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中常年阴冷潮湿,林询即使穿着皮毛制成的大氅进去也立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年前他特意打点过了看守牢房的狱吏,想要见贺卿一面。
狱吏说贺卿是重犯他也怕平白惹出祸端来,牢烦林相长话短说。
林询瞧见贺卿的时候,他的状态其实还算不错,一身布衣倒也简单干净,似乎并未遭遇什么虐待,单独辟出了一间牢房,其中的陈设一应俱全,而贺卿本人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作画。
墙角还烧着炭盆,过得倒也滋润。
“本以为督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度日如年,未曾想倒是在这过上了枕山栖谷的日子。”林询眉目言语中皆是戏谑之意,他手中提着食盒朝贺卿不疾不徐地走去。
贺卿瞧见来客,并未觉得讶异反而是情理之中,他搁下纸笔,到了牢房门口与之闲聊:“左右进了这地方逃脱不得,在这方寸之间的的每一日都那样寡淡,却难得空闲,权当打发时间
倒是林相怎么想起我来了?”
林询挑眉,他打开食盒将其中的吃食递了进去道:“还不是担心你?却未曾想你过得这般滋润,如今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贺卿言语间略含苦涩,自嘲道:“本来是过得挺艰难的,只是身上还有些值钱的物件,便给了狱吏换一段快活的日子。”
林询不解:“你怎么知道你会死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这般挑衅殿下,若是还能活下去的话,那才真要怀疑殿下对我动了心,贺卿如此想着,不过这也只能想想,却并不能对林询禀明因果,干脆调转了个话题:“对了,林相拥护陛下的从龙之功,如今加官进爵荣荫后世,恭喜恭喜。”
林询心知贺卿不想回答,他那张惯会口是心非又阴阳怪气的嘴当真是……
林询是真想进去揍他一顿出口恶气,他在外面担惊受怕这人倒是在里面逍遥自在:“我是真不清楚你倒是怎么想的,凭你的手段即便你要推陛下上位也定然能保全自己。”
“不清楚吗?”贺卿轻笑,其实我也不清楚。
“我以为,凭着你同陛下的关系,陛下不会这样对你。”这又是出乎林询意料之外的一件事,“你情深至此,又为他做了那样多的事。
人非草木又岂能无情,若他这般不折手段心如铁石,那我会以为我选择错人了。”
“易之,你的心思纯粹,即便手握重权也不会迷失自我。
可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一般人,是人便会有欲望,他是容不得一个能够威胁他地位的存在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喜欢我,我也欢喜。
他不喜欢我,我也理解,总之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杀我,那才是正确的,卧薪尝胆,一朝报仇雪恨。
这才是一无所有却能在深宫中长大的殿下。
更何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坐在那位置上本就该如此。”贺卿言语未毕,他没说的是,既然如此,那么这把刺向我的刀,由我来亲手递给他,也未尝不可。
林询看向贺卿的神色复杂,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亏你饱读圣贤书,他这样恩将仇报,你的引经据典本就是错误的。”
“历朝历代的新帝登基都是这样铲除奸宦的,何错之有?”贺卿目光微顿,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其实长平公主说得很对,殿下再落魄也是皇子,他是有自己的骄傲在的,明知他是卧薪尝胆,你却还要百般欺辱于他,寻常男子都不能接受被另一个男子这般折腾,何况是让一个太监去折辱一个皇子呢?贺卿清楚这浅显的道理,却并不想改正,有时候是情难自抑,更多的时候却是刻意为之。
殿下生有七窍玲珑心,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却还留有自己一套的原则,那原则并非弱点,仁慈也并非软弱。
可贺卿却怕来日殿下会心软,且不说自己这么些年来的经营,说是树大根深也不为过,岂不闻养虎为患?再说自己在朝堂上树敌颇多在民间又受百姓憎恶,殿下初登大宝,那位置坐得并不稳当,将“九千岁”收拾了才算是顺应民心臣意,如若不然……
从一开始他就计划好了,思及此处贺卿仿若自问自答,他轻笑道:“其实殿下像极了他的母亲,五官轮廓要比常人深邃锋利些,从前不觉得,如今的殿下在我面前卸下了那张虚与委蛇的面具,我忽然觉得他那高高在上的模样比所有人都要威严些。”
贺卿的言语间有稍许的痴迷,他未说的是其实这样的殿下相较于从前“乖巧顺从”的殿下更令他兴奋,兴奋得要想扒下对方的衣裳,看对方臣服在自己面前那不甘又屈辱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模样,一定漂亮极了。
林询怀疑陛下给贺卿下蛊了,不然怎么到了这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半晌未答话,贺卿又开口送客:“时间快到了,你先回去。
至于我这里你权且放心,毕竟生死又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林询后退了两步,面对着贺卿乂手一拜而后转身离去,贺卿站在原地瞧着那个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白衣卿相不过如是。
贺卿想,他这一生或许还是做了几件好事的。
而另一边,白青岫得到了林询去探望贺卿的消息,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倒并未觉得惊讶,他欣赏着从贺卿府中搜出来的字画,其中有些的字画是贺卿的亲笔,有些的却不是,那画作风格自成一派、笔法老辣、颜色鲜明,白青岫见了便觉得眼前一亮,那不属于历史上任何一位大家的作品,上面的那鲜红的印鉴上是池濯印三个字,想来是当世的哪位大才了。
白青岫是由心的欣赏,他将其中的一副挂在了书房里,其余的尽数收到了库房中去。
“他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他。”白青岫告诉前来禀报的人,他的书桌上搁置着一支白玉梅花簪,这是不久前贺卿贿赂狱吏的东西,本就是自己的授意,自然也就辗转到了自己的手中。
这玉簪精致名贵,白青岫却莫名的觉得不如一开始贺卿送给自己的那枚岫玉麒麟,只是如今碎成了两块被搁置在了锦盒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枚玉麒麟碎了的时候,白青岫并不觉得有多快意,反而生出了几分惋惜和心疼来,或许是因为佩戴的时日长久,便有些舍不得了。
那次是因为贺卿的缘故,便将气撒在了麒麟上,随手解下来摔在了地上,那一瞬间的冲动之后也是悔之晚矣,便只能将那两块碎玉捡回来收着了。
年关将至,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年节,因着后宫无人的缘故,除夕的宫宴便交由宫中的女官去做。
本就是举国欢庆的佳节,他坐在那万人之上的位置瞧着满桌菜色与台下的歌舞升平,不论私下里如何勾心斗角,至少现下王公贵族间是一派言笑晏晏的祥和景象。
可越是热闹,白青岫就觉得越是孤寂,他虚与委蛇惯了,可更习惯孤身一人,对于这虚妄的热闹更提不起半点兴致,更何况这满桌的菜色都是奔着珍贵罕见去的,令他喜欢的却少。
皇帝不轻易表露喜好,恐令人算计,可这并不代表他是没有喜好的。
白青岫想起了往年的年节,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两年的自己对过年这一习俗竟会有所期待。贺卿的府上总会做上一桌好菜,大多是自己所喜欢的,生于斯长于斯,他以为贺卿同自己口味大同小异,倒也未曾疑心过。
除此之外,贺卿会准备新衣、压岁钱、子夜准时绽放的烟火与喧闹的爆竹、他亲手写的对联、桃符……
新年过得仿若寻常人家那般简单却合乎心意,那样体贴的周到是他极力否认也否认不了的……
“陛下,陛下。”白晴眉唤了白青岫几声才拉回了对方的思绪,她端着酒盏本欲敬酒,不尴不尬地站在这却瞧出了她这位皇弟是有心事了,只是既然都起来了这酒硬着头皮也是要敬下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前的话语白青岫并未听见,只是蓦然起身端起酒盏同白晴眉隔空碰了个杯便一饮而尽:“朕有些不胜酒力,诸卿请自便,不必跟来。”
白青岫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逃离了这一场觥筹交错的宴饮,才行至殿外扑面而来的便是呼啸的北风与刺骨的冷意,冷得白青岫一哆嗦,他深吸了一口气拢了拢衣衫以图御寒便向天牢的方向掠去,他只是忽然很想见贺卿一面,那温润如玉的贺卿,那肆意张狂的贺卿,那宁折不弯的贺卿……
行至天牢大门前,不远处的夜幕中绽开的璀璨的烟火打破了天地的寂静,或明或暗交织在天际那样的热闹,绚丽夺目且转瞬即逝……
白青岫驻足欣赏了片刻才进到牢狱之中,陛下亲临惊动了值夜的狱吏,所有人匆忙迎候在门前跪地高呼万岁,他才一散方才的烦闷,如今他是皇帝了。
他让狱吏带他去见贺卿,远远地便瞧见了贺卿淡然处之那般闲适作画的身形,或许是因为失了内力,警觉性也差了稍许,竟未发现自己。
还是瘦了,白青岫心道,示意随侍的狱吏将牢房钥匙交给了自己便退下。
他缓慢地朝贺卿走去,竟平白地生出一分不安来,本想好好开口说话,谁料想一开口便是:督主好兴致,都死到临头了,竟还笑的出来。
如此便有了之后的事,他莫名地将贺卿带回了寝殿,也或许是出于私心的刻意为之。
白青岫是当真的存了将往日种种悉数报复回来的心思,还是对于眼前的这个人的情不自禁呢?
带有催情成分的脂膏随着指节滑入甬道,在贺卿的体内肆意又恶劣地搅动着,那水声淫靡偶尔随着指节带出一缕晶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将对方摆成跪趴着的姿势,迫使贺卿双腿大张将那处隐秘且未曾被人造访的入口暴露在了自己眼前。
“督公应当是熟悉这样的感觉的。”白青岫嗤笑道,他将对方的甬道戳弄得柔软湿润不已后抽出了手指。
被扩张过的后穴不停地瓮合着,那入口地褶皱沾染着晶莹间或落下来一滴在被褥上晕染开来……
那触感奇异,若非作弄自己的是白青岫,贺卿或许会与之以死相拼,贺卿闭了闭眼心中生出稍许的无奈和躁动的痒意,自己当然清楚殿下用了什么东西,殿下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也不过是想看见自己这幅狼狈不堪又万分屈辱的模样。
白青岫将贺卿翻了个身,迫使他面对着自己,方才的姿态看不清贺卿的模样,如今才觉得快意。
白青岫的衣冠齐整,他的一根指节恰到好处地刺入甬道深处,有些恶劣地俯身对贺卿耳语道:“督主,您这里……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白青岫冰蓝色的眼眸清澈而冷淡仿佛并未沾染多少情欲,反倒是贺卿不可遏制地发出了一声低吟,偏生到了这种境地他还要不知死活地在陛下的龙塌上一逞口舌之利,只见他扯出一抹戏谑的笑来:“那陛下可还记得您那里被奴婢玩弄过多少次?
怎么?从前迫不及待地脱了衣裳露出那般淫贱的姿态向奴婢求欢,如今恼羞成怒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督主,您似乎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白青岫的指尖从贺卿的下颚寸寸往下一路划至腿间,指甲刮蹭过肌肤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与刺痛感,或许是被挑衅得多了,左右如今四下无人,自然也就不介意他多说些,祸从口出,可他这张嘴总是不饶人,随后又漫不经心地补充了句,“不过也无妨,朕会让你认清的。”
受药物所制,贺卿这幅动情隐忍的姿态前所未见,也格外得活色生香,令白青岫的下身就这样轻易地起了反应,他移开目光喉结微动,取过搁置在塌边的玉势毫不留情地捅了进去。
贺卿本能地痉挛了一下,那猝不及防的疼痛令他生理性地渗出了稍许的冷汗,如今失去武功和权势的贺卿拿白青岫没有丝毫的办法,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也只有任人宰割。
白青岫的一只手抽送着玉势,另一只手抚过他身上的纵横交错的疤痕,那狰狞的触感粗粝,白青岫抿唇随后略带嫌弃的评价了句:“真丑。”
“不过督主的这张脸倒也称得上倾城绝色。”那一瞬间的微涩在心口漫延,白青岫懒得去辨别其中的情绪,他微微俯身,四目相触气息交错之际抬手抚过对方的脸颊,那动作里带有稍许的怜惜与轻蔑,别扭得要命,却并不突兀。
贺卿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青岫瞧,虽难辨真假,但那眼底似乎是有几分屈辱的,白青岫心生不忍:“督主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过是在伺候您罢了,您也很舒服的不是吗?。”
舒不舒服他不知道,贺卿能说什么,感谢那催情药让此时的他不算太难过?如此看来殿下这多年来为了他的大位殚精竭虑,连钻研房中术的时间都没有,以至于此时此刻这般难以言喻……
贺卿恢复了神色,那眼中是古井无波的的平淡,他赤身裸体的躺在榻上,昏黄的灯光摇曳交错,那莹白的躯体上的疤痕在这样的时候也显得有一种别样的美感,那如瀑的青丝散落开来,错落在床榻上,间或一缕在肩颈处随着此刻的动作带来酥酥的痒意。
此时的白青岫在贺卿的眼中,就好比是恼羞成怒的孩童,旁人踩了他一脚,便要去踩回来;也像是贺卿养的那只狸奴,有一双相似的蓝眸,也同样的口是心非,不过性子要野上不少,容易抓伤饲主,不过那锋利的爪子是他生存的武器,又怎么会忍心剪去……
其实贺卿并不喜欢此时所发生的事情,除却疼痛和侵入感并没有任何的愉悦可言,他爬到了“九千岁”这个位置,本就忍了许多常人所不能忍,这样的报复并没有令他觉得有多羞辱和不堪,反而生出了一分微不可察的愉悦,这样的孩童把戏,殿下这是舍不得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世间,或许所有人都认为白青岫从一无所有走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城府之深、心计之重难以估量,且不说他还是那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贺卿却将他当做了普通的少年人,这条路辛苦,也总算是走到头了,可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开始?
白青岫的手法,就好像是捣药的宫人拿着杵药棍一下一下地杵着,动作僵硬且有些凶狠,没有丝毫技巧可言,或许还会受伤,想到这个比喻贺卿不禁莞尔。
“殿下。”贺卿抬手想去触碰身上的人,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只这样看着又怎么够呢?
白青岫微愣了一瞬,随后立时反剪过贺卿的手而后松开起身后退了几步:“督主以为朕会宠幸你?
不过是一条天家养的狗,你也配?”
贺卿瞧着殿下几乎落荒而逃的模样不禁觉得有趣目光跟随着对方的背影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贺卿经历过的磋磨多了,又是个太监,这催情药对他的作用不大,只觉得有几分燥热和痒意,忍忍也就过去了。
等殿下的背影消失在殿内贺卿这才收回目光伸手抽出殿下还留在他体内的玉势,拿到眼前端详了片刻,心道做工似乎不错,甚至还有几分眼熟,殿下什么时候也弄了这些玩意?
而另一边的白青岫却是有些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趋势,他是皇帝外边守夜的人不在少数,若是深更半夜的跑出去算什么?就这样将正殿留给了贺卿倒像是自己落了下风,难不成去睡偏殿?
下身胀得难受,不过是正常男子该有的反应而已,白青岫也不去管它,只恨自己不争气,本想扳回一城,谁成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咬牙切齿地看着偏殿里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明明现在自己是主子,他才是是奴婢、是阶下囚,可仿佛还是被对方拿捏住了所有。
白青岫在床榻上郁闷地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沉沉睡去。
东方既白,习惯了在牢狱中生活的贺卿还真有些不适应这样明亮华丽的殿宇、这样柔软舒适的床榻,想不到他有生之年竟还能睡一回龙床……
想到昨日不得不将龙床“让”与自己的殿下,眼底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
透过窗纱的日光尤为柔和,洒在了不远处的地砖上,或许是四下无人殿宇又太过空旷的缘故,周遭的环境安静得有些令人不适。
若非贺卿坐起身的时候便发觉了自己的脚踝处栓了根铁链,或许真的会以为白青岫没有回来过。
贺卿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新奇有趣的玩意,这铁链是一直连接到床脚处的,他坐在床边,抬腿摇晃了几下,铁链拖地发出的声响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的突兀又有些惹人羞恼?应该吧。
贺卿瞧着自己的脚踝不由得想着殿下也算是颇有情调,想起对方的那双蓝眸便不由得联想到自己曾经养过的那只狸奴,到底是不忍,最后将它赠与了朔月。
他饶有兴致的想着自己先前怎么没想过要这般对待殿下呢?似乎真的很有意思呢。
这铁链不过小指粗细,做工精致与刑狱中的自是不同,只是若没有钥匙,却也不是常人能够挣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卿环顾四周才发觉殿下给他留了一件外衫,布料柔软款式素雅,这看似寻常的衣衫用的却是上好的丝绸,穿在身上再舒适不过,只是除此以外便没了任何衣物,殿内烧着地龙倒也不会冷,只是下身空空荡荡,略微有些别扭的不适感。
看这链子还算长,贺卿遂穿了鞋袜开始确定自己的活动范围,竟还有方圆一丈有余的走动空间。
在这一丈内,有张书桌,除却笔墨纸砚,也摆了糕点茶水,最远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恭桶,而床头是已经准备好了的梳洗用品……
金屋藏娇吗?他这哪里是报复,分明是舍不得自己死。贺卿唇角微弯,脸上的笑意更甚,只是不知他将自己锁在这寝殿中又是这般装束还愿不愿意让人进来伺候自己。
贺卿无聊时便继续作画,与牢狱之中不同的是如今的他多了几分期待,这期待就好比是后宫佳丽等待着陛下的宠幸一般无二。
而白青岫是在黄昏时分回来的,斟酌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踏进他自己的寝殿中,皇宫中这样多的寝殿,自己又为什么要将他拘在这长生殿里?
白青岫不想回去见贺卿,也不清楚该以怎样的姿态去见对方,私心里却又想见对方。
此时的他思绪万千又别扭至极,那是朕的寝殿,朕不回去算个什么事?又不是怕他。早知如此,为何不换个地方拘着贺卿?眼不见心不烦的。
还不是因为……因为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全。
白青岫才推进们便瞧见了这样一幅光景,那落日弥漫的橘黄洒进窗子,恰好映在了书桌和贺卿的半张脸上明暗交织,那光晕显得他五官分外柔和,或许是懒得束发,如墨的青丝垂落至腰际,,只是那长衫穿在对方的身上稍显空荡更有些弱不禁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言念君子,其温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白青岫的气息微顿那思绪却是纷乱得不行,他初登大宝本就根基未稳,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政务倒成了最省心的事宜,收拢人心与这权利的制衡才是重中之重,可在贺卿这件事上却总觉得比这所有还要令人头疼。
“陛下。”贺卿注意到了来人,如今他是陛下了,那一身装扮华贵异常,以上而下佩戴着的各色饰物却没有没有一件是自己送给他的。是了,那些又怎么衬得上他如今的身份?
白青岫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来,他似乎更喜欢贺卿唤他殿下。
继而又将这样的想法从脑中挥去,他行至贺卿面前看了眼画作不由得问了句:“这画的是朕?”
贺卿看向白青岫的目光戏谑:“陛下又何必装聋作哑。”
“从一开始,陛下不就是存着利用奴婢,利用奴婢对您的情意的心思?
而我只是心甘情愿被您利用而已,也愿意成为您手中的一柄利刃。
成王败寇,也恭喜陛下得胜。
只是奴婢总想着,殿下并非耳聋心盲之人,也或许不会那样狠心绝情呢?”贺卿笑意吟吟且好整以暇地盯着白青岫瞧,说着这样的话可那言语并不凄惨反倒有几分戏谑的挑衅意味。
贺卿不愿自作多情,他从前并不觉得觉得殿下会喜欢上自己,可如今却是确定了殿下的情意,否则不论从哪方面想自己都早就该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何必留在身边,多一个隐患呢?
若没有情意,那是凭借自己从前百般“欺辱”于他,还是凭借自己清楚他那段忍辱负重且不能为世人知晓的过往,亦或者是凭借自己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身份,再或者说是如今百般挑衅于他才让他这般大发慈悲、不忍痛下杀手?
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的殿下又岂是这般良善之人?自己死了百利而无一害,留着才是后患无穷,又如何给世人一个交代。
而留下的原因,便只有这一个了。
殿下别扭,他从前是金枝玉叶,如今是一国之君,又怎么能够轻易承认他喜欢上了一个连男人都算不得的阉人,更遑论还有那段过往……
最是无情帝王家,但白青岫有情的,只是这情意不知深浅,与他手中所拥有的东西比较起来,又孰轻孰重而已。
白青岫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紧握,移开目光下意识地辩解道:“有谁的喜欢是你那样的?”
“可奴婢从未真正的伤害过您不是么?
每个人的喜好不同。”贺卿言语未毕又晃了晃脚踝处的链子,继而言语戏谑道,“陛下不就喜欢这样的?
奴婢所认识的陛下绝非无情之人,这是您怎么否认都不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您卧薪尝胆,奴婢却是心甘情愿。
没有哪个玩物是值得让我明知是死路还愿意走上去的。”
贺卿的言语刺入耳中,一字一句地凿在了白青岫的心上。
的确如此,他极力否认,却怎么也否认不了,若非情深,又何至于此?
是他卑劣,而九千岁光明正大,就算当初是对方存了玩弄自己的心思,那也是自己该受的。可是没有,那不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从来都是白青岫自己在算计,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白青岫闭眼意图掩藏那心中的酸涩:“所以呢?
朕是天子,你不过是一介宦臣,你配吗?”
这天底下肖想朕的人不知凡几,难道朕都要去回应?可那些人皆有所图……
我到底该怎么处置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皇姐,你喜欢过一个人吗?”白青岫当然知道他阿姊与许云桡的情意,其实他想问的是怎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
生在皇家血亲只多不少,在权势的洪流中各自勾心斗角,又哪有什么血脉亲情?白青岫登上帝位,暗地里有多少人不甘,这其中由心地为他感到高兴的也只有白晴眉了。
“皇姐都成婚了,陛下以为呢?
女子的婚事不由自主,但我终归是得偿所愿,这世间比我幸运的人应该是极为少有的。”白晴眉提及她的婚事的时候总是满含喜色,可谁又不羡慕那话本子里才有的白首永偕的情爱呢?
白青岫蓦然提及此事多半是因为他自己最近遇见了什么事,思及此处白晴眉便问了句:“陛下是有心仪之人了吗?是祭酒家的女儿?”
白青岫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只是近日朝臣总总是谏议朕广纳后宫为我朝开枝散叶,使得朕颇为烦忧而已。”
竟不知是这个缘由,白晴眉掩唇笑道:“这有什么好烦忧的,陛下是天子,理应有三宫六院,枝繁叶茂才好。”
“皇姐,现在连你也因着我如今的身份在我面前言不由衷起来了么?”白青岫心中烦闷更甚,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如今的他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也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若阿姐所嫁之人已有三妻四妾,阿姐还会高兴吗?”
“我生来便是公主,受天下奉养也该在必要时承担自己的责任,我从小受到的教养告诉我这世间大部分女子都可以没规矩,但是公主不能。
公主是女子的表率,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天家,天家的女子应该是怎样的?她必须端庄大方、必须贤淑得体。
历史上公主和亲之事常有,再有便是嫁与藩王,左右不都是一颗棋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应当算是幸运的一个,虽被礼义教条拘束着,在深宫之中却也被父皇母妃宠爱着,身为公主也不用过于担心这宠爱会给我招致祸患。
后来我还如愿地嫁给了少年时自己喜欢的少年郎,而那个少年也同样喜欢着自己,这世间没有比两情相悦更好的事了。
但是陛下,我受的教养告诉我要大度体贴,可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除非那女子对其毫无情意可言。
可您是皇帝,有些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作为姐姐,只要你过得好,不论你有多少妃子,我都不会去在意。”白晴眉回答得坦然,可人心本就偏长,世道如此,若是出身在寻常人家也便罢了,可他们生在皇家,这个弟弟的身份更是不同寻常,作为姊姊,她只希望弟弟过得好,至于那三宫六院事关国祚本就不是她能置喙的;而作为妻子,她自然希望夫君只会有她一人。
这是亲情与爱情的不同之处,爱是占有、是自私,侵入到彼此的生命里至死方休。
白青岫曾读过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他想坐到这位置上为的可不是那三宫六院,他见了母妃的红颜薄命,也见了白晴眉两心相许的爱情,前者令人唏嘘,后者令人艳羡。
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那唱词美好,又怎么不令人神往?白青岫也曾想象过自己以后的妻子是怎样的。
可那终究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世事无常,既然认清现实便不该抱有妄念,后来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夺得皇位上,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可以利益交换的筹码,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婚姻,但那起码也该是个女子……
走到如今这一步,许多事情也早就不由自主了。
白青岫斟酌着词句询问道:“若是有一个人他喜欢你,但他们之间的身份不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晴眉抿了口茶,她这弟弟分明是有了心上人,说的或许也是他自己:“如何不符?”
