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人侍卫得令一应向前冲去,人墙拥围之中,随着两个身影翻飞着倒地,穿过人与人的缝隙,只见云姬霓裳飘洒,舞得动人,可那双纤指间握着的是刺目的柳叶刀刃,那翩然的衣袖上染的是更加刺目的鲜色绯红。
眼前的景象,让凌王几乎感觉到自己千年冰霜的面孔碎裂的响动,他的万无一失,他的思虑筹谋,不是为了看着群臣逃窜,不是为了看着侍卫混战,更不是为了看着齐琼被一个旗子般的女人护在身后。
提起长剑,阔步向前,如果算计都落空,是时候该亲自出手。
大殿外杀声震天仿佛就响在耳边,齐琼用双臂护着怀里的孩子,眼前除了不断倒下又不断涌上来的侍卫,除了云姬手起刀落的血雾纷飞,自然也看见了凌王那双写着杀尽天下的眼。双脚奋力的蹬着地面,可身后已是退无可退的高高石阶。
“逆贼谢恩怀,蓄谋轼军篡位,还不束手就擒。”一个声音盖过嘈杂充斥大殿,一柄长枪穿过厮杀追身向前。
侍卫手中的刀枪,云姬手中的柳刃,凌王手中的长剑,还有那支破空的长枪,每一寸利刃都闪着寒光无法回头,每一道银光都像是要划破这长得不像话的黑夜。一切终于在那些雪刃都染上猩红的时刻迎来完结,侍卫的刀枪随着云姬的手势飞散空中,凌王的长剑刺入那具妖娆身躯的胸口,而那支呼啸而至的长枪穿过凌王的肩头。
胶着混战的局面在无数扎着白虎纶巾的战士涌入大殿的瞬间翻转定格。四周不绝于耳的是兵器落地的声音,大殿的入口,所有人为来者自动分开两边。就着插在肩头的长枪,拔出滴血的长剑,几近癫狂的笑着,凌王缓缓转身,眼里印出的是人群中缓步走来的他的结局。
“谢恩怀,都结束了。”苍远的语气出奇平静,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想过,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他的心除了坦然,再无其他。
“结束?你凭什么?只有本王说结束才是真的结束!”凌王试图举起长剑,这才发现所有长矛都把尖端停在他身前半寸。
抬起手臂,长矛整齐收起,苍远上前半步,负手而立,“都结束了。”
“姓霍的,你根本没胆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谢恩怀,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杀不是终结。”
“哈!哈!哈!”凌王空瞪着的双眼充满了血丝,他是在笑眼前之人,还是再笑自己,无论如何,又还有什么意义?别人不行,能说结束的只有自己,赌上最后的王者霸气,挥剑向天,在四周长矛再度举起的瞬间,喷涌着血滴展臂倒去,亲手为那个属于他的时代画下结局。
苍远看着消失在兵刃海洋中的凌王,脑中突然想起了被敌阵淹没的师傅,还有死在自己枪下的肖万野,九泉之下是不是还有无尽的战争在等着他们,他不知道,但至少这世上还有太多事在等着自己。
“皇上。”
战士们应声散开,众人的目光才投向这大殿中央的另一端,齐琼依然瘫坐在地上,只是这时他的手中除了那个刚刚降生的孩子,又多了另一个浴血的娇躯。
看着云姬胸口的起伏,每一下都在溢出更多血液,原本系在颈间的一个刺绣香囊,被剑锋穿透,花瓣散了一地。怀中的婴孩嘶声哭泣,好像是在为他的父王哭出伤心。
“爱妃,爱妃……”齐琼嘶哑的唤着,终于唤回了那双藏着笑的眼睛。
抬起手,抹去齐琼脸上的泪滴,却抹上更多血印,“别……记得做个好皇帝……你可以做个好皇帝……”
喉咙里呛着血,吃力的吐出最后一个音,眼中的残影是齐琼含泪的眼角也多了一颗朱砂的星。
当太阳的光辉再度笼罩整座皇宫,发生在前一个夜里的杀声血海都已归于平静。聚于永祯殿内规劝齐琼的退位的凌王党羽纷纷束手就擒,扎兵樱都城外的来自芜林,永庆的援军也在寇满和单非,锦珏的合力围剿之下缴械投降。
