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的,有天它偷吃了娘亲买回来的白糖糕,就死掉了。大猫死得很痛苦,一直叫一直叫,很痛苦地尖叫,把自己抓得血淋淋的……”
江竹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满是恐惧。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敢吃外头买来的东西。娘亲自己种菜,买来的米都会用小老鼠试一遍。可是后来……可是后来……”
“可是后来,师父还是死在了那些人的手上。那些人买通了师父的堂兄,在师父的茶杯上抹了毒,师父晚上喝茶,当着小师弟和师娘的面七窍流血而死。我听到消息赶过去,师娘和小师弟也倒在地上昏迷着,醒来以后木头一样,他们俩被吓坏了……”沈北亭的声音终于掩不住愤恨,“那些恶人就像猫儿逗老鼠一般,将师父戏弄够了,便不留活路!”
“北亭……”桑迟听得心里难受,舔了舔沈北亭的手指,难过地说。“猫儿也不是那么坏的……那些人比最坏的猫妖还要坏……”
沈北亭摸摸他的头,低声说:“没有在说你。”
桑迟蹭了蹭他的手心。
清姑抓着自己的手,一张脸煞白煞白的,眼睛里水光闪闪,咬着嘴唇没说话。
沈北亭道:“师父去了以后,那些人终于停手,师娘却更加不安,只疑心有人要害竹溪。她将竹溪关在家里,也不许竹溪出门,不许竹溪交朋友。不多久,也不知是谁传出谣言,说江家宅子下边埋着江家世代做官累积下来的黄金珠宝。江家宅子是永和帝钦赐的,是祖产,除非江家绝后,否则便能永世拥有。长安居不易,那些嫁出去的江家女儿都跑回来打竹溪的主意,恨不得竹溪早死。那时候竹溪还不到十岁,我虽考上了进士,却被派往偏远之地,不能守在身边。师娘日夜担心,时时刻刻守着竹溪,没两年也去了。我费尽千辛万苦,想将竹溪接去跟着我,竹溪却不愿意。”
“你为什么不去跟着北亭?”谢洛城问道。
“我不能。”江竹溪摇摇头,“爹爹去得突然,什么话都没留下,娘亲却叮嘱过我,宅子不能给别人。娘亲说江家虽然耿直敢言,四百年来不乏直言而死者,却甚少有牵连家人的情形,这都是有神灵庇护。娘亲说五十年前曾祖父曾因触犯圣上获罪,当时羽林军都到家门口了,却被一个发着光的仙子给拦了回去。江家宅子没有什么黄金珠宝,却有神灵,可以庇佑家宅安宁,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那些坏人的手中。”
“还有这个说法。”谢洛城左右扫了一圈,含笑摇头道。“这宅子确实是灵气汇集之地,于修炼大有裨益,但要说什么神灵……神灵我是没发现,妖精倒是有一只。”
“你、你是说清……”江竹溪简直要跳起来了,睁大了眼道。“这、这怎么可能?娘亲说那是神灵,清姑……清姑只是梅花精而已……”
“可这宅子里只有一个清姑是有法力的,不是么?”谢洛城看着他笑道,“清姑现在也有四百岁了吧?五十年前……那该是三百多岁,此地灵气丰沛,她虽然只是一个小花精,变出形状吓吓凡人,勉力行之,也不是不能。”
“可……可是……”小书生仍在摇头。“若她真是那一位仙子,为何那些人欺负我们的时候她不出现?爹爹死的时候,娘亲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出现……”
谢洛城也不强迫他,只是站起来整了整衣衫,笑道:“好了,你不愿相信,那我回去问一问清姑吧。江公子在屋里好好呆着,莫要乱跑,这宅子如今没有清姑也没有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没人来救你了。”
江竹溪张张嘴想叫住谢洛城,谢洛城却没留意他的眼神,只是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
“是要买胡饼呢还是买白糖糕呢?唉……过了最忙的这段,就能吃栗子糕啦……还是去买胡饼吧……”
惧…菩萨蛮…07 【07】
夜雪初霁,明月当空,雪地映着皎洁的月光,天地之间一片澄澈,有如水晶雕的一般。白梅花在这澄清宇宙内幽幽清清地绽放满树,比水晶白三分,比月光冷三分。一缕清冷的香气漂浮于空中,若有似无,偏偏挥之不去,好似心里头的担心和忧愁。
小书生放下手中的书卷,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身上也有这样一缕香气,很相似,又有点不同。她在家的时候,哪里都能闻到,所以以为和白梅花的味道一样。等她不在了,才忽然觉得有点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呢?他也说不上来。大约……大约比白梅花暖一点?