“状元与农妇,公主与宦臣,皇子与采茶女。”白青岫说的隐晦,他与贺卿,是皇帝与宦臣。
白晴眉眉心微蹙,他是皇帝,坐在万人之上的位置上,可既然来了,又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还说得这般隐晦。
公婆那边皆道白青岫如今是皇帝了,不论如何都应该是先君臣后姊弟,否则总有一日会招致祸患。可白晴眉看着对方一路走到今日,又怎么能只将他当做皇帝?纵使他杀了许多人,也残害了许多兄弟,可皇家的争斗历来如此,那夺嫡之争有如养蛊,胜者只有一个。
白晴眉自己也在深宫中长大,又岂会不知其中利害?既然选择了白青岫,也不会生出多的同情去管别的兄弟死活,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旁人,那死的就是白青岫了。
都道人心易变,可若连这难得的亲情都要割舍开来的话,那活得未免也太难过了。
白晴眉答:“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又哪管他是宦臣还是农夫?情不知所起,从来都不是看身份的。”
白青岫微怔:不同的,从一开始便是不同的。姐姐说的只是假设,更何况他喜欢姐夫,将那个喜欢的人代入姐夫,自然什么身份都能够接受。
可贺卿是宦臣,这是既定的事实,更何况对方是男子,而自己是皇帝,即便是两情相悦又能如何?他们不能三书六礼、没有三媒六聘,如今他只能保住贺卿的性命,再将对方像娈宠一样的拘在宫中,这是已经是自己能给对方的所有了。
情爱不能够分享,可皇帝又岂能无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之所以将贺卿放在了长生殿,是因为太后一直想除掉贺卿,前朝如何抨击贺卿可要将手伸到后宫来总是不简单的一件事,而太后想做些什么可就容易得多了,将贺卿安置在别处怕他出事,也只有这重重守卫下的长生殿安全。
不论是出于伦理还是纲常,白青岫都该娶妻生子,而不是在这里纠结贺卿的去留,以及那些本该遗忘的过往。
一开始的权宜之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已经有愧于天地,万物皆有阴阳,难不成他一个皇帝要为天下做个断了袖的表率?
届时朝臣如何议论?百姓如何看待?史书后人又如何评说?
自贺卿入狱起,时至今日他烦闷的都是同一件事,他其实从未记恨过贺卿对自己做下的那些事,甚至是可以理解的,那不过是自己否认内心难以自抑的感情的借口。
这样的喜欢有违伦理纲常,却也真真切切的存在着。
听到贺卿的那些言语时他自然欢喜,可他是君王,又岂能屈居人下?他不愿去提起甚至于迫切地想要忘记的那段过往,却被贺卿一再提及,可即便如此白青岫也不能拿他怎样。
于是那日黄昏,他便说了句:“所以呢?
朕是天子,你不过是一介宦臣,你配吗?”
白青岫嘴上这样说,可他早已心乱如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卿不喜甜,也甚少用糕点果脯之类的食物,可如今桌上的糕点却都已不见剩下了个空盘,也没有人进来收拾,便知那些宫女太监们怠慢了贺卿,连午膳未曾备下。
白青岫立时恼了,却说不清是恼怒贺卿还是那些个奴婢,于是未到用膳的时辰便传了膳,强迫贺卿用了许多后又将在殿外伺候的宫女太监换了一拨,那心情才算是舒畅稍许。
那时他便明白他是喜欢这个人的,极力否认也否认不了的喜欢。
“贺卿。”于是白青岫便将对方拥入怀中安寝,不论是气味还是温度都那样的令人安心。
贺卿的尾音上扬,下意识地应声:“嗯?”
白青岫微阖着眼睑,言语中有些疲倦的无奈:“你乖一些。”
你乖一些,不提及那段过往,我就光明正大地喜欢你,宠爱你……
或许对于白青岫来说,那段过往雌伏于人的旧事是他的逆鳞,是他不愿被人知晓的秘密,是藏在心底迫切想要忘却的伤口,是任何人都触碰不得的一段回忆。
他是君主,是天子,万人之上,又怎么可能雌伏人下,连他的喜欢和宠爱都像是施舍。
贺卿应道:“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夜,他们相拥而眠至东方既白。
贺卿倒是丝毫没有被囚禁的自觉,陛下日理万机,他也自得其乐,从犄角旮旯里掏出来册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即便是大难临头了,他也能云淡风轻,更何况是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呢?
在贺卿彻底了解了殿下的情意后,他也告诉了对方自己的情意,过程自然是有些剑拔弩张的。
而他不想和对方来一次心平气和的交谈、一次表露心迹的剖白吗?
当然不是。
若他们之间是平等的话,贺卿不介意放低自身去做先妥协的那个,可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有如天堑,对方握有绝对的权势地位,若是他想便可以将天底下的任何一个人打入深渊,对方那样高高在上,他的喜欢又何尝不是施舍?而贺卿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施舍。
人心易变,何况是坐在那样的高位上?他喜欢自己也并不代表着信任,而这不知深浅的喜欢能保证他顶着天下臣民的非议不纳后宫断绝后嗣吗?
对方所拥有的太多,贺卿不想做权衡利弊之下被委屈被放弃的那个。
贺卿的喜欢或许称得上一腔孤勇,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底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交付了真心的同时也就交付了对方伤害你的权利,万事皆可以退让,但在这场感情的博弈里先退让的必须是殿下,否则……
他的殿下牙尖嘴利,贺卿拿那些话去刺对方却是刻意为之,若对方不低头而自己先臣服的话,那么如此求来的结果一定不会是他想要的结果。
思绪回笼,贺卿的目光移向随侍在不远处的小太监,他懒散的向人招了招手:“过来。”
小太监垂着眉眼行至贺卿的身侧温顺至极:“督主。”
“别这样拘谨,我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督主了,只是陛下的娈宠而已。”贺卿一只手立于桌上支撑着下颚歪着脑袋问了句,“你叫什么?”
小太监答:“回督主,奴婢名叫张立。”
“倒也算是颇有姿色。”贺卿仰着头望着小太监,他明明坐在,却自带一股迫人的威压,那眉眼含笑,调侃道,“陛下好男风,也或许瞧得上你?”
那语调温柔却令人不寒而栗,不禁自问,这样的人真的只是个太监吗?为什么自己同他是那样的天差地别,小太监仓皇跪地叩首道:“奴婢不敢。”
“你要敢啊,你若是不敢,又怎么能够得宠呢。
你若是不得宠,我又该如何摆脱陛下?”贺卿侧身弯下腰来,他大发慈悲地抬起对方的下颚左右端详了一遍而后评价道,“瞧瞧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被刻意拔尖了的嗓音怎么就吓得这人瑟瑟发抖了呢?
其实贺卿注意这小太监几天了,或许对方是见了白青岫和自己的事,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着凭他的姿色也能入了殿下的眼,哪怕是一夜春宵呢?这爬上了龙床所能得到的是如今的他无法企及的。
可白青岫本就不是个好男风的,对小太监的一些举动无知无觉,又哪里晓得这是隐晦的勾引与暗示?
贺卿一开始觉得有趣,也就置之不理,可这次数多了,就碍眼起来了。
那样云淡风轻的模样却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即便沦落至此,威吓一个小太监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不知为何这事传到了殿下的耳中便成了贺卿在寝殿中过于无聊,便开始调戏相貌清秀小太监以自娱了。
以至于殿下一张口便是:“督主这是旧疾复发了?”
贺卿无言,都道他豢养过的美人不知几何,可他这辈子也只贪图过殿下的美色,左右也无人相信,那便当是旧疾复发了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春寒料峭,窗外烟雨迷蒙,柳枝舒展着它的柔软,碧色的池水荡漾着微澜,燕语莺啼,那是冬日里没有的生机。
“就你这身子,还想着调戏小太监?”冬去春来,长安早就不似那般冷,虽不烧地龙了,但殿内总是笼着炭的,饶是如此贺卿还是着了风寒,问及照顾他的宫女方知近日来他总要站在窗边瞧这三春盛景,他站了多久也就吹了多久的风雨。
这乍暖还寒时候是最容易得病的,偏生贺卿要这般不顾惜自身。
或许在白青岫眼中,贺卿有如山川河海,又怎会这样轻易地着了风寒;可人食五谷杂粮,又怎能不生病?
贺卿抬眸看向白青岫,或许是在病中,方才睡醒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那一双宜喜宜嗔的眼眸沾染了稍许脆弱,竟是别有一番风味:“奴婢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又怎敢调戏陛下身边的人?”
本该介怀的是自己,可听得他这样自贬,白青岫并不觉得好受。
“这三春盛景若不瞧瞧倒真的是可惜了。
你若是想出去,朕可以让你出去走走,但你要听话些。”最近白青岫将一些折子都挪到了寝殿中处理,或许是觉着贺卿一个人待着太过无趣,届时又开始莫名调戏个太监宫女,平白惹人气恼……
贺卿掩唇低笑,他的身子微颤像是在忍受着咳意,等到舒畅些才道:“我还以为……陛下会想栓我一辈子。”
怎么可能?白青岫欲要辩驳却终究没能说出口:“朕会派人跟着你,到了时辰就要回来。”
白青岫的言语未毕,他想叮嘱对方多穿些衣裳,别又病了,如今你没有武功又失了权势在外少与人起争执,到底是觉得啰嗦又显得自己如何关心他似的,遂止住了言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奴婢遵命。”贺卿尾音拉长这话倒像是在撒娇,他坐在塌边、而白青岫则在书桌前批折子,二人相距甚远。
一是他怕把病气过给白青岫,二便是这些政事与他无关,他平白凑过去也是徒增君主的提防与疑心。
听得对方低哼一声似是满意自己的乖顺,贺卿莞尔又道:“陛下近日来心情欠佳?”
白青岫抬眼看向贺卿道:“瞧着个病秧子在跟前晃荡,总归不会心情愉悦。”
贺卿忍俊不禁,他倒觉得殿下瞧见自己的时候心情还不错,是殿下有旁的原因不愿说,便拿个借口搪塞,而有些的事其实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他散漫地点着脑袋道:“殿下如今长大了,是该找个体己人了。”
白青岫语噎,他听及此处直接停笔起身行至贺卿的面前,这人总是刻意招惹自己不快,若不是对方,自己的孩子估计都会打酱油了,他又为何说得如此坦然?如今朝臣们都在劝谏,百姓们议论纷纷,这件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花鸟使选了不少美人,白青岫虽对此缺乏兴致,但子嗣一事的确事关国祚,而且这其中有些的美人也不仅仅是美人而已,个中利害不是一两句可以说得清的,他当初既可以委身贺卿、认他人为母妃,那如今为了巩固自身的利益,为了江山社稷也未尝不可充盈后宫。
更何况他在处理政事、与兄弟朝臣们勾心斗角的同时被此事磋磨了许久,磋磨得有些烦了,诚如朝臣们所言历朝历代的皇帝哪个不是后宫子嗣众多,他又在逃避什么,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他们要操心便让他们操心去了。
白青岫正欲开口,却被贺卿打断了言语。
贺卿见对方的模样便心下了然,他即便不知殿下的心思,又岂能不知那些满口忠孝节义的臣子们的心思,他不欲再听:“陛下看奴婢如何?”
白青岫哑然,只见他愣怔在了原地,他想过的,他甚至想养着贺卿一世,只要对方安分些,各种意义上的安分。若是从前,他肯定又要说上一句你配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你又算得了什么体己人?”
“奴婢可以给陛下暖床,姿色也还算可以,您说呢?
奴婢现下被囚于深宫,便如同那笼中雀一般在陛下的手中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若陛下有什么烦忧困扰的事情或许也可以同奴婢聊聊,奴婢或许还能够为您排解一二呢?”贺卿在让白青岫对自己放心,可自己又何尝愿意信任对方?
贺卿的确算得上白青岫的师父,且不说文治武功,单说把握人心这一块便足矣。
可惜的是贺卿教给殿下的最重要的一课殿下忘了:永远不要将危险留在身边。
白青岫却将贺卿留了下来,甚至还养在了长生殿中,他就这般放心自己吗?他将自己从九千岁的位置上拉了下来,还废了自己的武功,就真的这般笃定自己不会记恨于他,而这不会是另一场卧薪尝胆的算计?
如今的贺卿为情心甘情愿,若来日心灰意冷又该如何?
自己都不敢保证的事,他竟这般……
到底是逃不过舍得二字,即便是放心自己,可这样的事也算不得多光明正大,他就不怕朝臣百姓的议论、史书后人的评说?
目前白青岫的膝下虽无皇子,可却有手足兄弟们的虎视眈眈,但凡稍微有能力点的又怎么会甘心为人臣子?同样都是皇子,又凭什么会是你?
贺卿的思绪纷乱,他甚至还来不及取舍是大方地让殿下去施行那百利而无一害的娶亲事宜还是为着私心去阻止一二,后者可能无甚效用,而前者便彻底断了二人的缘分,至少他做不出无名无分还要跟着白青岫的后妃们去争宠的事,他的身份微贱但不代表他喜欢自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卿正要言语却被白青岫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打断了,白青岫直接将人塞进了锦被里,脱了鞋袜也躺了进来:“闭眼,午睡。
病了还想得那样多,想这样多还不是朕的笼中雀鸟,还能做些什么?
还以为自己是那呼风唤雨的九千岁吗?”
“陛下不如将奴婢锁在偏殿中。”贺卿下意识地挣了挣欲要离白青岫远些,然后还未挣脱又被人抱得紧了些。
“为何?方才说替朕暖床,顷刻间便又反悔了?出尔反尔当真是督主的拿手好戏啊。”白青岫言语中有些阴阳怪气的恼怒,他算计过许多人,也有许多人算计他。他自以为熟读人心,可怀中之人在这方面却比自己更甚。
明知对方危险,白青岫还是将他留了下来,山长水阔,要放他离开吗?
贺卿便转了个身将背对着他:“罪臣是怕将病气过给了陛下,若陛下有个好歹,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贺卿正常说话的时候同寻常男子没什么两样,甚至是万分悦耳动听的,每到气人的时候便带上了那刺耳的阴腔怪调。
真想把他摁在床上操一顿,最好再把他操晕过去,看他还会不会同自己这样说话,白青岫的思维从曾经的要不要杀他转变成了如今的要不要把他拖到床上去惩罚一顿。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自作主张的后果不是你能够承担得起的。”白青岫直接将林询引经据典的言语搬了过来。
或许贺卿也贪图这片刻安宁,到底还是选择了投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寝殿中安静的氛围里总交织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暧昧,白青岫抱着贺卿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却没有半分睡意,在贺卿将睡不睡之际又将人唤醒了:“贺卿。”
“嗯?”贺卿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半梦半醒的他比寻常的时候多了几分乖巧,少了那么几分掌控一切的上位者气息,发出的那个音节也显得绵软可爱了起来。
“若有官员阳奉阴违,结党营私。
且这样的官员数量众多,一时间难以处理,又该如何?”白青岫烦躁之事甚多,多得都数不过来,一日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皇帝高坐庙堂,底下官员皆是报喜不报忧、阳奉阴违的姿态。
轻徭薄赋到他们那里竟会变了一个意思,开始鱼肉百姓,仗着皇帝不出宫墙百姓愚昧无知便理所当然地上欺下瞒。
还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朝中多半官员出自世家,而世家之间又有姻亲关系,他们世代积累的财富地位令人侧目。
俗话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时至今日虽不至于如此夸张,可又怎能不为人忌惮。
更还有异地的藩王和他的那些个兄弟们蠢蠢欲动,处理朝政是这其中最轻松的事,他计划充盈后宫和这些隐忧是有极大的关系的,有些人要将他们的女儿送来充作眼睛和觊觎皇权的手段,那顺势而为也未尝不可,有些的事施行起来会便宜上许多。
白青岫不由得苦笑,都道皇帝多疑,可坐在这个位置上又岂能不疑?一步行差踏错便落得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境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起初白青岫想要这个位置是为了自己,同为皇子他却在这再繁华不过的宫墙中受尽欺凌,若他出身贫寒也便罢了,可偏不是,这样的落差让他不计代价地想要往上爬,坐到这无人敢忽略轻视他的位置上去。
可坐到这个位置上了却明白还有责任,他的言行关乎着旁人的生死,他的任何一个判断与决定可能都关乎着成千上万的百姓的生计……
白青岫不是自幼养尊处优的皇子,他去安抚过水患受灾的百姓,见过赈灾粮到了灾区却少了一半的情况,他做过大理寺少卿,更明白何谓官官相护、拜高踩低。
那些朝堂上的腌臜事他都有所闻所见,那时的他想着该如何肃清庙堂,可真当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却没了办法,皇帝要顾虑的太多,这些人里,有些的是有真才实学的、有些的是老臣、有些的本身就是王子皇孙、有些的出自世家大族、有些的又是谁人的门生……
牵一发而动全身,真正干净的却没几个。若是都处置了,先不论朝堂无人可用,这个国家怕也要改朝换代了。
“今年也快到了春闱恩科的时候了?
这本就是陛下笼络民心选拔人才限制世家的手段。
若陛下信得过我,那我说林询林相堪当此大任,他能为陛下选贤举能。
届时该怎么用他们便是陛下的事了。
再者就是,贪官污吏、官官相护、阳奉阴违的事,历朝历代皆有,在这个名利场中那是除不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真的尽数处置了,也还会有许多如雨后春芽般冒出来,还不如留着那些陛下了解他们的秉性且尚可堪用的。
这些人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来,少不了真才实学,人皆有私欲,身为君主对太多事需要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是全部撤了下来,又让谁顶上去呢?
他们若是在意自己的生前生后名,便不敢做的太过,还是会想做出些功绩来的。
至于有些人却是必须处置,这其中的分寸便由陛下来判断,而这些人便是杀鸡儆猴的例子。
至于结党营私,诸党派之间为了利益必然会有争斗,他们之间互相掣肘、此消彼长,只要不是一家独大,便不会翻了天来。”贺卿微阖着眼睑替白青岫分析道,“当然,陛下独坐钓鱼台,而这些人都需要陛下的庇佑和照拂。”
所谓皇帝,生杀予夺不过在他一念之间,他能将人捧起来,自然也就能将人摔下去。
这番话贺卿本不想说,若是说了殿下又该忌讳防备自己,可若不说他便没有猜疑了吗?
白青岫并未接话,或者说他在消化一些东西,他从前就觉得凭着贺卿的心性才能能坐到“九千岁”的位置上是情有可原,如今将贺卿拘在这里才是委屈了对方。
贺卿并非忠臣,更非林询那样一心为国为民的清正之人,他有野心、有欲望,所谓的忠孝节义在他眼中更或许是狗屁不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并非不想许人一官半职,诸般缘由中未尝没有忌惮之心,他能从一个小太监到位极人臣,若自己给他的欲望开了一条缝,怕如同开闸泄洪一般就再也止不住了。
“殿下怕了?”虽然白青岫并未言语,但贺卿却感觉到了他此刻身体的变化,他在忌惮自己,“殿下若是不放心奴婢,其实可以赐奴婢一颗秘药。
奴婢愿发誓不会做伤害殿下的事,可口头的誓言总归是令人不放心的不是么?”
皇室是有秘药的,是用来控制暗卫以及一些亲信的毒药,相较于贺卿的药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每隔一段时日便需服用解药,因为没有一劳永逸的解药便注定了终身受主人的掣肘。
贺卿索要秘药,若是白青岫给了他也认了;若是不给,便是自己又赌对了殿下的一分真心。
“不必。凭着如今的你,又能做些什么?”白青岫几乎是一口否决了贺卿的提议。
贺卿闷声笑了,那愉悦由心,自己又赌对了,
殿下又怎会不明白什么叫做养虎为患,自己从来都不是雀鸟,只是他舍不得了,他宁愿承担他如今这个决定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和损失,也不愿用这一劳永逸的法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贺卿从未见过醉酒的殿下,或许是因为往日里过得艰难,总要清醒克制,如今大业得成,偶尔也可以放纵上那么一回。
虽非佳节,为显皇恩浩荡,陛下于今晚宴请几位臣子把酒言欢,那些人并非全然是陛下的心腹,各派交织其中,其中不乏有异心者,推杯换盏间掺杂了多少虚情假意,说是宾主尽欢,可这皇宫中的筵席又哪里少得了绸缪算计,有些的事未必要兵戎相见,兵不血刃永远都是上上之策。
白青岫回到长生殿已是亥时,由随侍的小太监搀扶着进屋,那步伐踉跄不稳才踏进门槛便和贺卿撞了个满怀。
贺卿皱了皱鼻子将头微微后仰试图离这浓烈的酒气远一些,本身他就是沾酒即醉之人,如今只觉整个人浸染其中无从躲避,为防意外贺卿反而将白青岫抱紧了些,他令小小太监去取水来:“陛下便交由我来伺候,你去取些热水来。”
贺卿搀着白青岫入内,只可惜了这才烹好的茶无暇品尝了,他搀着白青岫坐到了塌边确定对方不会闹腾后,才行至桌边往茶壶里添了些茶叶,茶香四溢跟着水汽弥漫在殿中与酒香交织。
贺卿倒了盏浓茶为殿下醒酒,伺候对方喝下后,小太监也打了水来,贺卿接过盥洗用品遣散了殿内多余的人伺候白青岫梳洗,还是忍不住唠叨了几句:“您如今是皇帝,在外人面前不论有什么事,在饮酒这一方面也该克制些,喝酒误事,您是万万不该喝醉的。”
坐在如今的这个位置上,即便是睡觉都要醒着三分神,又哪有喝醉的道理?
白青岫耳廓微红,看向贺卿的眼中盈着水汽,整个人沾染着酒气与欲色看得贺卿微微晃神,只见他握住了贺卿的手腕将人捞进了怀中,埋头在贺卿的颈侧蹭了蹭,那灼热的气息与暧昧的举止勾得贺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只听得他说:“只喝了一点,并未醉酒。
心中觉得烦闷,便又找了个醉酒的借口离席。
这样多的山珍海味也堵不住这些人的嘴,朕若是真凑齐了三宫六院,雨露均沾起来一个月都不带重复的,恐怕是连她们的脸都记不住。
又不是勾栏里的小倌,每日伺候不同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朕说,还不如同你……”
白青岫言语未毕,反手便将贺卿压倒在了床榻上,他覆在了贺卿的身上,咫尺之间的距离,那双眼眸满含侵略的凶性。
贺卿被这举动弄得有些猝不及防,殿下是没醉、但也离醉不远了,要娶亲的是他,怎么反倒委屈上了?
贺卿忍俊不禁,四肢微微挣了挣,装模作样地反抗了那么一下。
“不准动,朕要宠幸你。”白青岫的言语是不容置喙的霸道,天子的口谕总是不容拒绝的,见贺卿停止了挣扎眼中便露出了满意之色,再然后……抬手就将对方的衣衫撕碎了。
习武之人的力气也不该是这样用的,贺卿无语凝噎,干脆放弃同对方讲道理如同砧板上的鱼肉直挺挺地躺在了塌上不再动弹。
那落雪红梅引人入胜,白青岫干脆也剥了自己的衣裳与之裸裎相对,再然后整个人便贴了上来,肌肤相触交换着彼此的温度,他的一只手轻抚过贺卿身上的疤痕,白青岫的指节饮酒后竟还有些微凉,想是沾染了外头风雨地缘故,惹得贺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借着酒力整个人都坦诚了些,白青岫第一次直面这些疤痕,第一次想从贺卿口中探知他的过往:“这些疤痕是怎么来的?”
“从前的主子打的。”短短七个字便是贺卿的解释,他不愿多说些什么,那段日子难过,但也已经过去了。
那声音很轻好像被揉碎了融进这无边的月色里,落在白青岫的心上却很重,他眉心微拧眼中尽是不悦之色,显然不怎么满意贺卿的回答。
不需要过多的前戏,只瞧着这么个人,白青岫下身的性器便兴奋地扬起了头抵在贺卿的腹部有些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那目光灼灼气息微乱意图进行下一步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光影交错,这个姿势殿下的面庞背着光,有些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却可以感觉到腹部的坚硬,这是自己再不会有的反应,贺卿闭眸,那心下的苦涩难以言喻,他一直觉得京中诸多纨绔子,那些人别无所长,才会用下身的那玩意彰显自己的能力,在秦楼楚馆寻花问柳听那些个妓子小倌承欢时的吹捧,可那能力也未必有多出众。
贺卿是瞧不起为肉欲所侵蚀的那些人的,即便他………可他依旧是贺卿。
遇见了殿下方知有多不甘,他多想占有对方,可他无能为力,他以为他早就接受了习惯了自己的身份,但其实从未接受过,无数次他都希望这是一场梦,而他还是那个身体健全的少年人,一切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贺卿的双腿被分开,一条腿被抬起,白青岫跪坐在对方的跨间摸过床头的罐子从里面挖了块脂膏出来,指节从会阴往后触碰到那处闭合着的入口,便这么生生地刺了进去,这是没有任何前戏的侵入,甬道中的软肉死死地咬着白青岫的手指,本能地抗拒着异物的进入,白青岫咕哝了句:“怎么这么紧?”
