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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2 / 2)

小黄的叔叔也来了。副县长红光满面,乡书记和乡长都高兴得合不拢嘴,他们端了酒杯一桌桌地敬着,平日里满脸的横肉堆满了笑容,泛着油腻的光。小黄穿了一身体面的西服,搀扶着新人款款地给大家敬酒。一时猜拳声、吆喝声,零星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整个乡政府都停止了工作,投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婚礼中。

婚后小黄被分在附近的生产队下乡蹲点,黄泥村离镇子最近,不到十里地,小黄于是便每天骑着自行车往返。

驻队干部的工作是轻闲的,一不用去地里劳动,二不用在办公室写东西,十天半月召集村干部开一次会,回乡上后汇报一下就行了。村干部为了讨好他们,往往会组织人员一起打麻将,麻将桌一摆就是三四天,期间很少休息,三四天之后便抱头大睡两三天,如此而已。小黄毕竟年轻,他不喜欢这些无聊的游戏,再说黄泥村的人每天都忙自己的事情,也没时间陪他玩。小黄便经常一个人去各家的地里走走,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大家见他来了,都热情地打招呼。要是从前,一些有闺女的人家还会打他的主意。小黄长得细皮嫩肉,一张娃娃脸,很惹女孩子的喜欢。但秀兰却看不上他,这让他很伤心。

驻队干部在村里待久了,一般都会跟村里的姑娘、媳妇发生一些故事,这是公开的秘密,大家心照不宣,有一首歌谣可以为证:

骑着摩托挂着枪,

雄赳赳,气昂昂。

一天一只鸡;

三天一只羊。

天天做新郎;

夜夜入洞房。

站在山头望;

村村都有丈母娘!

那时小黄新婚燕尔,小两口如漆似胶,小黄根本没心思再找其他女人。

尾声(2)

一天他来到秀兰家的地里,秀兰正在锄草,他便站在那里同她说话。小黄说你歇会,让我锄吧。秀兰说你连庄稼苗与草都分不清,哪会锄地。小黄说你不要小看了我,说完便从秀兰手里拽了锄,甩开臂膀锄了起来,居然锄得有模有样,把村里人看得都笑了。

那时候乡干部都是派着吃饭,由队干部指定,轮到谁家谁家做。吃完饭一般给五角钱,有的干部吃得舒服,还会给一元钱,因此村民都乐于叫他们吃饭。也有一些卫生条件不好的,媳妇做不了饭,因此主任是不会把饭派给他们家的,这些人在人前便会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

秀兰的面条做得好,结婚后把家里也收拾得干净了很多,因此小黄要求把饭派到她家。小黄看着秀兰擀面的身影很亲切,一双长长的辫子在腰间来回摆动,极有情致。面条薄得像纸一样,切得像龙须面一样细,长得一筷子捞不到碗里。秀兰在汤里卧了鸡蛋,洒了葱花,小黄还没吃就开始流口水了,眼睛盯着秀兰不住地看,热辣辣的。婆婆不解地望了他一眼,看秀兰时,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小黄的脸便倏地红了,埋头只顾吃……

随后的日子,小黄便让主任把饭多派到茂生家,说秀兰做的面条他喜欢吃。对方是乡干部,婆婆没多想,再说茂强进监狱也多亏了小黄才得以释放。她听说过这件事情。

去的次数多了,与婆婆也熟了。小黄有时来会买一些鸡蛋、大肉什么的,或者从家里拿一两盒饼干给秀兰的婆婆。吃完饭后小黄还会到秀兰的房间闲聊,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秀兰看见婆婆的脸色已渐渐有了阴霾,说话时也有些分量,只是还没有最后发作。

秀兰说你以后不要来了,茂生不在,来多了我婆婆会生气的,你看她已经不高兴了。小黄说我和你之间又没发生啥事情,尽管我们原来谈过,但那只是朋友关系,现在我认为还是,为什么就不能来往呢?整天待在村里,我都快闷出病了,只有到你这里感觉还能好一点。如果你也拒绝我,我真要闷死的。秀兰一想也觉得是,两个人都结婚了,各自都爱着自己的那一位,在一起谈谈话怎么就不行了呢?

