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教学楼楼顶再次与般白单独相见,他背躺在地上,神情非常幽深,在他胸口上放着一本正在翻看的书,夏日的光在天空之下洒落,我摊开手心,见着自己的手沐浴在光芒中,便放松心情坐到他的身旁。他瞄了我一眼,说你一直都来这里吗?我摇头表示不是这样,因为在陈夏出现的那段日子里我一直没来过这里,所以称不上天天来。他似乎有些惋惜,感叹说这里在很久以前曾闹出过人命,听说死去的是一个男生,他的死因大概说是家里压力大,再加上失恋,他就跳楼轻生了。以前我每次来,先是祷告一番才做其它事,毕竟这种事论谁也会害怕的。
气氛顿时压抑了起来。
我从未想过这栋教学楼还有这种事,我听完这番话后,莫名觉得这里弥漫着淡淡的悲伤,在孤寂长夜的尽头歌唱着生死之殇。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了?他轻笑一声坐起身,昂起头就对着天空说我想一直停留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做着陌生的事情,然后就这么一辈子,小六,你有想过你的未来吗?
我点头,然后抓过他的手说我希望做个艺术老人,可以创作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过那是希望,现实还是选择我们让我们去面对眼前将要喜欢的将要厌恶的东西,我没得选择,般白,我要背起属于自己的重担往前走,尽管那是份不欢乐的未来!
他笑着抽离出我的手,而后又抬起手拍了拍我的头,还顺势揉乱我的发型说你真懂事,不像我这样总埋怨,好了,今天正如明媚的天气一样,我跟你的相处依然轻快。我不由得干笑两声说朋友大概如此……
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我们大概只能这样。我撇开脸有些丧气的想。
跟般白相处的时间还是那么快,在大姨子找到我俩之前我听他又说小六,在我们几人中我最喜欢跟你一块走,毕竟你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的人,如果没能认识到你我一会会苦恼的。我跟着他后面,却没回答他的话,一前一后,当我们快走出教学楼门口的时候我问如果以后我变了你还会把我记住当是记忆中友好的一位朋友?
他回过头看我一眼便收回视线喃喃说那一定是我变了小六,所以你不用担心!
在他背对我行走的时候,我因这话差点激动得流泪。我用手背揉了揉眼,轻声说般白,有时我会后悔……般白啊的声似乎没听清楚我说的话,我抿嘴笑着摇头,尽管他看不到我也不愿意再提及刚才说过的那句话了。我们走出教学楼就看到大姨子冲我们跑来,气喘吁吁说暮汀请我们吃饭,快走吧,他们可不知等了多久呢!
般白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一手揽过大姨子的肩边走边说,我跟在一旁浅浅笑着,却再也难以掩饰住脸庞流露出来的感伤,如果般白知道暮汀将要在这个学期完后就离开,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欢愉吗?这是一顿宴请,他日还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聚在一起谈述往年事今天事未来前途。
在临近期末的最后时间里,暮汀招呼我去市区喝杯酒,他喝得很高,脸色通红一片,但不见有半点醉意,他摇晃着手中的酒瓶透着淡淡的酒意说小六,不,我应该认真点叫你陆淮,瞧吧,跟小白久了我也白痴很多,这次找你出来是想拜托你在大四的时候能和大姨子陪在小白身边,我出国这事让我不能陪伴他,朝和因为家中的原因不得不跟林茹来往,在我们都为自己未来争斗的时候,我居然羡慕你的洒脱,随风逐流,也不失一种享受!
我心里直摇头,一点都不认同他的说法,他在羡慕我的同时我何尝不是在羡慕他?突然间,我觉得他被即将离别的到来而蒙蔽了双眼,我叹声说还能陪伴般白多一段日子我很高兴,但我并非因为自己的念头而这样做……暮汀,般白曾经说过,朋友就是朋友,除非有谁踏出那么一步,不然我们即将在回忆里度过漫长的一世……我知道你的痛苦,但我更清楚他的悲伤,如果可以,你的离去便真是离去,不要回头那是最好的结局!