贺卿自然听见了这句话心中生出了稍许无奈来,殿下应当还算是清醒的,至少还知道用脂膏还知道开拓一二,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殿下会这样直接捅进去,那估计会是一场“浴血奋战”,并且还要及时宣诏太医。
殿中的灯芯许久未剪,那烛光暗淡了稍许,贺卿的面庞笼上了一层昏黄朦胧的光晕,这灯下美人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脂膏融化在温软的甬道中,伴随着指节的抽插水声不断,在这空旷而静谧的长生殿中,显得格外清晰,白青岫急欲宣泄更少有耐心,他急切地往里面添着脂膏和手指,撑开了那层层褶皱,入口沾染着水渍伴随着指节的进出间或滴落下来稍许晶莹濡湿了锦被。
贺卿全程皱着眉头感知着下身的异样,顺便取过一缕殿下的青丝放在手中把玩着,沉浸其中的目下只有殿下一人而已。
而指节最终换成了更粗长而炽热的物件,白青岫颇为随意的将才抽出的还带着水渍的手往贺卿的胸口处擦了擦,而后将贺卿的双腿带到了他的腰侧的意味明显。
贺卿倒吸了一口凉气久未缓神,片刻后才顺从地用双腿盘上了白青岫的腰,连带着双手也勾上了对方的脖颈。
他清楚殿下的资本不小,可这大开大合的架势怕是要生生地将人顶穿,贺卿跟随着白青岫的动作起伏,情欲的快感没体会到竟还要配合着对方偶尔发出一声绵软的喊叫,至于那句不行了也不是舒服得不行,而是实实在在的不行,长久的刑罚难以言喻,这种刑罚像是东厂里的那些“软刀子”磋磨人的手段,要不了人命但也委实叫人难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甬道湿润紧致,白青岫的欲望得以宣泄,漫长的抽插过后便泄在了贺卿的体内,那浊白灌进了甬道深处。
白青岫伏在贺卿的身上那性器还埋在甬道中,他发出一声餍足的喟叹,享受这当下的余韵悠长。
下身的异样感明显,贺卿万分无奈,男人在这方面或许都要面子,他也不想开口吐槽殿下堪忧的技术。
偏生殿下还要说上一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难道因为你是太监的缘故?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贺卿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白青岫瞧,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抚摸上对方的腰侧轻轻地摩挲着,言语戏谑:“殿下想看我的反应?
殿下若是喜欢,我教您怎么弄我。
到时候我躺在您的身下哭着说不要。”
白青岫扭了扭腰肢,一时无言,他被贺卿的动作弄得又有些……
“你不过是朕的玩物而已,伺候得朕舒服了就好,又不是让你爽的。”皇帝陛下终于替自己找补回来一些。
贺卿莞尔,他双手攀上白青岫的脖颈在对方的耳侧低语道:“奴婢遵命,陛下尽情玩弄就是,奴婢一定好生伺候陛下。”
那声音百转千回,拉长的尾音好似钩子勾到了白青岫的心底,白青岫红了耳廓,或许是身为陛下的威严遭到了挑衅一瞬间的恼羞成怒,忍不住骂了声:“骚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卿莞尔,应声答曰:“诶~”
白青岫红了眼,又是新一轮的征伐,或许是许久不得宣泄,殿下的精力过于旺盛,这场情事持续了许久。
那烛台的灯火熄灭,月辉透过纱窗更显柔和,二人如所有爱侣一般在塌上相拥而眠。
白青岫累得恨不得即刻睡去,而贺卿却还清醒着,他没有付出多余的体力,身上的不适也仅仅是摆出一些姿势的酸软和下身的胀痛,到底是思虑过多便辗转反侧:“殿下?”
白青岫的应声仿佛睡梦中的呓语:“嗯?”
贺卿握上对方的手摩挲着说道:“殿下意图削藩?”
白青岫又发出一个朦胧的音节:“嗯。”
贺卿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所以你要娶藩王的女儿。”
白青岫并未回答,想来是睡去了,贺卿苦笑了一声,又好似自问自答:“你还要娶太后娘娘母家的宗室女、兵部尚书的女儿、青州孔家的女儿……”
贺卿的喉口仿佛被塞了一团棉絮,一时间难以言语,心口的酸胀仿佛漫延到了四肢百骸,他抱着殿下的那只手又紧了紧,那声音喑哑仿佛困兽的低鸣:“殿下为达目的向来是什么都能牺牲的,更何况皇帝本就该三宫六院。
等到陛下娶亲的那日放我回家还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但我想回家了。
白青岫已然陷入了酣眠,回应贺卿的只有透过窗子的清风与月色。
今朝有酒今朝醉,若殿下清醒着他或许就不敢说了,他总是在算计着殿下的待自己的心意到底有几分,可他也是会害怕的,身为皇帝对方拥有的委实太多,他也不确定能走到哪一步。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贺卿方才睡去,睡得并不安稳。
等到了翌日,贺卿便理所当然地发了高热,他还有心思打趣:“玩物若是玩坏了可就没得玩了。”
“朕又不好男风,又怎么会懂这些?
那东西留在里面会生病,你知道还不弄出来?”白青岫又拧干了一条帕子将贺卿额上的换了下来。
贺卿看得明白,或许是醉酒的缘故,或许是不懂男子间的情事需要注意的地方,但说到底还是用情不深,也就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用心了,贺卿浅浅的笑着,笑得有几分苍白:“那时候奴婢被陛下折腾得哪有精力去想这些。”
贺卿停顿了片刻继而又道:“再说了,留着陛下的龙精——那不是想给陛下怀个宝宝,万一是个小皇子呢?”
白青岫神色古怪地看着贺卿,一时间无言以对:朕觉得还是需要再请一次太医看看有没有烧坏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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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袭白衣,站在林询面前乂手一拜,认真道:“多谢林相为在下求情。”
其实从那日以后白青岫便取下了拘束着贺卿的链子,由得他在宫中适当地走动,贺卿本身也有分寸,清楚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这世间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去了,宫中自然也有,虽没有十分的自由,但也比日日拘束在寝殿中要来得好。
囚笼扩大了数十倍不止,或许有人会心生怨怼,但贺卿却自得其乐,易地而处他不会比殿下做得更好,毕竟自己的存在本就是殿下的私心,身为帝王他不该如此,可作为白青岫他也应该有自己的喜恶偏向。
至于这次出宫的机会则是贺卿交付了一些代价得来的,至于是什么代价,
大抵是贺卿在紫宸殿中发觉殿下在处理政务之余私下里观摩龙阳春宫图,贺卿觉得有趣,毕竟“你不过是朕的玩物而已,伺候得朕舒服了就好,又不是让你爽的。”这句话犹言在耳。
或许是殿下心知他自己技术堪忧又拉不下面子便私下里偷偷学习,好有朝一日能达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效果。
谁又说自己不是被偏爱着的呢?这样的殿下也就只有自己可见了吧?毕竟以对方如今的身份地位可是纵容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虎口拔牙啊。
若时间停滞在此刻,不需要再去考虑家国大事亦或者是前朝后宫的争斗,也或许他们能彼此信任彼此相爱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可又怎么能够呢?身在其中,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贺卿自己也同样不信任白青岫,怎么能指望对方相信自己?
贺卿悄无声息地行至白青岫的身后,好整以暇地说了句:“陛下看了这样多的春宫图,不如我们来实践一下,看看陛下是否是纸上谈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殿下的神态举止都十分有趣,那耳廓微红目光飘忽不定,听见了声音的一瞬间阖上了册子似乎是想将它藏起来,这样倒显得他心虚了,仿佛是自欺欺人的行径,遂又将册子翻开来恰好到一页老汉推车式。
白青岫半晌无言,末了反咬贺卿一口:“青天白日的——你不知羞耻。”
贺卿的一只手搭在了白青岫的肩头,他在殿下的侧后方微微弯腰替对方翻了书页,偏头看向对方眼尾微挑,一字一顿的将那册子上的体位念了出来:“观音坐莲?”
说罢贺卿便替对方阖上了册子,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来跨坐到了对方的腿上,他微微塌腰,双手攀上对方的肩头,整个人柔若无骨一般附在白青岫的身上:“青天白日的看这些东西,到底是谁不知羞耻?嗯?”
贺卿的脑袋埋在白青岫的颈侧,那气息湿热喷撒其间,言罢又舔舐过那处的肌肤,柔软又略带着点粗粝的舌苔划过的触感令白青岫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终于是恼羞成怒:“放肆,你在做什么?”
“奴婢是在取悦伺候陛下呀,奴婢要是满足不了陛下的话,陛下岂非要去招惹别的狐狸精了?”贺卿在白青岫的耳畔低语道,那声音百转千回比山野里的鬼魅还要勾人,他又说了句,“奴婢想要榨干陛下呢。”
白青岫被勾得心跳骤快,连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其实他并不大喜欢贺卿主动的撩拨,这会令他想起一些过往的回忆,而他并不喜欢身心失控的感觉,这让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一个丧失主动权且为欲望所左右失去理智的傀儡。
可偏偏贺卿真假参半醋意横生的言语又令他万分愉悦:“想要榨干朕?督主的未免口出狂言了吧?”
贺卿在白青岫的耳畔低声轻笑着答道:“陛下不妨试试?”
说罢他又咬上对方的耳垂仔细地碾磨着:“殿下如今想着的又是哪副图呢?”
那声音钻入耳中,好似有一支柔软的羽毛在心口挠了挠,白青岫的耳廓发烫僵了半边的身子,偏生他还不甘示弱,于是乎他握住了贺卿的一双手将其反剪了过来用发带绑缚在了身后,他以牙还牙似的在对方的耳畔低语了句:“督主不妨期待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就着这个姿势抱着对方起身,他一只手托着对方的臀部,另一只手随手将桌案上的东西拂到了一边,而后将贺卿放置在了桌面上。
贺卿衣衫未脱,上半身趴在紫檀木的书桌上,而下身的布料却被脱了个干净,那微凉的触感令贺卿本能地挣扎了几下,而后臀部便被拍打了几下,疼倒是不疼,只是那声音和触感令人觉得羞耻,白青岫轻声呵斥道:“别动。”
听得此言贺卿便不再动作,殿下的气息微乱清晰可闻,那挣扎里掺杂着几分刻意,毕竟反抗也是床笫间的情趣的一种。
在贺卿看来,殿下若能放下他那自尊心来向自己请教岂不是比那春宫图要来的便宜详尽得多?
毕竟这春宫图到底还是保守,只是有一些姿势和技巧的变化,更多的却没有了,在贺卿看来这殿中的蜡烛、毛笔等器物却都可以成为令人欲仙欲死的存在。
但是殿下应当是没有这样的癖好的,癖好是其次,爱和欲是可以分开的,但有了爱以后便可以控制改变自身的欲望,尽管那很难,至少在过往的那些时候,贺卿都尽量地控制住了自己的破坏欲而选择去满足殿下的情欲,尽管在对方看来那依旧是一种过分的侮辱。
其实若殿下真有这样的癖好,倒真有些不好办了,因为自己从落魄起,便遭受了无数的苦难与疼痛,贺卿对于寻常的疼痛早已麻木,麻木并不代表着喜欢,反而对此是厌恶至极,相反的是他喜欢看别人疼、更喜欢看殿下疼……
白青岫或许是觉得这个姿势不方便他施展生平所学遂解开贺卿的双手将人翻了个面又重新绑缚住了那双手。
手掌探入臀缝,而后低头去亲吻对方的唇瓣,此时的他相较于之前要好上太多,至少他知道要做前戏,虽然没多少耐心就是了。
指节刺入甬道,另一只手解开对方的衣带,胸口传来的微凉令贺卿本能地颤栗了一下,而后左胸的乳粒便被包含进了温热的去处又吸又咬,藏在乳晕中的红樱逐渐肿胀了起来,起先带着些酥麻后来被磋磨得久了便有些好似破了皮一般的刺痛……
贺卿眼含春情,嘤吟了一声祈求道:“唔,殿下摸摸奴婢的腰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依言做了,习武之人带着厚茧的手掌轻抚过那纤瘦而又力量的腰侧,粗粝而又略显温柔的动作使得贺卿的腰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气息骤乱发出了一声难耐的呻吟。
白青岫本就情动,现下更是难耐,那十分的耐心化作了五分,他加快了开拓的速度,随后架起对方的双腿挺身而入……
贺卿呜咽了一声,躯体本能地紧绷,他求饶道:“殿下,慢些,我受不住。”
“不是说要榨干我?这才开始就受不住了?”那甬道太过紧致,绞得白青岫的性器有些疼痛,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便开始大开大合地操干了起来,手掌覆上对方的臀瓣重重地拍打了几下,“放松些,你想夹死我吗?”
那臀部的火热与下身的疼痛感清晰,贺卿有些无奈,到底是谁人能受得了这样一直杵,如同捣药一般重重地往里凿着,属于是能凿多深就凿多深,却毫无技巧可言,操是可以操开的,可又怎么让自己放松呢?
贺卿不禁腹诽:这春宫图也没教多少有用的东西。
他刻意地喘了几声给殿下听,又耐着性子告诉对方:“殿下岂不知其实谷道中也有一处妙处,殿下慢些,耐着性子找找看好不好?
再然后轻重缓急、磋磨那处即可。”
贺卿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对方想说的话,遂先发制人,软着声音告诉他:“殿下难道不想要奴婢在您身下被操得哭着求饶吗?”
白青岫有几分意动,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实施,殿外的小太监便高声禀报某位大人求见有要事与陛下商议……
白青岫眼底浮现出几分不耐,他逐渐放缓并停止了动作而后抽出了阳具并且替对方解开了绑缚着双手的发带,做完这些方才宣人进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卿瞧着殿下这一系列的动作不禁莞尔,觉着美事被旁人打断了应当是十分不爽的。
是自己勾他的,如今事情做到一半却被强行中止,思及此处贺卿不仅毫无愧疚之心竟还笑出声来。
白青岫瞪视了贺卿一眼,恐吓道:“等会再找你算账。”
这模样简直和那只猫主子一般无二,殿下有要事处理,而贺卿也没有避嫌的自觉,反而蹲下身钻进了桌下,跪行至人的腿间藏匿了起来,他觉得此时此刻还是替殿下纾解一二方是重中之重。
桌椅之间的空隙逼仄,要容纳一个成年男子还是有稍许困难,贺卿左右施展不得竟还腾得出心思去撩拨对方:“陛下若是难受不如奴婢用嘴为您含出来?”
白青岫微愣,一时间并未答话,贺卿的举动本就令白青岫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不论是怎样的处境,他仿佛永远这样的心甘情愿,永远这样的泰然自若。
可这样的事,若是让自己心甘情愿地来做,至少此刻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贺卿见白青岫的模样,便知他是默许了:“殿下放心,只要您收敛些,他是不会察觉的。”
贺卿双手把握这对方的性器,将其纳入口中的时候,殿中也来了客人。
殿中那人跪着说了许多的话,翻来覆去都是在弹劾朝中的另一人,说得那样的情真意切、字句泣血,而那其中的真假却仍是有待商榷。
其实那通篇大论大多都是废话,白青岫听了个大概,思绪连带着心跳都被藏在桌下之人所影响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正襟危坐,左手扣在桌面上那副严肃的神色比上朝时还要威严些,而右手却置于桌下覆在贺卿的发间轻轻地梳理着。
贺卿的技巧其实很好,不论是那双手、还是那张嘴……
有时要竭力遏制住自己才不至于失态,有时却好像是在故意捉弄自己,慢吞吞地含着也不动作,间或舔弄吮吸那么一下,简直是——要人命了。
白青岫被勾得难耐,便生出几分急躁来,扣着对方的后脑深顶了进去,那一瞬间的满足难以言喻,而后余光瞧见贺卿眼中带泪的模样更觉惹人怜爱,又莫名地生出了一丝后悔来,他似乎是莽撞了些。
大臣的长篇累牍终于结束,白青岫松了口气,他的言语冠冕堂皇得挑不出半点错处:“爱卿所言朕已知晓,爱卿先回去,待朕命人办理此事,若爱卿所言属实朕一定严惩不贷。”
等到那位大人彻底离去白青岫才慌忙叫贺卿松口,在有人的情况下做这样隐秘而刺激的事,白青岫紧张不已唯恐为人所知,而贺卿却仿佛毫不在意的模样,那般的没脸没皮。
白青岫往后坐了坐,低头与之四目相对,手掌轻抚上对方的面颊问道:“方才……伤到了没?”
贺卿仰头看向白青岫,全然臣服的姿态,他忍不住地掩唇低咳了两声,随后摇头道:“还好,只是殿下太莽撞了。”
那眼底的情绪又怎么瞧不出呢?白青岫的心在这一瞬间被填满,柔软得不行,他拉着对方起身道:“去塌上。”
“可奴婢看陛下似乎很喜欢奴婢跪着伺候您。”贺卿嘴上这样说,却还是顺从地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站起身来。
“去床上继续。”白青并不想理会贺卿的言语,对方总是牙尖嘴利,单这方面,他是怎么也比不过的,若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事情又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发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他也并未否认,他当然喜欢贺卿方才的姿态,恶劣心作祟,谁又不喜欢这样的一个人臣服在自己的面前予取予求呢?
只是紫宸殿的地砖冷硬,跪得久了只怕伤身,若是以后铺了毯子倒可以让对方跪上一跪……
“殿下。”贺卿乖顺地躺在白青岫的身下,那声音温软得紧。
“嗯?”白青岫应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贺卿请求道:“我想出宫。”
白青岫讽了一句:“朕都许久没出去了,你倒是会想。”
贺卿恃宠生娇,继续同对方讨价还价:“只一会。”
“两个时辰。”白青岫十分受用贺卿的态度,算是应允了对方的请求。
这世间哪有什么狐狸精,要说有,也只有贺卿:
前些个日子,白青岫有所松口,底下的人便送了不少美人画像与名单上来,他挑挑拣拣,理智与情感天人交战,心烦意乱之下终于还是将此事又搁置了下来。
江引不解:“主子,您这是何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也颇为头疼,他轻叹了一声,言语间不乏苦涩之意:“是啊,我这是何必。”
他的目光看向江引,无奈地笑了笑:“若是三年前,我或许会喜不自胜地接受,毕竟这是最便宜省心的法子。”
江引是皇家培养出来的标准的暗卫,能活着走到主子面前的都是那百不存一中的一,他是利刃、是傀儡,只知晓服从于主子,却少了感情,或许是有感情的,否则何至于如此愚忠?偶尔也会关切这位他看着长大的小主子:“属下不懂。”
白青岫收回了目光,他在给江引解释,更是在自问自答:“从前太过清醒,偶尔总想糊涂一次。
又何必牺牲自己的婚姻,往身边放那样多的细作?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有的是耐心,而他们狗急了总会跳墙。”
白青岫轻揉额角,又摇了摇头,他似乎苦恼极了:“我母妃说会陪我长大、看我娶妻生子,可她早已不在人世;长平公主说要庇护我,可也只有数百日而已;父皇和那些蝇营狗苟之辈的承诺更是可以朝令夕改。
我喜欢他,可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不会给他答案,我不想让他失望。
如今我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有些的事不是说仅凭一腔热血就可以义无反顾的,任何的一个决定都需要瞻前顾后几经思量方可定下。
我不想失去他,所以我愿意放弃这个更好的选择并且承担朝臣与百姓的议论与指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事实上,我也不确定我能否承担得起……这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我怕它所产生的影响太过惨重。
所以此事只能暂议……”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自己又怎么否认得了?对方情深至此付出良多,若是不能给他一份对等的感情倒不如就此作罢。
其实推开他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自己早就放不下了。
白青岫的计划是他会找许多个合适的借口将选妃的事宜往后一拖再拖,时日一久有些人心中也就有数了。
之后的事便之后再议……
白青岫想,他不过是想出宫一趟而已,又哪有不允的?
而贺卿心知做那事的时候是最好说话的时候,也因此求来了一个出宫的恩典。
林询嗤笑道:“在下可没替贺大人求情,在下恨不得连夜上奏疏请求陛下将你处死,只是没能成功而已。”
贺卿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得猜疑他早有预料,倒由得自己在这里殚精竭虑想着如何保全他的性命,这可不就是自作多情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见他这幅闲适的模样过往的担忧通通化作了对他的怨怼,恨不得再将他送进去关上个一年半载。
贺卿失笑,他心知对方的性子,自然不会与之计较:“世人多是自扫门前雪,像林相这样不惜沾染污名与皇帝的苛责也要为他人求情的却是独一个。
在下又怎能不感激涕零?”
“我怎么没瞧出你的感激涕零来?”贺卿的这话令林询听得舒心,他先是刺了对方一句,抿了口茶水后搁下茶盏语重心长道,“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明白你当初为何这样做,做臣子的,怎么能……”
提及此处,林询又长叹了一声:“要说你死了也是活该。我倒是没想到陛下对你也是有情的。
只是君王的恩宠,能得几时好?
坐在那个位置上,他要什么没有?而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与其余的两相比较,又孰轻孰重?”
“你清楚的,我又岂会不知?”贺卿言语自嘲,他同殿下的情分之间隔着无数的算计,不过是深陷其中、不能自已而已。
林询管不了这许多,他也从来管不了贺卿的事:“其余的暂且不理会,只是陛下如今后宫空虚,朝臣百姓议论纷纷,你又岂会不知?
寻常百姓家男子无妻无子都要被邻里戳着脊梁骨说道,更何况是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陛下的事,与我何关?
无非是子嗣的问题,若他愿意,便纳妃,若不愿,便从兄弟们的孩子中过继一个也好,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先例。”贺卿云淡风轻,他在意的只有殿下,其余的与他何干?至于此事更不是自己能掺和的,殿下一步步走到今日,他会如何选呢?
林询气得拍了桌案,他以为贺卿是会为大局着想的,所以他才会开这个口,可谁知对方置若罔闻:“是有先例,那是因为那几个皇帝自身的问题,才无后嗣,但当今圣上也是如此吗?
更何况即便因为自身的缘故没有后嗣也并不妨碍那些个皇帝纳妃。
你可知陛下若继续这这般一意孤行,你同他的事也瞒不了多久,但时候朝中民间该有多少议论?陛下的清誉又该置于何地?”
“我倒不知你如此大方,既如此,那林相愿意将自己的妻让给旁人吗?”贺卿一句话便令林询哑口无言。
林询更加佩服的是贺卿的胆大,时至今日,竟然还敢将陛下比作他的妻,岂不知隔墙有耳?
这次相聚终究是不欢而散,不过不欢的是林询而非贺卿,从客观上来讲,贺卿理解林询的观念也就不会如何气恼,但理解是一回事,而认同又是另一回事。
贺卿敢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些话来,也只是因为跟随他出宫守在暗处的是辰月,而这却是白青岫刻意为之。
贺卿出宫的时候是申时,如今酉时都快要过了返回到宫中,时间不多不少算得刚刚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落日黄昏过后,星子与月的光芒弥漫在了人间,
贺卿的步伐不疾不徐,他踩着清辉才行至长生殿前,便瞧见了站在门前的白青岫,见他双手环抱于胸前那模样散漫、言语戏谑:“督主当真是好兴致,时间掐得这样好。玩得可还尽兴?”
“自然是尽兴的,奴婢还买了些东西带回来,陛下喜欢吃糖么?”贺卿摇了摇手中的油纸包仰视着那台阶上的人笑意吟吟地问了句。
贺卿的确带回来不少东西,他买了包松子糖、一盒糖葫芦、另带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他去岁寄存在当铺中的,也是当年殿下赠与他的那块玉佩,那时贺卿想给他所珍视的人或物都寻一个归处,若有朝一日……便将它赎回来。
那繁星入眼、是那样的璀璨,世间再无第二双这样好看的眼睛了,白青岫看得不由得失了神,不过很快便拉回了理智,他嗤笑了句:“几岁了?”
随后便转身入了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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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秋日里,这是丰收的季节,又怎么能说是寂寥呢?
往年的这个时候,便是天家与权贵重臣同乐的秋猎时分。
即便今岁换了位皇帝,亦不能免俗。
这样重要的旧俗不能更改,除非陛下患病或国家危难。
秋风飒爽,旌旗猎猎,那鼓声阵阵,这其中有几个跟随父亲出来的少年骑在马上,在所有人等待陛下的号令的时候他们却会在角落里与人窃窃私语,举止间是那样的肆意不羁,仿佛将天地都尽数囊括于胸中……
自古英雄出少年,白青岫早就过了那“天真且狂妄”的时候,可也是由心地欣赏这些人,若少年依旧、此志不改,那便是山河社稷幸甚。
“今日在围场上,不论君臣、不论身份,都给朕拿出真本事来,所狩猎物拔得头筹者,朕有重赏。”白青岫骑在马上手执缰绳,着一身黑红绣织金云纹骑装,那声音如松籁泉吟、雏凤清鸣,他此刻的模样又何尝不是一位少年,不过在所有的角色前他首先是一国之君。
诸臣振臂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王白青崖爽朗一笑,高声道:“陛下,既然这样臣就不客气了。”
“何须皇兄客气?”白青岫的言语未毕便见他策马奔驰而去,那落拓潇洒的模样全然不像是一个皇室子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皇家人惯会作戏,数月前自己的这位皇兄便迫不及待地将他的“女儿”不远万里地送与藩王为妾。
白青岫眸色渐深,不日前他从林询口中得知长安城中关于当今陛下出身异族的谣言甚嚣尘上,有心之人要拿他的身世做文章,说得无非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诸如此类的言论,至于其中的企图是再明显不过。
坐上了这个位置若被人拉下来便只有死路一条,而背地里的人借此以图动摇民心的确是一条再好不过的计策。
白青岫若有所思:“查出来是谁散布这些谣言吗?”
