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走,可爸爸妈妈要出去打工,我得跟着去。”
“你走了还回来吗?”
“回来,肯定回来,爷爷还在家呢。”
“那我等你回来。”
“嗯。”
石头说着,把一直紧紧抓着的弹弓递给蚂蚱。
“蚂蚱,送给你当礼物吧。”
“不,我不要。”蚂蚱赶紧推开石头的手。蚂蚱知道,这个弹弓是石头最心爱的玩具。为了做成它,石头曾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有一次,石头在课堂上偷偷玩弹弓,结果被班主任发现了。为了保住弹弓不被班主任收走,石头宁愿在教室后面站整整一天,也不把它交出去。
“你一定要收下,见了弹弓,就像见到了我。”石头诚恳地说。
“可是,我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给你啊!”蚂蚱眼泪汪汪的。
“我什么都不要,你只要有空的时候,记得给我写信就行了。”石头说,“把你在城里的故事,告诉我。”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石头再一次把弹弓递给蚂蚱。这一次,蚂蚱不要就说不过去了,他只好接了过去。可是,刚接过弹弓,蚂蚱的眼泪又出来了。
蚂蚱真的不想离开石头,离开秋后。毕竟,秋后留下了蚂蚱许许多多童年的美好记忆。虽然外面的世界也许更精彩,但不知道怎么的,蚂蚱似乎感觉那些并不属于自己,只有秋后的一切,才真真切切和自己血肉相连。
“蚂蚱。”这是妈妈在叫他,“你来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
“哎!”蚂蚱边答应,边和石头一起,向屋里走去。
在屋里,蚂蚱的妈妈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全用蛇皮袋装着,旁边还有蚂蚱的一个用了三年的书包。而蚂蚱的爸爸,则坐在一边抽着烟,默默地不说话。
“山子,既然说好了出去打工,就别发愁了。不行了,咱们就再回来种地。”这是蚂蚱的妈妈,在跟蚂蚱的爸爸说话。
山子是蚂蚱的爸爸的小名。从妈妈跟爸见第一次面起,直到他们结婚、有了蚂蚱,蚂蚱的妈妈就一直这样叫蚂蚱的爸爸。
“杏儿,不是我发愁,我听柳桩他们说,在外面打工也挺难的,有时候,连工资都要不回来。”蚂蚱的爸爸重重叹了口气,“唉!”
杏儿是蚂蚱妈妈的小名,从当小姑娘的时候,她就叫这个名字。和蚂蚱的爸爸结婚后,她还叫这个名字。
有时候,蚂蚱也会趁妈妈高兴的时候,偶尔这样叫她一两次,觉得挺好玩儿的。妈妈对蚂蚱这样叫自己并不生气,虽然她也会装作故意生气的样子,绷紧了脸训蚂蚱:“杏儿是你小孩子叫的吗?真是没大没小的。”实际上,这样的话还没说完,蚂蚱的妈妈常常就自个儿先笑了。
“难不难,咱们出去才知道啊!”,蚂蚱的妈妈说,“听说柳桩在城里做得就不错啊,还是一个小工头呢!”
在蚂蚱家,妈妈的权威比爸爸大,很多大事都由妈妈做主。
“人和人不一样,柳桩是柳桩,咱是咱。”蚂蚱的爸爸说,“咱不能和柳桩比,柳桩能说会道的,咱怎么行?”
就在爸爸、妈妈说这些话时,蚂蚱已经在和石头一起,检查自己简单的行李了。的确,那是一个十分简单的行李,除了上学期用过的书、几个已经写了大半的作业本、几支用了半截的铅笔、一块磨黑了的橡皮、一把塑料尺,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对了,还有一张四年级毕业时的成绩单、一张升五年级的通知书。
不过,这些对蚂蚱来说,可能都没有什么用了。到了新的地方,还不知道能不能马上接着上学呢。
石头默默看着蚂蚱检查这一切,眼里还是含着泪水。石头知道,明天,在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他的同桌就不再是蚂蚱了。
突然,蚂蚱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去,看着妈妈,小声地说:“妈,兔子会和咱们一起走吗?”