他突的用手心捂住双眼,语调低得沉闷,他说我放……不了手,我怕这么放开我就成了个穷光蛋……他怕一个人,他喜欢喝酒打架但又没那能力,整天摆着张臭屁的脸……可是、我舍不得……我看到他脸颊不停滑下泪痕,“滴答”的一声,珍珠般透大的眼泪便在饭桌上溅成无数小碎花。
在这样深浓的夜晚,我听到了他从心里压抑哭出来的痛楚,与那份清冽不容亵渎的感情。
我夺过他另一手紧握着的酒瓶,淡声说舍不得那只好偷偷往回看,只能偷偷呐,暮汀……
☆、第七章
暑假到来,般白暮汀朝和便一起回广州,大姨子说是要住在亲戚家不回去了,不过我估摸他是为了周枝而不回去的,而小习一早就背着行李回四川,临走时还扬起大大的笑容对着烈日说噢,小习要回家啦!而林茹就不用说了,她家就在北京,再说我一见到她心里特别厌烦。
我是隔天才回的家,一回家就被父亲叫去书房,我在进书房前摆出一脸很无害的表情才推开门走进去。关上门后我转过身看到父亲在翻阅文件,书房非常安静且有种难以放松的压迫。
我借回家劳顿坐到安置在书房一角的沙发上,隔了很久父亲才撇了我一眼,沉着嗓音说你在学校还让我满意,但差了点就是差了点,以前我就教导你人一旦动了情就输了,你不听是吗?我无辜的眨了眨眼说爸,你要我一辈子当处男吗?我搓搓手指,装出很是失落的表情,这老狐狸,我心里腹黑的咒骂他。
他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居然不知廉耻的装出三十来岁的模样,还戴上一副没度数的眼镜。他望向我很认真的说你妈去世得早没教你谈情说爱而让你犯错我不怪你,但好歹你及时告知我一声也算个人道,可是你瞧瞧你?怎么做了?我不是不让你泡个病殃子……我听到最后一脸疑惑了,什么病殃子?在我思考着怎么回事的时候父亲已经搁下文件走到我身旁坐下,他厚大的手掌用力揉我的脑袋,说那个陈夏不就是跟你交往一个月多的女朋友嘛,近来听说她做了两次手术,但第二次失败了,那老医生说这么个年轻的孩子就只有半年的命都不到,我想你看上她大概是她得了重病吧?你还年轻,有些事就得往深的想,别轻易就葬送大好的年华,再说我们陆家绝不允许这种事出现,你明白吗小淮?
我为听到陈夏不幸的消息而感叹,但并不能因为这样而形成我与她之间的羁绊。我本想否认,可一作他想,觉得这个误会最好还是不要改正的好,不然真不能想象父亲知道我喜欢的不是陈夏而是跟自己一个宿舍的般白,最怕他一个激灵迁怒到般白他们家人身上。我沉默的不做任何多余的表情,安静的坐着。
他收回手又在捣鼓着其它动作,看样子好像很慈爱的将我揽住,然后用他自认为很低很轻柔的声音打算哄我说小淮啊,女人这种东西真没什么好,你若真看上谁得跟我说声才是,作为你父亲这个伟大的职位,我总是不放心。我觉得他这话来得莫名,只好装着不在意的神情悄然溜出他的魔掌,我快步走到门口,回头看他说你老了之后越来越任性了父亲,这点很让人头疼。丢下话,我也不管他黑着脸似乎要爆发什么的,总之逃离这个将要成为暴力的地方才是正经事。
当我紧张的走出书房后,猛地听到书房内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哐当、当”的粉碎声。这个暴力兼加任性的父亲真是……我摇着头走到客厅,见父亲的助理接过保姆的活,亲自给我们做饭,他叫赵伟,性格非常的让人不爽,用父亲的话来说“这人天生的闷骚货”,我是非常的认同,以至于对他有些疏远。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还留着他做事,反正我心里明白,这个赵伟,恐怕招惹上就没那么容易打发走了。
南京就是个老旧的城市,我很喜欢到处游玩,在去玩之前一定叫上高中最合得来的朋友。我的老朋友们一碰面就不断的嘘寒问暖,一个说大学怎么样,一个说自己的风流史,另一个说自己怎么怎么被人打扰得快炸疯,等我一一听完他们的长话之后,总结一句你们的日子活得够快活,哪像我这样天天提心吊胆的!他们顿时哈哈一笑,以简单的方式跳过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