林询答:“回陛下,是臣等无能。”
“不是你们无能,是新帝登基、根基未稳,有太多人蠢蠢欲动。”白青岫倒是不以为意,“那些人刻意为之,你们也不可大动干戈,否则便遂了他们的意了,倒显得朕心虚似的。
既说流言甚嚣尘上,还是应该稍加制止,若听之任之亦不可取。”
林询应声称是,若任凭流言发展,会威胁到白青岫的位置,可他没有全然制止却是有私心的,等来日再过个数年他将一些碍眼的人收拾了,把这皇位坐稳当了,再有人想起他一半的异族血脉,或许强求他要子嗣的人会少上许多,从兄弟们那里过继来的至少会是纯粹的大宁血统,到那时……
“陛下不出发么?”许云桡的声音拉回了白青岫的思绪。
白青岫看向身侧之人微笑着答道:“姐夫先行,朕过会再去。”
这围场有重重侍卫把守是再安全不过,可身在宫外置身山野之间若要出些什么“意外”也是最容易不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若参与狩猎,又有谁敢真正比过皇帝的,到最后这头筹也落到了他自己身上。
夜里众人围着篝火,彼此的脸上摇曳着橘色的光芒,便在这天地之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哉。
即便是这样盛大的日子里,白青岫还需要腾出些时间来处理政务,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又怎敢有一日懈怠?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隐约还听得见秋蝉的聒噪声,而营帐内的光线却不甚明亮,那烛光摇曳着,他们做着各自的事情,安静得只听得见翻阅纸张的声音。
多半政务可以交由林询等大臣,白青岫将要事处理完毕后忍不住去瞧贺卿在做什么,见对方似乎在练字,那字铁钩银画,再遒劲不过。
白青岫不由得想到,若他出身富绅官宦人家,并非自幼便是太监的话,那他的表字又是什么?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口了:“贺卿,你有表字么?”
贺卿的过往他只从旁人的口中知晓,若自己主动提及总会被他云淡风轻地带过,因为在意,他便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对方的旧事,日复一日更甚。
贺卿搁下了毛笔看向白青岫,不知想到了什么有那么一瞬间的遐思,很快便摇头否认了:“家中出事得早,而后颠沛流离了数年,我是在十七岁上下入的宫,还未及弱冠,自然无字。
不若殿下赐我一个?”
“你倒是敢想。”白青岫嗤笑了一声,不可置否,他又复提笔略微思索了片刻后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字示意贺卿过来一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山?”贺卿下意识地轻声将这两个字念了出来方觉不对,这表字太过逾矩,他当即跪地叩首道,“奴婢当不起这两个字。”
“不论你当不当得起,这是朕赐予你的字,你敢违抗不成?”白青岫清楚贺卿的顾虑,皇室中自己这一辈的皇子从青从山,这是犯了讳。
可当白青岫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却没有想那样多,他从容不迫地蹲下身食指轻挑起贺卿的下颚,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配你这个佞臣是委屈了这两句词。
但朕一时间也想不起旁的了,便叫做青山吧。”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见你是青山。
论品貌才学,世间或许无人能出其右。
同眼前的这个人接触得越久,便越觉得其余之人无趣。
白青岫明知这不是一个好的念头,却还是放纵了自己的心。
偶尔会想,若他是女子该多好,便光明正大地将他娶了。
生同衾,死同穴,他们或许还会有一双儿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多的问题也都可以迎刃而解,可也没有这个假如不是么?
贺卿那冷淡的眉眼在望向白青岫的时候总显多情,他深深地看着对方,试图从其中窥探出对方的所思所想来,而后垂眸应声道:“诺。”
四目相触,白青岫被这目光惹得气息微顿,正欲要亲吻对方,便被侍从打断了,说是林询求见,白青岫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收了手起身道:“你去见他。”
贺卿同样起身,不由得说了句:“林相要求见的人是您。”
“他想见朕?”白青岫坐回了椅子上,那懒散的神态中隐约有一丝烦躁,“林相怎么会想见朕,若无要事他恨不得躲着朕走。
他同你倒是亲近得很。”
言语间略有停顿,继而又道:“你且去同他叙旧,省得整日里看得朕心烦。”
那言语倒像是拈酸吃醋一般,贺卿不由得莞尔:“奴婢同林相只是挚友,并无朝中利益纠葛,亦无过多的感情在里面。
林相一心为国,更不会同奴婢同流合污。”
贺卿这番话是在向殿下解释,也怕殿下的猜疑会影响林询的仕途。
“朕知晓林相是君子。”白青岫万分不耐地打发了贺卿离去,等人真的离开了又觉得身边少了贺卿有些无趣,他将贺卿留下的墨宝反复观摩了几遍却静不下心来,左右还是出了营帐问守门的侍卫:“林相现下在何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禀陛下,林相应当是去了西林狩猎。”侍卫的言语令白青岫心生诧异,他原以为林询只是个文弱书生,却没想到他还会骑射之术。
也是,文臣武将在数百年前本不分家,若逢乱世便更是如此,多是文能下马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之辈,只是更擅长哪个而已。
“朕出去走走,你们切勿跟来。”白青岫嘱咐了一声,他闲庭信步地走出营地方才施展轻功朝贺卿所在的方向奔袭而去。
秋日里的山林间满是枯叶,踩上去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白青岫不想被人发觉便选择了在常青树的枝丫间纵横跳跃,犹如骨骼轻盈的雀鸟。
等他瞧见贺卿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残阳如血,那天边云霞尽染,贺卿着一身鸦青色的骑装坐于马上,他们在枫林间高谈阔论,未至深秋,枫树尚未落叶,青黄交织间间或看得见一抹赤色,或许是那落日的余晖太过热烈,染红了这片枫林,连带着贺卿那暗色的衣裳也带上了温度。
白青岫在树上隔着距离瞧着贺卿,那是他不曾见过的贺卿,也是这时候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笑如朗月入怀……
“贺兄当真好本事,在下本以为你被拘束了这样久的时日,这骑射之术应当是有所退步的。
在下本以为今朝也该由我胜过你一次了,竟还是比不过你。”林询言语间有稍许的无奈,那并非逢迎讨好的言语,而是再真诚不过的夸赞,其中或许有羡慕却并不嫉妒。
“林相过誉,人各有所长而已,不若你我相约下一次的棋局,到那时你再胜我。”这一场再简单不过的胜利却让贺卿由心地笑了,那笑意明显,比过往文人墨客所描绘的这世间罕有的景致还要更引人入胜,周遭的绚烂仿佛被抽空了色彩只剩下了黑白,只那一抹浅金交映的鸦青格外清晰。
此时的他是那样的轻松愉悦,这是贺卿在白青岫面前不曾有过的模样。
白青岫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苦涩:是了,他们虽然素日里不对付,但也同样引对方为知己,君子和而不同。他们可以毫无避讳的谈古论今、行止由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在自己面前却不能够如此,贺卿虽然也常笑,但多是哂笑、假笑、嗤笑、刻意撩拨人的笑……
唯独没有这样情真意切的笑,或许是有的,可总是真假参半,白青岫也记不清了,说到底自己如今是帝王,又有谁敢真诚相待呢?
从一开始,他们便隔着身份互相猜忌,贺卿待自己从未真诚无欺过,而自己待他也做不到信任二字。
他们的牵扯始于利益的纠葛,在这宫墙之中又哪有什么绝对的信任可言?能有所谓的真心已是难得,至于其余的……
林询戏说道:“只怕到时候你还是杀得我一败涂地,我便再无颜同你比试了。”
贺卿失笑:“论对弈,你我历来互有胜负,又何来一败涂地之说?”
这两人皆是世之大才,贺卿擅武功兵法谋略、而林询擅长治理民生,这并不是说别的他们就不会,只是说更擅长哪些而已,他们是棋逢对手、酒遇知音,那样的惺惺相惜,便剩下了躲在树上生闷气的白青岫,他反复斟酌考量过后还是压下了胸中的躁郁:也罢,难得这样高兴,就不去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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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皎洁,清辉散落人间,贺卿回到营帐中的时候,显然夜色已深。
含有凉意的晚风拂过似乎带上了几分冷清之感,今夜同以往是大有不同的,少了篝火与舞乐的寂寥,整个大营异常肃穆。
这样的情况哪怕是几岁稚童都察觉得出不对来,贺卿与林询对视了一眼便默契地朝帝王的营帐处走去,帐内隐约传来议事的声音听不大真切,但也感觉到或许有大事发生了。
帐中已然在商议要事,他们此时进去不妥,无论如何忧心也只有候在帐外,林询行至门口的侍卫面前询问因由也并非是出于好奇,只是越听那脸上的凝重之色便越沉,而后转身回到贺卿的身侧低声告诉对方:“边关八百里加急来报说是北羌于月余前大军压境侵占我国疆土,我军连失三城,守城将领皆已殉国。”
林询的这番话疑窦丛生,令贺卿不由得眉心微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之前他说三年内北羌必定来犯,可对方来得比他预期得还要早,北羌觊觎我国疆土久矣,毕竟他们的土地哪有我们的好,他们的物产更没有我们的丰饶……
那一年前的侵犯只是试探,你若强硬些对方便不敢来犯,可白青岚却做出了弃城而逃的决定。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万事皆有因果,那时的贺卿只手遮天惩处了白青岚,可怎样无论怎样的惩处都算是轻的,此番又有多少将士要以身殉国,又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
再有便是如今殿下初登帝位未满一年,根基未稳,当真是内忧外患……
“纵使快马加鞭路上亦需时日,信上写着三座城池,可我们失去的或许早就不止三座了。”贺卿眸光暗淡得很,那声音冷静,“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是从哪里打进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如长驱直入、势如破竹一般。
我们当然是礼仪之邦,推行孔孟之道。
可我们历朝历代都能够将诸蛮夷拒之门外靠的可不是仁义二字,这辽阔的疆域更不是靠嘴皮子说下来的。
何谓中庸,不偏不倚是为中庸,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穷兵黩武并非良策,而所有的太平安定都可以算作是休养生息。
史书告诉我们蛮夷来犯我们要做的不是一味的防御,而是要打得对方再也不敢来犯。
所以,你告诉我这样一个泱泱大国是如何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失三座城池的?”
那平静的言语中包含着的情绪复杂,林询清楚对方此刻如何抽丝剥茧般地去分析因果的,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心中竟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来,一瞬间如坠冰窟:
那戍卫边疆的将领中或许有叛徒,雁门关、嘉峪关……他们又是从哪道关隘入侵中原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不错,可这关隘有失便如入无人之境,不仅是将士们行军,对于后续运送辎重粮草等更是便宜。这就是历史上大小战役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为了一道关口不惜牺牲一切代价也要守住或是攻取的例子。看似丢失的是一道关口,可行军打仗如同下棋对弈,不是到了战场上或是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才定出胜负的,从这棋局开始的第一步到之后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这最后一步,《孙子》有云:“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
敌方行军千里、还要不断地往前线运送粮草辎重,即便我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若只是守城又至于溃败至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马上的本事我们或许不如北羌,可自古以来攻城皆是下下策,多备滚木礌石,他们若强行攻城那是需要人命去填的。
以己之长去守敌之短,又何以至此……
林询不善兵法谋略,可也想到了这些,而贺卿想的只会更深,他深深地看着对方,彼此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木已成舟,再去思虑这些也是无济于事,不如考量以后的事,林询唤回了贺卿的思绪:“事已至此,不妨猜一猜这帐中在议论些什么,我瞧着倒是热闹得很。”
贺卿不以为意地答了句:“文臣主和,武将主战,双方争论不休而已。”
倒不是说文臣少了为国牺牲的觉悟与血性,只是文臣多半出身世家,其中大半无所谓谁当皇帝,也无所谓家国天下,他们看重的只有自身的利益,能从科举中脱颖而出的,又有多少是寒门学子?那些个世家子所拥有的条件资源都比普通人要好太多,哪怕是寒门高低也是个落魄世家。
而武将的功勋地位多是靠自己一步步地打下来的,自然有所不同,其实历朝历代文臣也不乏铮铮傲骨,只是那些人“团结”一致便显得声音格外大而已。
贺卿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若能争出个结果来也便罢了,但其实是战、是和,皇帝心中早有答案,又岂是这些人可以左右的?跳梁小丑而已。
在贺卿心中自然是主战无疑,我天朝泱泱大国若主动求和又成什么了?若是让老祖宗知道了怕也是要被气得活过来。
而战争是为了以后没有战争,这期间当然会有流血牺牲,但这是必要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若是主和,无非是割地和亲赔款,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给北羌留下个我们软弱可欺的印象。放弃了疆土的同时也放弃了我们的子民,以及那些因此流血牺牲的将士们和那些将士们的亲朋,届时失了民心、国将不国,又管是哪家天下?所谓求和求的不过是一时安宁,而非一世太平。
而后又陷入了相顾无言的状态,见夜色已深,林询便同贺卿告辞,这样大的事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议事良久想来陛下也已疲倦,便等明日再行商议。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文武大臣们纷纷涌出帐门离去,神色各异不可谓不精彩。
等众人散尽,贺卿才上前去打开门帘,他抬腿才欲入内却同白青岫撞了个满怀。
白青岫下意识地抱住了来人,直接将贺卿抱到了那方狭窄的塌上,神色如常言语平静地说了句:“督主当真是料事如神,一年前便算到了今日之事。
是战是和,督主会怎么选?”
白青岫脸上挂着几分笑意,那笑意未达眼底,他坐在塌边看向贺卿的目光意味不明。
殿下自登上帝位后,也或许是及冠以后,对方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以往只是心思深、精于算计,却不像如今这般情绪内敛而又锋芒毕露,他所有的言语都是试探,他想要的答案也要从旁人的口中得到……
如今的他是一个标准的帝王,某种意义上也更像贺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遇见白青岫之前,贺卿以为自己会喜欢易于掌控之人,因为自己便是一个精于算计之人,两个人过日子又不是并非博弈,又何须争锋相对互相算计?
殿下同贺卿的理想型是没有分毫关系的,从容不迫间又带有天然的上位者的威压,有时比先帝更甚,贺卿无奈问道:“陛下想听实话吗?”
白青岫只是看着贺卿并未言语,贺卿却读懂了他的意思,作为君主在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而他要的不过是旁人的认同,于是乎贺卿答了一个字:“战。”
话音未落,白青岫便整个人覆压在了贺卿的身上,那双手慢吞吞地解开了贺卿的衣带:“朕也是这般想的,督主以为可派人谁出征呢?”
“镇国将军老当益壮,可为运筹帷幄之中的三军主帅。
其子亦是猛将,可为主将或是先锋。”贺卿的言语白青岫或许不愿意听,但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案,我朝不乏武将,可能够委以击退北羌重任的且值得皇帝信任的将领唯有此二人,毕竟几十万兵权不是一个小数目,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有异心国家就该内乱了。
“是吗?”白青岫的言语轻飘飘的,似乎有些不以为然,难以窥探其中的情绪,他剥开贺卿的衣裳,食指在对方的胸口漫不经心地画着圈,偶尔划过那点红梅,“老将军也是这样说的,可当时朕并未答应他,而是说此事还需要斟酌。
朕清楚其中利害,可朕也有私心。
小将军是朕的姐夫,阿姊不能失去他,若他是真的喜欢阿姊,便不该主动请缨。”
“殿下。”只是世间难有两全,白青岫迟早会做下这个决断的,贺卿心中感慨,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便捧过对方的脸颊轻吻上了他的眉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表面看似平静,内里却早已烦躁不安,他即便是皇帝也并非万事都能做到尽善尽美,可他下的每一个决断都会影响许多人或事乃至于整个国家的命运,他想两全,可却不能两全。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是那个为了将欺辱他的人踩在脚底、为了享受掌握权势地位的快感而去不计代价的取得皇位的白青岫了,彼时是私心,而坐在了这个位置上还有责任,期间的诸多事宜令他疲惫不已。
而此次是必定要战的,若听了那些主和派的言论那自己这个皇帝也不用做了,镇国将军一家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并非朝中无人可用,而是几十万数目的兵权,将在外、若有异心,则国必危矣,所以在考虑那人有能力的同时还要任命值得信任托付的武将。
贺卿的一个吻令白青岫的心绪得到了片刻的安宁,恍惚间他从贺卿的眼底看见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那又令他柔软了几分。
白青岫抱着贺卿的腰,脑袋埋在对方的颈间蹭了蹭,低声问了句:“可以吗?”
他此时其实并没有非要做那事的欲望,只是觉得这样或许能够让自己缓解此刻的不平静。
脖颈微痒,贺卿有稍许的无奈,他的殿下从登上帝位起,什么时候做这事还要询问过自己的意见了?
贺卿答:“可以。”
其实这大半年来,通过一次次的理论和实践,殿下的技巧其实练习得已经很好了,只是贺卿不是寻常的男子,更不是女子。
他只是个被净了身的太监,本身就缺失了那方面的欲望,就算殿下的技巧再出神入化,能够抚慰到他身体的每一个敏感的部位,他也并不能体会到他早已失去的而寻常男子会有的那种极乐的快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不论有没有那方面的能力,他都应该是喜欢处于上位的,因为殿下的哭泣与求饶更能给他带来兴奋与欢愉。
也因为是白青岫,所以自己愿意,处于下位时给出的许多的反应都是为了让殿下更加兴奋与满足,仅此而已。
其实他也是有反应的,与寻常男子所体会到的极乐不同,毕竟谷道中还有一处妙处,那处虽然给他带来的感觉也并不十分浓烈,但也是有的。
他还会因为殿下而心跳骤快、气息紊乱,隐隐觉得下身的那根软物也带上了一点不同的温度,但也仅此而已了。
而今日的这一方天地,白青岫成了完全的掌控者。
他覆上贺卿的唇瓣强势而不容拒绝地撬开对方的唇齿,与之唇舌交缠掠夺着他口中的空隙,手掌在贺卿的身上不断地游移,抚摸过胸口、腰侧、腹部……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那亲吻的声音显得那样的清晰,白青岫的重量覆压在贺卿的身上,躯体被掣肘着不得动弹只能任人施为。
那喘息声愈发明显,口中偶尔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漫长的亲吻过后,白青岫继续着他的动作,用唇齿在贺卿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标记,那脖颈处被吮出数个称得上惨烈的吻痕,乳首也被啃咬得红肿不堪,险先破了皮。
白青岫瞧见了沾染了晶莹的水渍的胸口,隐隐觉得更加可口了便又低头咬了上了。
贺卿只有求饶,他低喘着挣扎着脚背有一瞬间的紧绷,小声地呜咽道:“陛下,不要咬了,要被咬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殿下第一次展露出这样凶狠的一面,从前的“凶狠”是技术有限的莽撞,而现下却像是为情欲所侵蚀亦或者是为了暂时忘记一些事情而强迫自己沉湎于情事不能自控的凶狠。
殿下也不是喜欢亲吻和标记的人,现下却如同雄兽标记他的雌兽一般,那样的野蛮、疯狂……
贺卿不可遏制的发出了一声呻吟,而并非刻意为之,心中的满足大于躯体的快感,两相加持之下,惹得贺卿眼中沾染了稍许迷蒙的雾气。
白青岫瞧见了对方此刻的表情,便凑到贺卿的耳畔低声说了句:“督主现在的模样——好骚。”
白青岫万分满意对方这样情动的模样,又凭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深陷其中呢?这副模样的贺卿,和以往的相同,但似乎又有所不同。
贺卿低笑着回敬了一句:“殿下此刻的模样,像是春日里发情期的猫狗。”
白青岫并未恼怒,他接话道:“那您算什么?被我玩弄的母狗?”
说到此处,仿佛将自己也逗笑了:“那我现在发情了,还请督主忍一忍了。”
白青岫起身将贺卿翻了个面摆出跪趴的姿势。
四肢撑在了塌上双腿大张着,白青岫跪立在贺卿的身后一只手掣肘着对方的腰腹,另一只手的指节撑开臀缝间的那处甬道仔细地开拓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处随着指节的抽插不断地瓮合着,穴口晶莹湿润邀请着白青岫深入探索……
这样兽交的姿势看不见殿下的面庞,随着对方的动作仿佛能感觉到那炽热的目光似的,贺卿难得地生出一丝羞耻来,那心跳声清晰而被对方看着的后穴仿佛也变得敏感了起来。
开拓了片刻后终于换上了早已勃起的性器,甬道被彻底撑开,柔软包裹着炽热的欲望,白青岫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喟叹:“那督主觉得我更像是猫呢?还是狗?”
说着他又深深地顶弄了一下:“汪?还是喵?”
“像……”贺卿正欲回答,那言语又被白青岫疾风骤雨般的顶弄给逼了回去。
既然是发情期,这场性事总是格外漫长的,身于下位的贺卿难得付出体力却因为被摆出太多的姿势而有些四肢酸软,又不由得感叹殿下当真好精力。
折腾了大半晌原以为到了该沐浴安寝的时候,贺卿在浴桶中竟还被白青岫抓过来操了进去。
两个成年男子在样狭小的浴桶中根本不好施展,白青岫抱着对方,性器在甬道中进出的时候又带进去了一些水,那水流入脆弱的甬道中有些滚烫的异样,令被磋磨得太久了的贺卿生出了一丝无措来。
“饶了奴婢吧,陛下太威猛了,奴婢受不住。”贺卿胡乱地去亲吻对方求饶道。
又在过了约莫一刻钟以后,才算是彻底结束了这淫靡的一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翌日卯时,东方既明,那日头还未升起的时候侍卫便来禀报长平公主求见了。
白青岫睡了不过两个时辰,仿佛连睁眼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还是坐起身穿了衣衫,眼下一片青黑,本能地打了个哈欠,挤出了两滴生理性的泪水说道:“宣。”
贺卿因为白青岫的举动也醒了,正欲起身却被白青岫摁了回去:“你继续睡,不必避开。”
白晴眉刚进帐们疾行了两步面对着白青岫便跪地叩首道:“恭请陛下圣安。”
白青岫上前两步躬身虚扶白晴眉起身:“阿姊这样早便来了,是为了许小将军之事?”
白晴眉并未起身,而是跪直了身子仰着头直视着白青岫,那言语坚定,目光毫不退让:“恳请陛下允许许云桡随军出征。”
白青岫瞧着对方的模样微怔,仿佛自己不答应,她就会一直这样求下去。
“可……”白青岫仍是迟疑,此事本身他就是为了白晴眉考虑,而对方又怎么舍得呢?
白晴眉似乎瞧出了他的纠结,她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那笑意晕染开来,温柔得不像话,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而珍贵的旧事一般,语调缱绻地叙述着她的故事:“我同阿桡是自幼相识,但碍于身份地位,以及男女之别也不过是数面之缘而已,甚至连话都说不上一句,那时见面听的最多的便是对方向我请安的一句话,公主殿下千岁什么的。
我与他的缘分真正的开始,或许是我借故第一次出宫的时候,那时我在护城河边遇见了阿桡,那时他正与同别家的公子争吵,推搡之间寡不敌众,便不慎落了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彼时的他不识水性,而我命人救了他。
那时我不知他们争执的缘由,这个见到公主只会问安的木头竟也会同别人争吵,不免觉得有趣。
那时我觉得他呆愣的模样容易被欺负,便将他当作了‘小弟’护着。
公主无故出宫本就不易,彼时年幼又是第一次独自出宫,如果不算那些随从的话……自然要好好地玩上一玩儿。
我叫他去换了身衣裳,又要他陪我玩了整整一日,便因此熟识了起来。
后来,我们总是借着许多的理由相会,例如宫宴上,没人会管两个小儿偷溜出去。
上元节的时候,我会同他出宫玩儿,街巷中灯谜我们从这头猜到街市的那头,猜出字谜少的那个人输给另一个人一个彩头。
灯火如昼、人潮涌动,他会带我去长安城中最高的楼的楼顶上看火树银花、星河璀璨,那沿街叫卖的浮元子、马蹄糕、糖葫芦……
那样的烟火人间,是我在宫中从未见过的,同他在一块的时间也是再短暂而惬意不过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知从何时起便到了两心相许的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镇国将军府于社稷有功,在百年前还算是人丁兴旺,一家上下还有个几十口人,后来都殉了国,自然称得上是满门忠烈。
时至今日,家中男丁便剩下了阿桡和他兄长、还有老将军。
不是父皇要将我嫁给阿桡的,他恐怕还没有那样疼我,他最爱的还是他的权势。
这段姻缘是镇国将军府用他们的功勋求来的。
那年我方及笄,阿桡说他心悦我,问我的心意。
那天也是我最高兴的日子,因为我知道了我心悦的男子也同样心悦于我。
我告诉他我心亦然,只是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让我不必担心,说是他有办法。
不久后,父皇便赐婚了。
公主下嫁,可于我而言,那些驸马尚公主的君臣礼节都不必要,只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曾经说过他此生最想做的两件事,一件事是与我共白头,另一件事便是在这样的关头——以身许国。
他说他不想起战事,将军的战功是用将士们的性命垒起来的,他希望就这样平淡地与我相守一生,即便不能名垂青史。
但如若国家有难,他也不会怯战,他会是主动请缨的那个,到那时便只能以身许国、以心许我了。
我虽为妇人,心中亦有家国。
作为他的妻子,又岂能不懂他?
若不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不论是作为一国的公主,还是将军的妻子,我都太过自私。
不论如何,他都是我的。
为万世开太平不是你们这些君子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么?”