早朝时分,龙椅上的齐琼依然身披血衣,但就像云姬在半天阁刚为他整理过,衣襟束带都异常整齐。看着朝堂上曾经齐声劝他退位的大臣们,齐琼生平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君王那样说出他的旨意,“凌王专权,把持朝政多年,众卿深受其苦,述说无处,劝朕退位的逆反之言怕也是出自无奈。如今凌王一除,之于洛萩无异拨云见日,朕对天地祖先起誓,今日起要做一位勤政爱民的明君。众卿如若无意追随,大可辞官归田,安享余生;如若希望一展抱负,朕可既往不咎,我等君臣共创盛世太平。”
“皇上圣明,臣等愿为洛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遣退朝臣,诺大的永祯殿上只剩下齐琼和苍远一行人。
“你们,可还满意?”齐琼维持了一早的笔挺脊梁终于在这时泻了气,布满血丝的双眼挨个掠过锦珏,单非和苍远的脸,好像等候着最后的判决。
“皇上何出此言?”苍远欠身抱拳,“洛萩依旧是皇上的洛萩。”
“那你们此后都做何打算?”
“皇上,在下与贱内希望能回到宿关,那是师傅最后的归宿,身为他的弟子,在下想继续为他守住那座城。”石头率先出了声。
“皇上,锦珏与夫君准备先回一趟锦雕城。”锦珏看着单非,闪亮的眼眸述说着她的心还挂着的地方。
“霍将军呢?”齐琼其实在等的是就是这个,但问出口又觉得不妥,“朕可以把商阳以西五百里划给你,霍家本就该拥有自己的封地。”
苍远看着齐琼无比疲倦还强打精神的脸,郑重的摇了摇头,“霍家人立过誓言,永不称王。皇上的封地,霍某不能要,如果洛萩需要,霍某可以随时披挂上阵,而现在,霍某只有一个心愿。”
☆、第八十六章 归途
马车摇晃着奔驰在通往锦雕城的官道上,车厢内,单非攥着白玉小手,从头到脚把锦珏好好打量了一番,虽说二人在樱都成功会师,但与凌王麾下叛军交战之时是兵分两路,各领一支,所以细细算来,两人自打锦雕城一别这是头回单独相处,也难怪单非那呆子不管不顾得几乎要把他家娘子给看个通透。
“珏儿,快跟我说说,你是一早就知道了,才跟你哥合起伙来骗我。”
锦珏眉间一拧,佯装生气的小脸扭向一边,“呆子,什么叫骗你?”眼角看着单非被她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又抿嘴笑了好一会,才正正经经的摇了摇头。“其实起先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
“你且听我慢慢说。”
锦珏说的没错,她起先并不知道,细细算来,得知这一切都是哥哥的计谋,她和单非几乎是在相差无几的时间,所以锦雕城外的那一晚,她把单非挡在门外,是真切的觉得那会是他们的永诀。
如今想来,锦荣才真称得上是彻头彻尾的锦家人,最终的这盘棋局是小草和他两个人各执一半拼凑在一起,只不过小草在樱都腹心与凌王拼的是一步一血印,而他在四周斡旋拼的是细细捏在掌中的每个人的心。所以他不仅算到了自己卖什么把柄才能让凌王上钩,而且算到了所有人的信与不信。
时间回到锦珏抱着必死之心踏入契王府的那一刻,她当时除了想再见爹爹最后一面,其实心中还有另一个打算,就是为了阻止哥哥继续助纣为虐,她准备亲手毁了顺天塔。塔中机关的开启或毁灭仅在一线之间,而其中的方法只有她知道,这一点锦荣清楚得很,所以当计划进行到必须锦珏出手的那一环,就到了要亮出底牌的时刻。
锦荣没有事前跟妹妹通气,为的是求真,只有真才能骗过所有的人。所以他说的话做的事,基本上全是真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当锦珏听到那句破绽百出的假话的时候才会在一瞬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