恰好那段时间茂生回来了。因为小黄帮过他忙,茂生因此心里总觉得欠他一份人情,于是便去县城买了酒肉,要秀兰做几个菜,请小黄一起喝酒。

那天晚上小黄喝醉了。小黄喝醉后便呜呜直哭,谁劝也不行。茂生扶着他到邻家的厢房安顿他睡下。临走时,小黄拉着他的手不让走,嘴里喊着秀兰的名字,哭得泪流满面,茂生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

茂生走后小黄仍经常来他家吃饭,婆婆的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小黄走后便开始指桑骂槐,打鸡骂狗。秀兰与婆婆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婆媳俩从此撕开了脸皮。婆婆把秀兰不生孩子的事也兜了出来,秀兰伤心地哭了。

小黄再来时秀兰便不理他,说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她给主任说不要再给她家派饭,主任不解地望着她,说你们不是同学吗?小黄就喜欢吃你做的面条。秀兰说他喜欢吃的东西多了!语气很坚决。

主任被搞晕了,没吭声。

晚上的时候一个人睡不着,便去豆花家看电视。平日里秀兰很少看电视,这两天心烦,她就去了。

豆花看见秀兰非常热情,拉了她的手问长问短的,说秀兰齐整的,还是你有眼力,茂生家那么穷,一条村的人都看着他要打光棍了,你却不怕。这不,茂生现在是城里人了,咱黄泥村人老几辈也没几个走出县城的人,将来茂生熬到了时月,把你也带出去,你齐整得真有福气呀!说完她又夸秀兰勤快。她说秀兰,不是我说你,全村的人都在夸你哩!秀兰的心里酸酸的,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豆花说完又拿起秀兰的辫子用手抚了又抚,夸辫子长得好看。她问秀兰什么时候要孩子?说你家茂生可是咱村里的人精,你又长得好看,生下的娃肯定聪明,以后不定要做什么官哩!秀兰倏地红了脸,说我们现在还不想要孩子——主要是茂生不想要,他怕影响自己的工作。猛抬头,见小黄从外面走了进来,正痴痴地盯着她看。秀兰头一低,说了声我走呀,便一甩辫子出了大门。小黄跟到外面准备说些什么,见秀兰头也不回,就没有吭声。

麦收的时候雷电交加,老槐树被雷电劈折了大枝杈,白晃晃的耀眼。上工的铁钟掉了下来,滚到旁边的沟渠里了,从此再也听不到当当的钟声了。因为土地已经包产到户,大家不用集合都知道自己该什么时间上地,因此就再也看不到钟声一响群鸟乱飞的景象了。树洞在那次电火中又烧了一次,黑乎乎的,却照样枝繁叶茂,槐花纷飞。后来,由于农药的广泛使用,小鸟越来越少,到后来销声匿迹,一只也见不到了,老槐树从此真正地寂寞起来,默默地在那里苟延残´。冬日的斜阳透过树杈洒了下来,懒洋洋的没一点温度。起早拾粪的拐子突然在巷道中大喊起来,惊醒了熟睡的人们——白秀的尸体在槐树上荡来荡去,好像早已僵硬。妇人们尖叫一声就跑了回去,从此晚上不敢从这儿路过。晚上的时候有人看见白秀站在老槐树下唱《五哥放羊》,一袭的白衣白裤。后来,老槐树被伐掉了,据说伐的时候树里流出了血,把人们都吓了一跳,伐树的人也从此一病不起。

多年后,茂生又回到了故乡,偌大的院子,没了老槐树浓浓的阴凉,显得一下子空旷起来。晚上一个人站在门口纳凉,隐隐地就听见那歌声飘了过来,很遥远,很遥远,虚无缥渺,却又实实在在。古老的槐树仿佛就在眼前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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