白晴眉说着说着这笑里便带了点晶莹,她又复叩首,万般郑重道:“我清楚陛下是为了我好。
可这事,是我愿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为大宁的公主、大宁的子民,若我有这个能力,我也会想上战场打退北羌、还我河山。
既然阿桡能去,那为什么不呢?”
白青岫胸中万般思绪,看向对方的目光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喉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他清楚镇国将军一家守的从来都不是帝王基业,而是山河无恙。
阿姐都这样说了,那还有什么好拒绝的呢?而且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白青岫到底还是答应了白晴眉,而后弯腰将对方搀扶起身。
白晴眉起身笑着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离去的时候余光似乎还看了眼不远处的床榻。
而白青岫站立良久出神了半晌才终于坐到书桌前提笔拟旨。
再过一个半时辰便要拔营班师回朝了,这次秋猎终究是因为北羌的入侵而提前结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长安的西市有一家茶楼生意极好,或许是因为它本就处于闹市、或许是因为它那比官宦人家的府邸还要精致的布置、或许是因为它有着媲美皇宫御膳房的茶点、又或许是因为那说书人的故事精彩绝伦……
迎来送往天下客,又岂止是在长安城中有名望。
那说书人坐在戏台上纸扇轻摇,将他要叙述的故事说得是抑扬顿挫,满含情绪,说到精彩处眉梢一挑,将那惊堂木一拍,台下便传来一片叫好声又催促着他赶快讲下去,可他却笑而不语,勾得众人好奇不已,他才缓缓开口道:“诶,您猜这少年后来怎么着……”
那夸张的遣词造句和恰当的留白将整个故事渲染得生动不已,客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欲要继续往下听,今儿个或许是听不完了,就怕说书人来上那么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二楼的雅间里也同样坐着两位看客,白衣男子品尝着茶点,或许是生平第一次听说书,觉得新奇又有趣,不由得感叹了句:“这故事跟真的一样。”
“故事多有杜撰,可他说的也并非凭空捏造,他口中的少年是我朝的太祖皇帝。”黑衣男子偏头看向了白衣男子,那目光深邃言语清浅,或许是因为茶楼中太过喧闹便凑得近了些同对方说着话,言谈间那气息喷撒在了白衣男子的颈侧害得人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太祖皇帝半生戎马,在年近知天命之岁终于是平定天下一统山河,前人为着太平牺牲无数,这才有如今的盛世繁华。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哪怕是太祖皇帝在这说书人的口中也只是一则不算短但也不算是长的故事,更遑论那些同太祖皇帝一同打天下的将士们?
更别提那史书枯燥无味,怕是少有人喜欢,即便是有,多数人在那字里行间也不过是寥寥数语,可能够青史留名的于当时的江山社稷已经是有大功或是大过之人了。
殿下当真这般在意世人的评说?
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问心无愧一词贺卿是有资格说的,他或许还是个中典范。世人皆道贺卿是奸佞之辈,哪有一丝一毫的好名声?若是他愿意,世人对他的评价不会比林询低到哪里去。
可世人对这位贺督主的印象有且仅有不是在造杀孽就是在造杀孽的路上,即便是老弱妇孺也不能令他法外开恩。
他在民间能有这般“好”的名声也得益于他得罪了太多权贵,以至于那些人不遗余力地抹黑他。
那骂声一片,贺卿却安之若素:“那些骂声既不能让我掉一根毛发也不能让我少吃一碗饭。
更何况人活一世,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百年过后,又有谁会记得我?
即便是茶楼里的说书人也不会提上一句。
即便在史书上留的是骂名也算是留名了。”
贺卿言语微顿,深深地看着白青岫继而又道:“即便您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是皇帝。
在这最高的位置上所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容出错,因为那关系着无数人乃至于整个国家的命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您也同样是人,您也不过是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您的做法已经足够完善,即便是先帝在世也不会做得比您更好。
在位近两年来,您惩治贪官、治理民生、提拔能臣、减轻赋税、兴修水利、赈灾安民……
而北羌一事罪不在您,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敌军攻至长安城下又如何?殿下竟如此输不起么?
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不该想着逃避,怕自己担不起还是坐不好这位置?
想想我大宁的国土、子民、物产、将士、臣子,还有陛下您自己。
我大宁如此强盛,最终还是会将蛮夷驱逐出关外的。”
贺卿的声音振聋发聩,令白青岫不由得怔怔地瞧着对方,此刻的他再也听不清说书人讲述了怎样精彩的故事。
此番出宫的缘由是因为数日前白青岫与贺卿对弈输了棋局,而事先许诺了彩头输的那一方便答应另一方一件事,那日贺卿只说等想到了什么事再告诉他。
白青岫应了,他以为贺卿会要别的,权势地位、或者是自己、再或者是自由……
君无戏言,其实无论他想要什么白青岫都会答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到了昨日贺卿却开口要求说等今日下朝后陪他出宫一趟。
他用皇帝的一个承诺换取了一桩再简单不过的事,白青岫也从未想过竟会是这个要求。
等到了今日下朝后,两人便换了身常服出了宫,从前他们也曾这样逛过街市,如今或许是身份颠倒了过来,心境也大有不同。
贺卿带着白青岫来听说书,在这茶楼中听了一两个时辰的故事,到了现在才清楚了对方的目的。
从前线频传来的败绩令白青岫心烦意乱,不禁陷入了自疑,而贺卿用一个承诺换取了今日的出宫同游,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宽心。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心狠手辣的是他、癖好古怪的是他、精于算计的是他,可固守本心的是他、温润良善的是他、待自己毫无保留的是他、心甘情愿的还是他……
白青岫深深地被这样一个人吸引着,近乎贪婪地将其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近乎卑劣又恶意的揣测与算计让他的心意难以启齿。
他的心意也同样是他的弱点,是不信任还是自卑?
才需要在心上人面前端着身份的架子,因为过往的自己明明和别人有着同样的血脉和争夺皇位的资格却被无数人踩进了泥里,便只有在数千个日夜里反复告诉自己的身份同样尊贵,才不至于受那些声音的困扰,他反复强调着、反复强调着到后来便成了现在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步步为营、时时算计,有人说他是眼高于顶的自负,可那何尝又不是自卑的一种?自卑到连交付信任都不敢,自卑到连表达心意都吝啬,自卑到需要用彼此如今的身份地位的差距来否认所谓的喜欢……
白青岫轻声笑了,此刻的他很想去贺卿怀里睡上一觉:“那从今日起,我便做个昏君好了。
督主您说我现下娶妻纳妾如何?”
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却是白青岫第一次开诚布公,他瞻前顾后下不了的决定若也像从前贺卿无商无量地搅黄自己的婚事那般就好了。
贺卿微顿,而后平淡地说了句:“那是陛下的自由。”
“你倒是大方。”白青岫眼底微有惊诧,或许他也没想过贺卿会这样答,什么时候贺卿这般大度了?大度得令人有几分气恼。
贺卿言语不以为意,却将自己放在了很低的位置上:“奴婢只是奴婢而已,所有的恩宠和地位都来自主子的垂怜?
贺卿早已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九千岁,而殿下也不是那个任人拿捏需要九千岁庇佑的小皇子了。
您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存在,我又如何能像从前那般胁迫于您呢?
您说是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番言语传到白青岫耳中有些刺耳,他下意识地反驳道:“你还有我。”
贺卿微愣,他这次也并非是以退为进,故意惹得殿下心疼,时至今日他是真的想饶过殿下也放过自己了。
两情相悦已是难得,而他们之间并不是说有两情相悦这四个字便能够终成眷属的。即便是在寻常人家两个男子要走到一起也何其难也,且不说伦理纲常,先说父母亲人这一关又该怎么过?再说世家好男风的倒是不少,往往将这当做风雅之事,身份低的作为身份高的娈宠,甚至连个妾室的名头都捞不上,而身份高的照旧娶妻生子。
而他的殿下是当今的皇帝,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又岂止是那些寻常人家会有的问题。
可殿下方才说出的那简单的四个字却让贺卿的心柔软得不行,他方才想通了一点如今却又放不下了。
或是有心或是无意,数日前长安城中起了些流言蜚语,
城中盛传当今圣上后宫空虚然身边养了位男宠,是实实在在的三千宠爱在一身。
有人说,这位男宠乃是山野里的妖精、聊斋里的画皮、来自阴间的艳鬼,如此才能将陛下迷得五迷三道四六不分。
有人说,那位其实不是男宠,而是消失了许久的九千岁,当今陛下看似是实权皇帝,实则不过是九千岁的傀儡。
也有人说,陛下同这位男宠乃是竹马之交,他们不顾世俗也要在一起,实在是感天动地的情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更有人说,这男宠实际上是个女子,只是出身风尘,陛下不便给与名位,便只能这般养在身边。
彼时林询在茶楼中听着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关于陛下的谣言气得直拍桌子,这将军在外征战、收拾山河,这长安城中的百姓不关心边疆的战事倒关心起贺卿同陛下的私事来了。
谣言越传越离谱,也渐渐地传回到了宫中。
贺卿的模样无辜又沮丧,抓着白青岫的衣袖求安慰:“这些人说得未免也太过分了,奴婢怎么就狐媚惑主了?
奴婢好难过,陛下不安慰安慰奴婢么?”
白青岫睨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还需要朕来安慰?
恐怕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如今心中正得意吧?”
贺卿莞尔,这戏做不下去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似是有意无意地说了句:“至少如今百姓还有精力来关注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没有到人人自危的地步,证明他们还是信任朝廷的,这也算是好事了。”
贺卿煞有其事地说要安慰本身也只是想逗一逗对方,近日来事物冗杂、边疆的战事更是不甚明朗,殿下忙得脚不沾地,可许多事他并不能干涉,也只能由殿下自己来处理。
一直以来,不论是朝臣还是百姓已经给了殿下足够大的压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皇帝的子嗣更事关国祚,诸多男子三妻四妾,更遑论皇帝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为了江山社稷牺牲的,自然也包括了这件事。
那充盈后宫的事宜一拖再拖被他拖到了今日,如今王师北伐,连带着国库也被掏空了。
当下的境况,广纳后宫是最好的笼络人心安抚民心之举,可白青岫没有这么选,他任由流言满天飞。
殿下辛苦,而贺卿也同样舍不得,殿下只是嘴硬,他出身高贵、他琼枝玉叶、他所有的口是心非都显得那样可爱。
贺卿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被划为自己所有物的存在便是谁人也夺不走。可在殿下这里总是心软。
许久之前他也想过,若有朝一日殿下成了别人的夫君,那大不了就两败俱伤。
时至今日先舍不得的却是贺卿自己,他舍不得顶住这样多的压力万分辛苦的白青岫,他如今是一个国家的皇帝,他应该为了江山社稷牺牲所有。
到那时贺卿做不出还留在对方身边争宠的行径,到那时自己应该会离开皇宫吧……
贺卿谦虚道:“陛下过誉了。”
朕字字句句哪有在夸你的意思?白青岫将棋盘摆了出来,国事纷扰,不如做些可以静心的事:“棋局自有胜负,不如你我再添个彩头,败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要做到胜者要求的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卿好奇地问了句:“任何事都可以么?”
白青岫挑眉:“自然。”
贺卿莞尔,他自然而然地行至桌前落座:“陛下与奴婢的允诺的分量可是大有不同,再怎么看也是奴婢赚了。”
他说着便取了枚棋子落下,那玉质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悦耳得紧。
棋局才刚开始,贺卿尚有余力分出心神到白青岫身上,其实殿下清楚自己的棋术,或许更清楚自己会想要什么,但他还是添了这么个彩头,为的又是什么呢?
他是帝王,帝王的赏赐都是无上的恩宠,在自己面前他也时时强调彼此的身份,现下他大概想赏赐自己却不愿施舍,所以用了这个么所谓的“彩头”的方式。
在感情上,或许他们是平等的。
自己喜欢他,所以都愿意,也许殿下同自己的心境并无不同。只是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猜忌、误会和提防,这些有可能是身份带来的,也有可能是他们错误的开始导致了后来的偏见与隔阂……
博弈的过程总不算是容易,期间茶水都凉了几回,而最后的结果竟是和棋,白青岫打乱了棋盘上的黑白子,看向贺卿的目光了然:“督主为了和棋,当真是煞费苦心。
怎么?我当了皇帝以后,督主也开始学会趋炎附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输了便是输了,我还不至于输不起。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还未想好,等想到了再告诉殿下。”贺卿无奈,他不愿占这个天大的便宜便只有悄无声息地让子了,他自认为没有错漏,怎么还能被殿下瞧出来?
白青岫对彼此的水平有个清晰的认知:“只此一局,后面的便不添什么彩头了。”
贺卿慢吞吞地收拾棋盘上的棋子,笑着应道:“奴婢还不至于恃宠而骄。”
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日,却因前线送来的信件而令白青岫慌了神。
信上说:首战告负,敌军士气大增连下数城,而我军节节败退。
白青岫也因此陷入了内疚与自疑中,这是他登上帝位遇见的第一件大事,关乎国家安危的大事,他会觉得是自己的判断与决策出了问题。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京中的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前线的将士们能够赢上一场以振士气。
又因着这件事,朝堂上的大臣们争执不休,说若是当初选择议和,便不会丢失这样多的城池,牺牲这样多的将士,如今我军败退再去议和就没有这样多的筹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就吃了败仗再加上这些言论便动摇了王公大臣们的决心,也动摇了君心。
如今进退不得,这场仗是一定要打下去的,有人谏议陛下亲征以振三军士气,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提议,如果白青岫的皇位坐的还算牢靠能允许他这么做的话……
“殿下,我想到我要什么了,我要你明天下朝后陪我出宫一趟。”贺卿言语认真,他的殿下又怎么不算是温柔呢?那少年依旧只是他的经历让他掩藏起了那一部分纯粹的美好。纵使到了如今的境地,也不会将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而是自己背负着那责任的重量去苦寻解题之法。
或许是贺卿见惯了先帝一遇到问题就将事情推给大臣们然后一口一个“无能”、“要你们何用”、“推出去杖责二十”的模样,便觉得殿下十分难得。
白青岫有几分难以置信:“仅此而已?”
贺卿答:“仅此而已。”
白青岫应允道:“好。”
于是乎也便有了今日这一遭听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长安笼罩着黑暗之下,这是一个既无星子也无月的夜晚,少了天上的光芒点缀,人间的灯火便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明亮……
长生殿的门窗未关,却无人敢进来叨扰,夜晚的闯入的清风令那烛光不住地摇曳着,那金丝楠木的床榻上层层叠叠的纱帐落了下来,殿内的气氛怎么看都算是暧昧。
那塌上却没有人,而是在地上交缠争斗着,贺卿死死地将白青岫压在身下,那手上的青筋绽起,额间颈侧渗着晶莹,看得出他们对峙许久了。
若非掉以轻心,又岂会遭此人暗算?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青岫便已经被对方压在身下了,虽废了眼前这人的内力,可武力却是依旧,那一招一式以及钳制人的手段几乎是刻入骨髓的本能,他拼了命要压制住自己,白青岫也无可奈何,除非……
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在仰息之间,这样做断然会伤了贺卿,白青岫虽气恼,却还有理智,也只有言语上的咄咄逼人,他竭力地挣扎着叫嚷着:“贺卿,你这是以下犯上,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哪能呢?白青岫若是真的这么想,殿外守着的侍卫与暗卫顷刻间便能让贺卿人头落地。
因而他所有的言语都像是色厉内荏,逼着贺卿继续“行凶”。
贺卿轻笑,他的殿下或许不愿意但似乎更不愿意自己受伤呢,也就只能任人施为了。
这心肠啊,还是不够硬,大概是怎么教都教不会了。
贺卿抽出藏在腿间的匕首递到了白青岫的手上,然后握着对方的手牵引到了自己的胸前,那匕首的锋刃仿佛眨眼间便会刺破衣裳、刺入胸膛……
贺卿的语调平静,他给了殿下选择的余地:“殿下若是真的想这么做,那现在便可以杀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匕首冰凉的触感令白青岫清醒了几分,他被带着将那尖端往对方的胸膛里推进了几分,先没入布料,再浅浅地划开了皮肉,渗出了点殷红的血珠,在刹那间那殷红刺痛的仿佛是他自己,白青岫的瞳孔骤缩,看向贺卿的目光有些许无助。
贺卿恍若无觉,他依旧自说自话:“您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因为您喜欢我,我就应该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这世上所有人都该为您付出一切,我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您多高贵,毕竟‘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可是白青岫,若是没有我,能有今日的你吗?
谁叫我喜欢上的是皇室子弟呢?
这一年多来,我被你困囚在这宫墙之中躺在你的身下辗转承欢,当真是因为所谓的人质?
你那或许只有辰月吧?若你想用辰月来要挟我,那便算是我错认了你了。
我从来没那样在意自身的生死的……”
自家中变故以后,那多年的挣扎求生是为了复仇,那日子太苦,复仇便成了贺卿竭尽所能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后来他得偿所愿也同样的怅然若失,往事已矣,即便是报了仇又如何呢?
再后来,殿下便成了他在这个人间为数不多的趣味了,他又哪里是在倾其所有不惜用身家性命给殿下铺路?或许是有的吧。但这样做的确很有趣,毕竟这是他亲手捧上来亲自教出来的帝王,那应该是最耀眼的存在,更不应该有枷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无所谓生死,而那时的“恩人”也恰好撞了上来,于是贺卿便在人间找到了一场有趣的游戏,真情掺杂着假意,到后来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当然现在自然是不便说明情感历程的,就当他是一见钟情吧,也或许根本就是呢?
“谁叫我喜欢您,所以也就心甘情愿地被您利用。
那您呢?陛下是不敢承认吗?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是分桃断袖令人不齿?还是我阉人的身份让您觉得低贱?亦或者那段雌伏于一个太监的经历让您觉得屈辱?
可我觉得殿下很厉害,能为了所想忍辱负重很厉害、能长成现在的模样很厉害、能走到这个今时今日很厉害,
那段日子于殿下而言的确……算不得好。
那如今呢?
您是天子,万人之上。
若两情相悦,雌伏于人会让您觉得屈辱吗?
至少我不会,在位置上或许有所偏好,但我认为不论上下与心上人做这样的事都应当是欢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您当真如此介意那段过往,那又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如今我武功内力尽失,您想要反制我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您这般只会让我觉得……”贺卿靠近白青岫在对方的耳畔低语了句什么,惹得人有些恼羞成怒的怒目而视,不知不觉间那刺在胸口的匕首又陷进去了一些,那血腥气刺鼻,胸口的布料被浸湿了些许。
贺卿所言,白青岫都清楚,他要反守为攻是简单,可那样势必会伤了对方,也就只能由着对方欺负了,他是舍不得,他怎么会舍得?
贺卿的言语咄咄逼人字字珠玑,他说得太过坦白,几乎是在强迫白青岫接受,他一时间或许难以接受,可势必要做出选择。
原来,我已经这样喜欢他了啊?
认识到了这一点以后反而轻松坦然了许多,白青岫眼角不自觉地落下一滴晶莹,他的手微微发着颤却竭力地要将利器移开对方的要害,那声音低哑夹杂着一丝恐慌的泣音,当下的境况由不得他深想太多:“贺卿,你先松手。”
“我为什么要松手?”贺卿犹是笑着,言行举止间却将人逼至退无可退的境地。
白青岫终于是颤声大吼了一句:“我喜欢你。”
他的内心几乎是咆哮着呐喊着两个字:疯子。
贺卿或许本来就是个疯子,在感情方面尤其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方不是那种广义上为了利益而迷失自我变得不折手段的疯子,倒不如说是包裹在温润如玉的表皮下的特立独行,在某些方面也总是固执得要命……
又是那样地令人着迷,至少吸引到了自己,白青岫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心意,一时间移开了目光不敢去看他,嗫嚅着说了句:“接下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白青岫并非不愿意雌伏于人,那日对弈既然说了所谓的彩头,那便是做了这样的打算的。
既是两心相许,虽然虽然如今还有许多话没说开,还有许多事情未完成,还做不到所谓的信任,但那偏爱难以自抑,那感情难以否认。
贺卿也是个男人,也曾手握足矣令他呼风唤雨的权势,他得到过然后在一夜之间失去。
从所谓的九千岁成为了如今无名无分的“男宠”,他的豁达通透白青岫自愧弗如。
他可以那样坦然地来取悦我,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贺卿的癖好委实令人难以接受,至少白青岫觉得自己享受不能。
饶是如此,但他还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来说服自己,若是对方真的想,偶尔一次也是可以的吧?
贺卿虽非正常男子,但白青岫感觉得到他在折腾自己的时候明显更兴奋也为愉悦。
可不该是现在,不该用这样强迫的手段,不该以下犯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国家危难之际又同时失去至亲,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为何如此?
千般思绪交织于心头令白青岫委实疲倦不已。
在听见殿下的言语后,贺卿松了力道,而匕首也在那一瞬间白青岫抛开了,被丢在了不远处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那折射出的寒芒伴随着血色倒是瑰丽。
因为白青岫的言语其实贺卿此刻的内心也算不得平静,但他情绪未显,淡然自若地起身弯腰一只手置于对方的后背另一只手绕过对方的膝弯将人抱了起来。
白青岫本能地抱住了贺卿的脖颈,而后便被对方抱到了床上,他正欲起身又被摁了回去,白青岫试图辩解了句:“这里没有你要用的东西。”
白青岫所说之物是指贺卿曾经的府邸中的暗室里的那些奇巧淫具:鞭子、木马、刑架、缅铃、各类特殊处理过的绳子……
甚至于连玉势都没有。
他岂是出尔反尔之人,只是……
“不需要那些我也能伺候好你。”贺卿不疾不徐地解开白青岫的衣带剥开衣衫露出胸前的雪白肌肤那,那粗粝的手掌覆上对方的胸口缓慢地摩挲着,与抚摸一件珍奇古玩无异,甚至于瞧不出有任何的情绪。
贺卿正襟危坐在塌边衣衫齐整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旧日,他还是那个权势滔天的九千岁,掌控着白青岫所有的欲望。
他身上唯一取下的便是头顶的发冠,那三千青丝散落,那烛光下的五官美得雌雄莫辨,胸前的伤口令他此刻隐隐有些苍白的虚弱,与那浸染着的殷红的血迹映衬之下,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看得有些意动,喉口微微发痒,不由得移开目光唾弃自己,难道耳濡目染之下我也……
白青岫来不及细想一双手便被贺卿用发带束缚在了床头的横梁上,他试探性地挣扎了一下却越挣越紧,遂不再动作,忍不住催促了句:“你先去上药。”
“无碍。”贺卿的目光冷淡,言语平静却有着训斥的意味,“现在这些不是你应该想的。”
“殿下许久未曾体会过了,或许有些生疏了。”贺卿说着便从床头的抽屉里取出了一罐脂膏,“不过无妨,我会让您记起来的。”
贺卿一只手握上白青岫的性器富有技巧的挑逗着,他掌握着殿下身上所有的敏感点,也知晓怎么让对方情动不已,怎么让对方不上不下。
白青岫的双腿微张,那欲望很快地抬起了头,连带着气息也急促了几分,在贺卿做这事的时候他永远是砧板上的鱼肉,没有拒绝的权利,没有请求的资格,只能接受对方给予的一切。
情动是身体的反应,但他其实是会害怕的,这是他拒绝去回忆那段过往的原因之一,如今明确了彼此的心意似乎又有所不同了起来……
贺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白青岫的反应,见他还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东西便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
那性器完全勃起,顶端兴奋地吐出了些腺液,贺卿取过一支发簪用酒水清洗过后涂抹上一层脂膏,而后一只手握上白青岫的性器,另一只手将发簪缓缓地推入那顶端脆弱而又细小的孔洞中去,他并未束缚住对方的双腿,对方还有挣扎的余地,贺卿不由得嘱咐了句:“别动。”
许久未经受过这样的磋磨,一开始便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忍不住痛呼出声,那欲望在刹那间消退,疼痛替代了欢愉,他却不敢挣扎只有竭力地去承受着。
整个过程下来身躯被汗水浸透,白青岫如蒙大赦般地喘着粗气,眼中氲氤着水汽诉说着他的委屈与难过。
贺卿无奈,他俯身吻上了白青岫的唇瓣,轻咬了一下而后告诉对方:“做得很好。”
白青岫睨了贺卿一眼,那眼神无辜没有什么说服力。
贺卿眼尾微弯,抬手抚摸上白青岫的面颊告诉他:“乖,抬腰。”
而后白青岫的腰便被锦被垫高了稍许,贺卿又吩咐了句:“接下来把腿分开屈起。
殿下乖一些,就不闹你。”
白青岫心中如何腹诽,现下也只有乖乖照做,自己哪敢在这种时候呛声?经年前倒是试过一次,而下场自然是惨不忍睹。
贺卿的纵容绝对不是在这种时候,白青岫隐隐觉得有时候他还巴不得你跟他呛声,毕竟那些个惩罚的花样实在是……
当然自己现在有拒绝的能力,就是叫外面的暗卫来制住贺卿顺便也瞧一瞧这活色生香的场面,所以白青岫选择放弃这种能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卿坐到了床尾,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臀缝间的入口,指节摩挲过那处褶皱,对方似乎本能地感受到了冒犯,身体紧绷不已,自然也连带着这处要害。
贺卿却没有给对方放松的机会,指尖带着稍许的脂膏强势而不容拒绝地戳入了那个紧紧闭合着的甬道中。
许久未被疼爱的后穴仿佛回到了最初的生涩,肠壁温热柔软紧紧地绞着贺卿的手指,这样的触感令贺卿兴奋不已,他没有给对方缓和的机会而是疾风骤雨般的抽插,将干涩的甬道变得湿润,让这处重新记起这被人侵犯的欢愉。
贺卿抽出了手指又看了会那处泛着晶莹不断瓮合着的入口,而白青岫却被对方这样的举动闹得有些羞恼还有些欲望不得宣泄的空虚……
那红翡点翠金簪缀在殿下的性器上令人意动,贺卿不由得想给这处长期点缀饰物,大概也只能想想了。
贺卿重新将指节插入,又往里面增加了一根,指节虽不算粗长却胜在灵活,偶尔屈起间或扣弄,每一下都刮蹭过甬道中的敏感点,令白青岫情动不已,前端却又不得宣泄,不断地呻吟着想要逃避又想要更多,胸膛不断地起伏着声音断断续续沾染了泣音:“贺卿,督主,求您,饶了我吧,让我泄……要坏了,不能继续了……”
白青岫的整个人完全由贺卿掌控着,连高潮都不能自已,心知那求饶也是没有用的,或许还会被欺负得更狠,许久未经受过这样的对待,白青岫被折腾得有些欲哭无泪,他不知这场情事该何时结束……
他没有这样对待人的癖好,更没有被这样对待的癖好,可是千言万语都化成了四个字:贺卿喜欢。
事实上贺卿并未过多地磋磨白青岫,心中的凌虐欲让他想要将对方欺负得更狠些,可今日的目的却并非在此。
殿下的阳物也似乎从顶端与发簪的间隙里渗出了许多晶莹,勾人得紧,贺卿握上发簪抽插了两下,言语平静地拒绝了白青岫的请求,也便显得格外的残忍:“现在还不可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殿下告诉我您此刻想的什么?”
