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大人只怕是给他骗了!殷晗家中如今只剩两个儿子,哪来的女儿?他女儿早给他害死了!这山贼之说只怕是殷晗给捏造的,不知要害谁呢!”
“如此说来岂不是假公济私?这罪名可又多了一条!我这就回去禀报少丞!”
谢洛城听得一群文士纷纷叫好,匆匆离去,便也起身付账。明日,大约也不用来了。
大明宫中,瘐维扬问楼向寒:“那殷晗到底惹到你们哪里了?竟惹得你们俩如此大动干戈。”
“无事。”楼向寒道,“不过就是做了些伤天害理之事。”
“不说也罢。”瘐维扬道,“总之敢轻视他的人,无论过往还是如今,我都不会放过!”
楼向寒摇摇头,道:“殷晗乃是罪有应得,你却不该妄增杀戮,牵连无辜。”
“不必你教训我。”瘐维扬冷然,忽然又低声道,“如今我岂敢再增罪孽?”
他只恨不得砌浮图塔千层,只求上天再给他一点时间。
楼向寒默然,伸手拍了拍瘐维扬的肩,不做声地走了。
另一边,谢洛城将黎大娘熬的汤水端给殷纤云,笑道:“不必客气,你如今身怀有孕,需好好照顾自己。京兆府不能叫你们下山已是愧疚,这一点补汤,不过是我们的一点补偿。”
殷纤云十分愧疚,又不敢不受,只能不断道谢。
“谢先生,”裴焕问道,“我们夫妻还需在这鹊山呆多久?”
眼看着就是深秋了,虽然有京兆府送来的御寒之物,却终究不能久呆。
“这个还没有确切的定数,不过……”谢洛城笑道,“一定不会太久,有楼大人在呢。”
恶…鹊桥仙…08 【08】
谢洛城说不久了,果然是不久。晚上谢洛城回到京兆府,楼向寒便告诉他:“明日便可安全。”
谢洛城惊讶:“这么快?”
楼向寒一边握了握他的手,确信没有发凉,一边应道:“太尉催得紧,故而大理寺也未曾耽搁。今日已经将殷晗收入狱中,要定罪了。”
谢洛城更惊讶:“姓庾的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快了?”
楼向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轻斥道:“他如今独撑大局,甚是不易,莫再气他了。”
谢洛城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许诺。他心中着实记挂着当年的许多事情,对那位太尉,实在不能像楼向寒一般敬重。
楼向寒心中也明白,当下也不再多说。
第二日,谢洛城与楼向寒一同驾了马车前去鹊山。鹊山下的士兵已经撤走,四周都安全得很,但裴焕夫妻还是暂时呆在山洞里。楼谢二人携手上山,恰好在山洞前遇到裴焕打猎归来,谢洛城看着他手上的山鸡,摇摇头道:“有身孕的人吃这个可不好,幸亏以后都不必了。”
裴焕一喜,问道:“那老儿得报应了?”
谢洛城点头:“今早已定了流放的罪,以后再不能害人了。你们夫妻今日便能离开此地,马车已停在山下。东西皆不必收拾,想来也没什么,这便去将你家夫人接出来吧。”
裴焕喜形于色,忙跑入山洞中告知殷纤云。两只小鬼恰好也在,听的消息也十分开心,少女道:“能离开此处真是太好了,你们快回家吧!”
殷纤云点点头,看了一眼裴焕,又望了望楼向寒与谢洛城,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怎么?”谢洛城笑道,“想问我们殷晗到底怎么了么?”
殷纤云低低地啊了一声,颇有些紧张地望着裴焕,裴焕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殷纤云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谢洛城道:“他做了伤天害理之事,自然该受惩罚,我家楼大人做事,一举一动可都是按照律法来的,断断不会冤枉了他。如今他呆在大理寺的牢里,也不会受什么苦,只是丢了官,要被流放而已。”
“流、流放?”殷纤云忍不住问道,“远么?”
