门口,像要拦住他的去路。绅士微微一震,嘴唇间的雪茄落地了。他并不拾烟,只抬头瞧瞧那大汉。这人只向他恶狠狠地瞅一眼,并不拦阻他。他才一溜烟地穿出南道。他到了楼梯头上,回头瞧一瞧,背后没有人追过来,他的心中才放下了一块石头,三脚两步地从梯上跑下去。
二、黑吃黑
绅士下了楼梯,放弃了摇摆的姿态,急步向那帐柜进行。他似乎还不放心,又偷偷地回头瞧一瞧。他不禁又暗暗地吃一惊。他看见那个戴皮帽的黑脸大汉正也从楼梯上急步走下来!
他有些慌,但仍加紧些步子,一直向大门走出去;出了门,又拼命地向人丛中乱攒;直走到转弯角上,头也不回一回。他刚想转弯,猛觉得他的肩膊上有人拍一下。他回头瞧时,就是那个穿酱色袍子戴黑皮帽子的大汉。
大汉先开口。“朋友,你的汽车呢?大概还没有来罢!你何必这样子急?”
绅士不由不停了脚步,定定神,瞧着对方,问道:“你是谁?……什么事?”
大汉的黑脸上嘻一嘻,低声说:“朋友,你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