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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笑仁安置到小千书房后,我又拿了货品里的含蟾草,煮了大大一锅药水,把龇牙咧嘴的借方直往木桶里泡。
如此这般折腾了近一个时辰。
后半夜,小千出现在我房中,操劳一天的他面色疲倦,眼睛里染上了浅浅的红丝,看得让人极为心疼。
开声之时,他仍是清冽的嗓音,“审问过了。犯人交待得非常爽快。说是许菊堂堂主的吩咐。”
在我要求下,小千带我去了三七三房。
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宛如新居。
被害者身份确认,是许菊堂的二堂主许木秀,大堂主的表兄弟,平时掌管护镖以及新人的训练事务。
模拟了一次笑仁的刺杀行动后,小千摇头直叹人心不古。
之后我们便回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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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堂主此番被害,道上鲜有人议论。
一是小千的斡旋工作做得很好。
二是许菊堂请承极堂出面,用一年的饷银和二十一船香料鲜果换得西通路的消息封锁,简洁而言,即是收买门派和大盗,使得迥霄那边三月之内无法将注意力从国内转开。
“许菊堂在江湖的声誉向来不错,怎会忽然之间毁坏他们东家的品誉?祈月,想一想,夭府在堂子里可有什么厉害的仇家?”
“允和,你的想法与我相同。不过夭府明虽夭名路的地产,但如今长住的人却是六皇叔。他是云王之乱后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从太上皇那一代起,他就有隐归的念头。要说王府反叛,第一个要反的人也不该是他。”
居宫廷久者皆知道,六皇叔性子沉稳、厚而有方,倾向孤僻的他不爱与人深交,往往深居简出。就算如此,他的一举一动仍受皇帝监视。
若不是坦然的性子,早就和那九五之尊翻了脸面。
小千转身托出一个用白布包裹着的东西,我拿过来一看,脸都要绿了。“这刀是从哪里得来的?”
满是血锈的刀刃看得很是触目惊心,
“就三七三房的床上。”这倒是应验了吴魅生的言语。
小千一边说一边翻动着匕首,“你看,匕首尾部刻着‘淬’,哪有人行刺会用
自家的产品,分明是栽赃嘛。”
低微的声息从身旁床帏中传出响起,我呼吸一顿,直感有什么东西将从毛孔强破而出。
见笑仁醒来,我把湿毛巾搭在了他的头上:“笑仁,如若这把刀被暗探得知,你猜六皇叔现在会在哪里?”
笑仁侧头盯着我看了半晌,眼里情丝辗转,底子里湛亮的光芒让人不敢正视。“六皇叔、、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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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直白之惊 。。。
笑仁侧头盯着我看了半晌,眼里情丝辗转,底子里湛亮的光芒让人不敢正视。
“六皇叔、、不是真的、、、、”
“什么不是真的?是派你刺杀二堂主后悔了,还是住在迥霄的六皇叔不是真的?”
巨大的问号缠在头顶,我郁闷只想找块豆腐来撞。
笑仁干脆闭了眼,装作昏睡。
小千拍拍我的肩膀,示意去看借方,待他走后,我回转头催促笑仁:“现在可以说了不?”
睁眼之时,笑仁满脸泪花,一字一句饱含血泪:
“父亲磊磊落落,坦荡一生,他将一切都托付给我兄弟三人,虽说不是重回辉煌,但总有洗刷冤屈的意思在内。
谁、、谁道朝纲败坏,佞臣把关,这二次的昭告天下竟是要将些罪臣远亲抓捕入狱。
清洗一案所涉要员之多远远超过八王之乱,自问被捕之人多数生无大错,何以招来如此大祸?!”
他的声音渐渐悲愤,我听着便觉心中一阵难受。
他沦落至此,我竟还要用逼问的语气让他将心底交待清晰。
愧疚之情暂且压抑,我冷着面孔再次施压,“好一个乱世孝子,若不是现场抓住了你,恐怕这翻情意以假乱真可以掩住梅花馆诸多的耳目了。”
笑仁的呼吸即刻急促起来,“菖蒲!菖蒲,你听我说,我绝非演戏!此番全是我的真心情意!父兄罹乱,我何来粉饰之心!”
“以你性格,绝不会随意伤人。此番行动必有哀衷,你告诉我,袭大人究竟是得罪了皇上,还是六皇叔?”
“。。。。。。”
“为何要与八阁为敌?”
笑仁,请远离京畿,与父兄平安地过完此生。无论你是夭府的佣人还是六皇叔的卧底,我都希望今此之后你都不要再沾染上任何的背叛和血腥了。
“几世离愁几番缱绻,你我羁绊已如海深。是缘!是孽!”
“言莫由它,先回答我的问题。”
几缕碎发落在额前,衬得笑仁整个人极为消瘦,清减的身子塞在青色袍服里,竟像要化作细烟离去一般。
踌躇一番,他咳了几声,虚弱道:
“六皇叔之所以安稳至今,并非真的不闻政事清高挂起。
八王之乱时,他曾携兵守城,将京畿救将阻挡在外,云王得其协助方才免了他的刑责。”
这一点清河曾三言两语带过,不过详情从笑仁嘴里说出来,却是另一番的思索与震撼。
“你可记得金殿中怀抱火凤的金人?那便是六皇叔的塑像。现在的皇叔毋说气质,连基本的长相都不相同,若说火烧毁了容貌再造颜面,眸子里的情感怎会有天壤的差别!”
“我父亲先前在宫中供职,隐约觉得六皇叔为人奇特。直到入了皇陵密室,便查到赫赫实据——”
“现在的六皇叔其实是由本应被弑杀的七皇叔假扮的!”
三人成虎,众说纷纭。
这本是前人之鉴。
然,不知为何,我却坚定相信这消息来源的真实可信。
我相信笑仁。
隐隐间,我还期盼麟骨的出现,期盼他能陪伴在我身边,与我一同挖掘更深的皇庭秘史。
“七皇叔莫非是。。。”
忽然想起皇帝卧室边的那条秘道。一阵冷意袭向后背,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笑仁湿润的眼里已有认命的意味,他点点头,疲惫道,“正是舟王爷。”
初见舟潘,是在赵府听风阁的晚宴上。莲,赵,舟三家王爷欢喜相聚,主要为庆祝赵四小爷的失而复得。
后出征龟洛,皇帝起用卸任武职多年的赵桓为大将军,指示他与另二人携重装进入龟洛,直逼皇庭。
直到莲西遇难,莲府异样的火灾,舟潘的失踪,斛儒禅的死亡,赵桓的重伤,龟洛皇室的颓败,以及迥霄的胜利。
舟府,赵府,莲府。他们到底处在一个怎样的谜团里?
浓浓的阴谋气息扑面而来,让人胃中一阵翻涌。
“加入觅淬阁可是你个人意愿?”
笑仁抬头望了我一眼,继而淡淡地笑道,“世间如炼炉,人若纣狗。哪来那么多的称心如意?”
简简单单几句话在心间炸开了锅,猛然想起大哥在出师龟洛前吟咏的诗句:
“天浩浩,地坎坎,风华衰祛,溯源枯。风灼灼,夜熔融,谁堪炼炉”
“心忧幽,目泫泣,半世南泥,玉池袺。行冉冉,辇车定,戎马为英。”
大哥在假山旁沉醉的呢喃究竟是。。。?
——这场博弈中,我将是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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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试水龙潭 。。。
龟洛常年浸染湿气,周遭的景色都笼罩上轻轻的淡烟色。
然而,秋日的天空极为明朗,连云层划过苍穹的痕迹都分外清晰。
今日应承吴魅生的约定,我们将一同前往良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