“兔子?”蚂蚱的妈妈惊讶地看着他,好像不认识蚂蚱似的,说,“不能。城里不让养像兔子这样大的狗。再说,你爷爷也需要兔子啊!”
是啊,妈妈说得有道理。这一点,蚂蚱怎么没想到呢?
“那好吧。”蚂蚱不吭声了。
蚂蚱是个乖孩子,他不想再说什么。但是,他真的舍不得兔子。这可怎么办?蚂蚱看了看石头,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摇头摆尾的石头,好像想起了什么。
石头看出了蚂蚱的心思。石头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要不,他也不会成为蚂蚱的好朋友。
“要不,我来照顾兔子吧!”石头说。
“不用了。”蚂蚱回答,“我爷爷会照顾好它的。不过,石头……”
“怎么啦?”
“你在给我回信时,把兔子的事儿也写进去,好吗?”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石头说,“石头嘛,从来就是实打实的。”
石头本来想开个小玩笑,让蚂蚱多少开开心,可是,蚂蚱不但没有开心,反而蹲下身去,抱着兔子“叭嗒、叭嗒”掉眼泪。
兔子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它老老实实趴在蚂蚱的怀里,一动也不动,嘴里“呜呜呜”地哼着,也好像在哭。实际上,它的眼眶里,的确蓄满了泪水。
“山子,收拾啥样了?”
随着这一声洪亮的问,蚂蚱家的门被推开了。蚂蚱看见,一群人走了过来。这些人蚂蚱都认识,他们都是秋后的,有二蛋儿的爸爸、三虫儿的叔叔、猫眼儿的大伯,还有狗剩儿已经六十多岁了的爷爷……
“差不多了,穷人家,没啥可收拾的。”
蚂蚱的爸爸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蚂蚱的妈妈也放下手中正干着的活儿,拍了拍身上的土,快步走了出去。
“你还哭了?”三虫儿的叔叔问蚂蚱的爸爸。
“没有,没有。”蚂蚱的爸爸急忙去擦眼睛,“这有啥好哭的?出去了总有活儿干。人挪活,树挪死。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你这样想就对了。”狗剩儿的爷爷说,“我这么大年纪都不怕,你们年轻人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是啊!”蚂蚱的妈妈说,“你们也都收拾差不多了吧。”
听到妈妈这样说,蚂蚱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要出去打工的。
“你也出去啊,老犟头。”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胳膊底下夹着一根长长的旱烟袋,从外面走了进来。在他松树皮一样的大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瓶矿泉水、几袋方便面、几根火腿肠,还有一个油乎乎的大纸包。
“爷爷!”蚂蚱马上冲了出去。
来的正是蚂蚱的爷爷。老人家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在家闷得发慌,要去转转。没想到,他是到离秋后几里远的乡里赶集去了。
“爹,你回来了。”蚂蚱的爸爸说。
“回来了。”
“买这些东西干啥?”蚂蚱的妈妈不解地看着老人。
“给孩子在路上吃。明天不是就要走了嘛。”
“路上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蚂蚱的妈妈说,“我昨天就蒸了一锅馒头、一锅包子,您还不知道?还有一些,给你在篮子里留着呢。”
“知道,知道。可孩子喜欢吃这些东西,我就给他买了一点儿。”老人说,“穷家富路啊!说什么,也不能亏了孩子。”
蚂蚱接过爷爷提的东西,又搬过一把椅子让爷爷坐下。
这时候,大家都坐了下来。
蚂蚱和石头,也找了几块砖头,坐下了。
“外边的活儿好找吗?”说这话的是二蛋儿的爸爸。他和二蛋儿长得差不多,都是个子不高,但特别墩实。
“不好说。”三虫儿的叔叔边扣布鞋上粘的泥,边说,“有没有活儿,先到劳务市场上看看再说吧。咱有的是力气,还怕找不到一口饭吃?”
“这时候出去打工的人特别多,咱得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