白青岫终于是被欺负得落下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他呜咽道:“想你。”
此刻的他还能想什么?除了眼前的这个人便是眼前的这个人什么时候能放过自己。
贺卿满意了白青岫的回答,他终于抽出了发簪丢到了一旁,刚刚哭喊着要泄的人此刻却泄不出来了。
贺卿无奈,手掌握上对方的性器替他仔细地抚慰着,殿下被伺候得似乎有些舒服还下意识地挺腰将性器往贺卿手里送,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惨状。
不消片刻,那腥膻的浊白终于是泄在了贺卿的手上,贺卿取过帕子将手上的东西擦拭干净而后替对方解开了束缚,他轻吻过对方的唇瓣,言语温柔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乖,现在睡吧。”
白青岫微怔,强烈的刺激过后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所有的不安与烦躁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抚慰,他顺从地闭了眼,不消片刻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殿下数月未曾好好地睡过一觉,现如今更是几天几夜未曾合眼,那眼下的青黑明显,贺卿又怎么不心疼?
若非万不得已,贺卿并不想如此做,只是再不让对方好好地睡上一觉,怕是身子就要垮了。
在这一场情事里被掌控的殿下只需要想着自己就好,其余的战事不必想、粮草不必想、国家不必想、政务不必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暂时放下,只需要想着这个掌控他的人——然后睡去。
数月来,前线传来的捷报总是少的可怜,城池丢了数座,死伤将士无数,因着与北羌的战事导致了南部的藩王蠢蠢欲动,粮草甲胄兵器马匹都算是紧缺……
诸般大事令白青岫日夜忧心操劳,而真正压垮不过弱冠之岁的殿下的事却是,不日前,许云桡的尸首被抬回长安,许将军下葬那日长平公主触棺而亡。
许小将军做到了他少年时曾许下的凌云壮志:以此身报国。
而白晴眉选择了生死相随。
原来殉情并非话本子里才有的故事,情深真的可以做到如此。
白青岫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他是那样的不敢置信,又竭力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言语间犹是有些颤抖:“那皇姐可留有什么话?”
“回禀陛下,公主殿下并没有留下什么话。”侍卫的回答令白青岫彻底地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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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军势如破竹,而我军节节败退,照这样下去白青岫丝毫不怀疑在一年之内敌军会攻到紫荆关来,而紫荆关的背后即是长安,长安一旦落陷,国将不国。
若真到了那样的境地,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还是暂且往南迁都以待来日收复山河、还于旧都?
这两种结果都不是世人所愿意看见的结果,长安的流民在逐渐增多,他们大多是从北方逃难来的,他们没有家了,活下去就已经是极大的奢念。
即便朝廷与官员们能帮衬一二,可能带他们回家吗?
若不能的话能否许他们一个新家呢?
白青岫不知道,他坐在龙椅上,冷眼俯瞰大臣们的吵闹,到了如今的境地他们尚且不能团结一致,还有许多人在这权利的旋涡里顾全的依旧是自身的利益、家族的利益……
时至今日他们还是为是战是和这个议题争执不休,说得如此大义凛然慷慨激昂,每个人都站在为国为民的立场上表现得无可指摘,可天底下大半的财富都聚拢在这长安城,在这朝堂上的每一个人的家中,若当真心怀大义,又何至于此?
王爷们蠢蠢欲动,朝臣们各自为营,他们争执,却无人敢指摘皇帝的错误。
可前线频频失利,又怎么可能与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与皇帝这个最高决策者毫无干系?
白青岫觉得可笑,干脆微阖着眼睑听他们吵得面红耳赤,隐隐有拳脚相向的趋势,那喧闹声令他头疼不已,不由得想到做皇帝真的那般好吗?不仅要提防旁人的算计,还要将这江山社稷压在肩头,或许做一个昏君是好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疲倦不已,于是缓缓呵斥了句:“够了,议和的事容朕再想想,众卿既然无事那便退朝吧。”
若事情仅仅止步于此也便罢了,之后许云桡许小将军殉国的消息连同他的棺椁一同带回了长安带回了镇国将军府。
连许云桡许将军也战死了啊?至此长安城中再也没有了数月前调侃“陛下男宠”的和乐景象,而是一片人心惶惶。
白青岫这个皇位还坐得安稳吗?他却顾不得这许多了,直接带着贺卿出宫往镇国将军府奔去,那府邸上下满是缟素,丫鬟小厮们拿着魂幡扬动,哭喊着:“魂兮归来,将军归来。”
家眷们身披重孝跪在灵堂前,白晴眉亦在其中,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相较于其余人的悲恸,她只是揽着小女儿木然地给前来吊唁的宾客回礼。
瞧见了白青岫苍白地笑了笑说道:“恕妾等重孝在身,不能大礼参拜,望陛下恕罪。”
白青岫哑然,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了一句:“阿姊要保重。”
白晴眉颔首算是答应。
随后白青岫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香拜了拜不曾跪下,身为君王只跪天地,不跪有功之臣。
贺卿跟在白青岫的身后同样接过了三炷香,他瞧了一眼面前瘦削的背影,在家国大事面前他们之间的情爱龃龉都是小事,在心中轻叹了一声最终拜倒在地三叩首后起身前行了几步将香插进了香炉中,殿下不能跪,那便由我来替吧。
白青岫行至白晴眉面前蹲下身来,事已至此再多宽慰的言语也是苍白,心中既苦闷又酸涩,张了张口只剩下一句:“抱歉,阿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晴眉抬眼,始终温柔地瞧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他是皇帝,可他也还是自己的弟弟啊,不知不觉就长成这样厉害的人了呢。
白晴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反而去宽慰白青岫,她轻声道:“不是你的错,两国交战必然会有流血与牺牲的。
阿桡是牺牲的万千将士中的一员,而我是万千失去丈夫的女子中的一员。
但至少阿桡实现了他年少时的理想,不是吗?
相较于那些牺牲却不被世人所记得的将士们,阿桡出身将军府,他会留名后世,还有那样多的人来悼念他。
战争开始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不是吗?”
白青岫的喉口仿佛被什么钝器划了一下,虽不至于血流如注,却疼得让他再难言语,听及此言不知如何开口,颔首便算是回答了。
白晴眉抬手抚了抚白青岫的面颊,此时的她只是一个姐姐:“倒是你,身为一国之君更要保重身体,你若倒了国家又该怎么办呢?
饭要吃,觉要睡,你只是一个人,再操心一天也只有十二个时辰呀。”
白青岫顿时红了眼眶,眼泪一颗一颗再也控制不住似的往下掉,他无声地哭泣着,只不住地颔首。
他经历过多少艰难苦痛都不曾落泪,却因为姐姐的这段话而溃不成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说那皇宫是他的家,其中住着数以千计的人,可他的家人就只有这么一个了……
因着白青岫的举动,白晴眉的眼眶也同样红了,她似是无奈地用衣袖去擦拭对方的眼泪,最终还是抱住了对方,在对方的耳畔低声说了句:“不哭了好不好?阿岫如今是大人、是皇帝了。”
天子驾临,灵堂中的家眷仆从们皆“耳聋目盲”,这幅脆弱的模样才不至于被旁人看去。
那是一个一触即分的拥抱,白晴眉随后将目光投向贺卿,贺卿微微颔首朝人报以微笑轻声唤了句:“公主殿下。”
白晴眉回以微笑,目光中稍有歉疚,她说:“日后便麻烦您了,还有那次的事抱歉。”
白晴眉指的应该是当年她扇了自己一巴掌的事,经年累月若她不说自己也早就记不得了,贺卿颔首朝白晴眉乂手一拜,算是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长平公主蕙质兰心,看似什么都不懂,其实什么都明白,她是以姐姐的身份将她的弟弟托付给了自己。
此时的两人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彼时的白青岫没听懂白晴眉对贺卿说那些话的意思,直至许云桡下葬那日,长安城阴云密布,仿佛上天也在为许云桡的离世而哀恸,送葬的人多得从头望不到尾……
众人皆是满身缟素,白晴眉却着一身精致繁复的织金大红婚服,凤冠霞帔亦如长平公主及笄那年出嫁一般无二。
那年公主出嫁、将军娶妻,整个长安城沾染着喜气,热闹至极,抬着嫁妆的送亲队伍从宫门一直到将军府,那是真正的十里红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夕非昨夕,良人不在,唯情依旧。
满是素白的人群中的那一抹赤红是那样的亮眼,众人愣神之余只见长平公主跑向了许云桡的棺椁,亦如当年奔向她所深爱着的那个少年一样,她撞到了棺木上,在众人反应过来惊呼出声的时候已是来不及。
她是心存死志撞上去的,鲜血染红了棺木的一角,几乎是当场触棺而亡,她笑着没了生息,仿佛又同她的少年在一起了。
他们于幼年相识,在少年相许,此生此世都不曾相负……
原来这就是阿姐说对贺卿说那句话的意思啊。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那生离死别太苦。
千山暮雪,渺万里层云,只影向谁去?
原来这世间真有这样浓烈到为彼此交付性命的感情。
她离开的那样的决然,而白青岫只余悲怆。
白青岫记不得幼年的往事了,可那天夜里他梦见了曾经的阿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时的白晴眉似乎比现在要活泼上太多,或许是稚子率真,或许是被对方口中的规矩体统磨去了棱角,磨成了如今这幅温婉大方的模样。
白晴眉用不知从哪里偷拿来的话本子作为白青岫的开蒙读书,时常给他读那些缠绵悱恻或者是荡气回肠的故事。
梦境中的场景不甚明朗,那应该是一个春日的午后,白青岫坐在御花园的秋千架上晃荡,而白晴眉在旁边支了一张躺椅、一方桌案,桌案上摆着水果点心,她着一身粉袄,梳着垂挂髻的脑袋上还簪着几朵硕大的牡丹,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可爱,除却牡丹还有山茶与海棠,她大抵是把春日里会开放的花全部簪到了头上。
白晴眉趴在躺椅上剥着葡萄,偶尔用那沾了果汁的手去翻书页,若是被伺候的丫鬟瞧见了便又会被念叨上一句。
白晴眉看得入了迷的时候,也懒得给白青岫讲故事了,而是时不时地感慨上那么一两句:“真想做这话本子里的侠女啊,浪迹江湖、行侠仗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青岫疑惑:“做公主不好吗?”
“哪里好了?”白晴眉似乎十分反感这个身份,言语间是说不出的厌恶,“教养嬷嬷张口规矩,闭口体统。
动不动就是公主应该是怎样的,应该端庄大方,应该贤淑得体,应该是世间所有闺秀的表率。
否则便是失了皇家的颜面,那伦理纲常、规矩体统,是为了所谓的颜面?还是钳制人心的手段?”
白晴眉又翻了个身,轻叹了一声道:“父皇母妃宠我爱我,而我迟早会成为令他们‘骄傲’的公主。
若是盛世公主的地位也算尊贵,不满意自己的婚事还可以养男宠,若非盛世,多少都逃不开和亲的结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是公主,已经比这世间大部分女子过得都好了,其实我很满意的。”
白晴眉说了一些白青岫在那个年纪听不大懂的话,后来又听她继续念话本子里的故事,说到那侠客的妻子被奸人害死了,侠客悲痛欲绝,后来付出所有为妻子报仇,最终与仇敌同归于尽。
白晴眉感动于那轰轰烈烈生死相随的爱情,而白青岫却不甚理解:“哪有人会愿意为了另一个人牺牲性命的?
也就是话本子里会这样写了。”
白晴眉莞尔,显然不甚赞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样感情难得,可若遇见了,生死相许又算得了什么?”
“除了那人,这世间便没有值得留恋的吗?”白青岫不理解,春花秋月、夏蝉冬雪、山川湖海还有那日月星辰、挚友亲朋,人生不过短短百年便这样轻易地抛下了吗?
“有啊,可没了那人,大概这世间所有值得留恋的事物都会失去色彩吧。”白晴眉似乎也很纠结,她皱眉思索了半晌才道,“如果是我的话,父皇他有很多子女,母妃也并非全然爱我,她或许更想要一个儿子,因为父皇宠我,所以我的存在也会是母妃很好的争宠手段。
他们是可以失去我的,而我应该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大概是会想为了我所留恋的人或事物努力活下去的,但如果活不下去的话……”
白晴眉懊恼地一拍额头:“哎呀,我们说的是书里的故事,这都说到哪儿去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么会有这样一段姻缘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官宦人家的子女早慧,宫墙之中的孩子尤甚,她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又是怎么在那个年纪将这样多的事物看得那样透彻的?
所谓隔墙有耳,也幸亏那时彼此年幼,无人会花心思去偷听两个稚子的谈话,否则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恐怕会招致一场祸事。
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旧事白青岫记不得了,后来的也记不清了,不禁自嘲钻营数年脑子里只剩下了那些阴谋诡计。
只有那端庄温柔的模样清晰,
记得她说:“我生来便是公主,还有父皇母妃的宠爱,又不像皇子那样容易遭人算计。
我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从前父皇母妃不曾让我吃过苦。
记得有一次我想吃岭南的荔枝了,父皇便命人八百里加急为我送来。
我生病难受时,母妃亦会彻夜不眠地守着我。
后来我成婚了,阿桡就更不会让我吃苦了,这世间没有谁比我的命更好了。”
记得她说:“阿岫,你是我弟弟,你说皇家的亲情是不是很玄妙?
纵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会反目成仇,而你我却好似亲姐弟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每次来见你总觉愧疚,我过得那样好,你却在过着这样的日子。
我说我会保护你,可你也别以为我对你多好,我只是在不触及自己的利益的能力范围内,照顾你一些而已。
而你,你要记着,你是父皇的孩子,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有的都是你应该有的。
你自己要努力地摆脱现在的困境,总有一日,你的身份会比我更加尊贵。”
记得她说:“不是父皇要将我嫁给阿桡的,他恐怕还没有那样疼我,他最爱的还是他的权势。
这段姻缘是镇国将军府用他们的功勋求来的。
那年我方及笄,阿桡说他心悦我,问我的心意。
那天也是我最高兴的日子,因为我知道了我心悦的男子也同样心悦于我。
我告诉他我心亦然,只是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让我不必担心,说是他有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久后,父皇便赐婚了。
公主下嫁,可于我而言,那些驸马尚公主的君臣礼节都不必要,只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阿姐说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宠她,她爱的人也同样爱着她,她骄纵地说着这世间所有人都要看她的三分脸色。
是啊,公主殿下姝丽无双、才惊绝艳,她值得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她应该一生顺遂,她应该在爱里终老百年。
她遇见了这世间最美好的姻缘,有了一段再荡气回肠不过的爱恋,可她终究是死在了二十余岁的年纪,那幼年时的谈论也有了答案。
自大军北征起,她便将她身为公主多年来的食邑、她名下所有商铺所赚银钱、她的嫁妆尽数充作了军晌、换成了钱粮。
她怕北方严寒,便收了一大批动物的皮毛与棉花,与许多年龄不一的女子连夜缝制防寒的衣物给将士们送去。
“我是为了阿桡,但也不是。
那些将士们也有父母亲人,他们在前线厮杀,而我在这里安享太平,我所做的不过是力所能及的事。”
白晴眉曾说她想成为侠女,没有武功又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已经是了。
时间耽误不得,即便再难过也该往前走了,白青岫进了许云桡的爵位,斯人已逝,要这死后哀荣又有何用?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
白晴眉与许云桡育有一个女儿,那是他们唯一的子嗣后代,白青岫本打算将其直接进封为公主本将人抱入宫中教养的,许云桥夫妇却说:谢陛下厚爱,只是郡主年幼又刚失去了父母恐不适应宫中的生活,不如便留在镇国将军府交由我们抚养,我们会将小郡主视如己出的,毕竟这是小弟和公主殿下唯一的骨血了。
白青岫犹豫之间还是应允了下来,将小郡主放在将军府或许是比这深宫之中要好上许多,富贵荣华未必重要,至少将军府上有她的亲人,又下意识地说了句:“只可惜,阿姊只留下个女儿。”
那千百年来子嗣传承的思想深入人心,划入了伦理纲常里,贺卿倒不以为意,也不觉得有什么,或许是他命中注定无后嗣,便看得格外开,哪像皇家那样注重传承:“女儿也一样,有陛下在自然能护小郡主一世长宁。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不过是平安喜乐二字,若您真的那般重视血脉传承子嗣后代的问题,也可以替小郡主招赘。”
白青岫睨了贺卿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的是什么?我是那般迂腐之人的话,现在都儿女绕膝了。”
他只是想到姐姐所说的规矩体统,小外甥女也会被培养成这样的大家闺秀吗?或许这样的教养在当今的世道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往好处想至少皇室的女儿家是主子,臣子以君臣之礼尚公主,他的小郡主自然也一样,更无须日日侍奉公婆与他人共享丈夫还要操持内宅大小事务。
贺卿莞尔,听出了白青岫的言下之意,连忙认错道:“望陛下恕罪,是奴婢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白青岫却没有那样多的心思与之东拉西扯,今日来他已经计划接受大臣们所提出的议和事宜,朝臣们多半已无战意,又何必徒增伤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非就是史书上留一个骂名而已。
可还没等白青岫说话,贺卿便了然般地开了口,那言语步步紧逼、字字珠玑:“陛下当真愿意主和?
将长安以北的小半江山都拱手让与他人,就不怕子孙后人耻笑?不怕百年后无颜面对祖宗?
北羌的君主要将他的公主嫁与你为后,名为永结秦晋之好。
可若诞下皇子便为嫡长子。
待陛下百年后,这江山是大宁的还是北羌的?
权贵们甘心,文武大臣们甘心,因为这样无损于他们的利益。
可长平公主和许小将军已经逝世了,陛下您甘心吗?
万千将士们战死沙场,您说他们的家人甘心吗?大宁的百姓甘心吗?
还有那些沦陷的土地上的大宁子民,他们是不是在等王师北定、收复山河,还是说他们就这样被放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空旷的殿宇中那清脆的声响是那样的突兀,白青岫几乎是被贺卿的言语逼迫至悬崖边了,我该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我没有办法了啊。
白青岫抬手扇了贺卿一巴掌,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道,那半边脸颊迅速地泛起了红肿,红了眼眶的却是他自己,他的声音发颤,却死死地瞪视着贺卿:“闭嘴。”
登高跌重,他怎么会不害怕呢?他以为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国君的,可如今却令整个国家陷入了这般境地:“那你说,朕该如何做?与北羌不死不休地抗争下去?看万千将士黎民百姓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直至最后北羌攻入长安,你我皆为俘虏?”
贺卿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笃定道:“白青岫,你害怕了。”
白青岫怒极反笑,眼含戏谑地挑衅对方:“贺卿,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不过是个男宠而已?竟还想独占朕?”
事已至此,只剩下了被对方戳中痛处的口不择言。
贺卿亦笑,他却并不像对方这般恼羞成怒,言语还算平静道:“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那我还不至于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若你联姻于家国有益,我何尝会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位卑未敢忘忧国,我担心的是这大宁的江山社稷。
我理解你想担骂名换取一时的安稳,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殿下你又岂会不明白?”
“已经打了,可是打不赢,北羌人骁勇善战,我们又如何胜他?”随着白青岫软化下去的言语,还有那逐渐空洞的目光,他说,“贺卿,我好累啊,我真的太累了。
这个位置我惦记了十几年,可真当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肆意快活。
我是想做个明君的,可有时候我也会自暴自弃地想着做个昏君暴君也不错,哪管什么黎民百姓,管什么江山社稷?
人生百年,我自快活……”
他似乎要把殿下逼哭了,贺卿心疼不已,他放软了语调轻声哄道:“殿下,您还有我,我一直都愿意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那把武器。
我们武力虽不如他们,但我们的兵法谋略、排兵布阵,又岂是那些蛮夷可以学得通透的?”
白青岫有些意动,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他忽然问了一句:“你有过这样累的时候吗?”
当至亲都离你而去,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你的肩头却无从解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卿微顿,他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殿下,他张了张口,那声音很轻,仿佛被揉碎了飘散在了风里,他说:“有。”
怎么会没有呢?那时候的贺卿,所有的亲人都离他而去,任谁都能踩上一脚。他做了许久的奴婢,在这人世间苟延残喘,支撑着他前行的动力除却他想爬上高处,爬到无人敢欺辱他的高处然后将过往的种种一一报偿之的复仇的决心以外,便只有眼前的这个曾经给过他松子糖的少年了啊。
那时的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所有的困顿苦难只能自己承担更无处诉说,若熬不过来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有人知晓……
所以如今的贺卿想在陪伴在殿下的身边,或许他能带给殿下的不多,或许殿下终究会是孤家寡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今的他是想陪着对方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的,那或许会成为他珍藏一生的回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夜里白青岫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而这个安稳觉是贺卿给他的。
贺卿试图解释缘由,那言语苍白不似从前那般条理清晰:“我这样对待你,并不是为了侮辱你,从来都不是为了侮辱你。
我喜欢你和我想欺负你这并不矛盾,若你不能理解,便将这当做一个不阴不阳的太监的阴暗心理。
至于昨日的确是情非得已,你已许久不曾安眠了。
这个法子虽然……”
白青岫打断了贺卿的言语,或许是习惯了对方那风轻云淡的自信姿态,便受不了这样卑微的他了。
这样的心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白青岫也不清楚。
白青岫也曾想过贺卿的癖好或许与对方的经历有关,那些经历养成了他的性格,再加之他被净了身的身体,但是天生的还是后来的也不重要,左右他是贺卿。
权贵人家在这方面玩得疯的多了,多是寻求刺激,被玩死的娈宠也不少,可那些人的声音又何曾被世人听见?
白青岫见得惯了才会有误解,而理解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事已至此,贺卿不惜伤害自身来逼迫他也要来上这么一遭,白青岫还有什么不明白事情的因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具身体早已习惯了对方的磋磨,能够从其中感到愉悦。
至于贺卿的质问,那段雌伏于人经历的让他觉得屈辱吗?
当然了,因为出卖自身来换取利益于那时候的自己而言不论对方是谁他都会这么去选、这样去做。
只是恰好是贺卿,贺卿喜欢自己,而经年后自己也喜欢上了对方,那段难以启齿的岁月经历过感情的润色后便显得不那样灰暗了。
可这改变不了其中的纠葛算计。
若问如今还会吗?
“若两情相悦,雌伏于人会让您觉得屈辱吗?
至少我不会,在位置上或许有所偏好,但我认为不论上下与心上人做这样的事都应当是欢愉的。”
贺卿的答案即是白青岫的答案,毕竟对方那样豁达,或许自己在许多方面都比不过对方,但也不要差得太远才是。
白青岫抬手覆上贺卿的胸口,似乎还隔着一点儿微末的距离连布料都不曾沾上,他深深地看着对方问了句:“疼吗?”
贺卿微愣,随后笑着答道:“无碍,只是当时看着有些吓人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凭你从前对我的所作所为早就可以死上一百次了。”白青岫睨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停顿了片刻又缓和了声音,“你不过是仗着我舍不得,我当然会原谅你的以下犯上。
但是贺卿,没有下次。”
白青岫说的没有下次是指不许以伤害自己的行为来达到某种目的,这样的话他可真要……
白青岫想了会,竟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惩罚对方,遂移开了目光又轻声补充了句:“你想要什么同我说,我会酌情考虑。”
“好。”贺卿莞尔,不由得想到自己这应当算是恃宠生娇了吧?