这是什么胡言乱语……江竹溪捶捶自己脑袋,又忍不住想:其实她的香气也有白梅花的清冷,就像她的人一样。
“起床,吃饭。”
“看书,快去看!不许偷懒!不许发呆!”
“喝茶,动一动脖子!你想脖子断掉么?不是那样动的!”
“熄灯!睡觉!”
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恶狠狠、冷冰冰的,看起来很可怕。
也、也不总是吧?比如说那天晚上斜倚熏炉……小书生的脸上忍不住一红。
江竹溪,江竹溪,你问一问自己,你真的怕她么?难道你不是习惯怀疑别人所以习惯地无法相信她么?可若是真的你无法相信她,为什么能留她在家这么久?你连隔壁的胡饼都不敢吃,为什么愿意喝她煮的茶做的饭?你是不是一个人久了,怕透了孤寂,所以想要留一个人陪着自己?
“唉……”小书生深深地叹了口气。
“叩叩叩……”忽然敲门声响起。
是谁?小书生一惊,这么晚了,早该宵禁了,怎么会有人拜访?难道是……江竹溪披衣提灯,一路疾奔到门前,心口砰砰地跳。“是……是谁?”
“竹溪么?”中年妇人的声音传来,掩不住的苍老,刺耳的娇嗔。“是二姑呀,竹溪,快开门。”
二姑?江竹溪皱眉。听声音是本人没错,可是这位一直对江家祖宅垂涎的势利人这么晚了,真的是好心前来么?
“二姑见谅,不知二姑深夜前来有何要事?小侄、小侄……”
“并无他事,不过担心你雪夜寒冷,给你送炭来了。”
江竹溪眉头皱得更紧。“木炭沉重肮脏,二姑身体娇弱,如何能带来给小侄?”
“这……二姑带了昆仑奴,是的!二姑带着昆仑奴,昆仑奴用牛车拉过来的!”
江竹溪更疑惑了。“暮鼓早已过去,坊门已关,街上已然宵禁,二姑如何能进来?坊丁呢?武侯呢?金吾卫呢?”
“这……这……二姑自有办法,乖侄儿只管开门便是。”
江竹溪不知为何,手心、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二姑,您还是回去吧,被发现了不是好玩的!”
“竹溪……”二姑还想说什么,却听“砰”的一声巨响,江竹溪胸口一痛,人已经同四散的木块一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咳咳……”江竹溪咳了几声,胸口闷痛。抬头,却见一道黑色的高大子影子在夜色中缓缓走来。
“啰嗦这么许多作甚?”来人声音森森渗渗,诡异非常,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人走过来,摇曳的火光里,一张苍白如鬼的脸上两只血红的眼睛,下边血红的唇里白闪闪的尖牙。是人是鬼?是妖是魔?
“……”江竹溪在地上挣了挣,不断后退。“你……你是何人?大、大胆!不、不许过来,否则我叫人了!到时将金吾卫引来,要你……要你……”
“你这凡人,倒是天真得厉害。”来人阴森森地笑了。“纵然千军万马,又能耐本真人如何?”
江竹溪也知道是自己天真了。方才这人破门而入,声音如此巨大刺耳,竟然没有人发现,这人……不对,这东西……
“这一位是终南山上的长风真人,”二姑在远处微笑,“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请来的,法力无边。竹溪啊,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