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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2 / 2)

“家里可好?”

“好着呢。”

“等了好长时间了吧?”

“也没——包我来背吧,看把你累的。”

“先去那边吃饭吧——你不饿?”

“我给你带了吃的——一大早刚烙的鸡蛋饼,里面卷了你最爱吃的土豆丝哩!”秀兰说着便从车子的后座上取下包,还没打开,茂生已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味道。

“厂里的伙食可比咱家的饭菜强多了,但没你做的土豆丝好吃。”茂生狠狠地咬了一口,烫得差点咽不下去。

“看把你饿的!整天在外面吃好的,还吃得那么瘦——给,我带了放凉的开水呢。”秀兰不满地看着他,从包里取出水壶递给他。

“先压压饿气吧,这儿还有苹果。等一会到家,我给你做面条吃。”秀兰的面条做得又长又细,香喷喷地让人吃不够,茂生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回到家里,父母很高兴。父亲替秀兰向他表功,说比亲闺女都强哩!

母亲不以为然地看了父亲一眼,嫌他多嘴。在她看来,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做媳妇就应该这个样子。

一般媳妇婚后都会有一段时间在娘家住,为的是躲避劳动,这也是个适应期,很正常。男人去了几次还叫不回来,回来也舍不得让她干活,起码宠上那么一年半载。何况男人又没在家,整天一个人在家里守谁?

秀兰没这么娇气。

几年来她在茂生家劳作是有阶段性的,农忙的时候还要回去劳动,哥哥嫂嫂对她很有意见。现在不用顾虑这些,她可以甩开膀子好好地干了。秀兰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凡事不服输,面对一贫如洗的家,她发誓要把光景过好。但残酷的现实不是她一人能转变得了的,公公婆婆多年来养成的坏习惯一时半会儿很难扭转,说得多了婆婆对她都有看法了,嫌她管得多。婆婆说我们一辈子都这样下来了,谁也没说啥!秀兰说不好的习俗就得改,要不光景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婆婆说就这光景还有人抢着跟我娃哩!秀兰说人家是看中了茂生的才华,如果他和你们都一样,谁也不可能跳这个火坑!婆婆的脸色便不好看,两人话不投机,常常因此脸红。秀兰觉得有些迷茫,有些困惑,感觉疲惫不堪,人也瘦了不少。前半年,家里经常缺少吃的,她于是就到娘家去拿,拿得多了大嫂对她也有意见,她于是就去的少了。平日的零花钱也是父亲给,要不女人家的一些用品也没钱买。

秀兰生病(2)

麦浪滚滚,一望无际。

他们来到了麦田。

一阵风吹过,掀起一排排波浪,柔软而细腻,光滑得像上好的绸缎,熠熠生辉。各家的田地已经分开,一家十几亩不等,有条件的人让拖拉机带了收割机收,一亩地要三块钱。茂生想雇机子,秀兰不同意,说多干点活又累不死人,还能省几十块钱呢!于是就起了个大早,趁太阳还没出来之前争取多干一些。奈何露水太大,麦秆是潮的,因此割起来很费劲,脚上腿上全是泥,腰困得直不起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母亲送来了早餐。早餐是咸菜、花卷和红豆稀饭。茂生饿了,一口气吃了三个花卷,看得秀兰也嘻嘻地笑了,说茂生平日里不好好吃饭,这会却恁能吃。茂生从来没吃过三个馍的,看来劳动还是能锻炼人的胃口,说不准一星期后身体就发胖了。谁知晚上回去后他便累得倒头就睡,连饭也不想吃,一个礼拜后人整个小了一圈,又黑又瘦。

太阳出来后麦秆便迅速变得脆弱,轻轻一扫就断了,因此进度明显地快了起来。茂生原来在队里干过活,收麦是他最拿手的,常常一个人在前面开巷子,把其他社员远远地甩在后面(刚开始干活,大人割四行,小孩割两行,所以就快)。那时他便会心花怒放,困极了也惬意极了,一伸腰躺在地畔上,看蔚蓝色的天空白云缥缈,行迹匆匆。秀兰说茂生你要悠着点劲,下午就干不动了。茂生不信,说咱现在就比比看,我从南往北,你从北往南,在中间的那棵大槐树下会师。秀兰浅浅地笑了,说你要是累了就先到树底下歇歇,有我哩。

