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凯问:“你昨天干嘛呢?不作业都做完了吗?”
箫和打了个哈欠,说:“趁空的时候多看了点别的东西。”
宋凯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箫和说:“就是那个发现新大陆的,到处殖民掠夺,不是好人。”
宋凯奇道:“是马可波罗?”
箫和摇头:“不是菠萝,是小哥白尼。”
宋凯笑了:“是哥伦布吧?”
箫和白他一眼,然后他把书包转到胸前,掏出一张卡纸递给宋凯:“这是老师让买的什么背单词卡片,我昨晚回家的时候翻出来的,抄了一份给你。”
宋凯接过看了两眼,不仅有英文还有动名词的形态标注,感激的说:“你不会就做这个做了一晚吧?”
“没,都说是看书看得了,你烦不烦。”箫和嫌麻烦的挠挠头发,又打了个哈欠,“明天好像有月考,晚上回家我帮你划两篇古诗,你背一下就好了,英语单词再说,你要帮我数学。”
宋凯说:“哦。”
学校离箫和家不远,走个十五分钟就到了地方,箫和还想跟宋凯多说两句话,路过他们教室看到早读的老师已经在了,他瘪瘪嘴,也不高兴说了。
宋凯让箫和晚上放学等他,箫和要宋凯中午陪他一起去楼底看榜,宋凯说好。
时间一有了期待,就会过得特别快,上午四节课飞一样过去,箫和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直升考的名额。
中午的饭只吃了一半就把盒子放了出去,而后等在宋凯教室门前瞎转悠,宋凯出来的时候手中拿了本绿皮的二中数学参考书,交给箫和要他回家做两个单元就行。
箫和现在的心早就跑了老远,也顾不上多问就拉着他的手往楼底跑,不消一会儿,他看到了放榜老师,也看到了许多熟面孔。
箫和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赶考的书生,苦读诗书八年半哉,一招放榜,是从此平步青云抑或名落孙山,都能有个交待。
他有信心说会有自己的名字,跟宋凯讲会请他吃饭。
宋凯知道他那是怕失了底气,也附和着说你肯定会过。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回过,可名额只有五十个,一百五里挑五十个。
谁又能做到不求闻达于诸侯,谁又愿意放弃这个名额?
反正箫和是不愿意的。
12、第 12 章
结果名单下来了,上面没有他。
这不是本命年的故事,箫和也期盼到了冬天的第一场瑞雪,他和宋凯一个个名字找下来,仔细的连一个很小的墨点都能发现。
可惜没有他。
所以一切都是白搭。
哥伦布说:“天才,就是别人认为毫无价值的不毛之地,你却能挖掘出黄金和甘泉来!”
箫和不喜欢哥伦布,因为他觉得哥伦布挖出来的不是甘泉,而是封建殖民统治和残忍的不法掠夺。
现在直面的正是这样一片东方乐土,他绕过好望角,越过大南海,却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翻了船,箫和以为总能有他,可结局依然是失望了。
站在榜单前垂头丧气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宋凯安慰说:“没关系,还有中考。”
箫和迷茫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反思道:“我觉得是语文作文写偏题的原因。”
宋凯想带他回教室,捏了捏箫和胳膊,却发现他纹丝不动,又道:“我的五个纸飞机太俗套,老师不喜欢,所以肯定是语文作文没写好。”
宋凯觉得他在往牛角尖钻,劝说:“考过就算了,你不要再想。”
“不想的话就没有事情做,宋凯你有保障我没有。”箫和急着往后退上一步,挣脱开宋凯的桎梏,难得认真的抬头和宋凯对视道:“我有点悲观,但不能悲观,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我心里很平静,你却不平静。”
宋凯凝视着他的眸子,皱着眉说:“恩,不太平静,有压力。但你……”
箫和不等他说完,了然的耸耸肩,转身道:“回去吧。”
宋凯赶上他的脚步跟他并排走,不明白道:“你在想什么?”