“远不远,这就要看太尉与大理寺少丞的意思了。”谢洛城望着她,笑问道。“你心中竟不恨么?”
“我……”殷纤云低下头,双手绞着衣袖,低声道。“他虽然这般待我,却也是生我养我的父亲。从前的从前,爹爹待我是很好的……”
谢洛城眉一挑,正要说话,却给楼向寒握住了手。楼向寒道:“裴夫人,你不必自责,心存慈悲,本不是什么坏事,生养之恩重如山深如海,不念才是不该。只是如今,你已用所受之苦报答了这份恩情,不可再对他少了提防。”
“就是呀。”少年在一旁听着,也点头道。“如今你们两不相欠,再无瓜葛,你不要再多想。”
殷纤云点点头。“是我太过妇人之仁。”
楼向寒摇头道:“做母亲的人,总是慈悲,这本就没什么好自责的。”
殷纤云应了声是,裴焕收拾好东西,几人便下了山。马车就停在鹊桥边上,楼谢二人停在桥头,裴焕与殷纤云刚对望一眼,谢洛城便笑道:“你们大可不必感激我俩,惩恶扬善,济困扶危,本就是京兆府分内之事。要谢,便谢他们两位吧,若不是这两只小鬼设下结界,你们焉有今日?”
裴焕与殷纤云听了,便认认真真地给了两只小鬼一拜,少年与少女顿时红了脸,忙忙将两人扶起。几人一番话别,谢洛城催着时间,裴焕将殷纤云扶上车,再对几人抱拳,一甩马鞭便走了。
谢洛城看着车马远去,微微皱眉道:“这裴夫人心肠太软,若是独自在外,再多的亏也不够她吃的,幸好遇上个直来直去的鲁莽汉子,事事都管着,事事都直说。若是遇上个软腐儒生,不知道以后还要吃多少亏。”
他指的是殷纤云对殷晗的心软,楼向寒心中知晓,却忍不住好笑—他也好意思说别人么?
谢洛城看他的眼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仰头瞪他,故作不满地道:“我做什么不好意思说别人?我哪有像她那般?”
楼向寒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也不知是谁信誓旦旦,最后却什么也没做。临到头来,还扑到他怀里哭了一场。
有一件事,是谢洛城觉得要丢脸一辈子,却也是楼向寒要骄傲一辈子的。
谢洛城给他看的不自在,转头望着桥上的两只小鬼,皱眉道:“怎么还不来?”
楼向寒才想暗笑,却见一朵祥云自天空悠悠落下。
“游魂任安、施弥何在?”
两只小鬼每日陪着殷纤云说话聊天,虽只相处了短短的几日,却感情甚深,还沉浸在离别的惆怅中。少女依偎着少年低泣,少年抱着她在低声抚慰,两人正说着话,登时给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去见是个广袖高冠的男仙站在云端,凛凛的一股仙气缭绕。
“怎、怎么了?”少年将少女抱紧。
男仙展开手中的卷轴,冷声道:“今有游魂任安、施弥,四百年来心存善意,天庭闻之,特封二人为鹊山之神,望二人守护一方,莫负天庭之托。”
“……啊?”两只小鬼对望一眼,不明白怎么了。
“是封你们做神仙了。”谢洛城解释道,望着那男仙道。“怎么是天庭?我明明是跟鬼君说的。”
男仙冷笑道:“做神仙不比做鬼差强么?你这幽明子,倒是多管闲事得很。”
谢洛城挑挑眉,笑道:“谢某在三界奔波往来,还有家要顾,自然不比天界清闲。”
男仙眉一凛,却也不好与他争执,只将卷轴变回法印,缓缓落在鹊桥头,不发一语,瞬间便走了。
“一千年了,天界还是这么讨厌。”谢洛城皱皱眉,不满道,“怎么不知道跟鬼界、妖界学一学?”
说得他好像见过一样。楼向寒无奈地摇头。
少年伸手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