贺卿仿佛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在这宫墙之中低顺了一年有余,期间也从未插手过朝中事务,平日里常用琴棋书画打发时间,偶尔也会赏花看月顾影自怜……
他看似早就放下了这权势富贵、功名利禄,可这帮白青岫坐稳皇位的大臣班底竟有近半贺卿的人。
白青岫觉得好气又好笑,当年这些人又哪里是自己苦心拉拢过来的,更别提看出自己是所谓的蛟龙潜渊了,原来都是因为曾经的九千岁。
不过也对,若只有父皇的宠信,不过是个权宦而已,又哪里当得起九千岁的名头。
这其中自然包括林询,还有当初助他登上帝位的一个重要助益:九门提督风亦鹤,当然如今已经升了尚书。
九门提督的官衔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掌管京城戍卫的武将官衔,若要逼宫谋反什么的,却是最需要拉拢的一个位置,在依附贺卿之前,白青岫同风亦鹤私下里的交情就不算浅,以为风亦鹤从一开始便是自己的人,原来竟不是,那当年自己瞒着贺卿的那些谋划算计,岂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却白青岫手底下重用的班底,还有一些中立派、以及其他派系的墙头草,不知是以什么缘由说服了他们,亦或者根本就是与贺卿有旧,近三分之二的人大臣各自为营依旧为了战事各抒己见闹得不可开交,而其中还剩三分之一的大臣谏议贺卿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率军北征,其中还包括一些地方上驰书来的官员,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弄出这样大的阵仗,可当真是好样的,白青岫可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养虎为患了,白青岫只知道贺卿的城府极深,却未想到贺卿“树大根深”到了如此的地步,对方所掌握的,怕是只要他想,明日就可以换个皇帝,甚至他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但他从来不曾这样做过,从前是、现在也是,他放任自己成长起来,只是在恰当的时候给自己合适的助益,让如今的自己有了可以剪除任何不合时宜的枝丫的能力。
这样大的阵仗,令白青岫有一瞬间的不寒而栗,曾经的那个九千岁又回来了,也或许他从未离开过,只是不动声色而已,当臣子的权势威胁到了皇权,那身处皇位的那个人势必要生出几分忌惮,无人可以免俗,毕竟用登高跌重来形容皇权旁落还太轻巧,这个位置若是坐不稳当那势必是会要人性命的。
“众卿所说,容朕再考量一二。
无事便退朝罢,林相留一下,朕还有事与你商议。”白青岫微揉额角,此番可不是头疼的问题了,贺卿意欲何为白青岫自然清楚,事关国家安危早已不是忌不忌惮的问题了,他所头疼的另有因由。
“林相,你是朕的人,还是贺卿的人?”白青岫坐在龙椅上淡然地俯视着林询,那言语寻常却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压在,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从来不需要摆出多高高在上的架势,就足矣令人战战兢兢的臣服。
林询拜倒在地,那根脊梁却是宁折不弯,他说得大义凛然:“微臣是黎民百姓的丞相,也是陛下的丞相,为的是您,更是为天下苍生。”
好一个天下苍生,白青岫怒极反笑:“你们今日这般逼迫于朕是贺卿的意思?”
“是贺卿的意思,但并非是逼迫陛下。”搞出这样大的阵仗,林询自知瞒不过,倒不如坦白。
白青岫嗤笑:“那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天下苍生,岂非自相矛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询依旧俯首,言语却那样的从容不迫,他解释道:“陛下难道不觉得将贺卿拘在深宫之中才是埋没了他,使明珠蒙尘吗?
他能被先帝重用坐到九千岁的位置上,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花言巧语而先帝无能才为之蒙骗?他的才学陛下难道不清楚?
自陛下即位起,我大宁便没了所谓的厂公,更没了宦官专权。
而在贺卿之前的一任是怎么下来的,贺卿又是怎么上去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献了一计平定了南方的暴乱。
贺卿不仅善于玩弄权术处理内政,在行军打仗一方面,他亦有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计。
他会兵法,会排兵布阵,会观天象测风水,会奇门遁甲之术。
和他会的其余的不同,微臣觉得若他未因世事无常走到那九千岁的位置上去,他应该会是位落拓不羁的将军。
臣不过是一介书生,不通晓那些行军打仗的本领,否则又何尝不想保家卫国?
事已至此,陛下只能信他了不是吗?”
贺卿的真才实学自己自然清楚,只是若他没有经历那些变故会想要成为一位将军吗?白青岫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烦闷来,自己对他的了解似乎还不如林询这位知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年四季,一季三月,每个人的时间都是相同的,怎么偏生贺卿就会的这样多?说一句多智近妖也不为过。只是他聪明太过,如今才会这般逼迫自己,也当真是为自己分忧了,白青岫无奈地微勾唇角,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才说了句:“先退下罢,你容朕想想。”
而后白青岫几乎是飞到长生殿的,将皇帝仪仗尽数落在了不知多远的后面,瞧见贺卿悠游自在的模样气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打翻他手中的那只茶盏,指着对方半晌说了句:“你好得很,你当真是好得很,是朕低估了你……”
那言语举止里都表现出了白青岫此时的火气有多大,他气得坐也坐不下、站也站不住,差点就在贺卿面前来回地踱步了。
贺卿莞尔,他忽然想到原先的那只猫儿了,话说回来还未给那白绒团子取个名字呢:“我并非是为了逼迫陛下,此番并非我所愿。
但也只有如此,否则陛下不会同意我出征的不是么?
我说过我一直都愿意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那把武器,此番也定会为您荡平四海,将北羌人打回雁门关外,打得对方百年内再也不敢来犯。”
“谁要你做我的武器了?”白青岫觉得自己要疯了,为什么要去牺牲的都是自己在意的人,“你会兵法,会排兵布阵,会观天象测风水,会奇门遁甲之术。
你好生了不起。”
贺卿目光缱绻,低声诱哄对方:“是啊,我会的这样多,陛下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你以为朕不信你?你以为朕没想过你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山河破碎之际,朕的信任与否还重要吗?哪怕朕那些个兄弟们的手底下有堪用的,朕也会尽量拉拢重用,最起码要等先退了这北羌人再说。”白青岫言语间愈发暴躁,“可惜大宁安逸太久,诸武将总有些青黄不接的意味。
朕不同意你去是为什么?你是真的不清楚还是故作无知?
你能保证你会平安归来吗?嗯?”
假如自己再失去贺卿,那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阿姐可以为了小将军殉情,那自己呢?他不能,他是皇帝,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永远都不能这样自私。
“陛下,有国才有家。”贺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样浅显的道理稚童都明白,他此番行径是为了白青岫的江山,更是为了大宁的百姓,既然他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去?
与白青岫的感情好不容易进展到了这一步,他自然不愿分离,更不愿惹殿下忌惮,在当年选择抛下所有的时候他也没想过再拾起权势,可事到如今,他不这样选怕是会悔恨终生。
贺卿继续道:“如今的境况,进一步不行,退一步不得。
假若我能保证我得胜平安归来呢?
镇国将军是老将,我不要他的位置,我只要帐中军师的位置,但我要话语权。
只是陛下,我在军中并无威信,我要陛下的手谕与虎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言语自信而笃定,他自然感动于自己在白青岫心中的分量,可如今却不是沉溺于这些的时候,事实上对于能否平安这件事他也无甚把握,而承诺无非是为了让对方安心。
“好,贺卿,你答应我的。”交出虎符并不妥当,但白青岫选择相信贺卿一次,这数年来的相处虽然掺杂了许多利益纠葛,但情分从来做不得假。
“殿下。”贺卿惯会得寸进尺,“等我回来的时候,您能不能允我一件事。”
贺卿的眉目深情,四目相触之间白青岫又怎忍拒绝,终于是轻声应了句:“好。”
贺卿想要什么呢?白青岫琢磨不透,记得姐姐曾经说过他们是姐弟,互相扶持是应该的,叫自己不要记得她的恩情。
说是若有一日她过得困难了,自己也会乐意帮衬一把的。
她说她做的不过是微薄之事,可白青岫身在宫墙之中又岂是寻常人家的少年,怎么不清楚其中的利害?要护佑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只怕她在她母妃那就受了不少的磋磨。
贺卿要的恐怕也不是恩情吧?不论他要什么,平安归来就好。
白青岫最终同意了这群“乱臣贼子”的意见,然而也有许多人站出来反对的,毕竟贺卿招人嫉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不少人觉得贺卿乃一介宦臣并无真才实学要他为军师简直是胡闹。
白青岫被闹得烦躁不已,指节轻扣着龙椅的扶手出神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不放心贺卿,难道你们就真的这么干净吗?
至于贺卿是先皇重用的人才,他是否有能力朕自有判断。
朕这个位置是不是要让给你们来坐了?”
白青岫眼神冷厉地扫过众臣他们才堪堪闭嘴跪倒在地高声齐呼:“微臣不敢。”
其实在此之前白青岫还同贺卿争论过许久,也说过要御驾亲征的言语,最后都被贺卿驳了回去。
是啊,他学的是帝王术,对于那行军打仗也只是有个粗浅的了解,前往战场不过是鼓舞士气,或许还并不能胜。
且他即位不久,根基未稳,朝堂上并非君臣一心,若是他此刻离京,这位置怕是要岌岌可危了。
此番也就是贺卿“逼迫”自己,他在朝臣们的心中怕是留下了长久的余威未灭,若是旁人祸乱朝纲,只怕有“正义之师”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来了,可偏生是贺卿,竟无人敢有所动作。
阿姐与许云桡一同去了,白青岫心中不安便反复叮嘱贺卿让他安坐帐中运筹帷幄,千万不要上战场,哪怕武功再高也怕刀剑无眼。
贺卿笑说知道了,至于知不知,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亲自为贺卿践行,见对方淹没在军中寻不见背影渐行渐远稍有怅然,不由得想到其实自己从未真正废了贺卿的武功,也在这次将解药交给了对方,这算不算是真正的放虎归山?
贺卿恨过他吗?应当是恨的,就像当初自己一样,爱恨交织,毕竟自己剥夺了对方的所有。
贺卿却否认了,他笑着答道:“殿下,我也曾将权势看得极重,总觉得只有这样,旁人才不能欺我辱我,才会高看我一眼。
在我还不是厂公的时候,任打任骂的日子过得多了,以为爬到那个位置就能就能过上富贵的生活,轮到我颐指气使地责罚旁人了。
或许吧,至少有了权势以后我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我喜欢掌控一切,包括身边人的性命,若不把握在自己手中,我连睡都睡不好。更是心思深重喜欢猜忌,或许颠沛流离的日子过得太多,也曾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被旁人算计得去了半条命,就忘记了被真心实意的对待的感觉。
也难以再去真心实意地信任另一个人。
我没有高贵的出身,也没有完整的人格。
但我分得清什么是喜欢,所以我对您,从来都是舍不得的。
某种意义上,您和我或许很像,但你有公主殿下,还有我,我那时候,只有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我足够了解自己,也足够了解您,才清楚您是怎样的一个人。
至于对您的心思更是复杂了去了,既想让您得偿所愿,又想将您绑在我的身边。觉得您有时候心狠,又觉得那时您那样对我是理所应当的。
那诸般缘由、万般纠结,归根结底,左不过情之一字,而一切的一切便就都甘之如饴了。”
白青岫并未接话,贺卿说的许多他也认同,他们都是心思深重喜欢猜忌的人,白青岫身在权利的旋涡中,清楚的明白其中的诱惑,也亲眼见过这权势令多少人做出过泯灭人性的事,与之相较那负心薄幸的事都算是小事了。
过往的经历的确令他们难以再去真心实意地信任另一个人,他们就这样彼此喜欢又矛盾着。
可无论信任与否,只要贺卿能够平安归来,其余的,那便再说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别以为你有陛下的手谕你就可以肆意妄为,拿大宁的江山社稷、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我随时可以绑了你。”许老将军不理解贺卿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即便是必败之局也该站着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军交战稍有伤亡便一退再退,连退了三座城池。
“身为元帅自然有这个魄力。”贺卿的注意力还在地图上,夜半更深,他手持烛台躬着身子,另一只手不断地在地图上摩挲着,也无所谓许老将军闯入营帐问责的行径,言语平淡道,“我军吃了太多败仗,如今正是破而后立的时候。
我们太需要一场大胜来重振军威了。
如今敌强我弱,在下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弓弦紧绷到极致,才能射出破局之矢。”
许老将军看向贺卿的眼神有如利刃,但也因为对方的言语而冷静了几分:“你可知你再退下去,背后即是长安了。
将士们浴血奋战,为的就是将大宁疆土拱手让人吗?”
贺卿站直了身子,他看向许老将军,形容清癯精神矍铄,那青丝早已变得黑白交织,却还在为这山河社稷呕心沥血,他目光灼灼,言语笃定而自信:“再有半月,那些失去的城池都会收复。
而我军将重振士气、收拾山河,将蛮夷驱逐出我国疆土。”
许老将军的目光有如鹰隼一般仿佛随时能将人啄伤:“老夫是三军主帅,就凭你的片面之词,你要老夫如何信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卿不避不让,他为许老将军倒了一杯茶置于桌前:“元帅,请坐。”
帐中谋士本就不少,贺卿凭借白青岫的手谕一意孤行本就难以服众,这第一仗不仅要胜,还要胜得漂亮,只是若再不将他的意图告诉许老将军,怕是真的要被生吞活剥了。
贺卿在地图上指出一点,挑眉道:“元帅以为这里如何?”
许老将军戎马半生,又岂能不明白的:“骄兵之计。
此战再败再让一城,敌军大举攻进,退至此处,山谷之中,两侧则是山峦,林木丛生,你想提前布好埋伏,请君入瓮。
若是用火攻,敌军必死伤无数,他们也只能退兵从长计议,让出去的城池自然能夺回。”
“然也。”贺卿轻笑了一声,顺着他的话继续道,“其一,我为主、北羌为客,辎重粮草不远千万里运送而来,路途损耗本就过多,我派了人在这条路上以逸待劳,敌军若要运送辎重粮草则必须从条路过,若不是则他们路途损耗的时日粮草则会更多,也不足为虑。
元帅需得知晓,此地本就是我大宁疆土,百姓是我大宁的百姓,数百名将士潜入并不困难,粮草夺回不易,但烧了总是容易。
我们需要一场大胜,敌军又何尝不急呢?他们粮草不足自然急着攻破长安。
即便他们明白是骄兵之计,敌军进退不得,也就只能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更何况胜到现在,他们未尝不自傲。
其二,从草原荒漠到山川丘陵,他们不熟悉地形,就连引以为傲的骑兵也并不能发挥全部优势,更遑论其中有多少水土不服者?
其三,并不是说林木茂盛火攻之计便可行的,此处山谷不仅是请君入瓮,更因为此处的山林枯木杂草繁多,如今是盛夏,正是再炎热不过的时候。
前几日我快马加鞭去到此处,观测过天象,接下来半月都将无雨。
我命人备好猛火油、火箭,届时还需借助风势。
到那时引敌军入谷,定烧他近半精兵。”
贺卿轻叹:“兵有虚实,有可见之兵,有不可见之兵。
要借来这十万火兵,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敌军骁勇势盛,在下也只能以人谋来夺天时了。”
许老将军深深地看着贺卿,愣怔了半晌未答,而后也是长叹一声:“此计若成,则杀孽太重;若不成,你我则皆为千古罪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禁感叹于贺卿的谋略,可对方年轻未免气盛,将大宁的江山社稷交付于对方的肩头又怎么不令人质疑?
许老将军不由得问了句:“若敌军不进山谷呢?若那日有雨呢?”
天有不测风云,人力也只能窥测一二而已,若那日有雨便是天命,怨不得什么,可这话贺卿自然不能说出口:“愿立军令状。”
瞧对方那笃定的模样许老将军不由得一怔,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般自信肆意呢?手持一杆长枪便自信能将敌军将领于万军丛中挑于马下。
老朽老矣,见过了太多生死,竟也变得这般瞻前顾后,左右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他捋须一笑:“若计不成,最该先摘下的也是老夫的这颗白头,谁叫老夫是三军主帅。”
贺卿微愣,随后道:“元帅,即便如此,在下还是要于明日在诸位将军面前立下军令状。”
他用这颗项上人头担保,为的是让那些人将疑义暂时搁置,上下一心将接下来这一仗打好,若此计不成,那他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又何必在意军令状呢?
贺卿有自己的考量,许老将军自然也无异议,他虽对贺卿有一定的偏见,却也并非耳聋心盲之人,先帝与当今陛下都并非昏聩之君,既然选择了重用贺卿,那对方的能力自然是值得肯定的,至少这这连退几城的魄力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若是之后夺不回来,那必然要背负千古骂名,可若不用此计,即便是节节败退,那战死沙场了亦能留名千古。
对于贺卿而言,又何尝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战是贺卿的立名之战、是一场豪赌,而所幸最后此战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旌旗猎猎、鼓声阵阵,大火烧了三日三夜,我军亦伤亡惨重,
大军得胜归来的那日残阳如血,染红了这天地。
许老将军那身盔甲亦沾染了鲜红,疲惫却难掩欣喜,瞧见了坐镇军中迎候大军得胜归来的贺卿疾行了几步拜倒在了对方的面前,虽说伤亡惨重,可到底是胜了,不由得喜极而泣,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军师。”
贺卿躬身将许老将军搀扶起身:“将士们辛苦,营中早已摆下了宴席,就等着为诸位庆功呢。”
那篝火燃着,将士们喝酒吃肉,从此对这位军师再无异议,而贺卿也不需要再凭借白青岫的手谕虎符来调兵遣将。
原先那些背地里辱骂过贺卿的将军和谋士们的脸上多有羞愧之色,大多都过来向贺卿敬酒道歉,杯酒下肚,一笑泯恩仇,一切尽在不言中。
也不知是篝火还是酒水所致,这些人的面颊皆是泛着喜色的红,他们爱恨分明,那所谓的疑义也不过是心有家国而已,比那站在朝堂上满嘴仁义道德的人要可爱得多了。
贺卿清醒的看着他们尽兴,也是由心的快意。
是夜,许老将军喝得酒意上头,便同贺卿勾肩搭背聊着些有的没的。
贺卿不能喝酒,便吃着茶陪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老将军拿着海碗便往嘴里灌,既有些快意,又有些英雄迟暮的孤寂在里面,他说:“军师,我从前不喜欢你,并非因为你太监的身份,而是因为你太会玩弄权术。
可这阵子,我却在你身上看见了我那英年早逝的伯父的影子。
彼时我还年幼,大宁的山河动荡,父亲为国捐躯,我是被伯母抚养长大的,十四岁便跟着伯父随了军征战四方。
他也像你这般有谋略,那一意孤行的样子更是如出一辙,旁人不同意他便立军令状也势必要去施行他的计策谋划。
可那一仗他输了,无论是太祖皇帝还是朝臣们都说了不予追究,等来日戴罪立功便是。
伯父却不愿意如此,他固执得很,说军法岂能轻易变更,大家也就尊重了他的意思。
至此以后,许家一脉除却女眷便只剩下了我这一个男丁。
后来终于等到了天下太平,我成婚了也有了几个孩儿……”
“许小将军的事,节哀。”贺卿听及老将军的言语只觉得胸闷,遂端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犹难以平复那一股莫名的情绪。
“哎。”许老将军摆了摆手,“云桡为国捐躯,我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许家的人怎么会怕死?
只恨山河未平,云桡看不见了。
他是先锋,当初出征的时候……”
许老将军言语未尽,虽未捶胸顿足却也难掩悲怆,而后的语调满含愧疚:“只是我们许家,对不起长平公主啊、对不起啊……”
许老将军言及此处落下了泪来,那戎马半生的老将受了多少伤也不曾吭声过,在被冷硬的外表包裹着的内里却有一处不易察觉的地方盛满了他所有的柔情。
许家满门,皆是风骨。贺卿不由得起身一拜:“许老将军一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这庆功宴热闹,只是须臾席散,战事也远未结束。
月至中天、星汉灿烂,心绪纷繁,贺卿也难以入眠,辎重将士们还在清理战场,他干脆也踏着这满地的银辉前往。
那满目焦土,炽热的热浪汹涌而来,浓郁的血腥与枯焦的气息令贺卿难以喘息,那成片的烧焦了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将士们在挖坑掩埋,偶尔从里面挖出来一个重伤的将士几个人便上来急急地往军营中抬去……
这些都是他的手笔,这些只会成为史书上再简短不过的的一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卿深信慈不掌兵,可这一刻他才明白何谓许老将军口中的杀孽太重,他双手握拳,指甲嵌进了肉里渗了血也恍然无觉。
满目望去是一条条的人命,他不由自主地冲进去翻那些尸体,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试图从这里面得到什么呢?
那颗心前所未有的麻木,不知翻找了多久,终于从这些尸首里翻出了个活人,这人被数支流矢击中,胳膊上肩侧是砍伤,腹部破了一个豁口往外渗着血,早就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贺卿却好似没认识到这一点,他大喊着叫人过来。
“军师我儿子才五岁我离开的时候媳妇怀孕了我……”那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说上两个字便要缓上许久。
此时的贺卿其实有些耳鸣,他听不见对方说的什么,只是从对方张合的唇瓣从判断出了对方的言语,那言语未毕便没了声息。
被喊来的将士放下担架查验了一番后又匆匆离开……
在这一刻贺卿的心仿佛也破了一个豁口,不住地往里灌着风,涩得发疼不得喘息,贺卿清楚他未尽的言语是什么,他说:我不想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冬夜里北风呼号,帐外窸窣的声响显得格外的清晰,贺卿不由得心生警惕开口问了句:“谁?”
帐门被拉开,冷风灌了进来,门口的那人从黑暗里走到光明处,轮廓渐渐清晰,贺卿起身:“夜半更深,元帅怎地还不歇息?”
“那军师呢?”许老将军笑着反问了句,说着他将怀中的裘衣披在了贺卿的身上,“北地严寒,军师要保重身子。
这是犬子的裘衣,还望军师不要嫌弃。”
那裘衣似乎带有温度一般,灼得贺卿心口发烫,哑声失笑道:“怎么会?这是卑职的荣幸。”
许老将军环顾帐中的情形,叹息道:“这沙盘,军师推演了数十次吧?”
贺卿颔首,他引许老将军坐下,那火炉上烹着姜茶,是这帐中除了烛火外唯一的热源,他倒了两盏茶将其中的一碗搁在许老将军面前:“元帅何以知晓?”
“光我看见的就有数次了,都道军师有鬼神莫测之计、夺天地造化之能。
老夫却清楚那成竹在胸是军师背地里多少个日夜的呕心沥血。”当初的立名之战贺卿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战争在对方的眼中不过是一场有胜负输赢的豪赌,又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许老将军饮了口茶,身子在这一瞬间仿佛暖和了些:“军师清楚当初是谁放北羌人入关的吗?”
呕心沥血吗?贺卿只觉得惭愧:“谁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雁门关的守城副将——黎源将军,他如今是北羌人的王爷了。”许老将军苦笑道,“权势富贵便那般诱人吗?
可以令人趋之若鹜,可以令人丧心病狂。”
贺卿目光渐深,指节在桌面上轻扣若有所思:“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众生皆苦,多少人活下去都是困难,这名利富贵的滋味尝过了又岂是那样容易放下的。
那些王公贵族,从来不记得自己的责任,却总能为了自身的利益牺牲他人的性命,一心钻营,心中又何尝有家国。
只是元帅有没有想过,或许人家根本就不是大宁人呢?”
“是有这个可能,可是若如此……”大宁也会在他国安插奸细,自然不排除这个可能,许老将军却有自己的考量,黎源籍贯常山,是忠烈之后,他生父早亡,母亲也在他十岁的时候病逝了,早早地进入军中历练,自己也见过他几面,若不是知根知底又怎么敢让他去守如此重要的关隘?
“人的容貌和行为习惯是会变化的。”贺卿言语冷静,“他自幼便替了原本的黎源不无可能。
奸细有两种,养大了再送过去的,还有就是自幼便扎根在敌国领土的。
两者各有利弊,前者未必能在他国窃取到多重要的东西,但对本国对他们的主子基本上是有绝对的忠诚的;而后者年幼,随着时间的变化受环境的影响会对国家的认同产生影响,容易背叛本国,却也容易在他国扎根,因此这类人往往在本国的身份都不算低。
事成之后回去说是扶摇直上九万里也不为过,有足够的利益才能令他们在敌国蛰伏数十年落地生根了还有要回去的欲望。
说来说去,还是利益的驱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源若是叛国,他不会是王爷,如此便只能是回去了。”
许老将军一瞬间的拨云见日,又不由得苦笑:“事已至此,分析得再清楚也是无可奈何。
先将北羌人驱逐出关外才是正事。
近月来,军师以逸待劳,接下来一仗打算怎么打?”
贺卿微愣,而后答道:“并非以逸待劳。”
“此地多平原,敌军骑兵势盛,而如今两军交战,我们只能舍近求远去西域买卖战马。
我军不仅骑术不如北羌,更缺少战马,即便有不少的阵法能以步兵胜骑兵,但那是需要代价的。
将军冲阵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从来都不是玩笑话。”贺卿解释道,“在下只是在等一场大雪,等千里凝冰,再出奇制胜。”
许老将军久未言语,漫长的静默过后喊了声:“军师。”
贺卿笑意吟吟地看着对方说道:“怎么了?元帅可还有什么疑议?”