太阳越来越白,热辣辣地烤得人脸疼,麦芒在脸上刷来刷去,被汗水一蜇,像是划破了的伤口,火烧火燎。麦田里蒸起腾腾烟雾,丝丝缕缕地在麦浪上流动,把远处的景物变幻成海市蜃楼,影影绰绰。知了在槐树上不停地嘶鸣,此起彼伏;蚂蚱也不甘寂寞,鼓动翅膀上的镜片,发出悦耳的声音,男孩们偷偷地捉了,放在麦草编成的笼子里,听那一声声有节奏的音乐;野兔会在最后时刻箭一般地窜出来,于是一场围猎便开始了。有时或许是一只旱獭或黄鼠狼,麦田里人声鼎沸,喊声雷动,枯燥的劳动瞬间便增添了无尽的乐趣。

快中午的时候茂生的腰已直不起来了,他于是跪在地上,一会又蹲在地上,额前的汗珠像雨帘一样滴答成串,口渴得像要冒烟。抬头看,大槐树还是那么远,空气像凝固了似的静止不动,没一丝风儿。茂生突然觉得一阵阵眩晕,眼前一阵发黑,天地间像是旋转了起来。他忙撇了镰刀,跑到槐树下从桶里舀了一瓢凉水浇在自己头上,浑身打了个冷颤,觉得有风从耳边掠过。再看时,四周已堆起了高高的云层,岌岌可危,云层越堆越厚,越堆越厚,白色的部分便渐渐减少,变成了乌青的颜色,沉沉地压了过来。风凌厉地吹着,显得很有分量。秀兰急急地把刚收倒的麦子抱上车子,茂生也跑了过去,俩人一阵手忙脚乱。雨还是赶在他们的前面落了下来,劈头盖脸浇得人无处藏身,衣服湿得紧紧地粘在身上,人冷得一阵阵发抖……

雨很大,不一会儿就停了。人们并没有回家。茂生把布衫脱下来拧了一把,秀兰让他回去休息一会,顺便换件干衣裳,免得感冒了。茂生看秀兰像落汤鸡一样地站在那里,发梢上的水珠还在滴答成串,脸上却是灿烂幸福的笑容,丝毫看不出过度劳累的痕迹。茂生说农民真苦呀,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风雨无阻,一年也难得休息一天。秀兰说现在的光景好多了,包产到户,想多干就干,不想多干就歇一歇,哪有生产队时苦,没黑没明地干,过年还要搞土地基建,晚上常常大战到三更,回来还要开会搞思想斗争——真正没有人活的路。茂生想幸亏自己跳了出去,要不真是吃不消啊。

下午的时候太阳又恢复了暴君的面目,毒毒地炙烤着大地,刚才降下的湿气一会儿便蒸发了。麦田像一个巨大的桑拿房,考验着人们的忍耐极限。想起自己整天坐在单位的凉房里吹着风扇还嫌热,现在想想那真是神仙生活了。秀兰不紧不慢地割着,身后摆了一绺绺的麦子。茂生一手捶着后背,一手拿镰在前面乱扫,然后再拾起来,不想这样干更慢,于是闷下头一阵猛干。秀兰走了过来,看见麦秆上有血,原来茂生把手割烂了,自己还不知道。她心疼地给他用手帕包上,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干了。这时父亲和母亲都在装车,茂生便过去给他们帮忙。

晚上回来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天快黑的时候茂生还觉得很饿,这会儿却什么也不顾了,倒头就睡,连脸也不想洗。秀兰把饭做好后叫了几次,茂生眼皮重得就是睁不开来。第二天天不亮,他们又出现在麦场里了。

各家的麦子收回来都堆在场里,一座座的像小山一样,麦场里于是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他们在那里打麦洞,捉迷藏,玩坐“飞机”,溜马马。有的孩子经常忘了回家,在月明星稀的晚上,听母亲一声声的呼唤,孩子不知坐在什么地方已睡着了。麦场的边上有一棵大核桃树,几个人也抱不住,树冠大得遮了半个麦场。麦收的时候核桃正在成熟,孩子们于是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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