箫和上了台阶,走了三格,然后回头看他:“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一个月时间我要复习要迎考,没有时间去不平静,我前面说的都是陈述句,所以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
宋凯听他这样说,觉得他是生气了,于是也不讲话,自认该给箫和点时间想想。
天上飘过去一朵云彩,然后接着又飘过去一朵,风卷云舒花开烂漫的季节,学校外头的草丛里还能听见青蛙呱呱的鸣叫。
那时箫和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他的心里也真跟他嘴里说的一样没有波澜,但没有波澜并不代表他不伤心。
于是他三天没有和宋凯碰面,直到某天晚上宋凯上他家,才发现箫和躲在自己家里摔东西,摔得锅碗瓢盆都碎了一地。
听说小丑再怎么蠢、怎么中二、怎么癫狂都不会遭到责难,小丑不是神经病,但却是戴着面具的精神病。没人会与小丑置气较真,这只是在演戏。
宋凯使劲敲门想把箫和叫出来,箫和呜咽两句抹了抹眼泪出来开门。
屋内一片狼藉,宋凯没有落脚点,只好将箫和拉出屋子带到小花园说话。
两天前小花园的路灯还有一个是好的,没想到今天却全坏了,宋凯看了看四周,问箫和说:“要不要换个地方?”
箫和吸着鼻子摇摇头,觉得宋凯跟他监护人似的老是喜欢管他,就说:“这里挺好,看不见脸,你要做什么?”
宋凯歪脖子在他眼皮底下用手指揩了两下,说:“好软。”
“软你妈的……”箫和一巴掌拍开宋凯的咸猪蹄,捂着脸骂:“你干什么你?大半夜叫我出来就来摸我的?”
宋凯“嘿嘿”笑了两声,缩回手摸自己的脸,他说:“你干嘛在家砸东西?砸坏了还要人来扫,你不嫌麻烦?生气就说啊,你不是要跟我做朋友?”
“那我生气了想打人你给我打吗?”箫和喃喃道,然后给他讲了个秘密:“听说班里有个成绩比我还差得男孩子考上了,不过据说他给年级主任家送了三袋大米,而且是邻居关系。”
宋凯说:“然后呢?”
箫和说:“我就觉得他是走后门来的名额,真他妈的黑……”
宋凯二话不说伸手扯他脸皮,箫和瞬间疼得人都要跳起来,边拍打他的手边说:“你干嘛!!!”
宋凯捏完脸又摸他耳垂,摸完耳垂再拍他头顶,他说:“我看你的面相也不尖酸刻薄啊,怎么思想都这样龌龊?你倒给我说说你从思想政治里学到了些什么?”
箫和朝他身上“呸”了一口,而后站起身往不远处的单杠走,双臂一伸,整个人跟猴子一样就挂上去了,他说:“我看到马克思是个大光头,恩格斯是个大胡子,我说了我能看到你不能看到的。”
宋凯“哦”道,然后走到他身后轻轻推,箫和便晃荡起来,更像个猴儿了。
箫和挣扎想要下来,宋凯说不行,接着双手扣紧攀在担架上的双手,温度这样传过去,箫和的温度再传过来,在这个晚春的季节是恰到好处的暖和。
箫和发誓这辈子都没碰到过宋凯这样的人过,这种感觉好像在告诉他朋友是该黏在一块儿不分开的,箫和甚至有冲动就想和宋凯过一辈子,反正家里面没人管他,不过他这辈子也才过了十来年,所以这些想法不作数的。
“年级主任是决计不会做受贿行贿之事,”宋凯突然扯到这件事上,箫和一怔,手上没了牵制力,便摔下了单杠,跌在沙坑里吃了一嘴的沙子,“你怎么知道的?可她收过我的对联。”
“那是你巴着送给人家的好吧?”宋凯把箫和扶起来拍了拍他的屁股,“年级主任的爸爸以前因为成分原因吃过很多苦头,他帮我们上课的时候说的,都掉眼泪的。”
箫和不明白:“什么是成分原因?”
宋凯其实也不太清楚,尴尬了一会儿,解释说:“大概就是脖子前被挂了一块牌子,红卫兵用鸡蛋扔他们;他爸是资产阶级地主一类的,被关进去过。后来才平反,所以他说自己印象很深刻。”
“那印象深刻也属记忆范畴里的,”箫和鼻子哼两下,又吐出些沙子,继而拉着宋凯离开沙坑,跑到石凳子上蹲着:“讲不定就是苦日子过惯了才要贪污,但老师的贪污不叫贪污,好像是叫和学生家长搞好关系。”
宋凯:“……”
箫和抬起了头,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本就不太明亮的夜空,像是要下雨。