贺卿的形容日渐瘦削,又何止是殚精竭虑,如今我军势盛,就这样一鼓作气将敌军打出雁门关也未尝不可,可他却愈发谨慎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山川湖海、风霜雨雪都在他的利用范围之内,他借天时、借地利,那满腹绸缪为的是什么?
那数十次的沙盘推演,那无数次悄无声息的出行,那灯火彻夜不熄的营帐。
敌军固守城池不出,却没有一次是强行攻城夺下城池的,自古以来攻城皆是下下计,敌军借助地势用滚木礌石流矢便能损耗我方无数将士,而我们则需要能力出众的精兵搭云梯前赴后继地攀上那城墙,十个里能攀上一个都算是幸运,而墙底下垒着的是无数的尸首……
或诱敌迎战、或截断粮草围城、或从内部离间……
那计谋仿佛无穷无尽,可又哪里是真的无穷无尽的?
如今休整月余只为等一次所谓的“千里凝冰”。
战争从来都不是纸上谈兵,戎马半生的人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只是我寄人间雪满头而已。
相比死亡,更怕他人死亡,徒留一人在人世,年岁愈长竟愈怅惘。
我怕战事,却也从来都不怕战事……
这想法听来或许矛盾,但想来如今的贺卿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老将军将盏中的姜茶一饮而尽,起身一拜道:“军师,保重。”
贺卿起身回礼:“元帅也是。”
许老将军转身离开了营帐,天地又在这一刻陷入了寂静,贺卿跌坐回了位置上,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那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人非草木,贺卿又岂能真的熟视无睹,这场战事可以持续得久一些,只要少死一些人……
他在军中见过形形色色的许多人,有些的还不及弱冠,那身量瘦小还未曾长开,目光还是那样的清澈,清澈里却盛着害怕。
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本该是最肆意热烈的年纪却已经拿着武器上了战场。
有些人是自愿的,他们说:战线背后便是他们的家,家中有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妹,若是守不住,这个家也没了。
问他们父亲呢?
他们答:父亲也在军中。
还有些是朝廷征兵征来的,只说家家户户都至少要出一个男丁、独子不征,他们便来了。
甚至不知为何而来,为何而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死在了战场上,除却他们的父母亲朋,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可他们是为这个国家死的。
史书会记得许云桡,但不会记得这些将士们,寥寥数语:某某年于某地,多大规模的战争,死了多少人。
这些家中贫瘠一年到头连肉也吃不上一顿的百姓为什么要为这个朝廷豁出性命去?
一寸山河一寸血,贺卿觉得北羌人可恨,人性的贪婪可恨,像白青岚那样的王子皇孙可恨。
可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人世间可爱的事物颇多,他愿意为了那些美好,去竭力守住这片光明
见过那样多,他又怎能肆意得起来?他是军师,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不能上战场,但他得为自己作出的决断负责,他任何一个看似渺小的判断可能都关乎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他不能输,他只能谨而慎之,在战事开始前,就绸缪好一切,判断所有的可能性,一遍遍地去推算结果。
在战争面前,贺卿深觉无力和自身的渺小,倒不如再去做那争权夺利的厂公来得轻松。
至少彼时的他只需要顾及自身和在意之人,他是生杀予夺的“九千岁”,庇佑自己想庇佑的人是再轻松不过的事,凭借他的心计在朝堂玩弄权术可以说是游刃有余,更何况贺卿不甚在意自己的性命,即便是败了也只是一死而已。
而如今,他承担着山河社稷,承担着无数人的性命,他若是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贺卿苦闷的想到:我哪里想救国了,还不如做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给殿下写家书成了贺卿唯一的慰藉。
有一日的黄昏,为贺卿送饭食至营帐的是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皮肤黝黑是那样的瘦削,在数九寒冬里的衣衫单薄,不知是谁家的儿子送到了军营中,贺卿却清楚这样的少年在这里不计其数。
贺卿难得闲暇,瞧见了少年那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眷恋又有些贪婪地瞧着碗中的肉食,那喉结微动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不免觉得可爱又令人心疼。
贺卿莞尔,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若是想吃便拿去吃了,我在京中并不缺肉食,更何况现在我还不饿。”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拒绝道:“谢谢军师,不过我若是吃了军师的饭食让军师挨饿,被人发现了是要受罚的。”
少年人心直口快,自然不懂那些繁文缛节,贺卿却喜欢他的纯粹,那喜形于色很容易瞧得出他的所思所想。
贺卿忍俊不禁:“那你便在此处吃,旁人不会发现的。你坐下吃吧。”
少年人便毫不客气地坐下大快朵颐了起来,那嘴里还塞着食物含混不清地说了句谢谢军师。
贺卿来了兴致,便坐在少年的身侧从对方的姓氏问到家中情况,等问完了便只剩唏嘘。
少年却不以为意,他说他们都是这样的,普通老百姓哪有田地,不都是租乡绅富贾的田地劳作,一年的收成要给朝廷还要给地主,到了自己手上的也便剩不下多少了,饿死的都有,更别说填饱肚子。若逢天灾人祸,那就更别提了。
他说他想念书,想进京赶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卿听着少年人的言语,心想若是殿下生在寻常人家,这样的年纪应当是这般率真可爱吧?
若有的选,谁又愿意不过孩童的年纪学会那些绸缪算计?
若是有的选,谁又愿意在十余岁的年纪面临生死?
贺卿允诺少年,等打完仗了,便让少年念书,自己会帮他。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欣喜地看着贺卿:“真的?”
贺卿与之承诺:“我是军师,自然不会骗你。”
这是贺卿第一次见他,也是最后一次,之后军中便没了他的身影,贺卿去问过许多人才知晓,他已是殉国了。
尸首何处,埋骨何处,皆是不知。
贺卿又是一夜未眠,那日,他允诺他:我是军师,自然不会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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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边关严寒,但所有人的心都是热腾腾的暖,此时的他们都期盼着彻底胜利然后回家与亲人团聚。
今日是寒食节,禁烟火、吃冷食、祭扫踏青……
春寒料峭,那雨丝细密地扎入泥土,唤醒了几分青绿色的春意。
与其余人的兴奋和期待不同,贺卿在营帐中小憩,头部那反复细密的疼痛令他难以入眠,不知从何时起,他便总会梦魇,梦见战场上厮杀的惨状,梦见战后的白骨露野……
他有些忘记了年月,更不知晓自己来了多久。
如今的他在军中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有多高?他也不清楚。
终于,这最后一仗打完便可以还天下太平了,而他们也可以回家了。
闲暇之余,贺卿总会思念殿下,不知殿下如今是何模样?从不见殿下的回信,他可安好?经年后他可曾娶亲?那皇位如今可坐的稳当了?
许老将军也苍老了,斑驳的青丝变作彻底的花白,却依旧能上阵杀敌。
每每劝他,便用古时的老将来作例,戎马半生,英雄迟暮,也令人感慨唏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如今的贺卿过于敏锐,说是草木皆兵也不为过,听见陌生的脚步声行至营帐前便厉呵了一声,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藏在袖中的飞刀。
“军师,陛下的圣旨来了,元帅让我来请您。”一小卒战战兢兢的出现在营帐中禀报了句。
贺卿并未收起防御的姿态,只是说了句:“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贺卿来不及整理仪容匆匆地去主账接了圣旨。
圣旨到,主帅的营帐中乌泱泱地跪了一地,来宣旨的侍卫贺卿认识,是白青岫身边的一位。
圣旨上的言语说得那样冠冕堂皇,贺卿只听出来了皇帝害怕自己功高震主意图卸磨杀驴。
狡兔死、走狗烹,多可笑啊?
说是赐自尽,虎符是皇帝交给自己的,手谕是皇帝给自己的,这一座座收复的城池,都是贺卿来了以后才夺回来的。
他错了,他不该跟皇帝赌人心,他看低了权势对于君王的诱惑,是他将殿下一步步地捧到那个位置的,但他却忘了,当殿下成为一国之君的时候他就不再是殿下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更何况是皇帝呢?他们经年未见,这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往的他做过许多恶事,他为了往上爬也害了许多无辜者的性命,他却不认为那是错事,身在其中,哪里分得清那么多无辜有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何况那是一个你死我亡的局面。
如今也终于轮到了贺卿自己,他身为军师,也算是为国为民做了一件难得的好事。
只一件好事便要了他的性命。
营帐中寂静无声,是贺卿先反应过来朗声道:“谢陛下恩典,微臣接旨。”
等接过圣旨,营帐中只剩下二人,许老将军言语中是说不出的气恼,他说:“我不信陛下会这般做,等回去后我来问他,军师你好好活着,老夫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贺卿置若罔闻,他缓缓地展开那卷黄帛冷静地端详着,字迹无疑,印章也不错。他轻声笑了,他家殿下终于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了,历朝历代诛杀功臣之事常见,他也不算冤枉,试问有几位皇帝能容得下功高震主的社稷之臣。
“老将军。”贺卿言语冷静,神情也甚是平淡,仿佛这件事不是他的事一般,“能同您共事,是贺某之幸。”
“诶。”许老将军只不住地颔首,“能同军师共事也是老夫之幸。”
“最后一战,便让我为先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必不会比令郎逊色。”贺卿说的其实是肯定句,若是要死,不如战死沙场。
“军师说笑了,犬子哪比得上你,不过是空有一身武力的草莽。”许老将军也是笑了,这笑的却比哭的还难看。
“却是我高攀了。”贺卿往前走了几步握住许老将军枯槁却有力的手,他说,“老将军,我知道现在军中百姓口中将我传的神乎其神。
可曾几何时,备受辱骂饱受争议的也是我。
您也清楚我其实没有那么厉害,那一条条的计策说是绞尽脑汁也不为过。
我不过是想赢,想守山河如故,想少死一些人……”
许老将军红了眼,贺卿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因为那些决策来得并不容易,所以更显难得,若真的有百姓口中的那般轻易便好了。
可就因为这样,便成了你的错。
贺卿微垂着眼睑,那眉眼温润似乎看淡了许多事物,他将腰间常年佩戴着的玉佩摘下放到许老将军手中:“许老将军,这枚玉佩,劳烦您替我转交给陛下,就说是物归原主了。”
“诶。”许老将军紧握玉佩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将玉佩收入怀中后退了几步刚要拜下去便被贺卿制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老将军抬头看向贺卿,脸上的沟壑如刀刻斧凿的一般,在战场上满是肃杀的面庞,在这时候却是那样的柔情,他说:“军师,不是老夫要拜你。
这一拜,替的是百姓和将士们。”
贺卿不赞同,可到底拗不过对方,半晌无言,终于还是松开了握住对方胳膊的手,后退了两步。
许老将军一拜拜了许久,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而后才缓缓流动了起来,他站直了身子恢复了往常的姿态,贺卿却分明看见了他眼角的湿意。
贺卿有几分恍然,原来自己不再是那个令人口诛笔伐的恶名昭彰的奸臣了。只是不知自己若是死了,林询、朔月……这些人会不会替自己难过,这中间是否还有殿下。
与其在这当口自缢,倒不如上阵杀敌,贺卿穿的盔甲是许云桡将军的,白袍银铠,再好看不过。
贺卿对于借用英雄的盔甲有几分惭愧。
许老将军却说无碍,很衬你,这身盔甲穿着比云桡俊俏多了。
那日是一个难得的晴日,双方都杀红了眼,贺卿手持银枪骑在马上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然。
他想起了原来的他最擅长的兵器不是那一寸短一寸险的匕首,而是这一寸长一寸强的长枪,都道剑乃君子之器,枪乃百兵之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骑马冲阵长兵器或是重器是最有利的,而枪若用得好的话更是有四两拨千斤之效:刺、挡、压、挑、缠……
枪法灵活多变,历史上的将军不少是用长枪的。
匕首从来都不是君子之器,只是后来他只能使用匕首了,思及此处,贺卿释然地笑了。
那战鼓声阵阵、号角声冲天,贺卿手持一杆银枪纵马向敌军那样决然地冲去,消失在了硝烟深处、消散在了人群中……
等到战役结束,已然是残阳如血,那用是将士们的鲜血染红的半天云霞。
目光所及是赤地千里、尸横遍野,所见之处,更是满目疮痍。
从此,国家重归太平,这太平是用无数人的牺牲和鲜血换来的,他们的尸首长眠于他们守护着的土地,他们的亲朋却再也等不到归人……
活着的将士为死去的将士埋尸,身上浸染着的鲜红早已已分不清是谁的血了,或许是自己的、也或许是敌人的、也可能是战友的。
“找到军师了吗?”许老将军声音喑哑,他年事已高,早已疲倦至极,可他却不愿回城中休息,右臂中了一箭还是在战场上不知在坚持什么。
小卒禀报道:“回元帅,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老将军胸前的玉还温热着,却是如坠冰窟,身形有几分不稳竟要向后倒去,身边的将士及时搀扶住了他。
许老将军借力缓神半晌,言语苦涩道:“回去吧,休整两日,再班师回朝。”
王师凯旋,皇帝领着朝臣们出城迎接,等全军抵达长安已是夏末的季节,这场战役,不知不觉间,前后已经打了三年。
而当朝皇帝也已登基四年有余,如今朝中局势稳定,天下也终于海晏河清,长安自是一片热闹祥和,庆祝着今日这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可在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的妻子失去了他的丈夫、儿女失去了他们的父亲、父母失去了他们的儿子,无数的家庭需要用一生去缅怀排解这样的苦难。
许老将军刚要跪倒在地就被皇帝制住了,那轮廓深邃形容愈发成熟威严:“元帅劳苦功高,一路上辛苦,委实不必行此大礼。
朕备下酒宴,于今日君臣同贺,大家不醉无归。”
白青岫扫视了一眼却不见贺卿,不由得问了句:“军师呢?”
众人戚戚不敢接话,许老将军这才开口:“回陛下,军师已经殉国。”
白青岫愣怔了一瞬,声音微哑,言语还算是冷静,他必须在朝臣们面前维持皇帝的威严:“是被敌军暗害了?还是被流矢击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老将军言语间有几分怀念和惋惜:“是在两军交战时在战场上牺牲的。”
白青岫的声音不由得放大,质问道:“他是军师,他怎么上的战场?你们怎么让他上的战场?尸首又在何处?”
原先许老将军对陛下是稍有怨怼的,如今却生出了几分震惊来,似乎陛下并不清楚那道圣旨的事,否则又何以问出这样的话来?他答:“将士们清理战场的时候,并未找到军师的尸首,也或许是因为血肉模糊认不清了。”
众人因着天子的怒意低着头不敢言语,白青岫却转而换上了笑容:“将士们辛苦了,今夜无君臣之别,尽兴即可。”
那庆功宴白青岫用得索然无味,明明是那样的热闹,他却觉得寂寥,身为九五之尊却像是个陪笑的,强撑着精神陪这些劳苦功高的重臣一两个时辰。
等到庆功宴结束,已是夜半更深时分,白青岫拖着步子回到长生殿准备安寝的时候,内侍却来禀报说是许老将军求见。
白青岫有满腹疑虑,自然是要见的。
许老将军步入殿内,将玉佩交给白青岫说道:“军师让臣交给陛下的,他说是物归原主了。”
白青岫坐在椅子上万般思绪,却怎么也想不起这玉佩的来历:“他为何上战场,他答应了我要平安归来的。”
他这是犯了欺君之罪,世上再无这般胆大妄为之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屏退左右,许老将军这才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那颗心仿佛被生了锈的兵器插入又狠狠地翻绞了几下,疼得难以喘息,他们之间到底是缺少了信任,最终铸就了今日的结果。
“这是那呼风唤雨的九千岁的作风?
旁人传的圣旨他便深信不疑?
他的信件朕也从未收到过,朕还说他是薄情寡义呢。
老将军你或许不了解朕的秉性,可他应当是了解朕的为人,朕喜欢权力,朕喜欢猜忌,也忌讳功高震主,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他。”
最多也只会将他锁在身边掌控他。
白青岫的言语平静,许老将军却从这声音里听出了哀恸,听得对方说,“以他的性子,他并不会听信这所谓的圣旨,更不会慨然赴死,他只会跑回长安来找朕,质问于朕……”
说不定还会欺辱于朕,毕竟那人连自己的话都不听,还会听写在黄帛上的圣旨?
“陛下可曾听闻,有些将士见多了战场上的惨状,战友的离去伤亡,即便活下来也会性情大变,夜不能寐,过度警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更有甚者会忘却一些事物。
微臣也曾见过军师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模样,可后来,见过太多的生死,便日夜忧思、殚精竭虑,早已不再是原本的那副模样了。
那时的他,或许是再没有心力去思考判断这许多……”许老将军怎么会不心疼,他心疼这些牺牲将士,更心疼贺卿,他何必将这样重的担子揽在自己身上彳亍前行?
最开始的贺卿,战事于他而言是一场可以立军令状的豪赌,可到了后来,他谨慎小心,更不愿再赌了,他想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胜利,他的决策不容出分毫的差错。
“朕清楚了,老将军辛苦,先回去好好休息吧,等过几日朕再论功行赏。”等到许老将军离去,长生殿内彻底陷入寂静,白青岫这才抽空了气力瘫坐在了椅子上。
殿内的烛光摇曳着,想是透过木窗进来的风吹动的。
这玉佩成色极好,是上品的和田玉,从前他见贺卿日常佩戴,一副很宝贝的模样。
白青岫摩挲着玉佩,这上面似乎还残余着贺卿的味道。
自己同贺卿之间,终究是相隔许多才有了今日结果,他们都吝啬交付信任,可若自己主动往前走一步又何妨?
不过是一场赌局,最差的结果也只是重新跌入泥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从一开始便信他爱他,是否会有不同的结果?他是皇子也是君王,他端起身份的架子显得那样的高高在上,他吝啬说喜欢,更不愿他人染指权利。
可从始至终,都是贺卿在惯着自己。
他的心细细密密地泛着疼,那铺天盖地的悲恸前所未有,他是爱着贺卿的,从来都是,可如今却连光明正大地为对方哭也不能。
“殿下。”那日贺卿说,“等我回来的时候,您能不能允我一件事?”
他说他心思深重喜欢猜忌,是日子过的颠沛流离不曾被真心待过才会这样。
白青岫是想真心待他的,想给他一个家,可还没来得及。
在白青岫的印象中,贺卿仿佛永远都是那副风轻云淡地掌控一切的模样,那公子如玉世无双。
因此他不敢想,也无法想象出许老将军描述的贺卿是如何模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暗室中的烛光不甚明朗,常年昏暗的环境空气也是那样的沉闷,位于地下的房间阳光无法进入,只留有几个通风口。
白青岫的目光晦暗不明,他看着被束缚在刑架上不得动弹的人只觉得好笑,这世上竟然会有狗认不清他的主子,那言语平静却蕴含着杀意,他轻笑了一声:“你听说过炮烙么?车裂?还是人彘?
你只当太后是这后宫之主,那你可明白朕是这天下之主?
还有,你以为太后救得了你?
母后她身患重病,恐怕时日无多。”
白青岫的手上把玩着一根通体漆黑发散着冰冷的光芒的鞭子,这皮鞭可不是贺卿在情事上用作调情的小玩意儿,上面布满了倒刺又沾了盐水,约莫半丈的长度,这一鞭挥下去,能生生地从人的身上勾下皮肉来。
白青岫用了十成的力道挥鞭,那皮肉立时绽开了猩红的花,那痛呼声惨烈嚎叫着求饶的言语,白青岫充耳不闻,他既然选择了太后,那就应该料到有今日的结果,只是这后果自己有些承担不起。
当今太后并非他的生母,不过是半路母子,那时候自己都年近二十了,二人是因为利益牵扯到了一起,那母慈子孝也仅仅是停留在表面而已。
若是对方安分些也便罢了,都是太后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她将她的那双手伸到了前朝,她将自己的亲戚塞进朝堂,母家的这棵大树也日益繁茂。
她甚至将眼线安插到了自己的身边,试图将她族中的适龄女子放入后宫,人的野心难有穷尽,这些白青岫都可以当作不知道徐徐图之,可她万不该收买自己的侍卫去到前线假传圣旨。
他们说贺卿死了,可白青岫不信贺卿,时至今日他既没有给对方加官进爵,也没有给对方修墓立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要用离别来分辨心中的爱意呢?白青岫满含苦涩,或许现在不是处置太后的时机,可对方私自谋害贺卿,白青岫也就理智不下来了,他有信心收拾残局,不过是落得一个不大好的名声而已。
至于眼前的侍卫,这位叫做张序的,同样罪无可赦,白青岫看着张序的惨状觉得快意吗?并不,因为这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往前走了几步搭上对方的肩膀,那神情仁慈而又残忍,咔嚓一声,肩胛骨断裂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显得异常清晰。
白青岫欲要继续,却在此时,辰月出现在了暗室的楼梯口:“陛下,林相求见。”
“知道了。”白青岫收了手,闲庭信步地往外走去路过辰月身边的时候随手将手中的鞭子丢给了他,言语间有几分散漫,“替你的主子伺候他,但别叫他死了。”
白青岫在凌虐对方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他总以为他同贺卿来日方长,有些的事总有说清楚的一天,他们足够了解彼此的秉性,更吝啬表达自己,可若当初……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贺卿的书信他收到了,却是迟了,鸿笺尺素表达的是寸寸相思。
其实自己也曾给对方写过书信,但似乎被人截了,后来久不见回信,心中有气也便不再写了。
当今的太后也是曾经的贤妃口口声声大义凛然地说着她这是清君侧,贺卿狐媚惑主断不可留。
太后字句情真意切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为了自己,白青岫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觉得可笑,世上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将他们的私心说得那样的光明正大?
若说狐媚惑主那也是自己狐媚,才会让贺卿甘愿丢了权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言语戏谑:“母后,您当真以为,您在前朝安置的那几个人、您的母家,当真能影响到朕的江山稳固?”
当年是他选择了贺卿,而并非纯粹“依附”贺卿的给予,他能够忍辱负重一步步走到今日,又岂是简单之辈?
他既然爬到了这个位置上,那就必然不会再被人拉下去。
这些人都将他想得太过简单,可能够坐稳这个位置的,又哪有简单的?
“母后如今病重,今后还是好好将养身体,不必再踏出这道门了。”多说无益,白青岫只拂袖而去。
白青岫此番太过无情,林询是不赞同的,他跪地劝谏道:“纵使贺卿之死是他们的过错。
可陛下的手段太过,且不说太后娘娘的母家和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如何,就说民间和朝堂对陛下的议论……”
“谁说贺卿死了?”白青岫厉声打断了林询的言语,那眼底的悲怆令林询微怔,不由得感慨贺卿眼光独到,看人总是比自己清楚。
“飞鸟尽、良弓藏,卸磨杀驴的事朕不是第一次做,更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们敢与虎谋皮就该预料到今日的结果,是他们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白青岫的言语冰冷本就是无情,却在此时停顿了一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君心难测这四个字从来都不是危言耸听,又怎么指望贺卿能够相信自己?
白青岫继续道:“朕不在意朕在旁人的心中是怎样的一个皇帝,至于那些鼠辈,朕自有方法处置。
再者说,母后是病重,又不是朕害的,有何凭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青岫轻笑:“自即日起,若再有胆敢造谣者,杖刑二十。”
“陛下,即便贺卿没死,他也功成身退了。”林询轻叹,不由得劝慰了一句,见对方出神并不言语的模样便一拜悄然退出了殿内。
于林询而言,他一直觉得对两人而言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结果,他们的身份并非常人,感情更不是两个人的事,其中牵扯太多,要走到一起何其困难?
本该留名青史的人又何必将彼此拉入泥淖?更何况即便坚持也未必会有个好的结局,皆时落得个反目成仇、你死我亡的境地岂非令人悲哀?
是啊,就算贺卿没死,他也不愿意再回来了,都道这长安是这天底下最繁华酥骨的去处,可这繁华却是会吃人的,又有什么好的?白青岫摩挲着手中的玉佩,贺卿说的物归原主可自己却没什么印象,去问过江引,江引说:这是殿下幼年时贴身佩戴着的玉佩。
是母妃送给自己的,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贺卿身上,或许是许久以前的旧事了,或许他们的缘分比白青岫以为的要来得早,只是自己不记得了。
白青岫懊恼于自己那苍白的记忆,江引却宽慰道:“殿下那年发了高热,九死一生,不记得是应当的。”
那一切的一切便有了答案,他以为年岁渐长忘记了幼年的事情也是应当的,即便是对于母妃对于白晴眉的记忆也是浅薄的一点,否则也不会有后来刻意设计让白晴眉来庇佑自己的事情,可他怎么会忘了呢?怎么能够忘了呢?
正当他神游天外的时候,侍候在门外的太监禀报道:陛下,刚才抓到一名女刺客,说是替贺大人报仇的。
“将她押进来。”白青岫其实有些猜到是谁了,是贺卿在自己登上帝位之前遣散的那几位,更可能是朔月。
而答案也在预料之中,朔月被两名侍卫掣肘着,那凶狠的目光仿佛随时要将白青岫撕碎,既然是刺客,自然不愿意跪当今陛下的,侍卫刚要往对方的腿弯踢去的时候却被白青岫制止了,他欲要解释却无从说起,辩驳也显得苍白:“贺卿的死不是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