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告你别碰她!”
“你凭什么这么讲话,你是她什么人?”
“你又是她什么人?”
范泽安要马歌跟他走。可马歌怎么可能同意丢下她喜欢的人。
“你先走吧,我要送他回家。”
范泽安有点生气,不过还是叫马歌去开车门,说开车送他们。
“谁要你送啊?我认识你吗?”
高杰大声问,毫不客气地丢开对方的手。说着就自己招手打车。马歌怕他出事,急着上前扶着。范泽安觉得再呆下去也是自讨没趣,而马歌顾着高杰没工夫和他多说什么。直到车开走,范泽安才不舍地离开。
高磊启动汽车。看见有马歌在他也就放心了。
从小到大这么些年,他常常目睹这样的场景却不知道怎样去帮他。让他从往事里醒来,改变那种倔强的态度。他改变不了他,任何人也不能。如今高杰已经快三十了,他有自己的人生目标,有自己的信仰,这些东西很早以前就在他的内心里生根发芽,都是些希望的种子。他每天都在盼望它们能开花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愿望始终没有改变,他还在希望着,希望有一天美好的愿望能最终达成。
马歌把高杰从车上扶下来。她猜他并没有醉得像他看上去的那个样,刚才他说范泽安小白脸的时候肯定还足够清醒,现在从路途上的睡梦里醒来,神智模糊。
电梯在十五层停下,手臂沉沉地搭在肩上,她努力假装成一个健壮的男人,将这个庞然大物连拖带拽地往外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拖到门口。
她试图揣测他内心的痛苦,揣测这天晚上他一个人失声痛哭的缘由。
一路上听着车里时有时无的音乐,大概是某场歌剧里空旷、凄冷的背景和声。
马歌看着夜色中靠在她肩膀上的人,莫名地悲伤起来,一种没有由来的情绪将她湮没。在她小的时候就有想要做英雄的愿望,无论这个答案正确与否,她都认定高杰就是她心中的那个英雄。有时候他那种让人叫不出名的忧伤常常也把她牵进某个地方,从他的眼睛里,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从未涉足却又渴望抵达的地方。
曾经也有人牵她的手,吻她的脸,深情的拥抱,炽热的眼神,但那些感觉加在一起都抵不过他给的一个笑容。也许她期盼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同她并肩走下去,无论多长多累,不要什么激情,不要什么浪漫,踏踏实实地一辈子,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好,只要有他陪着就能安心。
坐在床边,马歌把目光投向窗外的黑夜,听见床上的人在梦境中的抽泣声,眼泪第一次没有理由地流下来。
澄澈高远的女声和这个冬天的夜参拌纠结在一起,给人一种走到世界尽头的错觉。
天空黑压压的,即将吞噬北座的冬天。
大清早范泽贤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外边的空气清冷,游泳池边的桌椅上凝着水珠,雾气淡淡地飘荡在空气里。
屋内异常暖和,他上身一件单薄的针织衫,下边还是那条破了洞的牛仔裤。翘起一只腿搭在茶几上,手指在遥控器上乱跳,过了一会儿又大声唤着佣人,要她弄些吃的来。佣人从厨房里跑出来,范泽贤说他饿了,要吃爆米花。佣人说没有爆米花了,要不吃点别的,厨房里还有蛋糕比萨。
“是你吃还是我吃?”
范泽贤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要人马上去给她买。
“一大早的谁在闹?”
范泽凯牵着彩儿从楼上下来,带着长辈的口吻问。说是问其实不然,谁的心里都清楚,这个家里,只有一个人会闹。彩儿手里抱了个洋娃娃一蹦一跳地看着旁边的大人,并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事。
范泽贤不再说话,他转向电视机,佣人也不敢开腔。
“把你的脚放下来。”
一看他那德行就不舒服。范泽贤就跟没听见他话似的,继续玩他的遥控器。范泽凯忍不住又说了一遍,后者才勉强把脚放下,像没骨头似的摊在沙发上。范泽凯极其看不惯这种作风,他自小一副痞子样,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什么在他眼睛里都无足轻重。这次回来更是变本加厉,不把这个家搞地鸡飞狗跳他永远也停不下来。
范泽凯不满,“去把衣服换了。”
他昨天就跟他说过今天要去拜访一个亲戚。
沙发上的人眼睛锁定了电视动也不动一下。彩儿跑过去拉他,“小叔,我们吃饭了。”
范泽贤根本不打算理她。
“等我们吃完早饭,我必须看见换了衣服的人。明白?”
范泽贤瞟他大哥一眼,一点反应也没有。彩儿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佣人把她招呼了过去。
泽安也下来了,见气氛不对,一看他弟弟他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冲老三
眨了眨眼睛要他听话,然后和父女俩进了餐厅。
彩儿三下五除二地喝完牛奶跑到大厅,站在范泽贤跟前问他要礼物。
“小叔你说过要给彩儿礼物的,在哪里?”
她拉着他不放,不达目的不罢休。
范泽贤笑着问她,“你真的想要?”
小孩使劲点头。范泽贤抬起身子,从屁股后的裤包里掏出一个礼盒,彩儿看着就要抢,范泽贤把那礼盒举得老高,小孩够不着。
“是你说想要的?”
彩儿说是,范泽贤就递给她。彩儿一把抓过去,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
“给你爸说我上楼换衣服去了。”
他拍拍屁股朝楼上走。身后紧跟着穿来一声尖叫,接着,嚎啕大哭。
餐厅里的人闻讯赶来。范泽凯见女儿哭地厉害,问她出了是什么事。彩儿指着地上,只顾着哭,范泽凯拾起那东西。是一只仿真的黑乎乎的蟑螂,从范泽贤给的礼盒里掉出来。
范泽贤站在楼梯中间,脸上溢出得意的笑容,他并没有打算逃掉,仍站在那儿转身面向下面的人。他看见他的大哥丢掉手里的虫,顾不得哭泣的孩子,试图冲上来狠狠给他几拳头,中途却被二哥拦住。
“你还是不是人?范泽贤,你这个畜生!连彩儿也不放过,别说我今天没有警告过你,你要再做这种事我饶不了你!”
“是她自己要看的。”
范泽贤回答得很平静,和下面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给我滚下来……”
他的记忆一下跳到了很久以前。男孩从楼上冲下来,被后面的人抓住就是一顿暴打。男孩拼命挣扎,那男人粗虐地叫道: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男孩最终挣脱了那双大手,连滚带爬地奔向大门,一点点接近那个通向光亮的出口。他推开那扇门,跑了出去。
可是,他真的跑出去的了吗?没有,从来没有……
范泽安抱着咆哮的人,努力让他平静下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换衣服!”
他听了二哥的话,一头冲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外面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可思绪还在两个时空穿梭,一头倒在床上,闭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