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东山后,他总爱等我起床后才梳洗,散置的乌发在晨光中等待着姗姗来迟的我。稀疏的阳光从桂花树的叶缝中散入,遗落在胤禛发丝上的斑驳光点,像极了迎风飞过的蒲公英。
“来吧,我准备好了。”
我揉开睡眼,朝着他小步跑去。别每天一大早就开始煽情行么?
他拿起石桌上的木梳递于我,风起,桂花四落,飘散在空中如同爱情般甜蜜的成熟花蕊,散播着暧昧的敏感气息。我接过,他握住。手边的一朵深黄色桂花从梳子的齿缝中滑落,经过漫长的漂浮终于轻吻了我娇小的平地绣鞋。
只在他转身背对我的一刹那,我轻笑,他错过……
“先挽发吧。”
我点点头,他亦感应到了。拿起檀木气味的半月形梳子,从他光亮的头顶开始降落。只三四次理顺,便从眉心处开始按摩,我喜欢保养,他也耐心待我。不过半刻,沾了清水在长发的头、中、尾三个部分各附数滴,他抬头看我嬉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仰起他的俊脸,让两个额头匆匆相遇。怕他醉酒后发热,我总是这样检视着他的健康。此刻,他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他,但心是通的……“今天你是无话可说了吧?或者是昨晚的酒还没醒……”无关痛痒的说辞,掩饰着我。眼前显现出以往无数次这样的相遇,虽然匆匆,却实在美丽……
编好长辫,他自然而配合的转回正面。“今天我想睁开眼看你画。”
我拿起眉石,笑言,“我只不过说每天轮流画眉,你怎么就同意了?你的倾城脸要是被我糟蹋了,我都要恨我自己!”每次画眉总要个把时辰,一天的好时光全费尽了……可不是么?若是画的不好我看着心烦,画的太好又不想让他出门……
他凝视我的双眼,一动不动,第一次这样长时间与他眼眸的余光交错,心里还有几分忐忑。脉搏和呼吸也开始不受控制,一张一弛间加快了各自的步伐。
终于,我通红的小脸和急促的呼吸声让始作俑者有了进一步的行动。他只微微用力将我一拉,我早已失了分寸只能跟随他引导的方向倒去。不偏不倚,侧坐在他的膝盖上,他的右手与我的左手五指紧扣。“就这么画吧……”
我哪里坐得稳,想要起身却被他制住,“这样怎么画!你倒是画来试试?”
“怎么不能?给我。”他夺过眉石就在瞬间,竟单用左手便开始在我的脸上勾勒起来。呼吸的距离越来越近,我不停往后退缩,却被他强有力地右手制得服服帖帖。看他得心应手的模样,肯定是老早被教育过了。若不是深知我们仅剩不多的宝贵时日,依我的小姐脾气还是要发些妒火的。
“胤禛?”我呼出的热气就直直扑到他的唇瓣上,不过十公分的距离,却实在吸引。
他哪里还经过我同意,直接往我的小嘴上一啄。“娘子,不要在近距离随便叫我的名字。我会激动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却听得面红耳赤!啄木鸟啊你?我一黄花大闺女怎么能随便调戏!这么暧昧的时刻,这般爱我的胤禛,神啊!我怀疑自己也不是正常人!我用指尖推开他的下巴,嗓音都带着微颤,“我才不做你的小老婆。”
“何为小老婆?”他用握着眉石的手抓住我的另一只手。
“就是除了嫡福晋外,你府里养的那一堆暖床美娇娘。”我绝对说得义正言辞,眼中丝毫美誉妒忌和不悦。
“哦……”他将我的双手强制放在他的腰间,跌落地面的眉石悄然无声……自己一手握住我的小脸,一手捧起我依然散乱的秀发放在唇边,“那胤禛正式册封月儿为他唯一的娘子……”
不行!我一定要坚决抵制他来势汹汹的引诱!月儿你记住!爱他就要保护他!“放开我啦!再不去撒网今晚要没饭吃了!”
“你枕头里的银票够我们吃几辈子……月儿调皮,这可不是糊弄我的理由……”怎么办!他的神态举止简直是妖孽嘛!千年美男狐狸精?我已经到达了坚持的极限!
我突然凑近他的脸,假装惊慌地叫起来,“胤禛!你的脸!……”
“怎么?”他果然中计,愣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我从他的魔爪中顺利逃开,将头发往耳后一束,干净利落。“你只画了一半的眉恐怕要被山上的渔民笑死了!”
“月儿你耍赖!”他想要追上来抓住我。我冲到大门前将中门一开,他没辙了。
“青春期自我保护课我可是学精了的!”抿嘴一笑,这就是我活了几十年某种生活还是一张白纸的原因。只留下一脸茫然的胤禛陷入思考,“青春期自我保护……月儿,什么是青春期?”
康熙三十六年(十)乱我心者
东升初阳,我与胤禛在东山湖面捕鱼,李卫为了孤儿院的事,今天也跟来了。才刚撒网捕鱼,便听见湖畔传来激烈的争执声。我寻声望去,一个弱质芊芊、如花似玉的幼小女妇人,怀抱着似乎刚出生的婴儿站在岸边危石之上,相对而立的是一群手握棍棒、凶神恶煞的男人。
“贱人!你还能跑到哪里!”
“就算死……也不要死在你们手里!”
女子毅然抱着婴儿沉入了湖底,岸边人却一动不动,只是耻笑。噗通两声!李卫和胤禛已经一前一后跳进了湖里。我拼命将小舟往岸边划去,等我到岸,他们已经把落水的女人和婴儿抱出水面。
“怎么样了!”我急切的询问。
“是女婴,救不活了……”胤禛的眼神透出悲悯,又一个稚嫩的生命被逼死。
“咳咳咳!~~~咳咳!!我的孩子!!”女子一醒来便立刻挣脱李卫来到我们身边,“哪怕看在你过世的弟弟份上!为什么就不能放我们走……”
“你只不过是汉八旗的遗孤,从小买回来的童养媳。克死三弟又多年无子,也是我们仁慈才没有休了你!今天娘只溺死她不溺死你个小贱人,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他走过来就要拽女子的手,却被胤禛一掌挡开。“哪里来的拦路狗!敢坏你二爷的事!”
“爷也是你当得起的?”我捡起地上的石头冲动地打他,又扶起痛哭的女子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叫玲珑。”什么!我心头一怔却依然听她说着,“我叫玲珑,夫家是苏州一霸,娘家早就没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女儿,却……”
听她说完,又见刚才自称二爷的人想要上前教训我,却被身后的人拦住在耳边说了一阵。二爷脸色稍变,说不出话来。想必是我的名号在这一带也算响亮,又有曹伯伯在身后做我的靠山,谁敢胡来。
“李大哥,有没有办法帮她摆脱夫家。”
李卫看了看似水娇弱的女子,“这倒不难,只要夫家愿意休妻或者卖妻。”喝!还卖妻,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